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是通知,不是商量
眼看著白玉筷子從杜峰的手中脫離下落,杜茗裳頓時開心得不得了,不過她還是做出一副擔憂的神態,並且用驚恐的語氣道:「父親您怎麼了?怎麼突然連筷子都握不住了?是病了嗎?呀,我想起來了,應該是風濕,一般像您和大娘這種中老年人最容易患的就是風濕疾病,話說這一犯病就手腳不靈活,老哆嗦,父親,您哆嗦嗎?要是哆……」
只是話還沒有說完,就聽一聲脆響,竟是是柳君澈不留情面地拍了一下桌子。
她冷冰冰地看著杜茗裳,語氣淡淡地道:「裳兒,大娘知道,這十多年來,由於名劍閣事務繁忙的緣故,我和你父親對你有些許疏忽,你心裡有怨很正常,但是如今我們都願意補過,你不接受也罷了,總不能這般詛咒你父親啊!」
倒是以事務繁忙為借口,用有些疏忽為幌子,抹掉了對杜茗裳不管不問的過錯,將所有的不是都推給了杜茗裳,順道還給她安了個詛咒自己父親的罪名,挑撥離間,柳君澈不愧為柳君澈,每一句話都充滿了算計的味道。
不過,貌似她的這一招非常有效,且不說原著里的記載,就說杜茗裳本人,不就是因為柳君澈的一句話被杜峰不問青紅皂白地扇了一巴掌么?
杜茗裳心裡冷笑一聲,面上卻做出茫然的神情,怯怯地道:「大娘,難道我說錯什麼了嗎?」
說到這裡她頓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喔,我知道了,大娘是不希望我關心父親對吧?如果真是這樣,您可以直說啊,何必這般想方設法挑撥我和父親的關係呢?要是父親是個不明事理的。還不一巴掌打死我這個不孝子,你說是吧,父親?」
說到最後,她便將目光投到杜峰的身上。
意料之中,杜峰向來波瀾不驚的臉龐上閃過一絲難堪,瞬間即逝,他重新拿起落在桌子上的筷子,嘆了口氣,道:「吃飯吧。」
其實,杜峰此刻的心情非常地複雜。他自己也說不上來怎麼回事,只是覺得杜茗裳的一字一句像是尖利的銀針一般扎在他的身上,又狠又准。他的嗓子被迴流的空氣哽得發痛,心裡卻空落落地難受。
裳兒,原本是她給自己生的女兒啊!可如今卻這般地怨恨他,或許就是因為這十六年來的遺棄吧?
不,那不是遺棄。而是無法原諒。
說起來也可笑,這麼多年過去了,從來沒有人知道,風光無限的杜家家主,最愛的女人心裡裝著的卻是別的男人,而且幾乎成痴。就算是同床同枕,她夢裡呢喃的都是那個陌生男人的名字。
更沒有人知道,向來波瀾不驚的杜家家主。也曾因為自己最愛的女人,一次一次地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無助地抱頭痛哭,直到天明才巍顫顫地站起來,卻模糊了身邊的一切,只曉得痛。
所以。那不是遺棄,而是無法原諒。連帶著她生下來的女兒。
十六年前,他做出沉痛的決定,要忘掉她,於是他將她們母女送到了最偏僻的院落,再也不顧問一句。
他堅信,只要不見,便會遺忘。
實際上,他是真的忘記了,尤其是她病逝了之後,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甚至已經記不起她的模樣,而她的女兒就算長大了也不像她,沒有她的清雅,沒有她的善良,反倒像是低俗的花孔雀,不思進取,成天做些愚蠢無厘頭的事情來博取同情,看著就讓人厭煩,直到一個月前……
他永遠也忘不掉那天,就彷彿看到了曾經的她,無辜而又倔強地站在他的面前,對他說:「如果你們不喜歡我,我離開就是了。」
一模一樣的話,一模一樣的聲音,一模一樣的眼神,還有一模一樣的打扮。
而也就是在那天,本來已經深埋在他心中的愛與恨被撩撥起來,他猛然驚覺,她為他留下了一個女兒,是他們共同的女兒,那應該是用性命也換不回來的珍寶才對。
那一刻,他想起來要盡一個父親應盡的責任,可是他們的女兒看他的眼神,沒有半點父女的情誼,有的只是陌生和疏離,就算是就站在對面,心裡的距離卻彷彿隔了十萬八千里一般遙遠。
是自己錯了嗎?
他閑暇下來便會在內心問自己這個問題,然後他發現,自己怎麼可以把那些怒氣,牽扯到他們的女兒身上?而且一怒就是十六年,等清醒之後,她已經長大了。
錯了,錯得離譜。
可現在,他是真的想要補過,就算女兒不原諒,也想要補過。
向來沉穩果決的世家家族心不在焉地扒著碗里的白米飯,沒有聽到自己的四女兒弱弱的呼喚,直到被身邊的妻子偷偷用手擰了擰手臂。
「女兒在同你說話呢。」柳君澈忍不住白了他一記,滿心惱怒,就因為那個賤人的女兒說了一句話,便連自己的寶貝女兒都不理了,只是她忘記了,杜茗裳同樣是杜峰的女兒。
「父親,你都沒有聽我說話嗎?」杜織芸皺著眉頭撅著嘴,一副委屈得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杜峰一凜,望著自己疼了十七年的四女兒,整個人一下清醒過來,忍不住溫聲問:「芸兒有事嗎?」
杜織芸壓下心中的煩躁,乖順地道:「就是想告訴父親,再過幾日,誠哥在這邊的事情處理完,我們想要進入妖靈山脈,進行最後一次歷練,一年之後直接去參加比試。」
去妖靈山脈?真是巧了。
杜茗裳的心裡一驚,女主的確是無處不在的,不過貌似就是這次歷練,這丫的會遇到數不清的奇遇,甚至好運地找到了她與杜若瑾一直在尋找的雙修之法。
相對於杜茗裳,杜峰聽到這個消息,表現得很淡定,他道:「去妖靈山脈也不錯,不過記得要多帶些師兄妹。相互照應著,一旦路上遇到什麼危險,就吹響『穹螺』,不要硬撐。」
一邊說著,又看向庄西城,「西城,芸兒就交給你了,好好照顧她。」
見向來疼愛自己的父親還是這麼關心自己,杜織芸心裡的怒氣消了一半,臉上的笑容也真誠了不少。只是她還來不及多高興一下,就聽杜峰問杜茗裳,「上次看裳兒同柳家丫頭比試。暴露出來的應該是木屬性體質吧?」
杜茗裳沒有想到他還好意思同自己說話,眉頭不由一挑,反問:「莫非還是暗屬性不成?」
「嗤」她剛說完,就聽到三聲譏誚的冷笑,分別來自杜織芸。庄西城,還有杜若瑾,感情是覺得她是在異想天開,她不在意地聳聳肩。
杜織芸笑著道:「父親,五妹也要去參加一年後的比試,她還說要和我切磋呢。」
語氣彷彿是在說一個可笑的笑話。
杜峰的眉毛輕輕地皺在一起。道:「芸兒可不要胡來,裳兒她才剛剛接觸……」
說到這裡,他倒是不敢說下去了。杜茗裳是什麼時候開始接觸修鍊的,他根本就不知道。
杜茗裳不在意地笑了笑,「父親不必擔憂,是我自己挑戰四姐姐的,從小娘就已經把名劍閣的修鍊體系都留給了我。也教了我一些功法,對於這點。我還是很有自信的。」
開始杜茗裳害怕他們突然提起實力的事情,畢竟她從來沒有給任何人學習過,又沒有在隕星樓去拿過功法,就那般拜了玄冥境實力的柳影兒,就算是天賦再好,也很容易遭人質疑,現在倒好,乾脆將自己的娘拿出來當借口,倒是順順噹噹。
杜峰果然沒有懷疑,他面色正常地道:「這樣,我看還是給你找個師傅吧,有人指導總比沒人強,或許找個時間測試一下,到了哪個等級,平日里也隨意去隕星樓拿些功法。」
他一說給杜茗裳找師傅,柳君澈等人的臉色都沉了下去,因為這無疑是在向世人宣告,杜家五小姐不是廢物,而是被家主所器重的孩子,也就意味著杜織芸的地位受到了威脅,儘管杜織芸很快就要嫁了出去。
而杜若風倒是很滿意的樣子,笑的像是三月里的春風。
杜茗裳慢悠悠地道:「不用了,其實今天來,我也只是想知會父親一聲,十四日後我要出去歷練。」
「歷練?」杜若風嘴角的笑意一滯,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不過旋即又重新笑了起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有些怯弱地,說到歷練的事情,杜茗裳便不敢去看杜若風,她只是對著杜峰笑:「倒是和四姐姐巧得很,我也去妖靈山脈,說不定還有緣見上幾面呢。」
「去妖靈山脈歷練?」杜峰一怔,面露沉吟之色,半響后道:「和芸兒一起去吧,相互之間也有個照應,到時候給你指派師傅一路跟隨。」
和杜織芸一起?絕對是不可能的,杜茗裳正要說不,杜織芸便已經搶先道:「父親,五妹跟著我們怕是不行,我和誠哥要去山脈深處,高級的妖獸成群結隊,我們怕到時候遇到攻擊,無瑕顧忌五妹安慰,倒是害了妹妹。」
杜茗裳雙眼一亮,第一次很贊同杜織芸。
哪知杜峰卻是擺了擺手,「一起去,等會兒我讓三長老畫一幅妖靈山脈的地圖,你們尋著標記的路線走,不會有太大的危險,卻也能夠到達好的效果。」
杜織芸滿心憤怒,眼神倒是閃也不閃,「可是,父親,這些走過的路線,都已經沒有什麼東西留下了。」
杜峰投給她一個慈祥的眼神,「芸兒,多擔待一些。」
杜織芸無語,父親都說到叫她擔待了,她不可能還要拒絕,那樣的話就覺得她小氣了,可是她明顯感覺到,最疼愛自己的父親,在偏向杜茗裳,她的心裡一點都不是滋味,恨不得立刻就讓杜茗裳在自己眼前消失。
杜茗裳自己也很想消失,現在的她對杜峰有種無力感,神仙姐姐的,需要他的時候他不聞不問,不需要他的時候他管天管地。
想到這裡,她乾脆直白地道:「父親,我不想和他們一起,關於這次歷練,我只是通知你,不是同你商量,好了,就這麼決定了,我看晚餐也用得差不多了,先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