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暗中的守護
清晨,黑夜即將退去,天蒙蒙亮,東方天際透著微不可見的晨光,萬物靜待復甦。冰@火!中文
冬季寒風籠罩的小院,朱欄后的屋子裡散發出淡淡的薄荷清香,聚靈氣筒燈下,玉白的小香爐正燃著裊裊的輕煙,一圈圈投在屏風上,像是仙人踏雲捲起的雲靄。
此時,垂掛著淺粉色雲羅帳的床榻上,杜茗裳從打坐中睜開眼睛,吐出一口淺灰色的冷霧,神色漸漸明朗。
——終於恢復了,好舒服啊!
尤記得昨天一不小心說出那句感嘆后,還來不及反應,便被陰沉冷厲的寒氣當頭罩下,一瞬間,彷彿沉溺於死亡時撕心裂肺的恐懼中,有股冰冷的絕望侵入心臟,狠狠地糾纏著她,帶著扭曲的眩暈感,無法自拔。
接著,她聽到夜歸塵陰測測的聲音,「既然徒兒希望為師嚴厲一些,那麼就自己想辦法從『歷魂寒』中走出來吧,這是一個任務。」
於是,從昨日下午開始,她就苦苦掙扎在恐懼的冰冷之中,一邊在心裡咒罵著夜歸塵小氣,一邊調節聚靈氣抵抗,想盡辦法讓自己從中撤退出來,直到現在。
原本她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他外露的冷意,卻沒有想到那不過只是皮毛,若他真的要折騰她,她哪裡能夠逃脫?
她苦笑著從床榻上跳下來,便看到罪魁禍首正看著她,眸子里縈繞著淡淡的紫色霧氣。
「很好,收拾收拾就走吧。」夜歸塵道,面無表情。
杜茗裳吶吶地點了點頭。道:「我這就去洗漱。」
說完,再不敢多做停留,趕緊裝來涼水洗漱整理一番,然後乖乖地站在夜歸塵面前。
天知道。她是怎麼也忘不了那種在死亡氣息里掙扎的恐懼的感,丫的,就像是有無數厲鬼包圍著她尖叫一般,折磨得她險些就變成神經病,總之無論如何都不想再回顧一次了,所以最好是表現得乖一點。
夜歸塵依舊面無表情。問:「該收拾的都收拾妥當了?」
杜茗裳一本正經地道:「回師傅,所有東西徒兒都已經準備妥當,只需您一句話,我們就可以出發啦。」
她乖巧順從的模樣倒是讓夜歸塵多看了她一眼,泛著紫色霧氣的眸子閃過微不可見的奇異光芒。
他淡淡地道:「那走吧,出門的時候自己小心些,記住時刻提高警惕,不要隨便關掉神識,到了郊外就想辦法換上千羽千夜,再去密林等霜顏。」
真的是很賢惠啊!杜茗裳不敢再說出來。只是暗暗腹議一番,並且伸出帶著戒子的手示意夜歸塵進去。
她道:「師傅,您先請。」
語氣恭恭敬敬。
夜歸塵也就不再說什麼,黑衣一動,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杜茗裳這才走到梳妝台邊,將寫給暗梅的信拿起來。放到八仙桌上畢竟明顯的位置,便於等會兒香棋知畫兩個小丫鬟進來能夠一眼便看到。
終於要離開了,希望大家都能夠過得很好。
在心裡默默地祈禱一聲后,她最後再看一眼生活了一個多月的房間,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這一次出門還是很早,名劍閣顯得靜謐無聲,還沒有亮開的天穹下,瀰漫著薄薄的霧氣,空氣中北風蕭瑟,吹拂著髮絲翻飛。
不知不覺中。這天氣已經冷了起來,好在對於修仙者自身而言,聚靈氣即可抵禦嚴寒,並不怕冷。
她從大門出發,朝著雲河城城郊的方向走去。只是剛走出兩條街,便感覺到身後尾隨的兩道陌生氣息。
是的,的確是在尾隨她。
從她走出名劍閣開始,便一前一後地跟著,她加快速度,他們也加快速度,她停止不動,他們也停止不動,這是什麼個情況?難道又要玩刺殺?
她的心裡不由地緊了一下,不過旋即排除了這個可能,如果要刺殺的話,不會是這個陣勢,畢竟上次那麼厲害的三十個仙客都沒殺掉她,如果對方想要再殺一次的話,必然要排除更多更強的人。
然而若不是刺殺,又是怎麼回事?
那兩個傢伙從她出門開始就毫不猶豫地跟著,想必是有所準備,也就是說他們很清楚她今天要離開,所以一早就候在了外面,守株待兔。
這麼說來,這兩個傢伙應該是知道她要離開的人所指派的,而她能夠想到的就只有杜家人,確切點說,是柳君澈。因為杜峰沒有這種閑心叫人跟蹤她,至於柳君澈……
如果真的是柳君澈派來的人,那麼應該還是為了殺她吧?
說起來,杜峰對她態度的轉變,就是柳君澈容不下她最好的理由。
當然,她也不是沒有考慮過杜織芸,庄西城,杜若瑾,杜若涵這幾個人,不過還是被她一一否決了,畢竟她和杜織芸已經有了一年之約,他們要她死,那也是要在擂台上,那樣的話,不僅可以置她於死地,還可以讓世人唾棄她,說她杜家五小姐根本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廢物,居然還敢宣稱自己擁有了力量,甚至去挑戰蒼窿第一美人,簡直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死了也是活該。
杜家這幾個兄妹,就是在等著那個時候看她的笑話。
其實不僅僅只是杜家這幾兄妹,她與杜織芸的一年之約,早就已經不知不覺地在蒼窿宣傳開了,應該說是整個蒼窿人都在等著看她的笑話。
因為一個廢物忽然脫離廢物之名,這種事情,沒有親眼看到過的人是不會相信的。
所以說,杜家幾兄妹不可能要在現在殺她,算下來就只有柳君澈一人了。
這兜兜轉轉地想下來,又回到了刺殺上面。
杜茗裳冷笑一聲,對夜歸塵道:「師傅。徒兒一不小心被兩個氣息強大的傢伙給跟蹤了。」
夜歸塵顯然早有察覺,很平靜地道:「嗯,兩個人的力量與你差不多,所以不必擔憂。出城之後再一個個解決。」
杜茗裳撇了撇嘴,「可是兩個人加起來,我怕是有點難應付。」
夜歸塵道:「無妨,他們不是一起的。」
「不是一起的?」這下,杜茗裳疑惑了,難道不是只有柳君澈一個人想要殺她?那還有誰?她忍不住問:「師傅怎麼知道?」
「氣息、位置。」夜歸塵淡淡道:「從第二個人跟著你開始。他們相互間似乎已經感覺到了對方的存在,都在用聚靈氣進行探測,而且他們隨你走了這麼大段距離,依然在刻意保持距離,說明他們根本就不是同夥,所以無需擔憂他們聯手對付你。」
夜歸塵說得波瀾不驚,杜茗裳卻在心裡驚嘆,偉大的夜王殿下果然不愧為曾經叱吒神淵的大人物,竟然連人家聚靈氣在相互試探都能夠感覺出來。
一般修仙者擴大聚靈氣預測的範圍,最厲害的也不過就是猜測出對方的真實實力。要說精確到能夠測出人家聚靈氣的動態,整個蒼窿怕是都找不出一個人來的。
當然,她不會懷疑他,因為他就是這麼神通廣大。
她只是實在想不通,除了柳君澈外,誰還會派人跟蹤她。
先出城了看看吧。既然他們不是一起的,則說明不會輕易地聯合對付她,只要她變通一點,一個一個解決掉不成問題。
思及此處,人已經走出了寬大的城門,眼前是廣闊無垠的郊外,通直平坦的管道兩邊並排著高大的樹木,是個打架的好地方,而且此刻天色並不明亮,實在打不過的話。還可以逃跑。
她默默地擴大氣息捕捉範圍,想要確定兩個人的具體位置,然後來個先下手為強,然而就在氣息探出的時候,明顯感覺那兩道氣息忽然撞在了一起。竟然是在她兩里開外的地方打了起來,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有些驚訝地道:「是打起來了么?到底怎麼回事?」
夜歸塵沉吟片刻,道:「先出手的那個人是要對你不利無疑,但是另外一個,如果沒錯的話,應該是出於保護。」
「保護我?」杜茗裳訝然,旋即明了,「是暗中保護么?難道是他?」
是了,既然想不出什麼人還會殺她,那麼就只有保護咯,只是她開始完全沒有想到而已。
至於暗中保護她的那個人,很容易就能夠猜到——杜若風。
她記得她說要走的時候,他是那樣堅決地反對,而她卻走得毫不猶豫,大概他也是看出了她的決心,才派人偷偷跟著她,保護她的吧?
原來,他是一直都不放心自己的么?原來,就算是自己要離開他的視線,他也要儘力守護自己么?
她彷彿又看到他眼中那抹奇異的倔強,以及絲毫不加掩飾的擔憂和無奈,忽然間有些心酸,自從相識開始,無論是她知道的也好,不知道的也罷,就一直都是他在付出,她卻什麼都沒有做過,哪裡還當得起這般對待?
她抬起頭來,望著顯出微微晨光的灰暗天空,深深呼吸一口,道:「那個保護我的人,能夠打過么?」
如果是杜若風派來保護她的人遇到了危險,她便不能丟下不管。
夜歸塵道:「佔了上風,不過對方並不戀戰,一直糾纏著他往城中撤去。」
杜茗裳頓了頓,「往城中撤離?難道是打算放棄了?就這樣回去怕是不能交差吧?」
她一時間不能夠猜想到柳君澈那方跟蹤者的意思,既然是來殺她的,不直接對她出手,反而對另一個跟蹤的人出手,還帶著對方往城中撤離,除非是他還有同伴,故而將保護她的人引開,只是,方圓幾里之內,她實在沒有感覺到有其他的氣息。
莫非對方隱蔽得很好?不對,夜歸塵在這裡,就算是有點聚靈氣的蒼蠅飛過,他都能夠察覺到,所以那個跟蹤者絕對沒有同伴。
這麼說來,他到底有什麼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