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試藥
錦方燼坐在床邊,大手輕輕地揉著小寶的頭髮,這麼軟這麼可愛的孩子,是怎樣從蘇西橙的肚子里生出來的。
他一出生的時候,也是這麼可愛的嗎。
天已經微亮,東邊升起的太陽卻好像無法照耀到這個角落,感覺不到絲毫的暖意。
錦方燼看著這已經熟睡的母子倆,這會兒才真正有時間好好打量一下這周圍。
沒有什麼裝修,兩個單人的小沙發上放著幾個小枕頭,榻榻米上養著一盆仙人球,旁邊是一台筆記本電腦,顯然的,平時蘇西橙就在那兒工作,家裡頭布置得很溫馨,哪怕沒有精裝修過,卻依然讓人感到一種名為家的溫暖。
一種錦方燼已經好久都感覺不到的奇異感覺。
不得不說錦方燼是幸運的,家裡的老頭子有四個子女,他是最小的,大哥比他大了足足有二十年,也正因為如此,家裡頭對他溺愛得很,可是家裡因為老頭子是將軍的關係,大哥二哥相繼進入軍隊,就連最疼他的姐姐,也進了警校,當了女兵。
說起錦家,京城裡無人不識。
梁一凡楊凡他們幾個就是和錦方燼從小玩到大的,可要是真算起輩分來,可比錦方燼小了足足一輩,可是誰願意叫一個比自己大不了兩年的人做叔叔?所以,他們幾個就叫他錦公子,況且,錦方燼也當得起「公子」二字,慢慢的,錦公子這三字就成了錦方燼的別號,最後,除了家裡人,幾乎沒人叫他名字了。
錦家三代從軍,卻偏偏除了錦方燼這個另類。當過老師,當過明星,最後成了導演,但是讓人恨得牙痒痒的是,偏生這人做什麼職業都能幹出一番成績來,家裡的老頭左盼盼右盼盼,盼了幾年也沒見著這人落魄一點,也就沒好意思開口讓他回來。這麼一拖,就是十年。
十年前錦方燼來到a市打拚,五年前錦方燼去德國留學,他人生的每一步都被他算得完美,卻惟獨算漏了蘇西橙。
這丫頭。
錦方燼揉著小寶的頭髮,視線卻落到了蘇西橙的臉上,這樣小的一張臉,這麼瘦弱的一個人,以前她懷著小寶的時候,也是這麼瘦么?
蘇瑾寧小朋友像是知道了是爸爸在摸他的頭髮一般,一隻手抱著錦方燼的手,另一隻手挽著媽咪的手臂,用小腦袋蹭了蹭,小嘴嘟了嘟,抿了抿唇,還打起了小呼嚕,睡得可香。
決定回來中國,是必然的,因為他電影博士已經讀完,而決定回來a市,則是因為蘇西橙。
錦方燼算不得重欲的人,但是也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可偏偏對任何人都硬不起來,可滑稽的是,在決定回國的那一個人,他頻頻做夢,夢見蘇西橙被自己壓在身下,夢見他在她身上奮力耕耘!
夢裡很盡興,可是一覺醒來,卻往往要換床單。
床單天天換,到後來那賣床單的看到他,都不懷好意的笑笑,用德語說,小夥子,身體不錯,一晚幾次啊?
錦方燼後來想,那是他人生難得幾次的紅了耳朵。
蘇西橙睡得很熟,小小的身子在床上縮成了一團,頭髮因為剛才的掙扎而略顯凌亂,雙眼紅紅的,像是被人狠狠地愛過了一般。
錦方燼想,不能再看下去了。
可是往往這樣想的時候,這都已成現實。
自家小弟已經很霸氣地昂首挺胸,錦方燼想,第一次來喜歡的人的家裡,卻要拜託自己的手,會不會……很彆扭?
——
陳橘白幾乎是用盡了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去了醫院,不要問他為什麼跑,他也不知道,明明車子就停在蘇蘇家門前。
他幾乎對剛才醫院發來的那簡訊感激涕零,第一次這麼高興,有人病危。
因為這樣,他就有理由回醫院,而不是他所想的,落荒而逃。
雖然,這是事實,不是么?
陳橘白走到醫院的花園裡,深秋的天氣,算不上涼爽,因為已經有些冷,奔跑的時候迎面而來的冷空氣夾雜著綿綿細雨,可就算是這樣,還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很冷,很熱,卻也很煩躁。
說不上這是什麼的一種心情。
從來沒有想過當年那件事會被人發現,或許,他太相信自己,相信自己能做得乾脆利落。
卻忘了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
錦方燼說,他承認自己自私,可他陳橘白又能無私到哪裡去。
是啊,其實最自私的就是他自己。
得到了事業,卻還要妄想愛情。
其實我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目的,純善的人,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嗎?
我可以幫你打水幫你打飯幫你做報表,那是因為我有求於你。
又或者是,我可以給你我所有的,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多麼感人的一句話,可是前提是,我愛你。
要是我不愛你,我憑什麼給你我這麼多東西。
所以,一開始的他對蘇西橙,又怎麼可能是單純的呢?也就只有那傻妞,認為自己是真的想要對她好。
一開始他不認識蘇西橙,第一次聽說她名字的時候,是從林以瓊的嘴裡知道的。
他和林以瓊青梅竹馬地長大,幾乎所有事情,林以瓊都會對他說,那一次,他是第一次從林以瓊的嘴裡聽見她這麼狠毒地罵一個人,罵的雙眼通紅,身體顫抖。
林以瓊說,她最要好的朋友被人搞大了肚子,那個人卻不負責任。林以瓊說一定要那丫頭把孩子墮掉,不然這丫頭以後怎麼活!
陳橘白那時候手上接到了一個試新葯的任務,上頭跟他說,只要找十個孕婦,就可以完成這個葯的測試,那時候他找到了九個窮山村裡的人,因為沒錢生孩子,所以願意嘗試這個葯,提出來的條件是免費接生和領城市戶口。
那時候就差一個人了,就差一個人,他的前途就無比光明。
他,想到了林以瓊口中的這個人。
陳橘白抬頭望天,灰灰沉沉的,幾乎下一秒要壓下來似的,受不了這種壓抑,陳橘白從兜里掏出一包煙,可那打火機點了幾次,都夠不著那隻煙。
是啊,害怕得連手都開始顫抖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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