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衣冠禽獸(2)

第50章 衣冠禽獸(2)

第50章衣冠禽獸(2)

白天,在菊花痛苦的熬煎中,慢慢過去了。一整天中,菊花都沒吃多少飯。現在夜晚來了,她也沒心思睡覺。在洞里對著一星發黃的桐油燈光,發了一會兒呆,又心神不寧地來到洞口。她望著夜幕下的群山,是那麼安靜、神秘。雖然已進入冬天,但還沒下雪,氣候還不那麼嚴寒。山上的闊葉木雖掉下了葉子,但大地上還有一些草沒有死去,還泛著些微的綠意。又有半輪月亮懸挂在天空,和無數閃爍的星星。它們安詳地把光撒在大地上,使群山彷彿在幽靜的酣睡里,還披著一層銀色的薄紗。置身在這樣幽靜的夜晚里,菊花忽然覺得心裡正在泛起一種衝動。她現在已經能從頭頂上棚子里的嘈雜與安靜,來判斷冉龍貴他們的行動了。要是上面一片吆五喝六、鬧鬧嚷嚷,就證明他沒「生意」可做,都在棚子里。要是靜穆得沒一點聲音,就肯定是他們遇著了大「買賣」,傾巢出動了。要是有一些聲音,就一定是只出去了一部分人,做的只是不大的「買賣」。今天晚上,除了偶爾刮過的山風以後,周圍死一般的寂靜,難道他們碰著了大「生意」,全部出去了?菊花腦海里驀地掠過了這個想法。隨著這個判斷來的,「是她突然產生冒險上去看看老爺的念頭。是的,為什麼不去看看呢?她想,老爺這次肯定在劫難逃了,說不定明天、後天,等他們拿到老爺家的錢后,就會讓老爺慘死。這些人可真狠毒呀!她心裡一陣顫動,更堅定去冒險的信心。今生今世,也許這是最後一面了。不管怎樣說,他對自己好過,自己給他懷過孩子呀!人不能這樣沒良心呀……想著,菊花沒再去考慮自己的生死。像冥冥之中有隻大手推著她一樣,她毅然地沿著冉龍貴每天送飯的小路,向上面的棚子走去了。

這是她第一次走出山洞。因為她在「坐月」,按照忌諱,「月母子」是不能隨便走動的。這時,她才發現,山洞離上面是那麼近,只拐一個小彎,爬十多級梯子就到了。

她來到上面的壩子里,彷彿在地窖里住久了一般,猛地覺得這壩子那麼大,令她豁然開朗。她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氣。

然後,她看見了前面一排粗陋、笨拙,用竹子和整條杉木搭起來又低又矮的房子。她明白那就是叫「棚子」的東西了。也真是名符其實,一點不假。

果然,「棚子」靜靜地立在月光下,像幾座大大的墳墓,沒有一點聲息。她想:「真是走光了?那麼,老爺關在哪間屋子裡呢……」正想著,菊花忽然看見一個棚子的角落裡,轉悠出一個漢子。那漢子手裡提了一把大刀,像是巡邏。

菊花正不知怎麼辦才好,那漢子突然發現了她,立即高高地舉起了大刀,惡狠狠地喊道:「什麼人?」

菊花哆嗦了一下,可馬上像有神靈護衛她一樣,立即鎮靜了。她知道,在這個時候,她一點不能心虛。想著,她反而大膽地迎著漢子的大刀,毫無懼色地走了過去,回答說:「是我。」

漢子見迎面走來的是一個年輕而漂亮的女人,身子的骨頭立即像酥了一般。他不由自主地放下了刀,兩眼開始帶著驚喜、希冀。渴望等等複雜的神情,打量著菊花。半晌,才舌頭打不過轉地說:「你,你是五、五爺的老、老婆吧?」

說著,艱難地咽下了一口唾沫。

菊花看漢子大約四十開外,一臉絡腮鬍,要不是在自己面前這副軟骨頭相,菊花一定會把他當作地獄里的惡鬼。她想了想回答:「正是!」

接著,又不卑不亢地反問:「你是幺七爺吧?」

那漢子聽了,受寵若驚地說:「對,對!你是怎麼知道的?」

菊花說:「我聽五爺說起過你。」

那幺七爺的目光在菊花身上游移著,漸漸聚集起了一絲邪火,眼饞地說:「五爺好、好福氣!」說完,又沒話找話地問:「這麼晚、晚了,你來干、幹什麼?」

菊花愣了。她想說來看看老爺,可又怕么七爺不答應,反讓他多心。想了想,才說:「我來找五爺……」

幺七爺眼中的邪火更濃了,目不轉睛地看著菊花說:「五爺不在!今晚上有筆大買賣,舵把子親自帶著人去了,這家裡,就只有我一個人了!」他開始露出淫蕩的笑,把最後那句話說得格外重。說完,還意味深長地朝棚子四周努了努嘴。

菊花聽了幺七爺的話,果然證實了自己的猜想。她的心不由跳起來。她也不知為什麼心跳,卻盡量抑制住了,問:「那七爺你怎麼沒去呢?」

幺七爺目光閃著火星說:「我在看守『肥豬』!」說著,似乎像要討好菊花一般,指了指身後的屋子,壓低了一點聲音說:「就是你們的仇人!」

菊花的心似以乎要跳出胸膛,原來,老爺和自己就隔一堵牆。可她此時,一點不知道他怎麼樣了?他一定受苦了,也一定絕望了!她真想立即進去看看他,對他說上句安慰的話。可此時,她怎麼才能說動這漢子,進去看看呀?她回過頭,正想對幺七爺說點哀求的話,卻忽然看見幺七爺兩眼像要燃燒一樣,死死地盯在自己身上。

菊花不由得一驚。這是男人一種渴極、餓極的目光,一種像要焚燒自己,也要焚燒別人的目光。她已經不止一次從冉龍貴、從老爺那裡,領受過這種男人如火的目光。現在,她見了這種目光,已不像少女時那麼心慌意亂、六神無主了。她畢竟也是一位小產過的婦人了。就是么七爺這兩道目光,像兩支火炬照亮了菊花的心扉。她又猛然回憶起那天的白日夢。蘭洪恩滿身是血地叫著:「菊花,救救我,快救救我吧——」

此時,菊花心頭猛地一陣顫動。她想,這也許是菩薩的暗示吧!是呀,今晚這麼好的機會,為什麼不能救救他,讓他脫離做冉龍貴刀下鬼的下場?人得有良心,良心!人心都是肉做的,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他慘死呀……想到這裡,也不知她從哪裡來的聰明才智和膽量,竟笑嘻嘻地對幺七爺說:「大哥,你怎麼了?」

這一聲肉麻的稱呼和溫柔的問候,連她自己也吃驚了。可她沒有一點慚愧和扭捏的感覺。

果然,那幺七爺一聽這聲稱呼,彷彿被電流擊住了一般,身子禁不住哆嗦起來,半天,才看著菊花含糊不清地說:「我、我我……」半天沒說出句囫圇話來。

菊花見了,又靠近了一步,柔聲問道:「大哥,怎麼也不回去看看嫂子?」

幺七爺一聽,神色立即黯淡下去,沮喪地說:「要有嫂子就好了!不怕你笑話,我四十多了,還不知女人是什麼味道。」

幺七爺說的完全是真話。做土匪的,一是窮,娶不上女人。那時流行一句俗話:「男子三十而未立,不如上山進棚子。」就是說男人到了三十歲還是光棍一條,這輩子就別想成家立業,不如去當土匪。另一種情況,一旦當上了土匪,又怕拖家帶口,連累妻小,也就再不動娶女人的念頭。因此,不管哪座山頭,哪座棚子,裡面大多是光棍,平時,「棚子」的規矩又定得嚴,一律不準「採花掂朵」——糟蹋婦女。這些人又一個個身強力壯,正當高峰時期。所以,他們一旦偶爾見了女人,就恨不得立即將對方吃了。

菊花見了幺七爺那副模樣,也故意嘆息了一聲,說:「也是,怪可憐的……」

話還沒完,幺七爺猛地丟了大刀,一下撲過來,就緊緊抱住了菊花,口裡不斷叫道:「親親,親親,我實在忍不住了,讓我嘗嘗吧……」

儘管菊花早有這方面的心理準備,可還是禁不住慌亂起來。但事情已做到這樣了,她也只好強迫自己冷靜,繼而挺而走險下去。她一邊故意裝出掙扎的樣子,一邊害怕地說:「別、別這樣,要是五爺回來碰見了,我們都活不成了……」

幺七爺聽了,忙喘著粗氣說:「我、我的親、親,你放心,他們不、不到天亮時,是回、回不來的……」說著,就性急地去拉扯菊花的衣服。

菊花見了,也不故意掙扎了,只去按住了幺七爺拉扯她衣眼的手,說:「大哥,你、你要真有心,就不在這裡。在這裡我、我怕……」

幺七爺忙火燒火燎地問:「你說到哪兒去?」

菊花說:「我們到下面洞里去,那兒僻靜。」

幺七爺只圖好事辦成,沒往深處想,立即說:「行,你說哪兒就哪兒。」說完,就半拉半抱起菊花,往下面菊花住的洞里走去。

菊花瞥了瞥關蘭洪恩的屋子,故意又對幺七爺說:「大哥,這……上面放心不放心?」

幺七爺說:「我的親、親,你儘管放心!這上面沒、沒人,『肥豬』又綁、綁著,跑不了。」說著,徑直抱著菊花走了。

來到洞里,幺七爺就迫不及待要解褲子,可菊花說:「大哥,看你慌的,忙什麼?」說完,沒等幺七爺答話,又說:「七爺,你稍等等,我要出去解大便,解完就來。」

幺七爺聽了,有點性急,可又沒法,只好提著褲子說:「你快去吧,我等著。」

菊花聽了,一邊忙往外走,一邊又回頭叮囑說:「你不要來看我,我不好意思!你要來看我了,我就不答應你了!」

幺七爺聽了,乖乖地回答說:「我、我的親、親,你快去吧,我、我不來看你。」

菊花走出洞口,就沒命地向上面狂跑了起來。一邊跑,一邊在心裡默默祈禱著:「天啦你行行好吧,千萬別讓幺七爺跟了上來。要是跟上來,可就完了!」

祈禱著,就上氣不接下氣地到了棚子前。她也顧不得多想,就「嘩」地推開了那扇木門。

果然,蘭洪恩被五花大綁地捆著屋中間的柱子上。

不太明亮的油燈下,菊花首先看見了蘭洪恩身上的道道血跡像夢中見到的一般。也許,他已被折磨得疲憊不堪了,或者完全被死亡的陰影籠罩住了心靈,聽見菊花的腳步聲,他也沒抬起眼皮看一看。

在那一瞬間,菊花的眼淚立即奪眶而出。她實在可憐眼前這個人了!她想,他哪裡受過這樣的罪?他為什麼遭受這樣大的不幸?慢慢地,她把仇恨轉移到了冉龍貴這些人身上,覺得他們太無情,太兇狠殘暴了,彷彿吃人的魔鬼一般。怪不得他們要遭到官府的追剿捕殺。她真想衝過去,一把摟住蘭洪恩,像母親懷抱嬰兒那樣,將他抱在懷裡,用她的滿腔憐愛去安慰他受傷受苦的心。可是,她來不及那樣去做,因為時間太有限。她只匆匆跑到蘭洪恩身邊,輕輕叫了一聲:「老爺——」

蘭洪恩聽到叫聲猛地睜開了眼,彷彿不認識地看著菊花。半晌,才興奮、顫抖著說;「菊、菊花,是你?」

菊花說:「老爺,快,我來救你。」說著,便去解蘭洪恩背上的繩索。

可菊花沒想到,那繩索打著死結,她本身又十分緊張,解了半天,也沒解開。菊花一下急了,幾乎要哭了出來。最後,她用牙齒去咬死結,狠命地拖,才將繩結解開。然後,又幫蘭洪恩把身上的全部繩子褪下來,催促地說:「好了,老爺,快走吧。」

蘭洪恩看著菊花,還像大夢未醒地說:「菊花你……」

菊花狠狠地推了他一把,說:「你別管我,快走!他們要殺你,老爺,再不逃就沒命了,老爺。」

蘭洪恩像從夢中醒來,看了她一眼,就慌不擇路地衝出門去。

菊花看著他的背影,又關心地叮囑了一句:「老爺,可要小心」。也不知蘭洪恩聽見沒聽見,早跌跌撞撞地跑遠了。

菊花這才鬆了一口氣,摸了摸頭上,到處都是一層冷汗。

她撩起衣服擦了擦,這才聽天由命地朝山洞走去。到了洞口,菊花平定了一會喘息,然後才盡量用平靜而帶有幾分甜蜜的口吻喊了起來:「大哥……」

幺七爺聽到喊聲,急忙奔了出來,說:「屙的什麼屎,用了這樣長的時間?」

菊花故意皺了皺眉頭說:「我拉肚子,站起來想拉,蹲下去又拉不出,難受死了。」

幺七爺聽了,這才不責備什麼,只猴急地用手去拉菊花說:「來吧,我的親、親,我可等急、急了……」

菊花甩開了他的手,低下了頭,為難地說:「大哥,實在對不起,我、我忘了,我還在坐、坐月,不能做、做那事,等以後再說吧。」

幺七爺立即瞪大了眼睛,叫了起來:「你,你說什麼?」

菊花可憐地說:「大哥,我不騙你。這段日子,連五爺也沒碰過我!我說了,等以後我再給你……」

幺七爺卻露出一副饞相,伸手來抱菊花,說:「不行,我就要!就要……」

菊花見了,突然沉下了臉,說:「你真要這樣給我留下一身子的病,我就告訴五爺,看他不宰了你。」

幺七爺像泄氣的皮球,一下蹲在地上,捂著臉痛苦地說:「我,我是抱雞婆扒糠殼,白歡喜一潮。

菊花見了,真有些同情起這個漢子來,走過去安慰地說:「別哭了,大哥,什麼都有一定的。回去吧,別東想西想了。」

幺七爺又蹲了一會,起來悻悻地走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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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門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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