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去愛吧像不曾受過傷害一樣。(1)

第38章 去愛吧像不曾受過傷害一樣。(1)

第38章去愛吧像不曾受過傷害一樣。(1)

日子很快就到了我要離開的那一天,我和踏踏沈籬吃了一頓飯,沈籬感嘆說:「還好這次有通知我,不像以前,就告訴踏踏,太不像話。」

我和踏踏都是笑。之後收整行李,我通知趙明,趙明知道我要走,卻也並不意外,只是說讓我在外面好好過,我答你也一樣,如果趙蕾需要,找新媽媽亦可。趙明只是笑,並不回答。

我在走前有點想去看陸亞卓,可是幾番猶豫,還是放棄。

最終只是發了個簡訊給她:「要幸福。」

其實,我一向是逃避的人,直到後來逃無可逃,只好正視問題。

既然已經正視了,幹嘛還妄想著回頭呢?

我捏著機票,就好像拿著定心丸,它告訴我,走吧,走吧。

我走的那天,踏踏和沈籬還有周蘇生都來送機,我很感謝,原來我沒有了亞卓,並不是孤單的一人,我有兩個最愛的,永遠也不會離開的我好朋友,還有給過我溫暖的周蘇生……但是未來的路,終究是一個人的事情,他們也只能陪我到那之外的地方了。

坐在飛機上,又是靠窗的位置從澳洲回來的時候也是靠窗的位置,我很喜歡靠窗的位置,在漫長而無聊的旅途中,除了睡覺之外,望著窗外白色的雲團和蔚藍的天空是很大的享受。身邊坐的是一個黑髮的混血兒,頭髮並非全黑,仔細看可以看出一點棕色,微微蜷曲,讓他看起來很溫順,眼睛是很漂亮的綠色,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他很快感覺到我的目光,大概也是習慣被人注視,所以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對我說:「這是真的。」

我笑了笑,說:「很漂亮。」

他果然聽慣類似的讚美,並不顯得多高興,只是禮貌道謝。

因為暈車的原因,我在飛機起飛和降落時都會不舒服,但這次居然卻沒有。

我看著外面的一切,並不能看到什麼,機場這麼大,真正A市風光都被遮掩,但是我忽然瞧見遠方一個很高很高的摩天輪。

那是上次我和陸亞卓一起去玩的那個遊樂場里的。

我和亞卓雖然去了那個遊樂場,卻因為亞卓太累,居然在過山車上睡著,而導致我逼他回去睡覺。

現在想想,我也真是麻煩,亞卓這麼累的時候,我還要他陪我去遊樂場。

飛機越升越高,逐漸什麼也看不清了,我閉上眼睛,拿過毯子蓋在身上,眯著眼睛靠在飛機上,越發迷糊之際,心口卻驀然一疼,我猛的睜開眼睛,卻什麼也沒有發生。

飛機正行駛著,離A市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我忍不住看了看四周。

總覺得有什麼預感,好像有什麼人,在我身邊,或者是在想著我。

可是並沒有。

打量一圈下來,都非我眼熟之人,在飛機上,就已經可以感覺到「異國他鄉」是什麼意思了。

我身邊的那位黑髮碧眼的男生正拿著一本厚厚的書看著,嘴裡輕聲念念有詞,我側耳去聽,開始沒聽懂,後來反應過來,是里爾特很有名的《沉重的時刻》。

此刻有誰在世上的某處哭,

無緣無故地在世上哭,

哭我。

此刻有誰在夜裡的某處笑,

無緣無故地在夜裡笑,

笑我。

此刻有誰在世上的某處走,

無緣無故地在世上走,

走向我。

此刻有誰在世上的某處死無緣無故地在世上死,

望著我。

里爾特是20世紀現代派中象徵主義大師,以前上學的時候忘記修哪門課的是偶,有教授說過,後來還特意念了這首詩。

當時我聽到就覺得很震撼,於是自然而然的就記了下來,可那時候聽到,也並沒有多了解其中含義,現在忽然在飛機上聽見一個陌生人念這首詩,卻忽然感慨萬千。

身邊的人忽然轉頭看我,漂亮的綠色眼睛里滿是驚訝:「你怎麼哭了?」

我愣了愣,說:「我哭了?」

伸手一抹,果然臉上是濕漉漉的一片,我有些驚訝,搖了搖頭回答:「沒什麼。」

他也並不再問,很紳士的遞了張紙給我,笑了笑就繼續看著自己的書,只是這回再沒念出來。

我猜想他以為我是因那首詩而多愁善感,但事實卻並非如此,只是對一個陌生人也沒什麼好解釋的,因此只笑了笑,躺回自己座位。

我和亞卓分開也有一段時間了,我一直沒哭過,一直沒有。現在卻忽然在一個陌生之地,對著一個陌生人,因為一個不算熟悉的詩歌而流淚。

怎麼回事呢?

閉上眼睛,我逐漸墜入夢鄉。

漫長的飛行之後終於到達目的地,坐飛機的不適與時差讓我剛踩著異鄉地面時就頭暈目眩,好在安妮已經來接我,她有一輛可愛的粉紅迷你,我看著安妮久違了的燦爛笑臉和那輛已經有點舊了的迷你,忽然想到踏踏,進而想,也許我也要買輛車了。

安妮碰了碰我臉頰,說:「我就猜到飛機不會按報告時間到來,所以晚了些來接你,哈哈,果然預料準確。」

沒有什麼多餘的寒暄,只是像孩子般的炫耀自己,我忍不住笑了笑,可是一笑又覺得後腦勺格外的痛,所以只說:「嗯。」

安妮接我回到當初我們合租的小屋,她說:「當初你走了之後也有人來住過,可是她太邋遢了!我受不了,所以乾脆自己花錢租下了整個屋子,你回來就更好了。」

我一笑,躺在後座,有點有氣無力:「唔,我現在也很懷念床的味道。」

安妮嘻嘻一笑,加快速度。

我躺在後座上,人暈暈乎乎的,這情況在我回到屋子然後睡了一天之後才有所好轉,只是因為睡太久,又難免睡到發暈,我忍不住跟安妮抱怨:「我真是太討厭飛機了。」

安妮看我:「那你以後就少坐嘛。」

我點頭:「是,最好再也不坐了。」

等打點好一切,安妮同我講,那家公司現在人事變動完,具體她也不清楚,不過大概知道是上層關係,中間的副總也變了,由原來的老頭子換成一個厲害的年輕人,所以底下一些職工也受牽連走人,從而造成一些職位的空缺,我才有機會進那家不錯的公司。

安妮一直說我運氣好,我只是笑,大概這就是有得有失。

等過了不久,我就開始去上班,讓我驚訝的是那個「新來的副總」居然是上次我在飛機上看見的黑髮碧眼的男人,而且他居然已經三十一了,但看他外表,我還以為他才大學畢業。他名叫EDGAR,中文名卻很喜感,叫郝仁,他說取名字時並未多想,後來才發現與「好人」同音,但亦覺得不錯,就懶得改了。

他的確是混血兒,母親來自中國,現在已經在澳洲定居養老。

他上次去中國是旅遊,想看看母親生活的地方,本來打算多待,後來因職位的事情回來,然後遇見我。

他也認出我,笑了笑說「水做的東方女孩」,我知道他是在調侃我在飛機上流淚之事,只好笑著不做聲。

郝仁的確是好人,做事時比較嚴肅,一絲不苟,可是下班之後就常常帶著略顯孩子氣的微笑,看起來好脾氣又易講話,他常常會因故送我回家,我剛開始會拒絕,可他總解釋說,我看起來像最要照顧的那個。

我不解的問他為什麼,郝仁笑著說:「因為你不喜歡笑。」

這回答讓我愣了很久,我來澳洲之後,過去的事情對我自然還是有影響的,但我自認為,這陰影已經一點點淡化了,總有一天,它可以消失不見,沒想到郝仁一針見血。

我說:「我常常笑啊。」

郝仁思考之後回答:「你笑起來的樣子,和我在飛機上看見你哭的模樣一樣。」

我無言,只好讓郝仁每天送我。

公司其他人也看出,有時候議論紛紛,但這公司原本就不大喜歡辦公室戀情,我自己亦是,所以最後還是和郝仁保持距離,郝仁知道我心思,也沒再強求。

倒是安妮有時候見我一人回來,還會問:「那個小帥哥呢?」

我跟安妮講過郝仁已經三十多,但她堅決不肯相信,每次都喊郝仁「小帥哥」。

後來有一次我因加班很晚回去,結果路上被人攔住,要求把錢叫出來,那人手中沒什麼特別厲害的武器,只是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卻也是我無法抵抗的。我正打算無奈給錢,身後卻有人搶先過來,三兩下解決對方,那刀也被踢飛到老遠。

我嚇了一大跳,仔細看就發現對方居然是郝仁,他平常看起來很是柔和,又有一點孩子氣,但是這次看氣勢卻全然不同了,他死死的瞪著對方,對方的雙手也被他扭至背後,那人估計也是嚇得夠嗆,怎麼也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是以一直呱呱大叫。

郝仁看了看我,問道:「沒事吧?」

我搖搖頭,趕緊回答:「沒事沒事。」

郝仁點點頭,把那人扭好,想了想對我說:「你為何不叫安妮來接你?」

他語氣不算好,多少有點責怪的意思。

我聽出他聲音里的不高興,但也知道他是為了我而這麼不開心,說「安妮今天有事情沒來。」

郝仁看了看手中的那個劫匪,說:「你跟我一起去,送他去警局,然後我送你回去。」

路上我忍不住問郝仁:「你跟在我身後的嗎?」

郝仁這時候已經不像開始那樣殺氣騰騰的了,臉上微微一紅,說:「沒有。剛好路過。」

我不再多問,忍不住笑著點了點頭。

這件事情之後,我和他日益熟悉,有些事情不必點破,自然也知道是什麼意思,但郝仁也從來沒有明說,他亦不多說話,只是行動,自那晚事情之後,就非要和我一起走,也不管什麼流言不流言,我拗不過他,只好讓他繼續送我回家。

郝仁實在是不錯,我心裡非常清楚,安妮亦勸我這種男人如果不把握就要被搶掉,但我總心有餘悸,郝仁不開口說什麼,而我也還沒有從亞卓那裡走出來,現在尚沒有這樣的心思。

一年一晃就過去,恰逢我生日那日,郝仁別出心裁像我求婚,我駭然,沒戀愛就結婚?

郝仁笑的溫柔,之前不是戀愛嗎?如果不是,那也可以先結婚。先結婚後戀愛,也是不錯。

我考慮良久,最終答應。

郝仁笑的很開心,他越開心,看起來就越像個毫無煩惱的孩子,我看著他的笑容,心底有一個缺了一塊的地方,慢慢慢慢被填滿,成為最為柔軟的地方。

安妮知道后很為我高興,抱著我又叫又跳,我被她情緒所感染,也忍不住笑了很久,最後還打了個跨洋電話給踏踏,跟踏踏說了這件事情。

踏踏知道后,微微沉默一會兒,然後笑著說,恭喜,又說,她到時候過來,一定要檢驗這個郝仁究竟夠不夠好。

我不斷點頭答應,踏踏又告訴我她已打算最近和周蘇生結婚,問我過去不過去。

剛問完她自己又沉默了,說,還是算了吧……

我當時正在忙一個案子,也的確脫不開身,所以踏踏這麼說,我也就順水推舟,沒有去了。

只是當然,賀禮少不了,我挑揀很久,最後選了一套考拉形狀的嬰兒服以及一些其他的東西空運過去,讓踏踏又喜又怒,打電話過來說我買的太早。

等案子處理完,我就辭職了,不僅是因為要避免辦公室戀情,而且我也本身就不喜歡在公司里按規律生活。

之後,我和安妮合開了一家甜品店,郝仁也有投資,不過估計拿不到什麼回報。我和安妮張羅許久,終於在某個晴朗的天氣里開張,我和安妮都愛吃甜品,郝仁身為「股東」,忍不住表示擔憂,怕我和安妮虧本,只因甜品還未賣出,就被我們先吃光。

我和安妮哈哈大笑,表示他的擔憂很有道理,不過即便虧本,我們亦會做下去,讓他準備好出錢救急。

郝仁苦笑點頭。

後來郝仁帶我去他家過萬聖節,也是讓我和他父母見面,他父母人都很好,母親說的英語不夠流利,父親說的中文也很奇怪,但兩人能夠很好交流,看起來比我和郝仁還像熱戀中情侶。

他和他父母都沒怎麼過問我的身世,後來偶爾說起,我還是說了父母都已經去世了,郝仁媽媽感慨的摸著我的手說我我受苦了,卻並不多問具體原因是什麼。

郝仁的性子估計就是和他父母一樣吧。謙謙有禮,也不八卦,就是郝仁被慣得有點像小孩。

但是我很喜歡這樣的他。

我本身性子淡,又因為之前的一樁感情而害怕,所以總對郝仁所有保留,我曉得郝仁也看出,但他從不問我任何以前的事情,只是在某次我看小說落淚的時候看著我說:「這是我第二次看你掉眼淚。」

他大概也有點想知道,那個女孩子為什麼在飛機上因為一首詩落淚,可是我卻沒有辦法向他描述,那個女孩子遭遇了什麼,得到了什麼,失去了什麼。

我和郝仁慢慢相處,他也是不急不緩的性格,只是的確很孩子氣,偶爾不高興,就會不自覺的鼓臉,但是面上還硬要作出有禮貌的樣子問我他哪裡做錯或者告訴我,我哪裡做錯。

就算有時我有氣,看著他的樣子,也總是會忍不住笑出來。

我同郝仁在認識的第三個年頭的春日結婚,那段時間踏踏、沈籬、周蘇生也來了,三年未見,踏踏和周蘇生早已結婚,可惜我卻沒有回國,沈籬大概是又與封二有什麼爭吵,看著郝仁,對我說:「叫郝仁的一般不大好,就好像叫封二的也未必二。」

後來我才曉得,封二「用計」讓沈籬懷孕,沈籬只好停住工作,但還是趕來這邊看我結婚,以檢閱郝仁,順便讓郝仁曉得我也是有娘家的人。

我們再見,沒人提起當年的事情,他們只是祝賀我,然後說郝仁這傢伙的確不錯。郝仁得到誇獎,不免又是一陣開心,鼻子幾乎翹起來,我笑他孩子氣,他卻說我不夠喜慶,要結婚了還是要笑不笑的樣子。我把嘴角扯起來問他,這樣可好?郝仁大笑說好。

婚禮並不多麼盛大,我和郝仁都並不大在乎這些我穿著白色的婚紗,站在教堂之中,對面是難得表情嚴肅的郝仁,他綠色的眼睛緊緊的看著我,交換戒指之後,我眼角幾乎發酸。亞卓,我終於結婚了,他很好,對我很好,我會一直幸福下去,我希望你也可以一直一直都很幸福。

踏踏他們在我們婚禮不久后就離開了,沈籬也要去安胎,上次在國內分開,我們都是笑著分開的,可是這一次,踏踏卻忽然抱著我哭了起來,沈籬也是眼含熱淚,周蘇生轉了個身讓我們三個女人抱在一起,三年前分開的時候,一切還是不同的,現在我們各為人妻或人母,心境也大變,會哭也不算矯情。

過安檢之前,踏踏對我說,好好珍惜,不要再錯過了。

我點頭說好,你也一樣。

後來,很久之後了,我已經懷孕三月,小腹微微隆起,嗜睡,但並不易怒,只是喜歡曬太陽,郝仁陪我坐在花園裡,有時候把耳朵貼在我肚子上,我笑他,現在也聽不到什麼嘛。

郝仁卻忽然很嚴肅的問我:「深深,你不會回去吧?」

郝仁一直叫我中文名,雖然發音一直有點奇怪。此刻他身後是大片的綠地,有點晃眼。

我疑惑的說:「我回哪裡去?」

「你原本住的地方。」郝仁回答。

我笑了起來:「當然不會。」

我不會再去哪裡,因為不管去哪裡,都會和他產生時差。

這時差,是我的天敵。

郝仁滿意點頭,又扶著我的手站起來,從身後抱著我:「深深,我愛你。」

我一愣,郝仁是把我愛你掛在嘴邊的人,只是我卻很少回應,也沒什麼特別的原因,慣性而已,總覺得愛就愛吧,也沒什麼好說的,這次我卻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嗯,我也愛你。」

陽光正好,我渾身暖洋洋,不自覺又睡過去,迷糊中聽見郝仁又在念詩。

幹活吧,像不需要錢一樣。

去愛吧,像不曾受過傷害一樣。

跳舞吧,像沒有人欣賞一樣。

唱歌吧,像沒有人聆聽一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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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慕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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