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冰火兩重,以退為進(3)
第24章冰火兩重,以退為進(3)
眼瞧著韓廉怔呆的樣子,魚晚心中一樂,慢慢地從床上下去,隨手拿起茶盅微舉到他面前,「實在是沒什麼好招待韓王的,」她皺皺眉,歪頭笑道,「這隻有我一個人的盅具,要不然就藉此為韓王接風洗塵了吧?」
面前男人的眸光涼涼、,眼神驚疑。
魚晚故作撒嬌模樣,扭著手中的帕子嬌嗔:「難道韓王怕我下毒不成?」
魚晚強忍著雞皮疙瘩演這齣戲,原本想的就是反正馬上就成親了,在這最後時刻里,就算是基於之前他幫她那麼多,也犯不著和眼前這個大魔頭做對。卻不料這招居然在他如炬的眼神下倏然潰敗,「夠了,」只聽一聲悶響,她手中的茶盅咕嚕嚕地滾到了腳下,然後被韓廉一腳踩在腳底,他的手則牢牢錮著她的胳膊,「申魚晚,你演過火了。」
「我哪有!」
「和你鬥了這麼多年,我這點還是知道的。」韓廉一揚手,往後一坐,舒服地眯著眼睛倚在椅背上,「依照你的性格,如果在見到我時來一句,你怎麼沒戰死殺場啊,你怎麼沒被人五馬分屍啊,我就盼著你死這還差不多。」
「我沒這麼惡毒,」魚晚小聲嘟囔,「這些全是你的想法。」
「哦,那是真的關心我?怕我死在戰場之後,你成了寡婦?」
這話實在是噁心,但是考慮到事後進展,魚晚還是咬牙一甜美,繼續笑。
可是眼前這男人又狠狠戳破了她的夢境,「你少來這一套,」韓廉眯了眯眼睛,姿態慵懶地想讓人揍他一拳,他的聲音故意拉長,卻帶著令人膽顫的威脅,「我告訴你,就算你今天再乖再聽話,也註定是我韓廉的妻子,逃不脫我韓府。你的那些小伎倆,最好乖乖地吞回肚子里,然後就著我給你的好飯好湯,利索地咽下去!」
提及小伎倆,魚晚有些心虛,以為他洞察了什麼,連忙扯起唇角,「我伎倆什麼了?」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想麻痹我嗎?和那幫孫子灌我酒逼我應可他們的事情差不多——想讓我一高興一暈乎了,就馬上答應你的事?」說到這裡,韓廉突然起身,緊緊地盯著她的眼眸,唇角一點一點擠出冷笑,「你敢說,你不是想惹我滿意,指望我大發慈悲,然後成全了你和那個唱戲的賤人?」
韓廉這樣子太嚇人,可魚晚卻唇弧微揚,牽出一抹微笑,「你猜錯了,」她輕輕推開他的腦袋,自己又退後一步,「我不是因為他。」
魚晚這一笑,眸子清澈如水,「是,我是想和你成親。我之前也不是不喜歡你,但那一直當作是我的哥哥,根本沒想到做夫妻。所以才如此抗拒,可如今既然到這個地步,你執意要娶我,爹爹又不肯聽我的,乾脆我也從了便是。想來如果能做韓王妃,只怕這京都女子恨不得搶破頭入這韓府門,所以啊,怎麼想這也不能是虧本的事。」
她這一番話說得輕巧卻句句在情理之中,引得韓廉也笑了起來,「這倒也是,你這樣也算是識得抬舉,反正木已成舟,」他似乎又想起一事,又半坐著身子看她,眼睛饒有興趣地閃著光亮,「你剛才說嫁給我又不虧本,這是什麼意思?」
「韓王應該知道我申家是商家,做什麼事之前都習慣衡量得失,做個論斷。」魚晚嫣然一笑,「這場婚事,算不算是各取所需?大家一半一半,我不全是喜歡您,您也不像是那封信里說得那般愛慕我吧?」
「你說說。」
「這街上都說您為了我拒了雲蔓公主的親事,連皇上都說你性子忠貞專一,對您大加讚賞。可是我自覺我不到那麼大分量,您娶我的原因,應該有三。」魚晚吸了口氣,繼續道,「若是魚晚說得不對,或者有冒犯韓王的地方,您權當是耳邊過了陣風,希望您不要計較魚晚的不是。」
「你說,對錯與否,我不怪你就是了。」
「這第一就是雲蔓公主——您本來還沒有興起這麼快娶我的想法,如今皇上這麼一賜婚,看似是莫大的榮耀,其實卻給了您最大的恐慌。自古駙馬說是皇親國戚,享受的是最頂級的榮耀,實際上卻不過是公主的附屬,尤其是在池國,連吃喝賬目都要歸公主總管,沒有半分實權。您是頂天立地的大男人,自然不甘心屈居女人的管理之下,即使那女人再高的地位,並且出身皇家。」
顯然這一句「頂天立地」誇得韓廉很是受用,他眯了眯眼睛,眉間一派愉悅。
「要論這第二點,其實和第一點也差不多,其實還是關於雲蔓公主。魚晚雖不知朝廷大事,但依照皇上對您的賞賜來看,也能看出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您文武全才,秉承老韓王德厚,人心極高,堪當重用。這樣的情況下,皇上是想拉攏您的,而與公主聯姻,便是拉攏的最好方式。」
「可是您稟性耿厚,喜歡用自己本事說話,並不想背負攀龍附鳳的罪名,那樣的話,於您洒脫的性格,反而矛盾和衝突,像是一個牢籠,會死死地困住您。而且,您家原是煙國大將,此時雖在我池地當職,可心底仍有部分大煙情結,所以,效力池國便罷,與池國皇家有親緣關係,卻是打心眼不肯的。」
這話似是說道了韓廉的心內最軟處,魚晚發現他的瞳眸縮緊,雖然唇弧笑容猶在,可整個身體卻不復剛才那般荒誕不經架勢,「還有呢?」他一下一下叩著桌子,斜眼看著她。
平白覺得他這樣的眼神實在是駭人,魚晚心中一跳,只能迫使自己甜甜一笑,「第三個原因便是我申家自不量力啦……如果有個家財厚實的岳父家幫襯著,女婿以後做事是不是要方便多了?」
剛才隱隱泄露出的緊張氣氛被此時的一句話吹的煙消雲散,韓廉歪了歪身子,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指上的扳指,「其實,我還有個理由。」他抬眸看著她,眼神中又有了慣有的惡意,「最重要的理由。」
「呃?」
「你不是喜歡伶人嗎?你不是喜歡那溫承曄嗎?」他眸光現出幾分銳利,語氣卻也隨著重了幾分,「我難道還不如那伶人?所以你越想和他在一起,我偏不許,你越想逃脫我的手掌,我卻非要把你捆在身邊,即使你難受,那我也樂得滋潤。」
魚晚怔了怔,突然撲哧一聲笑出來,韓廉此時的表情,簡直就像是個要不到糖吃的孩子。任性中帶著絲絲惡意。
這話說得像是孩子話——胡攪蠻纏般,沒一絲道理。
低低的笑容應和著她的清脆而起,緩緩的,韓廉也笑了起來。
但這氣氛似是有個閘門,開始的莫名其妙,結束的也令人難測。直到韓廉沉沉的聲音響起,如鋒刃一般,瞬間劃破了兩人的尷尬,「魚晚,你不愧是申久沖疼愛的女兒,心思靈透,我承認,你的分析無一不對,」他頓了一頓,語氣突然放得很慢,唇角緩緩有笑弧劃出,「只是,你也不要把別人都當作傻子。」
魚晚怔住。
只看到他眼神鋒利,「你告訴我,你什麼時候和蘇以年這麼好了?」
「您這話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他冷冷一笑,「你是自己招,還是讓我說出來?」
「我……」眼裡都是他猙獰的冷笑,魚晚心中一急,失聲喊出來,「那是我的錯,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你別怪他!」
「他不讓我怪你,你又不讓我怪他,哈,果真是好深的感情,」韓廉輕輕挑著魚晚的下巴,故意然靠近她——他的呼吸噴至她的臉上,彷彿火舌舔過一般,使魚晚不由得別過頭,去「我對其他都不感興趣,就是想問問,你們倆這感情是什麼時候來的?」
心下一狠,魚晚打定主意不說話。
「之前你們不是死對頭么?怎麼今兒個這小子又像是換了性子,死心塌地地對你這麼好?」他又嗤的一聲笑起來,「真是可惜,就算再對你好,你也註定是他嫂子。」
魚晚抬起頭,只一句話反反覆復強調,「所有的事都是我的錯,你別怪他。」
韓廉挑起眉,似笑非笑。
他這個樣子太陰狠,瞬間引起魚晚各種無數悲愴殘忍兇狠的聯想。想起蘇以年那副柔弱的樣子,她著急之下抓住韓廉的袖子哀求,「都是我的錯!你沒怎麼著他吧?」
「笑話,他是我最親愛的弟弟,我能怎麼著他?」韓廉刻意在「親愛」上加重字音,聽在魚晚耳朵里,只覺得像是咬牙切齒的憤恨,「不過,我還關心一件事情,」他抓住她的襟領,竟像是捉只兔子一樣,輕而易舉地將她提了起來,「申魚晚,你不是帶信回去求救了嗎?那怎麼樣?有沒有人來救你?」
她屏住呼吸,緊緊咬著嘴唇,強迫自己面無懼色。
「我告訴你,以年還以為自己做事神不知鬼不覺呢,其實我知道,我都知道,」韓廉笑得更加猙獰,「可我就是不想管,我就是想看你們到底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耍些什麼花招。今兒個坦白告訴你,別看我在西池邊陲行軍,其實就連你那封信的內容,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的心再次提起來,用力地回想著——自己在信到底都是寫了些什麼內容?
魚晚下巴感到抽痛,因為被韓廉捏得愈加用力,「你說把事情告訴他,那他又是誰?還有,所謂的事情,又是什麼事情?」
他的樣子雖然兇狠,可魚晚卻鬆了一口氣。
他的這句話像是個鑰匙,清楚地提醒了魚晚想起那封信的內容——因為事情太大,當時她連幫她送信的蘇以年也是不信的,因此在信中提起溫承曄的名字時,只用了「他」字代替,說起計劃的時候,也用了「事情」代替,因為這些細節,駱雲間全部清楚。
現在想來,這些細節倒是幫了大忙。
魚晚深呼一口氣,再抬起頭時又有了笑容,「就是些家事而已,不知道韓王以為會是什麼事情?不過您要是不信我的話,大可以去晚園問問駱雲間,我那封信是給雲間的。」她頓了一頓,挑釁地看著她,「不過韓王這麼緊張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怕我勾結晚園的人,要婚前逃跑?」
她這樣一說,韓廉緊攥著她的手反而鬆了下來,他緊緊地盯著魚晚,片刻后卻又坐到一邊,眉眼微彎,又恢復了那副弔兒郎當的德性,「就算是想跑,你也得能跑的出去才行。」
「只要是我韓廉想要的人,還沒有得不到的道理。」韓廉眯起眼睛,臉上又現出那般陰晴不定的神色,「不過申魚晚,我可以饒你一次,但你最好識相點,別再耍什麼花招。」
什麼別再耍花招,老娘不但要耍,還要耍個大的。
「你都把我關起來了,我能有什麼花招想耍的?」魚晚勉力牽唇,「不過尊貴的韓王,有事我得先提醒一下你,十九號成親,十八日那天我是不是得回晚園一趟?」
「怎麼?」
「按照我大池風俗,閨女是要在娘家坐轎出嫁的,一大早便被安排在婆家算是什麼事?就算是韓王不懼這些規矩,那也得顧忌一下名聲,」魚晚深吸一口氣,「先不說我們申家的名聲,就說您韓王的,人還以為你強搶民女,仗勢欺人呢。」
「我看誰敢說。」
「敢想便敢說,怎麼?」她笑了笑,唇角隱隱有著自得,「難道韓王還怕我回去那一天便逃跑了?嗨,事情都到這地步了,我保證,我老實待著行了吧。」
「我量你也不敢不待著,」韓廉起身,「行,那天就放你回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