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雲深霧濃,愛有幾重(3)
第98章雲深霧濃,愛有幾重(3)
魚晚啞然。
「如果不是在找我,那魚晚啊,你怎麼又會走到這兒?」
魚晚猛然抬頭,眸色瞬間暗了下來。原來她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西南藥鋪,上次他們談話的地方。
「申魚晚,你還是和以前那毛病,想的永遠和做的是兩個樣子。咬牙切齒地恨著,其實心裡卻愛得亂七八糟。」他雲淡風輕的笑,「我以為對於這件事,你會有疑問想要問我。因此日日從這兒等著,就盼著你的出現。不過,以現在來看,貌似是我想錯了?」
說罷,他轉身便走。
只邁出去一步,魚晚的聲音便乾澀地在身後迴響,「還是之前那個房間。」
蘇以年笑容更深。
「你就這樣大模大樣地晃來晃去,也不怕被人看見?」到了房間,申魚晚還是忍不住皺眉,「這天子腳下……」
「天子腳下又如何?正因為天子腳下,所以才安全牢靠嘛,」蘇以年似笑非笑,淺淺地抿了口茶,「再說魚晚,你已經是第三次說起這個問題了。」
「我……好吧,我想要問你,按照你給的地址去找,我發現了這個……」魚晚一下抽出那甲衣,「這是什麼意思?」
「你問過他了嗎?」
「問了,不說。」
「哈,他也知道這事辦得不地道,」蘇以年眼睛微眯,突然輕笑,「魚晚,如果我說,上次我們兩人都被他算計了,你會怎樣想?」
「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將這個西疆甲衣綁到身上,任何利器都不能戳入。而他戴著這個甲衣,深入到我們的牢房,看似親和要和我交談,實則是誘我出手。我還真傻把啦譏地出手了,正恰中他的意,讓你看到了我的用心。不過他沒料想到的是,最傻的還不是我——你居然衝過去,替他擋了那一刀。」
「蘇以年,」魚晚眼睛驀然瞪大,「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申魚晚,你這個大傻子,你還以為你是感天動地為他拼活拚死呢,其實這一刀,你是白挨了。」
她的臉色瞬時蒼白,映得那雙眼睛更加幽深發亮。魚晚不自覺地撫上自己的肚子,之前從沒有感覺,可今天卻像是揪緊一般的疼,良久才擠出一句話,「我怎麼能相信你的話?」
「你可以不相信,可是,今天你來了啊。你要是沒有心存懷疑,怎麼會今天聽我這樣無聊的說一通?申魚晚,從你拿出這個西疆甲衣的那一步起,你便已經不信他了。」
她緊緊咬著唇,一聲不吭。
「看似你倆心無旁騖,他寵你,你愛他,你倆過的是這天底下情人最該艷羨的生活。其實啊魚晚,你沒有一刻敢相信他的對不對?起碼,不曾毫無顧忌地信他一句話,他對你好,你會下意識想到底是因為什麼而對你好;他對你差,你又會想,他是不是又要對你耍好招。你前面被他騙得太狠了,所以以後只要是事情,便想先問個為什麼。可是這夫妻啊,最最容不得的,便是這為什麼似的猜忌。」
蘇以年的聲音那麼輕,可每一句,恰像針一般,準確無誤地刺進了魚晚的心裡。
這是最大的痛處。
是,即使現在看起來那樣好,她卻仍然不敢信他。
就像是身體已經有了自己的主動意識,像是餓了會想吃飯一樣,只要他作出某種舉動,她便會在心裡猜測一百種可能——好的,不好的,表面看著淡然和寧,其實已然想好了一百條退路。
魚晚沉了沉心,像是要說服自己,她抬頭迎向蘇以年的眼睛,「那是之前,可是他現在,對我很好。」
「他是對你很好,」蘇以年目光銳利地盯著她,似笑非笑,「可是,他不許你生孩子。」
「試問,天下哪一個男人,不希望他心愛的女人,為他生一個孩子?」
魚晚回宮時又已是傍晚,她慢悠悠地踏了進去,只瞧得莞憬宮所有的宮女太監都守在門外,一看到她來,皆是瞪大眼睛,大鬆了口氣的樣子。再抬眼看去,宮中外室燭光搖曳,微黃的光影下,隱隱雕勒出那個人的樣子。
明明挺拔偉岸的人,這時的影子,卻顯得寂寥而單薄。
魚晚推門進去,只看到他清厲的目光直直地刺了過來——瞬間,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只是迅速地垂下頭去。
總是一起過了這麼長時間的日子,魚晚知道這是他極不高興的徵兆,便腆著臉走到他旁邊,小聲道,「承曄啊……」
溫承曄頭也不抬,揮卻她胳膊的手卻斷然凌厲。他往旁邊坐了坐,態度冷淡漠然。
不要緊,魚晚繼續,又軟軟地貼上去,「你生氣了啊?」
他還是那個樣子,英眉一皺,眸光微微眯起來,似是有些不耐煩,猛然翻了一頁書,卻弄出比撕書還大的動靜。
「那好,你氣去吧。」魚晚轉身,「我累了一天歇著去。什麼時候等你氣消了再說。」
可她只跨出去一步,卻被他猛地拽住手,「申魚晚,你……」
「打住,」魚晚笑嘻嘻的,側過身來,突然又擰起眉毛,臉上作出一副嚴厲的樣子,「申魚晚,你膽子大了是不是?在外面玩到這麼晚,你還知道回來?我看你是被朕慣壞了,心學野了,竟連點宮中規矩都不知道!」
像是能看穿他的心思,他原本要說出的話被她聲情並茂的表演到位,溫承曄怔了怔,簡直是哭笑不得,「你……」
「這便是你說的話吧?」她坐到他腿上,難得主動地依偎在他的懷裡,一指挑著他下巴,樣子無比輕佻柔媚地說道,「說,是不是呀?」
「你別以為這樣朕便能饒了你,」溫承曄將她推到一邊,惡狠狠的,「朕是准你今天出宮,但是,沒準你一個人也不帶就出去。這要是出了差池,又該怎麼辦?」
「能出什麼差池?我自幼在這長寧長大,閉了眼睛都能找回家裡,誰能拿我怎樣?」她揚起下巴,唇角忽而綻出一抹微笑,驕傲道,「何況,我帶了這個。」
說罷,她便撩開外衫,仔細地盯著他的眼睛。溫承曄眸光微變,很快卻又恢復如常,「你以為穿了它,一切便能安然無憂?」
「當然,申家的老人家說,這西疆甲衣能阻擋一切利器,包括,」她眨了眨眼睛,聲音突然低下去,頗有些神秘兮兮的意味,「傳說中的青蓮雪刃。」
溫承曄劍眉微挑,一雙睿眸似是蒙上碎冰一般,直直地望向她。
「你這樣表情幹什麼?莫非是知道這什麼雪刃?」魚晚眯起眼睛,靠在溫承燁的胸前淺淺笑著,「你知道怎麼不和我說?我這是頭一次才知道,天下竟然還有這個東西。」
他垂下頭,抿唇不語。
「還有,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這麼晚來?我哥哥非要帶我去看大夫,」她勾起唇角,彷彿那是一個再可笑不過的問題,「我哥哥非說皇後有喜我卻沒有是因為我有毛病,說一個男人也許是怕女人生孩子辛苦,但是更期盼有個喜歡的孩子的。我解釋了老半天根本解釋不通,他呢,還專門給我抓了治療不孕的葯。我是沒辦法了,再這樣下去連家都回不了,皇上啊……」她眼球一轉,「要不然哪天你將哥哥召進宮來,親自與他說一說?」
溫承燁深眸幽暗,靜靜地看著魚晚,良久才淺淺一笑道:「好,」頓了一頓又道,「對了,你今天出宮,你們家生意怎樣了?」
「你什麼時候關心起我家生意來了?」
「你是朕的妃子,你的便是朕的,朕怎麼能不關心?再者,金號開展,朕之前可是說好了,要在裡面收一成的利,所以你經營得好便意味著朕也賺得多,所以朕得管管。還有,你不是說你哥哥不是這塊料么,朕便想問問,這申家是否一切如常,垮了沒有?」
他句句理由充分,彷彿她不說出個子丑寅卯來便天地難容,「你家才垮了呢,」想起今天看到的場景,魚晚明媚地笑,「申家生意好得很,無與倫比的好,無以言說的好,別人根本便攀不上的好。」
「哦?當真那樣好?」
「自然最真,」魚晚自豪地看著他,「第二個月的賬目馬上就要報上來,若再不信,皇上可以哪天和我出去看看。」
事實證明,根本不用溫承曄出去看。自魚晚回宮之後不長時間,隔個十天半月,便有書信傳入宮裡。
信封里沒有什麼東西,僅一張賬單。
上面寫的是申家金號的開展情況。
溫承曄當時准了魚晚的要求,雖身為皇妃,但仍可以記掛申家的生意;雖然書信這方式也有點太啰唆了些,但想來想去,這總比魚晚老惦記著往宮外跑要好,於是漸漸的,也默許了這樣的方式。卻沒想到,這申衣叢的信竟是來得如此頻繁,先是半個月來一次,後面便是三天五日。
雖然送信的周期變了,但是有一點卻從未改變,那就是信的內容。無外乎金號又有了怎樣的發展,這幾天又賺了多少兩銀子,金號又擴展到哪個地區。
那賬單上的數目是越來越可喜,那傳達進來的消息是愈加振奮。原本申魚晚只想商通天下,擴大申家的名聲,沒想到竟能在短短几日發展如斯,簡直大超她的預料。
「雲間,這是申衣叢遞上來的賬冊,從開始到現在的,所有的都在這裡,」溫承曄將所有東西朝桌上一推,「你仔細看看。」
不過一會兒,駱雲間便抬起頭,仿若不敢置信,「這……」
「看完了?用一個詞形容你的看法。」
「突飛猛進。」
「是突飛猛進,可是,你不覺得,太突飛猛進了嗎?」
「主上是懷疑……」
「不,朕並是懷疑,朕只是吃驚。申家發展得這樣快,總覺得有些不正常。」
「主上和我雖然行走江湖,經過事情無數,但唯獨沒有真正做過生意,更別提魚晚小姐這興起來的獨一份的金號,正好應了現在大池商業的需求,以她的經商天分再加上金號,這兩好相加,或許真能爆發到這個地步,何況,」駱雲間頓了一頓,「上次主上暗地查賬,不也沒查出來什麼不對嗎?」
溫承曄瞥他一眼,「雲間,以你的風格,你都用了『或許』二字,說明你心裡也是不確定的。」
「我……」
「上次查賬,朕怕萬一有事,再牽連出魚晚,只是著兩個人下去辦,並沒敢仔細聲張。可是……」他皺起眉頭,「雖然你我沒有做過生意,但是事事相通,這世界上所有的事看似毫無關聯,其實卻是一個道理。如果發展得太快,往往並不是什麼好事。」
「那主上是覺得上次那賬目有問題?」
「太完美,簡直滴水不漏,實在讓人心生疑惑。而且,」他笑了笑,「如果真的沒有問題,尚惠寧何必說那句話?她既然說了,便是一定有文章。」
「難道是申家少爺……」駱雲間話吐了一半,便又搖頭,「不,他不可能。申少爺雖然不若小姐聰明,但也只是性子憨直些,不會做這樣的事。」
「是從他做的就好了。」
「什麼?」
「朕說,是他做的就好了。雲間,」溫承曄英眉緊緊簇起,嘆氣道,「朕有預感,這件事,絕對不會簡單。」
「依照屬下看,主上不用太過憂慮,既來之則安之,如果真的有事情,到時候再處理也不遲。」
溫承曄別過頭,不再言語。
他沒有告訴駱雲間,這幾日縈繞在他心頭的,還有一件事。
這件事,便是申魚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