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曾經,我們彼此互望
第17章曾經,我們彼此互望
曾記否,我們在這兒彼此互望。
歲末的時候,蕭銳讓白小陌參加一個無關緊要的會議,會議提早結束,她意外在電梯里見到了《都市精英》的阮銘與趙沅。
「趙沅。」
「小陌。」趙沅的臉瞬間變得很差,阮銘並不知曉兩人關係,以為是上次趙沅採訪白小陌時認識,便說道:「白小姐,真巧啊。」
「是啊,真巧。」
巧,是命中的意思吧。
白小陌本不想去問,但心裡的執念卻促她:「趙先生,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維羅朗的電梯並不狹小,但氣氛卻是局促。阮銘見趙沅有些緊張,反而搡了下他,說道:「你們聊,我到車庫等你。」
白小陌與趙沅兩人到了一樓,趙沅搶在白小陌之前,低聲道:「當初是我不好,一聲不吭地走了。對不起。」
「你為什麼一聲不吭地走了?」
「我。」作為一個男人,趙沅看白小陌的眼神竟流出自卑的神色來,本就欠她一個答案,沒想過了這麼久,仍然難以啟齒。
「是我不好嗎?」
「不是。」趙沅打斷,「和你沒有關係。是我的原因,我不好。小陌,我還有事。改天,我一定會約你。」
趙沅慌亂地塞了張名片到她手裡,轉身去往地下車庫。拿著趙沅名片的白小陌回了辦公室五味雜陳。
夜晚,蕭銳約了白小陌在自己家吃他親手下廚的煎牛排。這一次故地重遊,角色已成了他的女朋友,自然少不了要巡視。她站在電腦前,記起那時候他讓自己做功課時的場景,不禁撲哧一笑。而電腦旁,原本放置魔方的地方已空了出來。她的手垂放在桌上並沒有太多的勝利感,只是覺得自己能夠進駐他心是種幸福,莞爾一笑后便又去看男朋友如何擔當「下得廳堂的男人」?
「今天下午的會真沒意思,你是不是已經預料到這麼無趣,才讓我去的?」白小陌倚在門框上,饒有滋味地看著蕭銳。
「我當然不知道有趣無趣。年底了,公司里的會也多,你多參加下,沒什麼壞處。」
蕭銳煎牛排的時候用的油很少,他的目光盯著牛排,並沒有看白小陌。
「我還以為你有什麼事不想讓我知道,所以才故意打發我去參加呢。」白小陌試探道,她總在想為什麼兩件事會這麼巧的湊在一起,而蕭銳明明是知道自己要找趙沅的,他為什麼連提都不提?
「我有什麼事可以瞞到你的?我現在才知道為什麼公司不讓上司和下屬之間有戀情。」蕭銳把淬了胡椒汁的牛盤端到桌上的時候,白小陌眼神盯著他,只聽他繼續:「上班一舉一動被監視,批評的時候還得預測下班後會不會橫遭報復。」
「喂喂,這是你心甘情願啊!我有強迫你嘛?」白小陌舉起叉子,蕭銳順著坐她身旁,「是,我情願,情願被你拿著刀叉架脖子。」
白小陌這才得意洋洋地偎依入他懷裡,呢喃:「說的那麼不情願。」
「我用我的牛排來表達自己的情願。」
白小陌一皺鼻,從蕭銳的懷裡跳脫出來,不想徐風打來了電話:「蕭總,出事了!」
他整個人瞬間直了起來。
對方終於出招了。
蕭銳的臉孔只在短暫的驚愕后刷成了肅冷,白小陌問他:「什麼事?」
「有人在NewCentryMall鬧事,說我們的產品導致胎兒流產。」
「什麼?!」
白小陌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安全無副作用是孕婦有機化妝品的核心,如果出現與這主打完全背離甚至是引發人體健康問題的事,那麼維羅朗中國的聲譽會嚴重受損。
蕭銳沒有更多時間與白小陌解釋,立刻打電話給了方敏之,要求做好媒體工作,並且時刻準備好新聞發布會,緊接著,他安排好了法務,彙報給正準備度聖誕假期的弗蘭克,弗蘭克罵娘的聲音在手機那頭響了起來。
「Shit,這是在說我們在殺人嗎?在殺人嗎?!」
「弗蘭克,不管出現任何事,我都會承擔後果。」
「我們維羅朗的產品不會出現任何問題!一定是有人要訛我們,一定是!」
「弗蘭克,我會立刻調查清楚,消除對維羅朗的影響!」
「快,快,我快受不了這該死的事情了。馬上就是聖誕節,你讓我告訴董事們,今年的聖誕禮物就是這個嗎?Wilson,不管花多大的代價,我要你立刻解決!」
「我知道。」
「立刻!你明白嗎?!立刻!不然你和我都得滾蛋!」提議把孕婦有機產品引入中國的人是弗蘭克,他是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出現的。
儘管蕭銳是離開小陌三五米的地方打的電話,卻仍然聽到了弗蘭克的咆哮,她方才知道殘冷的總部高管原來一直都是這麼逼蕭銳的。
他好了,則大受表揚,他若是不好,卻是被這麼大聲斥責。蕭銳掛完電話,白小陌心疼地看他。他尷尬地沖她笑笑:「本還想看著你吃牛排的傻樣子,現在看不成了。」
「你要去NewCentryMall?現在你貿然去那兒只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今晚學文值班不會回來,你吃完牛排后,關上門自己回家吧。」
蕭銳放低身輕吻了下白小陌的額頭,說了聲「sorry」后離開了家。
他究竟要去哪兒?
她總覺得蕭銳眉宇間隱隱透出的愁容與今天的事脫不了干係。這背後是不是有人在搞鬼,而蕭銳是不是早就有所準備?儘管蕭銳燒的牛排滋味很好,白小陌因只想著去NewCentryMall看看情況,吃完后就打車去了事發地點。
NewCentryMall聚集的人已漸漸散去,維羅朗中國孕婦有機化妝品櫃檯只剩了一個驚魂未定的導購。兩位保潔員在清掃周圍碎落的紙屑,看得出剛才這兒有一場不小的爭執。
「請問剛才的人呢?」
導購眼神閃爍,只顧著看好自己的專櫃,而與她搭班的人顯然已經被喊去處理此事。
「竟然是大老闆親自出馬啊。」
「是吶,他很少出現的吶。」
「可不是啊,我在這兒幹了好幾個月了,就只能在這大屏幕上看看。真人長得可真是帥,一點兒都不像這麼大個集團的老闆,倒像是個大明星。」
白小陌抬頭望向不遠處巨幅屏幕,回想那時那刻在上面出現的那個男人。輪廓,眉眼,話語,每一處地方都與賈少辰如出一轍。而他的名字,其實,亦是一模一樣。
她只是拒絕承認。
「這位小姐,不好意思,麻煩挪一下腳。」一位保潔員提醒白小陌,白小陌挪腳的時候沒有站穩,往一旁摔了過去,幸好被人扶住:「小陌。」
「趙沅?」沒想到下午才遇到的趙沅居然出現在了新地集團,而他顯然是為了扶住自己才勉強認她的。
「你是為了我們公司的事來的嗎?」她問道。
「嗯。」趙沅應道,「你也是?」
「我剛來,這兒已經結束了,不知道嚴不嚴重。」
「事態挺嚴重的,可能要鬧上法庭。那名婦女提供了醫療鑒定中說你們公司產品雖然標榜了全天然進口有機,但裡面卻檢出了易引發流產的羊毛脂且羊毛脂比例高於國標5倍。」
「不可能啊?我們的配方中根本沒有羊毛脂。這系列產品在歐洲一直賣得都很好,而且都有歐盟與美國的專業鑒定證書啊。」
「這我就不得而知了。我看明天開始,你們的這個專櫃就要被新地集團停了。唉,這項目還是你上司蕭銳一手策劃的,沒想到下午的時候,我們還在談發展,現在就得把下午的稿子撤了。」
除了趙沅之外,白小陌沒有更好的渠道打探這件事,於是揀了這機會問他:「我們能到安靜的地方聊聊嗎?」
「也好。今天這麼巧遇到你兩次,冥冥中註定我要給你一個答案。」
NewCentryMall的咖啡店不少,白小陌與趙沅進了二期的CostaCoffee。
「其實那時候,我真的是一時貪念。」白小陌本想問孕婦使用維羅朗產品流產的事,卻不想趙沅沉在過去的事中,慢慢地向她訴說不辭而別的故事。
「貪念?」聽到他的話,她一愣。
「有人給了我一大筆錢和上海戶口,讓我離開你。我爸媽培養我到上海來上大學,就是想我留在這兒。你也知道我當時的情況,雖然努力做事,但卻一直看不到機會,那筆錢和戶口都是我最想要的。我知道,我錯了,真的很對不起。」
「誰?是誰給了你錢,要你離開我?!」白小陌抖顫地問道,那把鋸刀又開始割起了心,痛意陣陣襲來。
「雖然自始至終,都不是他本人與我提此事,但我知道他是真的愛你。想著你們會在我們分手後有結果,沒想到,你們沒有在一起,你還和一個同你上司名字很相似的男人談了戀愛。不過,現在該也分手了吧?不知是不是我心態不好,自己貪念重,也覺得別人貪念重。畢竟,他是新地集團的總裁,花錢或是用其他手段讓男人離開你,還是輕而易舉的。」趙沅的每一句話雖然都沒有提到那個男人的名字,可卻一層層地剝去了他偽裝的外衣。
真相,終於曝露在外。
她好想按住自己的耳朵去拒絕這些話語,可連抬手的力氣卻也使不上,淚珠墜砸在抖顫的手背上,鋸刀舔舐著心口的血。他們不是最好最好的朋友嗎?為什麼他要拆散自己的愛情?為什麼他要欺騙自己,傷害自己?
「小陌。」
趙沅從未見過白小陌這樣的臉孔,彷彿整個人失了魂魄剩下一副軀殼,獃滯地起身,拖著遲重的步子,險得撞上一位端拿了咖啡的客人,那人絮絮叨叨地指責她:「走路怎麼不長眼睛?」
是啊,她是不長眼睛。她為什麼沒有長好一雙眼睛,讓他騙了自己二十多年?自己真傻,真的好傻,好傻。
她碎念著趙沅聽不懂的話,朝著CostaCoffee門口走去。這一刻。賈少辰剛巧坐了觀光電梯從高管層下來,眼裡是與趙沅在一起的白小陌。
趙沅?她的第二任男朋友。他們怎麼會在哪兒?賈少辰一下握住了身前的扶手,因為力道大的緣故,手背突現了青筋。
「小陌。」
她怎麼了?為何是那般憔悴無神的模樣?是趙沅告訴了她真相嗎?他撒了這麼多年的謊言被戳穿了嗎?他莫名地惶恐,心底暗涌如濤。他要解釋,立刻解釋,他反覆地按動數字「1」試圖加速電梯,只是突然手又懸在上頭。
他要解釋什麼?在事實的面前,他所有的話語不過是最蒼白的表述,現在,連一個字都是奢侈的。
「總裁。」
電梯開了門,他反而不想出去,玻璃的電梯間就像一堵屏蔽的牆垛,他沒有顏面去見白小陌,直到被身旁親信提醒。
「小陌。」
賈少辰忽而轉過身朝親信說:「跟著小陌。」
「那總裁您……」
「我,我沒事。出去,出去跟著小陌。」他沒有勇氣去見她,在這一刻,他甚至不敢踏出一步。他關上門,用密碼卡鎖定電梯,按了最上頭的數字。
頂層通達天台的階梯響過一串腳步聲,他奔向了天台,巨幅LED廣告燈搶奪了蒼穹上星辰的璀璨,恣意地綻放著耀眼的光芒。
「小陌。」他站在上頭,臉孔朝著喧囂的外界,雜亂的鳴笛聲刺耳地盪在城市的上空,他遏制不了迭起的痛意,短短的「對不起」,哽在了喉嚨里,出不了半點的音節。
手機鈴聲不停作響,他知道打電話的人應是蕭銳。維羅朗中國專櫃的事事發突然,蕭銳在第一時間就到了NewCentryMall,但為了避免場面失控,並沒有作為專櫃製造商出現。此刻,該是他約蕭銳相商的時間,只是他卻躲藏在這塊無人的地方,任天穹與星辰嘲笑他的怯弱。
戰爭開始了。
他只想著那個他深愛的女人。突然,一絲邪念劃過腦海,倘若自己不幫蕭銳,那麼蕭銳便會身敗名裂。如果蕭銳身敗名裂,他不就能夠乘虛而入利誘他離開白小陌了?
她已經漸漸地從自己的世界走遠,他不能容許她走得更遠,他要重新她回到自己身邊,偎依在自己懷裡,隨意地擺弄著他的臉龐,扯出些笑容博她一樂。若能如此,他願意做一個連自己都看不起的男人。
另一端,蕭銳在兩次電話未果后,不再寄望於賈少辰。他想,自己既然選擇了這一步,哪怕是失去了賈少辰這位盟友,也必然要逆轉此事。
維羅朗中國的管理人員悉數到了管理層會議室,而於偉則因在廣州出差缺席了會議。蕭銳自然知道他為什麼要去廣州,因為這麼一來,他就成了一個毫無干係的局外人。
「蕭總,林屋百貨要求我們專櫃停止銷售。」
「蕭總,湯姆在線下架了我們所有孕婦有機化妝品。」
「蕭總,萬紫千紅百貨要求我們專櫃停止銷售。」
「蕭總……」
蕭銳能聽到的所有信息儘是負面的,而他也明白在未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他會備受壓力,而此刻的情形不過是剛剛開了個頭。
「我需要拿到所有批次號為JHD02871A的唇膏流向資料,另外,林朝華,你和檢測機構關係好,不管用什麼方法,立刻拿到檢測機構所有數據,最好是能有樣本,或者是實驗照片。」
「蕭總,你看,我們是不是找受害人談談?」方敏之突然插話。蕭銳提醒道:「她只是當事人,在事情查明之前,我們自己不能輕易下定論。還有,沒有我的指示,任何人不得接觸當事人。Charles,你與國外法務部溝通下,看看如何用最穩妥的方式來處理這件事。」
Charles是法務部律師,平日里主要審理合同之類的事宜,雖然也參與打假投訴,但遇上今天這樣的事還是頭一遭,臉上的表情也不如以往那麼淡定。
「方敏之,媒體那兒現在是什麼情況?」
「現在媒體不可能沒有動作,你要刪了,反而會引起各種揣測。」
「你說的沒錯,現在光是微博,就已經過了十萬條,不用等到明天,就能刷成熱點。現在,但凡出點問題,很容易吸引公眾視線,尤其是負面消息,如果我們拼傳統媒體,更會減分。在事實調查清楚之前,要求諮詢公司給我們立刻出好媒體方案。我不希望出現更糟的事。」
「那蕭總,事情是發生在新地集團,新地集團那邊是什麼說法?」
蕭銳沒有得到賈少辰的回饋,臉上微有些難堪,徐風在旁應聲:「新地集團總裁已經出面暫時平緩,至於進一步措施,怕是明天一早會有動作吧。」
事情來得很突然,維羅朗的會一直持續到了晚上十二點多,大部分人因是臨時被喊來,到了夜深的時候,已經累得睜不開眼。蕭銳讓大家先回去,第二天一早再應對這次事件,自己則以第一速度去查看先前讓德國傳來的實驗室信息。
累的時候,他看了看手機上他們一起的照片,記得出院那天,她非要拉上自己再去坐摩天輪。白小陌自是沒有陰影的,反倒是他,坐在廂子里就害怕她又昏了過去。沒想她還指指自己嘴唇,執意拿上他的手機要在自己吻她的時候照個照片。
她這會兒該是打上呼嚕了吧。
蕭銳為了避免開車回家折騰,就在公司附近找了個酒店洗小睡了兩個小時,他知道這場仗不會短,而於偉將如何走這盤棋還不得而知。方敏之是於偉的人,她會怎麼替於偉走下一步棋呢?
次日一早,當蕭銳準備回維羅朗的時候,白母突然打來了電話:「小蕭,我是小陌的媽媽。」
「伯母。」
蕭銳本以為是白小陌的電話,正開著免提打領帶,一聽是白母,立刻拿起電話稱呼。
「小陌昨晚發高燒,四點多來掛水到現在才好,我替她請個假。」
「小陌病了?」蕭銳一陣緊張。自從經歷了上次的事情后,他對她的身體格外呵護,莫不是出了昨晚的事,他也不會丟她在家裡獨自吃牛排,這一次又全是自己的責任。
「這孩子大概元氣沒恢復好,昨晚回來的時候恍恍惚惚的,我一摸她額頭就知道不好,吃了退燒藥也不好。」白母正說著,就聽白小陌在旁埋怨母親多嘴。蕭銳不禁心疼,更多的是自責沒有照顧好她。
「我不多說了,那孩子嫌我啰嗦,你忙吧。」
「我空了就去看她。」
蕭銳掛電話后總覺得自己身為一個男朋友還遠遠沒有夠格,連簡訊都沒發成就被徐風的電話打斷:「蕭總,聽說新地集團有計劃召開高層管理會議,關於停止我們維羅朗所有專櫃銷售的。」
「所有專櫃銷售?」
狐狸露出了尾巴,可他卻還沒有找出個源頭,俊眉緊擰起來:「我們還得從當事人的信息著手。那個批號的唇膏,我已經從歐洲調了資料過來,在歐洲同批次唇膏的庫存量並不多,實驗結果都很正常,已銷售的也未出現過任何狀況。今天九點前,我們必須拿到該批次產品流向報表。」
「我們要與新地溝通嗎?」
「我會處理。」
蕭銳並不知道此刻的賈少辰並沒有在趕往新地集團的路上。
他正看著白小陌掛完水。他是令她生病的元兇,他不敢靠近她,看到她虛弱的樣子,想要上前扶住她在懷裡,卻半步都不敢邁出去。沒想她坐上車后,竟然給他打了電話。
賈少辰站在原地,看著車子里她的背影,聽筒里是他最熟悉的聲音:「少辰。」
「小陌。」
他眼中載著她的車漸行漸遠。
「我想見你。」
「見我?!」他的聲調突然有些扭曲,但很快恢復了平靜,「我,我這兩天有些忙。」
「噢。」白小陌淡淡地嘆了聲。
賈少辰匆匆地掛了電話,其實,他想說更多話,只是不知道怎麼說,剛說的這些好似已經掏空了自己。
下午,洪建國讓蘇秘書送來文件,讓賈少辰在管層理決定停止與維羅朗中國所有合作的文件上簽字。賈少辰想這就是洪建國與於偉之間謀算好的事吧。一個出差在外,一個則趁自己不在的時候召開會議否決當初倡議雙方全方位合作的事宜。聽上去還有些大義滅親的滋味,實際上是於偉借刀殺人計中的刀。
當事人雖然造成了非常消極的影響,但卻絲毫沒有對百貨公司提所償,反而十分熟悉該產品是維羅朗公司的進口產品。其實大多數消費者對品牌的認知遠遠大於對製造商的認知。因而,賈少辰認定這當事人是「成心而來」。
蕭銳敗,許是大多數人的期望吧。
同樣,也是他的期望。
賈少辰很快提筆,筆尖在空白的地方落下黑色的痕迹。然而,在書寫名字的時候,他突然止了手腕里的動作合上文件,一勾唇:「尚未查清這件事,就要與維羅朗這樣的世界五百強企業斷絕關係,不像是洪董事的作風。」
「總裁。」
「洪董事又和你說,不簽的話,你就會丟工作?」賈少辰抬眼,蘇秘書不敢吱聲。
只聽洪建國的聲音響在門口:「總裁這是又與我們有不同意見了嗎?」
見洪建國出來,賈少辰揮手讓蘇秘書出去,洪建國兀自尋了凳子坐下,一副叔伯教訓子侄的模樣:「少辰,你是非得讓大家覺著咱們的關係到懸崖口了嗎?」
「洪伯父,把污水潑自己家裡,不是擺著和主人把事兒鬧僵嗎?」
洪建國臉色一沉,說道:「少辰,這話說難聽了。要是旁人聽見了,得挑刺。」
「挑就挑吧。維羅朗是我們新地集團長期合作夥伴。在事情沒有調查清楚之前,我們不能終止和維羅朗的合作。即便是他們有問題,我也會給他們機會整改。這不是賣洪伯父和於總裁一個面子嘛?」
「面子這事兒是放不上檯面的。維羅朗這次可是牽涉了孕婦,他說自己是百分百安全的,現在不安全了,那不是砸自己招牌的事嗎?我們怎麼說也是國內數一數二的百貨公司,要是縱容商家的話,不是攬了監管不利的罪嗎?」
「我怎麼看著媒體報道里,沒我們新地什麼事吶?」
賈少辰一瞟眼,故意拖長了調子,洪建國冷冷道:「看樣子,你是不簽了。」
「是。」
洪建國沒想到賈少辰竟然拒絕的這麼乾脆,倏地站了起來,額上青筋暴跳出來:「我們很快會開第二次緊急會,總裁要是有什麼意見,請準時參加緊急會議。否則,根據公司規定,我有權代理總裁執行公司最高決定。」
「你……」賈少辰一皺眉,但很快掩了自己的慍怒,站起身,說道:「我做小輩的,怎麼會一直勞煩洪伯父,更何況,那天我也在場,事情也算是清楚。」
洪建國陰冷一笑。
維羅朗進口有機化妝品致使孕婦流產的事在各種媒體上越鬧越凶。尤其是第二天的微博上出現了當事人,當事人放出一堆疑似維羅朗中國與其私下和解消除輿論的文件照片。一時間,維羅朗中國大樓外與停車場多了不少記者,紛紛伺機能採訪到蕭銳,就連阮銘也試圖聯繫蕭銳新秘書。
然而,相對狂風作作的局勢,蕭銳卻是十分澹然,出了維羅朗大樓在記者的蜂擁追問下打車離開公司。司機沒見過這樣的情景,開了段后才緩過神問蕭銳目的地。
蕭銳說了他與白小陌家相隔的那間超市,隨後自己步行去往白小陌家。白小陌正在午休,蕭銳不讓白母喊醒睡夢中的白小陌。
「臉色還是那麼差。」
「也不知怎麼回事。那天回來精神恍惚的很,我以為你們吵架了。」白母給蕭銳倒水,蕭銳立刻起身謝她,白小陌剛好醒了,見蕭銳在自己身旁說道:「唔,你怎麼來了?下班了嗎?」
「把你吵醒了。」
「昨天我睡著了沒見到你,今天醒得真及時。」
「兩天的功夫,就瘦得這麼厲害,都皮包骨頭了。」
「骨感美。」
「傻瓜。」
見蕭銳與白小陌打情罵俏,白母自覺地退出房門。蕭銳正撫她臉龐問她怎麼會生病時,白小陌卻搶先說道:「事情是不是特別糟?」
「我有那麼差嗎?」
「你別騙我了。你以為我病得看不了電視和微博嗎?到處都是維羅朗的新聞。」
他的眼睛分明藏著不願讓旁人知曉的壓力,只是他仍舊裝著笑靨:「於公,你是質疑你上司的能力,於私,你對你男朋友太沒有信心。」
「蕭銳,不管這件事的結局是什麼,你都是我最最最厲害的男朋友。」
「究竟怎麼病的?」
「你家空調開的太高了,我回家的時候凍到了。」
她並不希望蕭銳知道她是因為賈少辰生的病,因為這是她與賈少辰之間的事。只是這個隨意扯了的理由倒讓蕭銳生了自責:「要是我把你送回來吃牛排,你就不會生病了。」
白小陌傻笑。
她幾天沒有笑了,她想現在她的笑是多麼牽強與蒼白。兩人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一會兒的溫存后,白小陌就催蕭銳走。儘管病中的她是多麼貪戀他的懷,可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只有一個人能夠幫他。
她記得以前生病的時候,他會無時無刻地在她身旁,做她最溫暖的靠椅。謊言,讓過去成了雲煙。在醫院掛水的時候,她已看到角落後隱藏的身影,這麼多年,她熟悉他的身影。他沒有出來見自己,她想,他該是知道自己已明白一切,如他這樣的豪門總裁,任何的信息都逃不過他的眼。
坐在車上,她清楚地看到反光鏡中的他接起了電話,明明站在自己身後,卻稱自己在忙碌。這樣蒼白的謊言,他究竟還要說到多久才認為該到終結?
「一個小時后,在我家樓下等我。如果你不出現,我絕不會離開。」
白小陌是倔犟的。
這樣的倔犟是賈少辰了解的。
他沒有讓她等久,很快出現了她的樓下,只是身旁沒有白色小電驢,這是他第一次開著自己的車出來。
她並沒有如小區周圍的人那麼傻眼。
賓利。
他本就屬於賓利那樣的生活圈。不用說賓利,機場應還停著他的飛機,某幾個著名的海灘湖濱或許還有他的遊艇。
他為她開門。
這是她第一次不需要坐他小電驢的車子,車裡的空調打得很溫暖,可她的心卻是冰涼。她寧願坐在他的小電驢后被冷風吹得披頭散髮。
「餓嗎?吃些泡泡小餛飩,多添點胃口。」
以前,他也會給自己帶泡泡小餛飩,只是,那時候,他會把悶燒罐放在小電驢的位置上,坐在路沿上,看她狼吞虎咽地吃泡泡小餛飩。
她抬眼看著他的臉龐,眨了幾下眼睛,熱熱的水滴從眼角順落下來,滴在了泡泡混沌里,濺起小小的水波浪。
「吃飯的時候,要好好地吃。」
他抽出張紙,輕輕地擦卻她的臉龐,把她手裡的悶燒罐拿回自己身前,盛了一隻送她的唇邊:「多大了,還要喂。」
淚,噙在唇尖。
「既然不餓,我們先兜兜風。」
他自言自語,收起悶燒罐,開車去往他們二十多年前相遇的地方。曾經,是他們誕生友情的地方,如今,或成為他們埋葬友情的地方。緣起緣滅,不該如此嗎?
可他能做到嗎?
天幕廣場已在做幕牆施工,他將車停在了路旁,夕陽落下,橙黃色的光芒籠住了龐大的建築,已經建出的那道天幕就似一座現代的橋樑橫跨高樓。
「以後不用再等到秋天,這裡的天幕便會飄零最美的銀杏葉雨。」
「你已經和我說過了。」他的目光盯著天幕,他知道自己無力挽回。白小陌盯著他,話聲如刺。
「是啊,最近記性不好。」
「你沒有話要和我說嗎?」
她的目光並未離開過自己,他分明地感覺冰冷。他側過臉,迎上她被淚迷住的雙眸。原以為只有別的男人會傷害她,沒想到傷她最重的是自己。
二十二年,他埋下的苦種,終是要有償還。
可是,他錯了嗎?他沒有錯,他只是愛她而已。
賈少辰突然緊緊抓住她的胳膊,低身去吻她,她驚慌地往後退,他卻箍得更緊。他無法用言語解釋,他能做的就是最簡單粗暴的方式。
手裡的力氣撕扯了他心裡最後的勇氣,她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從他懷裡掙脫出去:「你瘋了!」
「是,我瘋了,這世界最瘋的人!」
「你騙我,騙了我這麼多年。」
「是。我是新地集團的總裁,董事長,擁有這裡的一切,錢,對我來說,就像地上的塵土,數也數不清。是,是我花錢讓所有的男人離開你,因為我無法看著別人和你在一起。」
「呵,你承認了。」白小陌澀然一笑,從他口裡說出的話比從趙沅那兒聽到的更殘忍,因為它是真實的,戳破了她心裡最後一個幻想的泡沫。
她轉過身,決絕地離開,那些屬於他們回憶的地方,已如同歲月飄零在逝去的分秒中。
賈少辰垂下眼睫,他很想抓住她,最後卻虛張下手,握起了拳頭。他沒有勇氣,剛才那般的衝動已經耗盡了自己殘存的期望。
她離自己遠去。
突然,她停住了腳步,回過身,就似地平線的中間突然亮起了一點光,他黯淡下的目色忽而又點了燈似地閃著亮光。她原諒自己了嗎?二十二年的友情不會這麼快就消失殆盡的,對嗎?一定是,一定是如此。他的臉上不禁自喜。
「你能幫蕭銳嗎?」
蕭銳?
她說得是那個男人。不,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提到蕭銳?難道讓他孤獨還不夠懲罰嗎?
「如果,我幫他,你會原諒我嗎?」
她不會知道,此時此刻,洪建國正在召開第二次緊急會議,而他再度缺席。這樣的境況,他會被動地失去自己在公司的地位。比起蕭銳而言,他的結局又能好多少呢?他失去的,許只是一份工作,而她卻能陪在他的身旁。可自己呢,失去的是集團的管理權,而承受這一切的,卻只有自己一個人。
他是因她而來,而她最終見他的緣故卻是為了蕭銳。
她沒有回答,只是點了點頭,淚濕了的髮絲貼著淚水。賈少辰笑了,搖頭:「我不會幫他。」
「謝謝。」
他什麼也沒有做,就如她再也沒有看他一眼,決絕地轉身離開。他紅了的眼眶才落下淚:小陌,沒有人能讓你不快樂,包括我自己。
他立刻回到了車裡,突然,霏霏從電線杆旁站到了車前,攔住了車頭:「哥。」
「霏霏。」
「你愛小陌姐,就不要幫蕭銳!只要蕭銳一倒,我會讓他走投無路,到時候我會讓他離開小陌姐。小陌姐一定會回到你的身邊。」
「讓開。」他沉聲道。
「哥,小陌姐會知道誰才是真正愛她的人。」
「讓開。」
「哥。」
賈少辰直接往後倒車,迅速撥了方向朝著另一頭飛馳而去。霏霏在汽車轟鳴聲后憤憤地喊著他的名字,車子卻早已消失地無影無蹤。霏霏狠狠地跺了下腳,拿起手機撥了蕭銳的電話:「是我,霏霏。」
「有什麼事嗎?」
「請你不要利用小陌姐來逼我哥。」
「逼你哥?」
「你做過,為什麼就不敢承認呢?小陌姐知道我哥的身份約了我哥見面,她讓我哥幫你渡過危機。」
「小陌找了賈少辰?」
「你別裝得什麼都不知道。一個公司的副總裁,連危機公關都做不好,還要女人幫你,真是可笑至極。」
「霏霏,我不管你對我有多少成見。我沒有讓小陌去找過賈少辰,無論發生任何事,我都不會讓我的女人替我出面。」
霏霏冷淡的聲音仍在耳邊縈繞,蕭銳皺起眉頭,他沒有想過白小陌會用這樣的方式去求賈少辰。單純如她一樣的人,能在這個時候向賈少辰提出這樣的要求,她究竟用了多大的勇氣。
「蕭總。」徐風突然敲門進了裡頭,直接彙報起突發情況:「我們在新地集團的專櫃有假貨。」
「假貨?」
「我去專櫃查翻庫存的時候,看到有假貨,而且不止幾支。後來我又去了另幾家專櫃,也發現了相同的問題。」
「這就是為什麼當事人檢測報告會有那麼大的差異。如果沒有猜錯的話,當事人手裡的就是假貨。」
「當事人拿的的確是假貨,不過,我發現了件更重要的事。」徐風壓低聲說道,「我去當事人治療流產的醫院。當事人流產前就曾去過該醫院要求人工流產,後來因為當天血壓不正常被拒絕。」
徐風的話很明了,唇膏是假,而當事人是於偉安排的苦肉計也確信無疑。只是唇膏怎麼會有假貨呢?
「你有查過別的百貨公司嗎?」
「有,但都沒有問題。」
「就是說,這圈套是等著我們來跳的。」
「所以,我們該正式向新地集團提出索賠,並要求調探頭錄像究竟是誰在搞鬼。」
徐風感覺自己就要從這陰霾中走出,語速不禁加快。蕭銳抬手阻止道:「這件事暫時不要和公司任何人說。」
「為什麼?新地集團正想著辦法把所有專櫃都停了,我們這個時候不向他們反訴,難道等著他們把我們當作替罪羊,影響整個維羅朗嗎?」
徐風有些激動,蕭銳眼神灼灼:「這件事,我會處理。」
「蕭總。」
「我先出去會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