第二十章 是那一刻,驚艷了她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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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風似乎越來越讓人捉摸不透了,就如原著中的描述一般,他從來沒有真正出過手,也從來沒有亮出過自己的第一器,更沒有人知道,他的護身獸到底是什麼模樣。
其實就算是現在,他也沒有拿出仙器,空手一招解決掉三十個黑衣仙客,手法還精準到只留下一個活口。
杜茗裳一時間有些恍惚,這樣的男子,究竟是雲淡風輕,還是城府過深?
不過於她而言,無論他雲淡風輕還是城府過深都無所謂,她只知道他對她好。
她緊緊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將頭埋在他的懷裡,努力吮吸著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清香。
空氣中鮮血的腥味濃郁黏稠,攀附著她的每一處神經,噁心欲吐,她不得不尋找另一種味道來掩蓋。然而深深呼吸之後才發現,白衣男子身上向來好聞的氣味中,竟然也滲透著淡淡的血腥。
血,似乎到處都是血,瀰漫了天地。
她的心中一片冰涼,無端端地想起驚悚片《人皮客棧》,現在的場景恐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吧?
的確,如果她抬起頭來,必然會看到這麼一幅畫面——冗長寧靜的青石板街道盡頭,彷彿是原子能爆炸般,到處都散落著殘破的肢體以及冒著熱氣的內臟,殷紅的鮮血灑滿四周,無論是閣樓緊閉的木門,還是飛揚的帆布招牌,都點綴著桃花般艷麗的紅色,在陽光下折射著慎人刺目的光芒。
此刻,一堆殘破的血肉中,唯有一個黑衣仙客臉色蒼白地躺在地上。整個人像是從鮮血侵泡的大染缸里打撈起來般,全身上下滴著淋淋鮮血,混在屍骸中,細細一看,早沒有了雙臂和雙腿。
他還沒有死,被巧妙地保留著最後一口氣息,只能圓瞪著眼睛,望著蹲在自己眼前年輕俊美、懷中抱著紫衣少女的男子,神情就如見了閻王般驚悚恐怖。
不,這一刻。杜若風於他來說,已經不只是閻王,而是來自地獄深處的厲鬼。擁有天使容貌的厲鬼。
黑衣仙客想也不想地張嘴,想要吞下牙縫裡暗藏的毒藥,哪知還沒有動作,一道勁風便迎面撲來,只聽「哇」的一聲。嘴巴里的牙齒竟是全數被連根拔起,忍不住吐了出來。
居然死不了?
和殺手一樣,對於仙客來說,在執行任務中死亡並不可怕,怕就怕任務失敗了沒有去死,若是苟且。一則自己所在的門派不會輕易放過自己,二則自己的任務目標不會輕易放過自己,所以唯有自己尋求一死。才能得到解脫。
黑衣仙客眼睜睜地看著白衣的杜若風靠近自己,驚慌亂竄的心跳幾乎從嗓子眼裡蹦躂出來。
而望著地上驚恐得說不出話的黑衣仙客,杜若風挑起嘴角,冷冰冰地問:「說,究竟是誰?」
他一襲白衣。即便是踩在鮮血淋漓的修羅之地,依舊乾淨出塵。彷彿血海中盛開的一朵冰蓮。
鮮血中盛開的蓮花……
黑衣仙客越發地恐懼,想要後退,奈何手腳具斷,根本無法動彈。
「說。」白衣俊美的年輕男子似乎失去了耐心,臉色陰沉至極。
他很清楚,這三十個黑衣仙客不可能無緣無故要殺五妹,可是五妹自小就養在深閨,幾乎足不出戶,不可能得罪什麼人,除非……
杜若風眯縫著黑白分明的眸子,掩住眸光中雪亮的神情。
無論這個人是誰,只要能夠問出來,他便會用相應的辦法應對。
身上聚靈氣輕輕轉動,颶風形成刀刃向著還吊了一口氣沒死的黑衣仙客削去,生生銷下黑衣仙客胸膛上的一塊皮肉。
血肉撕裂的聲響伴著沉悶的嘶叫,瞬間響徹整條幽靜的大街。
杜若風依舊雲淡風輕,再次開口,很慢很冷地吐出一個字,「說。」
黑衣仙客再也忍受不住折磨,還沒緩過氣便急急地告饒,「我,我,我說……我說……說。」
杜若風不慍不火地盯著他。
「是……是……」
「唰……」
然而,話還沒有說完,空中便飛來一團帶著鋒利尖端的火苗,準確無誤地定在仙客的喉嚨,終是斷了他最後一口氣。
杜若風完全沒有預料到這一變故,眼見火苗插入黑衣仙客的喉嚨,他刷地一聲抱著杜茗裳站了起來,警惕地望著火苗飛來的方向,瘋狂的乳白色風浪再次席捲開來。
只是還不待他重新御起蒼乾仙緣陣,便聽到幾道破空之音響了起來,然後是幾個不同的聲音——
首先是杜峰威嚴低沉的聲音,「風兒,發生了什麼事情?」
接著是杜織芸與庄西城深深呼吸,和幾個年輕弟子脫口驚呼。
最後就是柳君澈驚訝擔憂的詢問,「風兒,你怎麼樣了?有沒有受傷?」
杜茗裳捲縮在杜若風的懷裡,雖然沒有睜開眼睛,但是外面發生了什麼,她卻能夠猜測一二。
這些人估計是被杜若風的聚靈氣波動所吸引過來,看到血流成河的場面便是滿心驚愕與疑問,當然除了柳君澈。
剛才那一招,必然是柳君澈使得,她就是個火屬性修仙者。
這個老巫婆果真會算計,知道事情暴露之後,便是選擇這樣的方式來殺人滅口,沒有人會懷疑,現下她一定也是裝作一臉驚愕的模樣來博取信任吧?
杜茗裳心裡湧起難以言說的恨意,雙手不由自主地緊了緊杜若風的衣襟。
似乎感覺到懷中人兒的不安,杜若風心裡一緊,彷彿有塊大石頭壓在裡面。他顧不得去思考是誰殺了黑衣仙客,只是迅速地看了眼忽然出現的眾人,徑直抱著杜茗裳離開,急急地丟下一句,「五妹受了重傷。」
五妹受了重傷。一句話六個字,讓剛剛趕來的眾人露出不同的神色。
杜織芸與庄西城莫名所以地對望一眼,若有所思的同時,眼中都掩藏著不屑的鄙夷,以及幸災樂禍的神情。
柳君澈冷冰冰地看了眼杜若風離開的背影,轉過頭來對著地上支離破碎的屍體,深深地呼吸一口,竟是像沒事人般,命令起隨行的弟子收拾殘局。
至於杜峰,名劍閣威嚴霸氣的閣主慢慢低下頭。眸子里閃爍著明滅的光芒,像是在沉吟,須臾之後。他忽然抬起頭來,甩開衣袖追著自己重來就沒有關注過的小女兒去了,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麼。
話說杜若風抱著杜茗裳御空速行,僅僅只是短短的一段距離,他卻覺得比這輩子走的路都還要冗長。他俊美溫潤的臉龐上隱去了殺人時的戾氣,替換上了顯而易見的焦慮,因為懷中人兒的手,已經漸漸無力地垂下。
杜茗裳是真的有些堅持不住了,身子重的跟掛了鉛似得要往下沉,神識也越來越模糊。只是她剛剛要睡著,就聽到耳邊溫柔焦急的聲音,又強制忍了下來。
「堅持一下不要睡。千萬不要睡,二哥在這裡,一定不會有事的。」
杜若風一面御空急行,一面低聲安慰她,叫她不要睡著。告訴她沒有事的,只要有他在。一定沒有事。
實際上,與其說是在安慰杜茗裳,還不如說是在安慰他自己。
儘管她躺在他的懷裡,有自己的第一器孤神的外放氣息護體,毒素不會蔓延,可是感覺到她身子不斷地下滑,他就有種惶恐失去的煎熬。
他的雙手不由自主地顫抖,彷彿充滿了窒息的恐懼。
原本清心寡欲的修仙者,從來不曾因殺戮死亡而畏縮,如今卻因一個嬌小的少女而顫抖恐懼,或許就連他自己也從來也沒有想過,自己的生命中竟然會出現這麼一個人,會讓他害怕,讓他擔憂,害怕自己永遠也看不到她可愛的笑靨,擔憂有一天再也聽不到她叫自己二哥時清脆動聽的聲音。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她的模樣,竟是想起來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忘不掉她的——正是那個時候,她被四妹所傷,他一時心軟過去看她的那一天——一切就如同是上天註定的姻緣。
他想,若是那一天,他沒有鬼使神差地出現在她的房間,如今又會是怎麼樣的光景?他還記得當時她假意害羞地看著他問:「茗裳長得很好看么?」
她還說,「二哥這樣看著茗裳,茗裳會害羞的。」
是的,就是那一刻,準確無誤,他驚艷了她的美好。
所以,現在他一定要留住那份美好。
杜若風腳下的風速驟起,呼啦一聲衝進名劍閣,兇猛的氣勢,幾乎無人能抵。
半響之後,從來不曾有人敢打擾的幽靜小竹樓里響起一聲疾呼,「香菊,香菊,快出來。」
接著,杜若風白色的身影橫衝直撞地衝進了屋子。
屋子裡席地而坐,正在飲茶品茗的香菊、素竹以及零蘭同時滯住,臉上浮現出難以置信的神情,有些不敢相信,他們向來雲淡風輕,溫潤高貴的主子,竟然會這般失態地出現在他們面前?
再看他懷中抱著的紫衣少女,有的釋然,有的驚疑。
杜若風沒有時間去關注眾人的模樣,直接抱著杜茗裳便衝進了自己的房間。
如暗梅一般,香菊向來就是個伶俐的女子,見此情況,想也不想便在旁邊的擱架上取過自己的百寶藥箱,跟著杜若風進了房間。
杜茗裳努力睜開眼皮,看了眼緊隨其後的赫赫有名的「丹藥女尊」,心境赫然間放鬆下來,有這位丹藥高手在,或許就什麼也不用擔心了。
而就是這一放鬆,她努力維持的最後一絲意識便完全變得模糊,漸漸地,什麼也想不清晰,什麼也看不清楚。
朦朦朧朧中,她只知道有人在驚呼,有人在說話,有人在輕柔地喚她的名字,周圍彷彿一片嘈雜,鬧得她心煩,她想要睜開眼睛看一眼,奈何眼皮重得難受,完全就抬不起來,而她全身根本就沒有一點力氣,索性就任由自己睡著。
這一睡,似乎睡到了滄海桑田,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