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是他們之間,最後的,最近的距離
第3章那是他們之間,最後的,最近的距離
出來的時候外面大雨傾盆,剛才情緒失控,一下子就喝得多了。
以至於頭有點暈暈的,執意拒絕了池燁為她敞開的車門,池燁頂著大雨喊她上車,她就是不肯。
「你不要管我,我想一個人走走。」
「早知道你喝了酒像個小孩子一樣胡鬧,我絕對不讓你喝酒!」
「我沒有胡鬧,我只是想走走。」
「聽話。」
突然他像哄個小孩子一般哄她,她聽後有片刻的失神,是不是每個男人都會這樣對很多女生這樣說話?就像終北以前也總會如此對她說,乖,聽話。
「好吧,我再走十步,就和你上車。」小右低下頭乖乖地數起步伐來,「一、二、三、四、五……十!好啦,我們上車吧。」小右搖搖晃晃看著池燁傻笑,她說,「你知道嗎池燁,我們每次約會,都不能一起下樓一起出入,所以每次我都是先下去,然後在他車子附近走上十步路,走得很慢,數很久,但是每次數到十的時候,他都會出來。」
是啊,因為她數到九以後,就盯著他出來的方向看,直到看見他高大的陰鬱覆蓋在她的視線以內,她才邁開下一步,同時開口數到了十。
這一次,「十」以後,他並沒有出現。
所以,我們走吧,池燁。
池燁拉開車門,把她塞了進去,碰到她的手,異常的涼。
這天夜裡,小右開始發高燒。
陳拉拉起來敲月末的房門,月末匆忙跑過來,摸著小右發燙的額頭,她的心真疼。她記得,認識池燁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情景,月末因為池澈給的傷心,一個人躺在病床上發燒,口中念著他哥哥的名字。那天池燁愛上她,其實他真不應該愛上她,明明知道她是他哥哥的女人。
而此刻,小右口中不停念出的,是含糊不清卻那麼沉重的「終北」的名字。一會清醒,一會昏睡。
拉拉無奈。想去叫醫生,可是這附近並沒有。
月末跑出去買了葯,給她吃下。小右忽然抓住她的手,眼神空洞。
「月末,終北,我想終北,我想他,可不可以幫我給他打電話?我不要離開他,我不能放棄他……」
「林小右!」陳拉拉一個耳光甩過來,手掌傳出微辣的熱度,與此同時她有瞬間的恍惚,她真的打了她,真的打了這個為愛傷成這樣的女人。
她想不清楚終北有哪裡好,可是為什麼在小右那裡卻是這樣的無可替代。
月末拿過手機,遞給拉拉,說:「打吧。」
拉拉看了半天,最終妥協,拿起手機撥了終北的號碼,可是一直響著,無人接聽。
再打,依舊無人接聽。終北從來不是會遠離手機的人,他工作如此繁忙,甚至很多年沒有關過手機。所以只有一個答案,那就是他已經對她厭煩,再不想有任何瓜葛。
儘管那麼地不肯相信,原來他並沒有多麼地愛她,可是事實還是這樣殘忍地證明了一切。
小右閉上眼睛,淚水順著臉頰流下來。原來愛情,不是她努力就可以得到的。
「終北哭了。」拉拉突然開口,語氣緩和很多,「終北知道了你辭職的消息,我看見了他發紅的眼眶,只是他什麼都沒有說。小右,他其實在意你的,只是你也要原諒他不能繼續在意了吧。」
可是他還是沒有去找她,不是么?也沒有接聽她的電話。
還有什麼期待呢?對於終北來說,一切,都無力去改變。
此刻的終北,正在家裡的床上躺著發獃。他看到清清的美麗背影,安靜地坐在化妝鏡面前卸妝。她很美,真的很美,美到曾經一度以為她不會屬於他。
當初以為的,可以給她全部的愛和關懷,就連那些現在也漏掉了一個角落。變得連這曾經完整了那麼多年的愛,都殘缺起來。
他因為不能欺騙她,所以坦白地告訴了她小右的存在,坦白地告訴她他的心因著一個突然出現的女孩而動搖起來,而那個女孩無論哪裡,其實都沒有她更優秀。
清清知道了,哭了,也忍了。
於是他們還是和以前一樣,或者說,比以前更加珍惜起彼此來。
手機放在枕頭旁邊,靜音狀態,一直閃爍不停。他沒有接,他接不起,他的手,太無力。
他看著清清,腦子裡卻是那個安靜的、聽話的、難過時大笑、開心時卻流淚的林小右。他知道這樣的自己是可惡的可恥的,可是大腦卻不受控制地想知道此刻她在哪裡,在做什麼。
清清回過頭,安然地看著他。有時候或許心裡會清晰而刺痛地感覺到他的心,越發的虛弱無力。只是她沒有辦法放棄,她不能夠沒有這個男人,這個她為了愛他付出了七年青春的男人。她希望時間過去很久以後,他會逐漸忘記那個叫林小右的女人。
而小右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就是這樣狼狽而落拓的出局。
她想起自己上學時候喜歡的作家和歌手,現在都已經漸漸疲憊了,不再那麼喜歡了,即便他們出了新書,即便她買了也可以放著半年不去翻閱,即便他們來北京開演唱會,她也懶得去費盡心思弄一張門票。小右對自己說,你看,我就是這樣善變的女人,我會對任何曾經轟轟烈烈喜歡過的人產生強烈的厭倦,那麼,我期待著有一天也會這樣的厭倦你,終北。
準備去新公司前的這幾天,她平靜了很多,心思淡得離奇,什麼都不去想,什麼也不問。
程月末休息好了,收拾簡單的幾件衣裳便被池燁接回自己家去了,臨走前,月末對小右說:「我為了池澈背叛了整個世界,我一直以為,池澈因為家庭和責任不能帶我走,直到那天我親眼目睹池澈為了另一個女人與他的太太慕君君說離婚,我才知道,過去的自我催眠全部是假象。原來我在他心裡確實什麼都不是,慕君君臭罵那個女人的同時,連帶狠狠羞辱了我,我不過是個酒吧女,他們池家再怎樣都不會娶一個卑微的酒吧女,我恨,我想證明他們池家有人可以娶酒吧女,那個人就是池燁……但是,我太他媽自信了,小右,我這一輩子,錯就錯在了始終自以為是,我想死,不是為了那個男人,他不值得我如此,我不過是覺得活著太沒勁,以前我以為唱歌就是一切,後來我以為池澈就是一切,死而復生這幾天,我想明白了,有錢才是一切。你也要記住,身份尊貴,你的愛情也會變得尊貴——即便那個男人從沒有真正愛過你。」
陽光下的程月末,影子被拉得很長,她美麗,決絕,說這些話的時候沒有掉一滴眼淚。
池燁過來幫她把行李扔進後備箱,月末看也不看他,用力將箱子向後拖了拖,她說:「殷勤完了嗎?你沒有必要再這樣,你對我的感情幾斤幾兩其實你自己最清楚,這幾天我是懶得說話理你,並不代表我接受你虛假的好意,池燁,請你別再將自己弄得多深情似的,至於以後我會怎麼過,那都是我的事,與你沒有任何關係,與你們池家都沒有一毛錢關係!這些話,也請你回去告訴你那個偉大的哥,我這輩子最大的恥辱不是愛過他,而是讓世界以為為了他吃藥自殺,告訴他不要自以為是,我以後一定活得比他好!」
那些話像一根根針一樣刺著池燁的心臟,他的臉蒼白無色。
林小右覺得自己也中了針,胸口憋悶,她看著池燁,也看著月末,沉默瀰漫在他們周圍。
轉身時,程月末脊背挺直,沒有流淚。
時間接近四月底,陽光毒辣辣地照射在她的後背,她穿著黑色露背裙,緊緊裹著瘦弱的身軀,隨手拿出太陽鏡戴上,她瀟洒地繞過池燁的車,攔下一輛剛好駛過的出租。
池燁一直站在原地,望著車子離去的方向,彷彿那條路,是他們一路走來碾過的痕迹,陽光將馬路照耀得發白,池燁感覺整個人有點被抽空,虛弱無力。
小右走過來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恍然自己的失神,他說,「你先回去吧,我公司那邊還有點事,我回去處理一下。」
小右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回了一句「好」,就轉身回去了。
「哦對了!」池燁忽然叫住她,「別忘了下周一去報到。」
「好,記得呢,多謝了。」
回去后小右忽然感覺特別疲憊,房間一下子變得空蕩蕩,陳拉拉去上班了,程月末回家了,池燁也不會再經常過來了吧。
好像從海邊回來后就幾乎沒有怎麼睡覺,總是半夜一點睡去,三點醒來,或者閉著眼睛翻來覆去,聽著外面窸窸窣窣的風聲,實在難挨就爬起來上網,看書,發獃。加上最近吃得很少,她心血來潮去體重機上稱了一下,發現竟然少了八個刻度。她不禁有點悲喜交加,不過十幾天的樣子,減了幾年的肥就是這樣輕而易舉地實現了。
小右無所事事,於是站在牆邊翻看日曆,去年的七月一號,有著醒目的紅色標記。她還記得,那天是公司的周年慶,如此,她才有機會和終北在酒醉以後單獨相處。那晚在大家第三場即將開始的時候,稀稀落落有人趁機溜走,終北也是在那個間隙裝做酩酊大醉,然後帶著小右離開了喧鬧的人群,他帶她在五星級酒店開了一間豪華套房,小右覺得有些受寵若驚,還在考慮要不要裝出一副猶疑的表情,可是剛一進門終北便將她抵在了牆壁,急促的呼吸直接沖向小右的耳際,她瞬間意亂情迷。
細密的吻綿綿覆蓋過來,終北的聲音有些溫熱的混沌,「你說,要怎樣我才能叫我不想你?」
小右笑著咬他的肩膀,聲音清清脆脆的,「你敢!你不許不想我,要時刻都想著我,即便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
突然嘴唇被堵住,他的舌頭狂妄地伸進來,小右的心臟狂亂地跳個不停,臉頰燒得可以煎蛋,那樣的時刻,她告訴自己要永遠記得。
半夜醒來,終北用被子蓋住兩個人的身體,鑽進去吻了她的腳尖,然後順著她的身體向上,向上,直到小右害羞得用腳毫無章法地亂蹬被子。
終北抱著她說:「我愛你,除了愛你,我什麼都給不起,所以別再等我。」
「不,我要等,等到你們結婚,或者分手。」
終北低下頭輕吻她的眉間,伸出手幫她擦掉眼角的淚,「你太傻了。」
「我愛你,比你愛我還要多的愛你,所以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為難,」還沒說完,終北的手機響起了簡訊的聲音,小右側過臉看了看,聲音細細地說,「你回去吧,她在等你。」
終北看了看手機,點燃一根煙,許久,沉默地起身,穿衣,告別。
連擁抱都沒有。
房門關上那一刻,四周萬籟俱寂,小右翻身坐了起來,用力捶打自己的心口,然後用力深呼吸。
告訴自己:不要想,不要難過,這樣就已經足夠。
過去那些記憶,除此還有太多,小右盯著日曆發獃,腦子有些打結。
還是不要再去想,她的勇氣只有那麼多,過去都給了愛你,從今以後,全部用來忘記。
星期一。小右第一天來成唯娛樂上班。
成唯和傳說中一樣大,豪華氣派,獨立的辦公樓,立在北京最繁華的黃金地段。
小右按照池燁的交代直接去找人事經理,人事經理是個女的,打扮入時,問了她的姓名之後,她還來不及提到池燁,對方就哦哦瞭然於心的樣子,急忙說,原來是池副總推薦的,請跟我來一下。
池副總。
小右慌亂地緊著步伐跟隨前面清脆的高跟鞋,腦子中急速旋轉著這三個字,她真弱智,成唯老大姓池。池家二公子。
「請問,池燁是你們的副總?」小右試探地開口。
人事經理回頭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後點點頭,「池副總說你是他的朋友,行業精英,說做企宣一定會委屈你,不過也沒辦法,剛來嘛,總要有個過渡,過一段熟悉了再讓你做一些管理工作,帶員工總比帶藝人輕鬆很多。」
成唯娛樂三年前在內地崛起,先後推出十幾位熱門歌手,然而很多人知道成唯還是因為最近幾年選秀歌手頻繁出道,幾乎最後都被成唯一舉拿下。
成唯的包裝和宣傳實力是其他唱片公司所不能比擬的,針對目前聽眾年齡以及身份進行市場推廣,據小右所知,成唯已經收購了很多小公司,如今胃口越來越大。
而這個如傳聞一般強勢的成唯娛樂公司董事長,姓池,名威。池威年事已高,小右後來才知道,原來池燁是池威最疼愛的一個私生子。
想不到,離開了終北,認識了池燁,竟然也是她事業上的一大轉折。
她以前想都沒有想過會來這樣的大公司謀職,她只求事業平穩,無風無浪,白天工作,晚上下班按時回家做飯,她希望那個與她一起朝夕相處的男人是終北,那麼她絲毫不恐懼一輩子都這樣平靜如水地過。
如今換了公司換了環境應該也是對的,看不到他,也就不再那麼牽念他。雖然只要不再看到他的眼神,她就可以不再痛。甚至,連過去的糾結都顯得不那麼清晰可辨了。
來到成唯的第一個周末就加班陪一位藝人,接機,安排日程,吃飯,逛街,最後在艷陽高照的晌午將他送上飛機,多數乘客都還不認識的一個新人而已,便折騰的林小右疲憊不堪,晚上她躺在沙發上貼著面膜發簡訊狠狠抱怨池燁給她找的好差事,池燁回信息說明天開始會放她三天假在家好好休息。
在她望著天花板出神的間隙里,陳拉拉悄悄從廚房爬出來,準備躲進房裡。
卻被小右叫住:「不要動我的食物。」
陳拉拉停下腳步,轉頭,猥瑣地撓了撓頭。
「那是我三天全部的食物。」林小右看著她手中抱著的泡麵。
「我借啊,明天還你。」
「不。我就是因為不想下去,所以才買的。你明天還我,我半夜餓死了怎麼辦?」
「那我晚上下去的時候順便買一盒回來給你。」
「鬼才信你。」
說完陳拉拉一溜煙就鑽進了房間。再也不見出來。
林小右在沙發上晃著大腿,怔怔地想著一些有的沒的,她忽然覺得,不論是自己的固執,還是終北的冷漠,或者三年零三天的期待,其實人總是想抓住那些自己根本抓不住的,一旦輕而易舉可以得到,或許也就沒有什麼意思了。
就像三年前的十月,小右冷靜地發簡訊給終北說:終北大人,我失戀了,我拋棄了我大學的男友。
那天的風很涼,已入秋季,可能是剛剛下過雨的緣故,凌晨12點,小右一個人蹲在馬路上,裹著大衣,還是覺得冷。
手機響了三次。都是終北打來。
他說:你就蹲在那裡等我,哪裡都不要去。
小右說好。然後真的一步也不敢移動。
直到車燈明晃晃地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抬起頭,眼神迷離而落寞,可是波瀾不驚。那天她所看見的終北,玉樹臨風。他從車裡走出來關上車門,快步走到她的面前。
拉起她的手,那個時候,他們是朋友,可是如此親密。
小右順勢站了起來,很想靠在他的懷裡,或許那樣會很溫暖。可是她知道,那個懷抱,是她所不能夠奢求的,因為她遲了很多年。他已經是屬於別人的男人了。
不過這樣也好,她可以看著他,可以與他做簡單卻貼心的朋友。她以為,那樣也可以是天堂。
思緒緩慢地又轉回到今天。那些事情都顯得那麼遙遠。
現在的終北,連朋友都不再是。
而事實上,總有一天,這些痛苦與困難都會成為安靜的過去。
就像一本塵封了很久的歷史書。除了灰塵,除了幾段讓人心酸讓人感慨的文字,什麼驚天地泣鬼神轟轟烈烈壯志凌雲都是沒有的。
如果身邊的人可以給你安寧,連翻一翻可能都懶到沒有力氣的。
陳拉拉吃完食物又恍恍惚惚轉了出來。
看見小右舒展著纖長的大腿在沙發上半死不活,她徑直走過來狠狠地踹了她一腳:「給你塊大白布蓋上吧!」
「別動我,最近我低潮。」小右有氣無力地哼著。
「合著我就高潮啊?」陳拉拉意外勤快了一回,從柜子里翻出一床大花被子就用力砸在了小右的身上,然後拖著笨重的身軀緩緩離開。
小右無力地轉過頭,看著她身上的大棉被——這麼重,可是在拉拉剛才拎起來的樣子看,如若無物。
嗯,確實。她比她高潮。
第二天下午五點的時候,池燁打來電話,約小右和拉拉一起去吃晚飯。主題是為小右新的工作新的生活而慶祝。
六點一刻,此時的夕陽正殘忍地散發最後的餘熱,小右翻出了一年前與終北在香港買的太陽鏡,戴上就遮住了她的大半個臉,她塗了玫瑰紅的唇膏,輕拍了一點粉底,未著眼妝,散著一頭亂糟糟的長發,依舊帶著繾綣的卷,套了一件款式特別簡單的淺藍色及膝連衣裙,與拉拉奔赴約定的酒店。
席間,話題零零碎碎,如此三個人的晚宴其實很無趣,好在比較熟悉,於是不說話也就沒有什麼關係。
都是叫不出名字的西餐,小右望著有些沒有興緻。
很久,她忽然開口:「池燁,有煙么?」
池燁愣了一下,眼眸里有著說不出的情緒,像是第一天認識林小右。
但他還是笑著搖了搖頭,「我不抽煙,所以沒有。」
小右也不說話,只是繼續低下頭看著說不出名字的菜色,手指支著尖尖的下巴,在心底寂寞地數著時間,1,2,3,4,5……
「你有點悶悶不樂,」池燁說,「我們說好了,是為你新的生活慶祝的。」
「哦,對的!」小右也突然回過神來,今天的主題是慶祝,而自己的這副死樣子,有點像葬禮。
「別管她,欠抽好幾天了。」陳拉拉一邊拿著刀子用力切,一邊碎碎叨叨地念著。
池燁呵呵淺笑,看著低頭不語的林小右,有些發獃。
「慶祝,要喝酒的。」林小右看著池燁笑得有點不易察覺的妖嬈,而說這句話的時候,她腦子裡其實想的是昨夜看的一部民國劇集,除了結局,都挺好看。
於是池燁招手叫來服務員,為小右斟上一杯紅酒,與此同時,小右恍然大悟,激動地拍了下桌子,「池燁!你騙我,你抽煙的!我記得,你抽煙的。」
「呵呵……」被揭穿了謊言的池副總有點訕訕的,也只好點頭承認,「是,可是不想給你。所以隨口編了個理由,想不到你還是挺關注我的。」
小右擺擺手,表示無趣,「算了,喝酒吧。」
「好,我們乾杯,紅酒對女人比較好哦!」可恨的池燁,真是多餘而自以為是的關懷。
「其實結局突然的悲,確實是有些多餘的哈!」良久小右自顧自地開了口,然後再次陷入自己糾結的情緒。
最後生硬的悲劇扭轉,太誇張,甚至跌宕了之前糾結的情節呢,如果她認識那個編劇或者導演,一定告訴他,結局是應該還給完滿的。
紅酒是容易讓人迷醉的,小右才喝了兩杯下去,就逐漸覺得有些不能自已的憂愁。
如果有一天,她想走,他說,會帶她去佛羅倫薩。
他的面孔在陽光下乾淨溫暖得像春天的小草。
她不懂他為什麼要帶她去佛羅倫薩,她想走,她一直都想,可是她好像是對著他搖了頭,說,別給我說這些,我會念念不忘的。
好像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世界再也沒有了光亮,只剩下空空蕩蕩的悲傷。
拉拉一直吃肉,小右一直喝酒。
她們似乎走到哪裡,都是這樣的角色。
小右的酒量越來越好了,儘管迷醉,可是意識無比清醒。
池燁被拆穿了謊言,於是也就無所遮掩,點燃一根煙,靜靜地看著這兩個奇特的女人表演。
直到手機響起,小右指著池燁的褲子口袋,說,是你的。
「我知道。」池燁拿出手機,微藍的屏幕泛著耀目的光,一下,一下,撲閃撲閃,如同某個人長長的睫毛。
終於池燁按了接聽鍵,裡面傳出很清脆的聲音:「池副總,我是Colin啊,你還記得嗎?上次你從首爾回來的航班上那個……」
池燁恍了下神,忽然記起來了,是上次為了躲避董事長派來那些人的追蹤,隨手拉來避人耳目的那個空姐……想到這,池燁皺了皺眉,在那邊聲音還沒膩完就掛了電話。
拉拉奸詐地笑,「舊情人哈!」
池燁白了她一眼,然後看向小右,小右面無表情,只是淡漠地玩著手裡的酒杯。
她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呢。池燁心裡開始疑惑起來,有時候溫順敏感得像需要全世界去保護,有時候又冷靜淡然的無關全世界。
出來的時候又是大雨。今年夏天就這樣來了,夏天來的同時北京的雨水也豐盛起來,她總覺得,今年的北京下了太多雨。
池燁叫了一輛計程車,停在她倆身旁。
上了車,車子緩慢前行,外面瓢潑大雨,下得安靜,凄涼。
拉拉吃多了,歪在車裡,不能動,她哀怨地嘆息:怎麼辦,褲子撐破了,小右。
剛好此時一個急轉彎,小右連忙說:「師傅,小心我朋友的肚子。」
繼而又趕緊糾正自己說:「哦不,是小心褲子。」
師傅有些不懂了,思考了一下,然後有些不敢確定地問:「是……孕婦嗎?」
一句話問完,池燁和小右哈哈大笑,池燁說:「不,是產婦,注意慢開,小心她的傷口。」
陳拉拉歪在車裡,轉過頭看了看池燁,從她的眼神看,她確實被激怒了。可是礙於一動褲子就要走光,於是只要作罷,忍著。
「陳拉拉,我想採訪你。」池燁用他的專業身份口吻說道。
「什麼?」
「是什麼不開心的事讓你吃了這麼多?並且不顧生命危險?」
「……」
「或者,是什麼樣的男人,讓你甘願為他忍辱負重有勇氣做單身媽媽?」
「……」陳拉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心裡盤算著,確實,看起來有三個月那麼大了。
兩個人開玩笑的同時,小右悄悄拿出手機看了看屏幕,然後發起簡訊來。
拉拉不用看,也知道她是發給誰。
小右已經有很多天沒有聯繫他了。今天她看起來喝了很多酒。
終於撞了英雄膽。
她發完,關上手機,獃獃看著車窗外,眼睛里是五光十色的霧氣,像極了北京此時的夜晚。有些濕氣,有些微涼,有些燈光閃爍。
那些對她來說無比珍貴的思念就如同掉入了一個漆黑的洞,沒有迴音。
眼淚掉下來,砸在池燁的手臂上。池燁微愣了一下神,轉過頭搬過她的小腦袋,輕輕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陳拉拉歪躺在前面,從後車鏡將一切看在眼裡,心裡不免一陣難過。所有的男人,不論喜歡過誰愛過誰,到最後,如果跟小右接觸久了,終歸都是會愛上她的吧。
她那麼好。美麗,善良,溫順,乖巧,優秀,有才情……幾乎所有美好的詞語都不足以形容她,可是為什麼,她還是她所認識的女人里,最不幸福的那一個呢?
她陳拉拉沒有任何人愛,至少目前是這樣尷尬的狀態,呃……或者說,這之前的幾年裡,似乎也一直是這樣的狀態,但是不代表以後的以後還是這樣尷尬的狀態……可是至少,她沒有小右那麼傷那麼痛的吧……
林小右縱然優秀美好,可是她卻惟獨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那一個。
小右靠在池燁的肩膀上,微閉雙眼,聽見他的呼吸聲,均勻而輕緩。
不得不承認,他的確很美好。
她很想問他,此刻,他想的是什麼,是否,是他美麗而倔強的程月末呢?那個同樣傷了他很深很深的程月末呢?
可是她沒有問。只是閉著眼睛,靠在他的肩上,一句話不說。
車子在高速上行駛,他們聽著彼此為他人而傷心和難過的心跳,相安無事。
而終北和月末。他們離開了他們,是他們的人生中,最為愚笨的抉擇。
假如時光倒流,是否還是由他先開口,把她帶入貪心的領域,然後才說不可以。而她卻已經掉入了漆黑的深淵,無論怎樣努力伸開手,也夠不到岸上的他。
終北,假如一切最初你就知道。又為何來招惹那樣安寧的我。假如可以回到那個時候,我希望從來沒有遇見過。也就不用現在所有的痛,全部由我一人來承受。
那天晚上回去,林小右做了一個夢,夢裡一直在尋找超市只想買一瓶果粒橙,她很口渴,可是她只想喝果粒橙。
醒來以後,她立刻爬去樓下的超市買了一瓶,回來的路上一直在想,如果愛情也是這樣,就好了,想要的,只要努力就一定可以得到。
可是低頭再看的時候,發現竟然不是果粒橙。而是果繽紛,只是不仔細區分的話,味道原來也是一樣的。
喝起來還是很爽。
不過是心裡覺得,這不是我昨晚想要的那一瓶飲料。可事實上,它帶給林小右的,卻真的是一樣的味覺。
繞來繞去,不是自己的終歸不是自己的,林小右這樣想著,心裡卻也寬慰了很多。
三天假期十分短暫,轉眼間又要面臨忙碌的工作。
林小右遲到了,剛一走進辦公室放下手提包,就被通知經理室找。她「哦」了一聲,隨之用清脆的高跟鞋踏著不滿的調子走去經理室,她還沒有見過這個經理,按照同事告訴的方位走過去,到了門口才若有所思地敲了門,門上寫著的明明是「副總辦公室」。
果然,門內傳出的聲音不用聽也分辨得出,溫溫軟軟的、那種只有南方的男人才會擁有的腔調。
小右走進去,池燁正坐在旋轉的辦公椅上,眼神里是似笑非笑的光芒。
「我回來了,」池燁說,「我爸爸特別高興。」
「什麼意思?」
「你沒聽說么?我執意要做自己的網站和事業,跟爸爸的關係有些僵,這個副總的位子也一直形同虛設。」池燁低下頭自嘲地笑了笑。
「那麼現在呢?」
「現在,」池燁攤開手,「一個人奮鬥的意義已經不存在了。」
「為什麼?」
「因為月末說,池澈因為我的存在每天悶悶不樂,雖然我不過是個私生子,但是總歸是兄弟,兄弟之爭,你應該清楚的。」池燁沒有再說下去,只是恢復沉默。
小右明了,也不再問下去,轉了下思緒,小右換了個話題:「那麼,池副總,今天叫我來,只是為了告訴我這事么?」
「噢對,當然不是,是想告訴你,你接下來的工作重點。」
「好。」小右終於坐下來,認真聽著。
「成唯剛剛簽約了一個歌手,半新人,也是選秀出身,之前與另幾家公司的合約都鬧了很多官司和不愉快,這一次我們簽下他,也費了不少功夫,我想交給你去帶。」
「哪個?」小右問。
「凌路淺,聽過沒?」
「凌路淺!」意外地,小右重複了一句,語氣中夾雜著莫名的興奮,她確實有點興奮,還記得上次破釜沉舟那一晚,小右威脅拉拉用的門票,就是這個凌路淺。
看著她的表情,對面的男人只是溫和的笑,然後遞了文件給她。
告別了池燁,小右開始準備迎接陳拉拉這位大齡剩女所崇拜的新人歌手。
不用接機,不用陪伴,不用安排食宿和酒店。
林小右,作為此次凌路淺的接待人,她被告知什麼都不需要做。
可是什麼都不要做,這讓她慌亂。
北京開始正式步入盛夏。小右幾乎有兩個月沒有任何關於終北的消息了。可是她並不覺得有多難過,因為工作中有了新的任務,於是也就有了新的心情。除了凌路淺此次活動以及新專輯的宣傳工作以外,她還負責他在北京的一切事宜。
她在網上搜羅所有關於凌路淺的資料,還是不夠滿意。按原則來說,凌路淺不過是一個選秀出身的人氣歌手,不至於大牌,可是人氣卻是兩年來最旺的一個新人了。
見到凌路淺的時候,是他飛到北京的第二天,在公司。
小右看著這個親切隨和的大男孩,顯得很不知所措。
反倒是凌路淺,微笑著對她伸出手,說:「你好,我是凌路淺。」
小右點頭,她想說知道,有誰不知道你是凌路淺。可是她沒有說。只是點頭,嘴角的笑顯得無比僵硬。
他身後的經紀人看起來很乾練,也很兇狠。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短髮,面無表情。
她說:「我是凌路淺的經紀人麥達。他的任何行程和活動都要通過我。」
小右點頭,說好的。
話畢,池燁拿著一份行程表走過來,說:「麥達小姐,這是凌路淺今天的行程,首先,我們要去攝影棚拍攝雜誌的封面照,還有活動宣傳照,然後要接受十五家媒體的採訪,然後……」
「夠了。」麥達打斷池燁的話,「這些,你應該在昨天晚上就通知我們。」
池燁歉意地報以一個微笑,說:「好的,以後會記住的。」
小右斜眼看了一眼他,他轉過來調皮地沖著她眨了眨眼。
拍攝工作很順利,凌路淺幾乎就是一個天生就該活在閃光燈下的人。他不用擺出任何裝帥耍酷的動作,只要站在那裡,隨意的一個姿勢,就是與舞台和布景完美的融合。
小右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眼睛透過這個光芒萬丈的大明星,思維變得逐漸渙散。不知從何時起,她已經無法集中去專註地看一件東西,也無法專註地去思考一件事情。她的意識越來越飄忽不定,眼神總是遊離。看著一個人的時候,常常會穿過他看向一個虛空的地方。
總是忽然就失明一樣的漆黑。沒有快樂,沒有悲傷。也無從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夢想。
林小右並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凌路淺已經收拾衣服走了過來。站在她的側面,她竟然還在獃獃地盯著前面剛剛凌路淺站過的地方發獃。
「心事么?」
小右嚇了一跳,忙收回目光,看到帥氣的凌路淺。
毫無瑕疵的面孔,詢問的表情。
她淡淡笑了一下,「沒什麼,搞定了?」
凌路淺點頭。
「辛苦了。」小右接過他隨身帶的物品,準備往外面走。
「工作需要,不辛苦。餓了,陪我去吃飯?我請。」
「呃……」小右遲疑了一下,轉而笑得婉轉,「也好,不過那多不好意思,我請吧。」
「不,我請。」
兩人僵持不下,最終還是小右妥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