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天上地下,眾人唾棄(4)
第38章天上地下,眾人唾棄(4)
「還沒找到我的屍體,你們就已經著手擺弄這些,不覺得太早么?」她又一指著遠處的房子,甜甜地笑著,「現在我已經回來了,你讓人把這東西都趕緊撤了吧,看著礙眼。」
她話音剛落,羅升便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小姐,您怎麼才回來呀!您到底幹什麼去了?您怎麼才回來啊!」微微眨眼,羅升竟然是老淚縱橫,「老爺走了!您爹,申家老爺走了!」
「走了?」彷彿全身血液瞬間集中到頭頂,魚晚眼前一片空白,「走了?走了是什麼意思?」
意思自然是最差的含義,申久沖死了。
原本以為申魚晚是要在杞遙園自焚,申久沖便動了真氣,再加剛剛喝了太多的烈酒,都堵在胸口裡,只是勉強維持著,這才讓那一口氣沒有發出來。後來申衣叢回來,只是在他的床前輕輕搖了搖頭,那意思是沒找到魚晚,申久沖以為她死了,便一口氣沒上來,硬生生地憋了過去。
沒想到這樣一憋,便是生死兩隔。
魚晚不敢相信這樣的結果,她愣愣地站在申久沖的卧房前,只等著人們抬來棺材,收拾穩妥之後要將他入棺,這才發了瘋似的衝進裡面去,「你們不要動我爹!」一把撥開眾人的攔阻,她拚命地擠過去,伸手擋在前面,「你們不能動我爹!爹!」
這樣的事哪能由她胡鬧,申衣叢目光一斜,立即有幾個小廝迎上前來,三下兩下便把她給挾制住。「爹!爹!」胳膊被按得生痛,魚晚掙脫不能,慌忙之下抽出自己隨身帶的鞭子,上前一步聲嘶力竭道,「我要我爹!」耳邊綻放一聲凄厲,她用力地向一旁的樹上甩了下鞭子,引得那樹皮似是雪花一般,紛紛散落下來,而魚晚瘋子一般地叫喊著,「我告訴你們,你們誰敢攔我,看我抽不死他!」
那幾個小廝稍稍一愣,剛想放她進去,卻聽申衣叢一聲沉悶,「把門關上,」他居然都不看她一眼,便大步向前,像是從未有過她個妹妹,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冰冷,「看好了,誰都不準讓她進來。」
只聽吱呀一聲,還未抬眸,申久沖卧房的門便被迅速關上。
「哥,我要進去!哥哥,你讓我進去!」魚晚像發了瘋似的在外面叫嚷,「申衣叢,你憑什麼不讓我看爹!」
「你是不是把爹藏起來了?你憑什麼不讓我進去看爹?」
「申衣叢!」
不管魚晚如何叫喊,申衣叢就是不把門打開。魚晚漸漸地喊得沒了力氣,雙腿一軟,半跪在地上,嘴裡仍是喃喃的怨懣,「哥,哥……你讓我進去……」
耳邊有冷漠的聲音響起,「讓你進去幹什麼?」
魚晚抬頭一看,這才發現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然打開,申衣叢站在她面前,唇線緊抿,竟是前所未有的嚴厲,「哥……」魚晚艱難地站起來,抱著申衣叢的胳膊,「哥,你為什麼不讓我看看爹,爹怎麼了?爹到底怎麼了?」
偌大的棺材便從申久沖的卧房裡被抬了出來,「爹!」魚晚一個箭步跑過去,只向前一步便被申衣叢扯了回來,「哥!你讓我去看看爹!」她用力扒著他的手,恨不得狠狠地咬下去,「你憑什麼不讓我看爹!」
申衣叢一動不動,唇角卻冷冷劃開,「申魚晚,你還把他當爹嗎?」
魚晚一怔,臉上有淚水流出來。
「我以為,那個男人才是你爹,你的親人。我們算是什麼?我們在你心裡能抵得上什麼東西?」申衣叢冷冷一笑,別過頭去,「他疼你疼,他傷心你傷心,可我們呢?你惹出了那麼大的事情,爹天天為你擔驚受怕,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季善堂的大夫幾乎是天天過來。這些事情,你察覺了沒有?不,你沒有察覺,你不可能察覺,」他微微搖頭,笑道,「那時候你在想著你的溫承曄呢,你在想著他為什麼不理你,你在想著你爬他的車他不要你,燒壞了他的東西他不要你,你下次要做出怎樣的事情他才能肯再要你……籍也為他升了,還為他賣了祖宗留下的鋪子,不如……」他話鋒一轉,眼角的淚水正好滴到她手上,像是極燙,竟讓她猛一瑟縮,「正好,爹也死了,你正可以藉此邀功。你可以對他說,溫承曄,我為了你,把我爹都給氣死了呢……」
他的話雖然輕巧,卻句句含刀,魚晚一個勁兒地搖著頭,「不是,哥……我不是……」
申衣叢置若罔聞,笑容依然一點點擴大,「你去吧,爹走了,哥再也不攔你……你這次的事辦得這樣大,他肯定感動死了,沒準就會回到你的身邊……」他深吸一口氣,因為淚水流得太多,只能背過身去,「反正你有賣鋪子的錢,實在不行,爹還給你留了一部分……你如果和他好了,該怎麼和他過日子就過日子去……爹如今走了,我也不管你了……申魚晚,你自由了……一切都由著你……我不管了……再也不管了……」
「哥!」
申衣叢不為所動,只是用力抽出被魚晚抓住的胳膊。
「哥,爹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只聽撲通一聲,魚晚跪在地上,一聲大過一聲的痛哭起來,她緊緊抱住他的小腿,「哥,我知道我錯了,我錯了行不行!」
「哥,你別不理我,哥……哥!」魚晚抱著申衣叢的腿,拚命把他往下拖,彷彿一旦鬆開,他就會在她面前也消失不見,她哭得如此厲害,只覺得一百刀在心裏面同時翻攪,痛得下一刻便要失去呼吸,「哥,我錯了,妹妹錯了!你教我該怎麼辦?你教教我該怎麼辦!」
「我教你該怎麼辦?你現在想起叫我教你怎麼辦了?」申衣叢驀然轉身,指著她大聲訓斥道,「當初呢,當初你怎麼想不起我這個哥哥來?當初你瞞天過海,無法無天地為他的時候呢?把我們都當作敵人,眼裡只有他一個的時候呢?」
魚晚再也說不出什麼話,只是哭,拚命搖著頭哭。
「覺得難受是不是?覺得沒有了爹痛苦是不是?我如今就告訴你一個明道!」像是一頭被激怒的獅子,淚水肆無忌憚流下的同時,申衣叢更加用力的咆哮起來,「我告訴你,你走到這一步都是那溫承曄害的!我們家走到這一步也都是他害的!爹能不明不白的死更是他害的!你想知道怎麼辦是不是?我告訴你就一條路!那就是讓他死!讓他死!!」他側身一抽,突然自雲間腰間抽出劍,「拿著這把劍,你讓他去死!」
那樣尖銳的聲音彷彿剜在他的心上,魚晚身子一軟,完全癱了下來。
再次抬頭,眼前早已沒有衣叢的身影,院子里空空蕩蕩,彷彿剛才經歷的一切激烈都是幻像。
只有那些長條的白布迎著風,在隨意搖擺,不時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其實聲音微細的很,卻像是最嚴厲的掌錮,狠狠扇在她的臉上。
爹走了,這世間最疼愛她的一個人走了。
魚晚伸手抹去眼邊的淚水,慢慢地站起身,雙腿卻像是灌進了千斤的東西,一步一步地挪向前去。她出了大門向左拐,剛邁出去一步,胳膊便被人一把扯住。她回頭一看,正是剛才才分開的蘇以年——他的唇形微張,是很明顯的「魚晚」字樣,儘管,沒有聲音。
魚晚側過身,唇角抹出一彎笑容,「你是不是早就預料到我會反悔?」
蘇以年不言一語。
「聽著,第一,雖然我聲名敗壞,人人恨不得唾而棄之,但我好歹是申家的女兒,是剛死去的申久沖的女兒,雖不要求和你哥哥當時娶我時那般隆重,但這該有的禮節也是馬虎不得。」魚晚仰頭看向天空的眼睛里盈滿淚水,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淚不掉下來,「蘇以年,你能辦到么?」
蘇以年點點頭。
「第二,你於我無義,我對你也無情,只有你我知道這婚是怎麼回事,所以我想,有些夫妻間的義務我們自然沒必要履行。」魚晚嗤笑一聲,「放心,我佔用的只是你正妻的位子,至於你要行男女之事,大可找更加漂亮的人來沖入府里。甭管青樓女子或是他府小姐,只要你看上的,我都不會說二話。如果是你有需要,我也可以找些女人來充入府中。」
她以為這點他不會答應,可沒想到在愣了一下之後,蘇以年還是點了點頭。
那下面的便更好說了,魚晚乾脆一說痛快,「第三,婚宴舉行的時候,我要請京城最好的班子助興狂歡,至於都是由什麼組成,我明天會遞給你一個單子。至於第四,」她閉了閉眼睛,轉頭看他的目光粲然生爍,「我現在還沒想好,想到了再說。」
他攤手,唇角抿出一抹笑意,低下頭寫完看她,目光居然有些寵溺,「既然答應了你的第二條,第三第四自然不成問題。」
魚晚嗯了一聲,后又揚眉,「但我可大大得罪了你哥哥,再次相見,我估計你哥哥吃了我的心都會有,你又如何說服他,讓我做他的弟媳?」
聞言,深望進她眼睛里的瞳仁掠過一絲奇異的光亮,他唇角一扯,居然流露出一抹微妙的笑意。蘇以年以手沾水,在申家大門寫下六個字,「這個不用你管。」寫完之後,又挑挑眉毛,聳了聳肩。
魚晚知道他的意思——「還有沒有別的事情?」
她搖頭,旋即轉身。
魚晚走了兩步卻又回頭,目光又盛起點點淚意,在陽光下使得那雙眼睛更加分明,「我想要儘快成親,」她看著蘇以年,「儘快,越快越好。」
蘇以年仍是點頭。
然後,看著她進入申宅,一步步的自視線中離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