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最初不相識，最終不相認(2)
第3章最初不相識，最終不相認(2)
踏踏搖頭：「這兩天我和三個人重遇，周蘇生與以前相比，笑的更無害了，也就是說，心思越來越深了。陸亞卓不必說，從前就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現在越發冷淡了。而你，也沉默淑良了許多……哎，這五年一晃而過，我自己渾渾噩噩，沒什麼感覺，如今把你們一比照，才感覺到時間的流逝。」
「你倒是沒怎麼變。」我穿好鞋子，直起身來，「還是自由自在，活潑的緊。」
踏踏鼓了鼓嘴：「也不知道是我沒長進，還是你們長進的不是地方。」
我捏了捏她的臉：「想這些的有的沒的做什麼呢？我先走了，等我空閑下來，沈籬回來，我們三人再好好的聚一聚。」
「嗯。」踏踏點頭，「那我就不送了啊，還要洗碗呢。」
我點點頭，拎著行李下去了。
到了樓下，就看見一輛黑色的轎車，車子我只認得賓士的標誌，所以不知道這是什麼牌子的車，但看上去就知道價值不菲。
周蘇生正坐在裡面沖我微笑。
我打開後座，把行李丟進去，然後坐到前排。
汽車發動，周蘇生先開口：「好久不見啊丁深深，想不到你還會回來。」
「落葉歸根么。」我笑了笑。心中有些怕他舊事重提。
不過周蘇生果然是極懂分寸的人，他絲毫沒說過去的事情，只道：「那倒是。總是自己的地方最好。」
「嗯，何況親朋好友都在這裡，總好過外面隻身一人。」
周蘇生看了我一眼：「你變了很多，我記得你以前起碼比現在鬧騰十倍。」
我窘迫的說：「有那麼誇張么？」
「有啊，我記得你以前和陸……」周蘇生說到這裡就卡住了，對我抱歉一笑，快速的轉開話茬，「我記得你以前，總是嘰嘰咕咕說個不停，有一次我們集體出去郊遊，回來之後在車上大家都昏昏欲睡，只有你一個人講個不停，我坐你前面，半睡半醒，只覺得你這個女孩子精力實在很好。」
我有點不好意思：「那時候的確精力旺盛，也難為你記得那麼清楚了。」
我想起來了。
那一次好幾個認識的人一起出去玩，回來的時候我其實有些困，但是因為陸亞卓坐在我身邊，我便跟打了雞血似的，亢奮的不得了，拉著他東扯西扯。
陸亞卓懶得理我，任我談天說地。後來實在不耐煩了，就乾脆把我的頭按在懷裡，讓我閉嘴。
我聞著陸亞卓懷裡的味道，心裡美滋滋的，沒一會兒就也睡著了，醒過來的時候，陸亞卓胸前的黑毛衣上沾了我的口水，我羞愧的面紅耳赤，陸亞卓則黑著臉，嘴角卻是無可奈何的微笑。
「印象深刻，難以忘懷。」周蘇生的語氣里有一點兒促狹的味道。
我笑著指責他：「你還說我變了，你自己也是啊，以前你怎麼可能會說這樣打趣別人的話。」
「哈。」周蘇生笑著搖頭，「你這次來Y市就不走了么？」
我點頭：「應該吧。」
「那以後如果有什麼事情，可以找我幫忙。」周蘇生這句話倒是有點兒當年好好先生的味道。
「一定。」我笑了笑。
但是事實上，我和他非親非故，也不是很熟，怎麼可能會真的去找他幫什麼忙呢？
不過是說客套話罷了，我和他都早已熟練。
此後一路無言，等到了久違的母校A大，我有點迫不及待的下車，看著熟悉又陌生的環境，忍不住感慨：「沒什麼大的變化啊。」
「可是細微的變化也不少。」周蘇生也下車，站到我的旁邊。
「嗯。」
「姑姑已經跟我說了你住哪裡，我來帶你去。」
周蘇生說完，打開車門，拿出行李，我也趕緊上前，把小行李都收拾出來，跟著他往宿舍走。
「你雖然是助教，但是姑姑亦努力幫你爭取到一間不錯的房間，一個人住，離食堂和站牌又進，非常方便。」周蘇生說。
果然，到了房間一看，環境不錯，我心中高興，繞著房間轉了兩圈。
現在是暑假，人挺少，不過已經是八月末，馬上就該要開學了。
周女士讓我跟著她，帶一個大二的班，這是極為輕鬆的。他們既無大一學生剛進來的懵懂無知，也無大四生找工作、忙論文的繁亂。
這裡開始上手，最好不過。
周蘇生幫著我把東西放好，然後開始打掃。
我忍不住說：「喂，周蘇生同志，你怎麼這麼熱情啊？還是周老師要求的么？」
周蘇生微微一笑：「姑姑是什麼意思，你恐怕也清楚的很。」
「唔，大概猜到，」我無奈的說，「亂點鴛鴦譜。」
周蘇生把袖子撩起來：「倒也未必。按她的意思，你性子頗乖巧，成績不錯，又是個不崇洋媚外，不拜金的女孩子，長相身材都不賴——這點我不大同意，都瘦成這樣了，還談什麼身材。」
他的目光有些許調侃，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嗯，以後努力胖回來。」
我絕不是什麼天生的吃不胖，只是心事重重，心不寬，體如何胖？
周蘇生把抹布沾了水，開始幫我擦起有些灰塵的桌子：「她又不大了解你和那人的過去，因此，把你推給我，也是理所當然的。」
「呵，你現在金光閃閃，還需要周老師給你介紹女朋友？」
周蘇生笑了笑，並不解釋，只說：「其實我是很樂意接下的，只是你心中還有別人，我便絕不會插手。」
「哪有什麼別人。」我低了低頭，把衣服一件件拿出來。
周蘇生也聰明的不再說什麼。
這房間因為只是一個暑假沒人住，所以雖然有些臟，卻也不至於滿目灰塵，而且不算大，所以我和周蘇生弄了一會兒，也就差不多了。
等一切都打點好，作為感謝，我請周蘇生在學校食堂吃飯。
其實我想他必然不會想在食堂里吃，所以只是客氣一下，誰知他一口答應下來。
後來飯才吃完，他就開了手機，於是沉寂一下午的手機立馬瘋狂的響起來。
我看見周蘇生苦笑了一下，然後對我說：「抱歉，我有很多事情要去處理，下回再見。」
我點頭：「嗯，下回再見。」
而一直到開學的兩個月後，我和周蘇生才再次有所聯絡，他打電話給我，一開場便很直白：「丁深深女士，明天是周末，你晚上有空么？」
「有什麼事情？」我問。
「邀你去參見宴會。」周蘇生聲音帶笑。
我驚訝：「參加宴會？為什麼叫上我？」
周蘇生嘆氣：「周女士很積極。」
我好笑：「你身邊那麼多女人，沒一個入的了周女士的法眼？」
「唔，我周圍的女性要不就是伶牙俐齒霹靂無敵，要不就是混跡情場燈紅酒綠，周女士都不喜歡。」周蘇生狀似無奈的說。
剛好中間又有一支電話打入，我對周蘇生說了抱歉去聽另一支電話，卻發現是快遞。
再和周蘇生交談，他笑著說：「快遞？」
「你寄來的？」我無語，「什麼東西？」
「衣服。」周蘇生說，「我大概猜著買的，希望合身。」
我真是哭笑不得：「你既然已經決定要和我去，幹嘛還問我。」
周蘇生笑了笑：「唔，那你不去嗎？」
「算了……」我想了想，「反正也沒事。」
周蘇生滿意的應了一聲，說明天會來接我。
我拿到衣服，是一件黑色的小晚禮服，中規中矩，沒什麼特別的地方，不過還是挺好看的，還有配套的首飾和鞋子，我都一一試穿上，發現居然無比合身。
只能說，周蘇生大概實在很有經驗，一眼就看的這麼准。
第二天晚上，周蘇生如約來接我，我雖然不是沒參見過類似的晚宴，但這次還是有些忐忑：「很重要的嗎？」
周蘇生嘴角帶笑，打量了我片刻說：「還好。比較重要，一個慈善晚會，會有一些大牌明星也來。」
我瞬間就有種不好的預感：「該不會陸亞卓也……」
周蘇生看著我，態度曖昧：「我也不大清楚。」
「……」我瞪著他，他笑著回看我。
……氣死人了。
果然是慈善晚會，周蘇生讓我不用緊張，這裡人才濟濟，饒是他也不過算是小角色，身為他女伴的我更不會吸引太多目光。我有些明白他為何會選擇那麼低調的衣服，原來是大環境使然。
不過他顯然低估自己魅力，我以他女伴身份出席，遭受了不少白眼，以及有意無意的冷嘲熱諷，雖然我自己本身不算在意，但想到如果昨天強硬一點拒絕，或許就沒這麼多事了，不免因此對周蘇生心生抱怨，無精打採的一個人在角落。
然後自我安慰：好在陸亞卓沒來。
誰知道剛這麼想完，就聽見有微微的喧嘩，我皺著眉頭看去，就見是陸亞卓挽著安心一起到來，他眉目如墨，臉上沒什麼表情，我愣愣的看著，卻又被他身邊靚麗的安心弄得有些慚愧。
差別，實在是太大了。
陸亞卓和安心一起在宴會中應酬，兩人都未發現我，畢竟我身在角落，又有意遮掩自己——其實我也不必這麼遮掩，反正其實他們看見了我也未必有什麼大不了，最多是又一次被視而不見罷了……
但是，我還是無法制止的想要躲避。
天算不如人算，從一邊過來的周蘇生用不算小的聲音喊了我一聲：「丁深深。」
這三個字讓陸亞卓微微回頭朝我這邊看來。
這次他沒帶墨鏡，我能確定他是在看我。
烏黑的眸子穿透過燈光有些昏暗的大廳，不偏不倚的射在我的周圍，我呼吸一窒，只是看他一眼，就挪開了目光，盯著眼前的食物，裝作沒有看見他。
不過……我卻無法控制自己挪轉的餘光。
我看見他看著我，我看見安心疑惑的同他說話，我看見他對著安心輕輕一笑，又搖了搖頭。
他大概是在安慰安心「沒什麼事」吧。
而我就是那個「沒什麼」，真是太不湊巧了。
周蘇生慢慢走過來，疑惑的低頭看了看我：「剛剛叫你你怎麼不應？」
問完又看了看陸亞卓那邊，然後恍然大悟一笑：「哦，我明白了。」
我無語的看著他：「你故意的吧。」
周蘇生只是一笑，卻不再說話了。
周蘇生委實是個敬業的演員，在宴會期間，他一直在孜孜不倦的騷擾我，與我貼的近近的說話，而我也只能裝作自然的接受，他顯然有意作弄我，我眼角忍不住又瞥了幾眼陸亞卓，他一直沒看我，我便對周蘇生說：「你不必這樣啦，他沒在看我。」
周蘇生隨意道：「我是無所謂了……不過你真的確定？」
「確定！」我喝了口手中的香檳，氣勢洶洶的回答。
周蘇生一笑，不再說話。
周蘇生畢竟還是有自己的應酬，我又沒認識的人，於是隨意走動，誰知道忽然感覺頭頂的光線明晦不定起來，我還沒來得及抬頭來看，手臂就忽然被人抓住往後帶了幾步，然後原本我站著的地方頂上的燈整個兒的砸了下來。
偌大的吊燈砸在柔軟的地毯上，還是不免整個破開，玻璃碎片四處飛散，身邊的人又把我往旁邊帶了一點，我心中驚慌，睜大了眼睛一直看著那一片滿地的狼藉，這時才微微側頭，一看，身邊的居然是陸亞卓。
心跳立馬加快，他就站在我身邊，一身剪裁合體的西裝讓他的身材看起來越發修長挺拔，側臉和以前一樣英俊好看，眉頭微微皺著，視線落在那盞燈上，似乎在責怪宴會舉辦方的大意。
我挪不開眼睛。
因為吊燈砸下來的原因，這一片都暗了下來，我卻還是可以看到他清晰的任何動作和表情，他輕輕側頭看了看我，然後放開了手。
我愣了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站在那裡。
其他人紛紛趕來，周蘇生也趕到我身邊，不停詢問我有沒有事情，宴會舉辦方也有人趕來，查看周圍情況，好在似乎沒人受傷。
我反覆保證自己的確沒事之後，周蘇生才鬆了一口氣的沒在反覆追問，我再抬頭，原本站著陸亞卓的地方已經沒有人了。
我呆了片刻，環視全場一周，才發現陸亞卓似乎居然已經和安心一起離開了，他們才來沒多久，這麼快就走，看來的確原本來不來也無所謂。
剛剛被陸亞卓握住的地方，卻彷彿還有餘溫，越來越燙，似乎整個都要燃燒起來。
最後周蘇生送我回學校，我讓他在底下等我，然後回房間迅速換了衣服之後，把禮服、首飾、鞋子都還給了他。
周蘇生有些驚訝，我只是皺著眉頭說：「反正，你以後少煩我。」
「……」周蘇生啞然，最後失笑而走。
不管怎樣，這也只是一個小插曲而已，不管是對我，還是其他人。
雖然有時候，這個小插曲，比我想象的更重要。
我當晚睡覺的時候就做了個夢，夢中是我們大學的時候，那時候陸亞卓還沒現在這麼嚴肅，面容尚算青澀，而我正叨叨絮絮的跟在他身後，說著一大堆事情。
陸亞卓好脾氣的聽著，然後回頭捏我的臉：「你不知道，說多了話會變笨嗎？」
「啊……？」我皺眉頭，驚訝的看著陸亞卓，「你也相信這麼不科學的話啊？」
陸亞卓好笑的搖頭：「這也未必完全沒有根據，至少從我認識你以來，感覺你越來越笨。」
我那時候生氣了，乾脆閉嘴不說話，陸亞卓主動跟我說話我都不理，最後他輕笑起來，說：「算了，你笨就笨掉，不要啞掉。」
「……」我其實自己也已經綳不住了，很想和陸亞卓說話，聽他這麼說，乾脆就笑起來，「好啦好啦，唔，你以後不準說我笨了！」
陸亞卓看著我笑，眼神柔和而繾綣，像明亮卻帶著朦朧的星辰——只是這樣看著我，卻並不說話。
我被他那麼看著，也就不在意這些事情了。
他盯著我看的眼神，越來越遠，最終和今晚陸亞卓看著我的眼神重合起來。
真是好笑呢，不管他對我的感情是怎樣的變化，他的眼神……似乎都是一模一樣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