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6 銘刻在心
「死亡!」
她眼神空洞,嘴中念誦了這個詞,那一刻起她似乎變成了一個只懂得殺戮的機器。
緊接著,一股極其猛烈的寒風沖了出來,將我像紙張一樣瞬間吹到了車廂門上貼著,撞擊的一瞬間,我的身軀便和鐵門緊緊黏合在了一起,寒冰頃刻間凍住我,凍壞了的器官組織在自愈能力下再次激活,慢慢痊癒。
寒風中,她的長發紛紛揚揚。
「不要被黑暗力量控制啊!不要死,我會帶你回去,我一定要帶你回去。」我堅定不已。
我手中用力,艱難地掙脫了覆蓋在身體上的冰霜,然後落地,腳死死扣著地板,頂著暴風雪迎頭上去。
我一點一點靠近,走的很慢。
她微微一頓,看著我,沒有眼瞳的眼睛里鼓著黑筋,她的鐮刀抬起,就要再度發起攻擊。
整個列車不斷晃動,車窗玻璃轟然碎掉,嘩啦!演奏出一曲死亡篇章,怨氣不斷擴散,所過之處冰封三尺,可以想象到整個列車都成了一條卧軌冰龍,隧道也完全冰封了吧,這就是被黑暗主宰的力量。
我的身體凍壞,恢復,再凍壞,再恢復,我一次又一次的抗拒著死亡,我不想成為一具無情的冰雕。
「咔咔……」
我的雙腳在某一刻完全被凍住,我眼裡一片模糊,看到的風雪天並不美。她再次發動攻擊,風雪中凝結出一支支箭矢,灌入了怨氣之後,巨大的力量足以撕裂空氣,接著我眼裡看到的是可怕的箭雨襲來,一支支鋒利尖銳的箭向著我貫穿而來!
我動不了,無論我的戰鬥意識多強,這下也都成了活靶子。
「嗖嗖嗖。」
一支箭扎進我的肩膀,一支又扎進我的大腿,胸口也中了箭,我感覺自己的肺部瞬間撕裂,我不由的大喝了一口氣,眨眼間,胸腹部就插滿了冰箭。
血液從傷口中滲了出來。
「對啊,你可以凍住我的腳,凍住我的手,但我的血氣是不會冷的。」
我扯出身上的一支冰箭,咬著牙,拿起冰箭對著自己的腿部插下,一下一下又一下,直到流出的血液足夠融化寒冰,直到我的腳可以動為止。
寒風一波又一波,一浪猛過一浪,我掙扎著前進,顧不得身上扎了多少個窟窿,我不在乎,我只想靠近前面的那個人,曾經的她就是活脫脫的一個人啊,遊魂什麼的,不都是別人給他們的統稱嗎,低人一等?不!和我一樣。
「死亡。」
比寒風更冷的是她一次又一次下達的必死令。
沒幾步了,沒幾步了,我不斷告訴自己,不讓自己有時間產生放棄的念頭,血流出來還沒落地就凍成了一顆紅色彈珠,掉在地上,蹦蹦噠噠,成了冰封世界里最有活力的東西,很好看。
我仰起頭,視線越來越模糊幾乎只剩下一條縫了。
我伸出手,對著那半空中的身影,想說話,才發現自己已經凍到無法開口。
真想再看看那個笑容,風雪裡,她的髮絲卻沒有被凍住,飄飄如蝶,忽起忽落。我的眼縫裡都是她,我想到了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的笑容讓我毫無防備,即使她是厲鬼,只要笑一笑,這個世界就不再有寒冷了。
我凝視她許久,無言中,我舉起冰箭,猛地插進了自己的胸腔,因為身體機能逐漸減弱,身體本能的調動血液護住了心臟,只有這樣我才能活得更久。
呲!
大帝之血從胸腔中迸濺而出,猶如寒冬臘月升起的煙火,寒風不再凄冷,如沐春風,我的步子邁開了,在血雨的沖刷下我走的很快,我撲了過去,張開雙臂一把將她抱在懷裡,我靠著她,忽然好疲憊。
她沒有馬上反抗,而是將手中的鐮刀緩緩舉起,在我眼睛閉上的那一刻,刀影閃過。
峰,我在等著你啊,黑暗的一天到底多長呢,是不是比一個禮拜還要長?你說不上班的日子就會過得很快,可是我感覺好慢,這會兒我什麼都看不見,而且我冷得要命。我真想把自己摩擦出火,或者逃到外面去,但外面一定有太陽嗎?或者,還是一片漆黑?
恐怕我現在已經不存了,我說什麼都是自言自語,不過,我早就習慣了呀。我們都會死,但我們在一起過,我也擁有了人類應該擁有的東西,雖然沒能白頭到老,差了那麼點意思,但做鬼要有做鬼的覺悟,不能太貪。
我把恐懼埋藏掉了,我不會再害怕,但我怕忘記,所以我要把關於你的一切,都銘刻在我的心上,在看不見摸不著的地方,是不會被強盜偷走的。
我知道你會來找我,帶我離開這裡,我們會迎著風找到太陽,在車水馬龍的地方,和你一起騎車子兜風。閉著眼睛,閉著眼睛,這個願望一定會成真,我許願了,我看到了流星劃過。
可我騙得了誰,我們回不去了……
啊!
啊!
啊!
我不能睡!
我睜開眼,嘶吼著。
我像冰雕般緊緊地擁抱著面前的女孩,不願撒手。
刀靜止在我的脖子一厘米處,我抬起左手用力推開了刀身。
惡魔似乎打了個小盹,是夏笑,夏笑她再次拯救了我。
「呃!」
惡魔一個激靈,頓時也嘶聲尖叫起來,面部因為憤怒變得扭曲猙獰,瞳孔之中有著無盡殺意,在這一瞬間徹底成了惡魔,竟然是向死神的模樣變化,黑披風漸漸顯現了出來,皮肉開始退化,露出了堅硬的骷髏之軀,體型不斷擴大。
但下一刻,惡魔就像是被打入了地獄受罰的囚徒,發出痛苦的慘叫聲,同時身體開始劇烈痙攣起來,猶如裝滿了水的氣球不斷搖晃扭曲。進行到一半的死神變化戛然而止,黑色披風漸漸變淡,身形也一點點恢復了正常,新生兒一般的肌膚重新覆蓋在了骷髏架上。
我之前斷掉的右手竟然穩穩拿住了桃木劍,疑惑中,我看到了一雙慘白的手,是從惡魔體內伸出來的手,這雙手反握著我的手,我們一道握緊了這把劍,然後一點一點刺進了惡魔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