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明天我要嫁給你(4)
第25章明天我要嫁給你(4)
我們的身體糾纏在一塊,帶著原始的眷戀。
疼痛與快感一齊湧上頭皮層,如飛一般美妙。
他貼著我的臉,低低地說了一句什麼,落在我的耳里輕得如一聲纏綿的嘆息。
人逢喜事精神爽,這話一點也沒錯。
隔天的面試,我狀態好表現突出,人事部的經理當場表態錄用了我。看得出他們公司真的急需人手,我辦理好入職手續,答應後天就來上班,設計部的組長是一個中年男子,台灣人,個子不高,穿著一件亞熱帶風情的花襯衫,兩隻精光的小眼睛藏在黑色橡膠眼鏡後面。我去跟他打招呼,他用一種質疑的目光打量了我老半天,才慢條斯理地說:「你今年剛畢業?」
「對。」
「聽說你之前在BO實習,怎麼不在那繼續待下去?」他的眼神依然不太友善,帶著咄咄逼人的高姿態。
「我們公司更適合我。」
「哦?」他推了推眼鏡,正眼看我,「怎麼說?」
「我的英文不太好,跟那些老外交流起來有困難。」
他長長地「哦」了一聲,然後伸出手來,「歡迎加入衣玥,以後合作愉快。」
我笑著將手遞過去,「謝謝,您是前輩,請多指教。」
走出衣玥公司大門,我給文琳打了個電話,多謝她提供的小道消息。
「聰明!」她聽完我的陳述,誇了我一句,「那個戚組長比女人還善妒,我一個同事,當年第一份工作就是栽在他手裡,被惡意辭退還落了個辦事不力的罪名,真是比竇娥還冤。碧璽你記住,他讓你做的事你花個七八分力就夠了,不必精益求精,挑不出大毛病就行,你做得太完美,一點瑕疵都沒有,這樣會令他這個上司喪失一定的樂趣。還有,他沒說的事你千萬別做,吃力不討好的,除非你有把握爬到他頭上去。」
我忍俊不禁,連連稱是。我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大智慧從來沒有,小聰明倒是一堆。人不犯我,我自不犯人,我現在是幸福的已婚少婦,沒興趣跟那種老男人爭風頭。
想到這個,我忙說:「對了文琳,我結婚了。」
方文琳一怔,尖叫:「什麼時候?跟周諾言?你這死女人——」
「昨天的事啦,我們只是去登記,沒舉行婚禮。」
「為什麼?結婚是一輩子的頭等大事,怎麼可以這麼隨便?」
她說出了我的心聲,但我仍替周諾言說好話:「他媽媽跟他弟弟的事夠他煩的了,哪有心情籌備婚禮,再說他那麼忙……」
「何碧璽你完了!」方文琳在線的那頭笑得肆無忌憚,「你以前不是這麼想的,你說過你很嚮往在教堂舉行婚禮,我還記得你給自己手繪了一款婚紗設計圖,你說將來一定要穿上它嫁給心愛的人……現在倒好,一切從簡啊,被周諾言迷得七葷八素的,一張結婚證明就滿足你了?看來愛情真把你給改造了。」
我無語,如她所說,我被愛情改造了,愛人出現之前,擇偶標準定得盡善盡美,恨不得將世間所有溢美之辭全部附加上,就算遇不到十全十美的男人也要十全九美才甘願嫁,可一旦命中注定的人出現,那些條條框框就見鬼去吧,管他是胖是瘦是高是矮是美是丑,管他有沒有良田千畝豪宅大院寶馬鑽戒,總是照愛不誤。
這毫無道理的愛情啊……
打車去西餐廳,諾言的媽媽已在那裡等候。
我忙走過去,「阿姨對不起,我來晚了。」
「是我來早了。」她微笑,招來侍應,要了兩份黑胡椒牛排。今天她跟初次見面時一樣的裝扮,只是項鏈換成了周諾言送她的那條,化了淡淡的妝容。整個人的狀態雖然沒有之前好,但經過這幾日來的調養,再加上周守信答應與她一同回墨爾本,她的氣色好轉許多。
「碧璽,今天特意約你而不約諾言,是因為我有一些話想單獨跟你說。」
我點點頭,誠懇地看著她,「您說。」
「關於我跟諾言他爸爸的事,我想諾言一定沒有說太多讓你知道,這孩子不在我身邊長大,但知子莫若母,他的脾氣我還是清楚的。」
我靜待她說下去。
「他爸爸曾是一位很成功的商人,我們是在墨爾本的拍賣行里認識,當時我是留學生,在那裡打工賺生活費。兩年後我們結了婚,很快有了小諾言,那幾年是我一生最快樂的時光。在諾言三歲的時候,因為他爸爸生意上的需要,我們舉家遷到了中國來。我是學油畫的,但在婚後完全放棄了這個專業,一心一意當起了家庭主婦。之後,他爸爸比在墨爾本還要忙,夫妻間經常一連幾天都見不上一面,他爸爸怕我辛苦,給家裡請了保姆,照顧我和孩子的一切起居。不久,諾言被他安排進了幼兒園,我變得很沉默,每天一個人面對空蕩蕩的大房子總是心生恐慌,於是開始想給自己找點事干,原打算重拾舊業,但他爸爸不允許我出去找工作,」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沖我無奈地一笑。
我感覺出她隱忍的哀傷,忍不住問她:「那您反抗過么?跟他說說您的想法。」
她緩緩搖了搖頭,神情有些惘然。「我不會反抗,從來也沒有過。你相信么?我們做夫妻的那些年,我從來沒有違背過他的意願,除了……守信的出生。」
我不忍心看她,低下頭默默地喝了口果汁。
「守信的生父是我們當時住那棟房子時的鄰居,一個老實熱心的小警察,他的太太早年因為難產過世了,他就沒再娶。那陣子我很苦悶,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日子久了就和他成了朋友,我們關係很清白,在一起不過是聊聊天,偶爾也會說心事。有一次請他過來品嘗紅酒,他跟我說,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是不能和他妻子擁有一個孩子,然後他說了很多很多關於他亡妻的事,我看得出他還是很懷念他妻子,想起自己的不如意就越發覺得落寞。那晚我們都喝了很多酒,把彼此當成了心裡的那個人。」
我小心翼翼地問:「那,既然您對他沒有愛情,為什麼要留下孩子?」聽她說這段往事,我覺得她並不認為那次神志不清的出軌是對自己丈夫的背叛,其實若換作是我,我想我也會有相同看法。愛一個人是很容易的事,而不愛是那麼地難……
「很不可思議吧……」她苦笑,繼續說下去,「不久,幼兒園放假了,諾言的爸爸安排我帶小諾言去國外散心,等我發現自己懷孕,已經是兩個月後的事,我回來想偷偷打掉孩子,但我不敢一個人去醫院,就找他陪我去,就在我進手術室的前一刻,他突然把我拉出去,央求我將這個孩子生下來。」
「您答應了?」我吃驚不已。
「當然沒有,我愛的始終是我的丈夫。」她的臉上流露出一股悲楚,彷彿陷於某個回憶里不可自拔,「可是,他死了。」
我睜大了眼睛看著她,「死了?」
她點了點頭,說:「也許是命中注定,我那天沒有做成手術,因為接到家裡保姆的電話,說諾言在去幼兒園的路上被陌生人擄走了。我當時就嚇得懵了,打他爸爸的手機又不通,只好請他陪我沿途尋找。」
我一聽跟周諾言有關,一顆心提了起來,「是被人販子拐走的?」
她搖頭,「不是人販子,是一個剛失去兒子神經失常的女人。在天橋下找到他們時,她正死死地摟著諾言不放手,嘴裡不停地說諾言就是她的寶貝兒子。我害怕極了,生怕硬搶會傷害孩子,那時候諾言才四歲啊,他也不哭,可小臉嚇得慘白慘白的。僵持了很久,那女人不耐煩起來,抱著諾言撒腿就跑,守信的爸爸上前阻攔她,很快把諾言搶了回來。那女人受了刺激,抓起地上的木棍,不顧一切地攻擊我們,他為了保護我跟諾言,被擊中了頭部,當時沒有流血,我以為沒事,後來他還送我回家,臨走前又求我再好好考慮一下打胎的事,誰知道當天晚上他就……」說到這裡聲音哽咽,她痛苦地將手掩在臉上。
我忙掏出紙巾遞過去,安慰她:「阿姨,您別難過,都過去這麼多年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終於平伏了情緒,說:「守信出生后,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這個孩子身上,漸漸疏忽了對諾言的照顧。可能真有父子天性,守信從小就不如諾言得寵,當然這也跟守信怯懦的性格有關,諾言比較像他爸爸,個性剛強穩重。後來我受不了自己良心的譴責,跟他爸爸說出了真相。」
這點倒是出乎我的意料,通常這種事人家遮掩都來不及,她竟自捅出去。
「他爸爸十分震怒,當場丟給我兩個選擇,一是把守信送去國外交由別人撫養,二是離婚。我想了三天三夜,到底選了把守信留在身邊,我已經虧欠這孩子很多,怎麼忍心再不要他?」
「您這個抉擇,等於是丟棄了另一個同樣需要您照顧疼愛的孩子。」
「我知道,諾言心裡一直埋怨我。對他,我始終有愧。他是個好孩子,為我和守信做了很多事,我是明白的。」
「諾言要的不是您的明白,」我輕輕嘆了口氣,握著不鏽鋼刀柄的手有些麻木,嘴裡微微發澀,以致那七分熟的牛排嚼起來都覺得透著一絲苦味,「阿姨,您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你跟諾言是夫妻了,這些事你有權知道,諾言不喜歡說別人的是非,我是他媽媽,想來他更不會說,可你是要與他同渡一生的人,我想由我來告訴你會好一些。」
我沉默,過了片刻,說:「阿姨,您後悔過么?」
「有過,在很多年前。」她與我對視,目光坦然,「如果有一個機會重新來過,我想一切都會不一樣,可世事可能重新來過么?何必給自己這麼一個只會越想越痛苦的假設。一步錯,步步錯,但已經錯了,就不要沉湎在追悔里。諾言的爸爸也過世這麼久了,我跟他是算不清了。」
「阿姨……」
「碧璽,你是不是該改口了?」她微笑望著我。
經她一提醒,我才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有把她當婆婆的自覺。乖乖叫了一聲:「媽」,忽然心頭湧上了一種很奇異的歸屬感,這個稱呼再一次讓我確信與周諾言的非一般關係是真真實實存在於情理之中的,是可以得到長輩祝福的。
她輕柔地拍了拍我的手背,說:「我以前聽琥珀提過你跟諾言經常鬧意見,其實兩個彼此深愛的人相處並不難,平時的磕磕碰碰就是磨合劑,只要多給點耐性去溝通,沒有過不去的檻,這是媽的肺腑之言。」
「謝謝媽,我知道該怎麼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