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01
高中畢業那一年，我和青梅竹馬的江川以及我哥哥蘇洛言一起考上了很多學子都夢寐以求的A大。
在去A大報道的前一天晚上，在我的小屋子裡，我像小時候那樣趴在窗前，看著外面的星月，蘇洛言敲門進來將一個錦繡緞面的盒子遞到我的眼前。
我微微驚訝：「這是什麼？」
蘇洛言眼中有著笑意：「打開看看。」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盒子，捧在手裡，小心翼翼地打開，那是一個鑲有不知名淺藍色石頭的四葉草項鏈，我看著它，眼底有種恍惚，卻不敢伸出手將它從盒子里拿出來。
蘇洛言微微笑著，他替我將項鏈從盒子里拿出來，寶石的光芒映襯著月光，恍若美好的童話。他為我戴在脖子上，動作很輕，我的心卻「怦怦怦」地狂跳。
「恭喜你考上A大，這是禮物。」
我低垂著頭，視線落在項鏈上。又抬頭看他，最近覺得他消瘦了不少，難道是在賺錢為我買禮物嗎？我不禁問：「這個很貴吧？」
蘇洛言揉揉我的長發：「哥哥現在還買不起太貴的禮物給你，不過哥哥保證以後一定會送給我們家若若一份大禮。賣項鏈的人說四葉草會給人帶來幸福，蘇若，我希望你能幸福快樂。」
我含淚點頭，其實我需要的根本不是什麼貴重的禮物，我求的是蘇洛言的一份真心。這份心意千金難求。
「謝謝哥哥……」除了謝謝，我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才好。
「你和我之間還談什麼謝不謝。」
「我都沒有給你準備禮物，我真是個不稱職的妹妹。」我有些自責地低下頭。
「你都說了你是妹妹了，哥哥照顧妹妹給妹妹買禮物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哪裡會有人為了收回禮而送別人禮物的啊！」他安慰我說。
「我……」我想了想，踮腳在他的腮旁輕輕地吻了一下，只一瞬間，我的臉變得通紅，「這……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蘇洛言顯然被我的舉動嚇到了，過了好久才回過神說：「這個禮物我收下了，我很開心。」
聽到他這麼說，我的心情愉悅：「嗯啊，哥哥永遠是我最好最好的哥哥。」
「傻丫頭，怎麼開始胡言亂語了，早點休息，明天還要去A大報道。」
「嗯。」送走蘇洛言，我躺在床上想著剛才的那個吻，指尖碰觸嘴唇，上面似乎還留有他的溫度。
那一晚我做了一個很美的夢，夢裡有我、有蘇洛言還有上躥下跳的江川。
第二天，我們三個人收拾好行囊一起去A大報道，雖然A大就在我們所住的城市，不過學校在郊區，距家有一定的路途，我們三個都只能選擇住校。蘇洛言念的是法律系，我念的是藝術系，江川念的是經濟管理系。
帥哥出現的地方總會產生「帥哥效應」，比如蘇洛言，他剛進學校沒兩天，法律系就已經評比出了最新一屆的「系草」，而且女生們還送了他一個「冰山王子」的稱號。一時間，蘇洛言成了不少女生茶餘飯後的談資，就連我們藝術系的女生也有偷偷跑過去只為看他一眼的。
當這群為蘇洛言「瘋狂」的女生知道我是他妹妹的時候，我就成了「橋樑」，當然我很開心能當這種「橋樑」，在蘇洛言明令禁止我不準收女生們的禮物之前，我吃了不少好吃的。
直到……
「蘇若，我鄭重警告你，不準再收零食了。」蘇洛言終於在某個午後忍無可忍地找到了我。當時我懷裡正抱著薯片吃得很開心。
「哥，誰招惹你了，你怎麼這麼生氣？」很難得看到蘇洛言臉上有生氣的表情，我忍不住調侃。
因為知道蘇洛言不會對我生氣，我在他面前總是那麼的肆無忌憚。
「你看這是什麼？」他把手機塞到我手裡，收件箱里都是女生要求約會的簡訊，而且每一條似乎都在說，我很高興你能收下我的禮物，我們在××地方見面吧！
我尷尬地笑笑，「哥……我不是故意的。」
「你是有意的，我知道。」他毫不留情地說。
「哥。」我搖晃著他的胳膊撒嬌說，「我不是故意的，我保證以後不會了，絕對不會了。」
「真的？」很顯然蘇洛言不相信我的保證。
「哥，你不要這樣，我是你最親愛的妹妹，你一定要相信我啊。」在蘇洛言面前我一定要用軟的，絕對不能強硬，撒嬌賣萌是最好的方法。
「下不為例知道了嗎？」蘇洛言果然軟化，無奈地嘆氣。
「嗯嗯，哥哥最好了。」我對蘇洛言笑著，內心卻在哀嚎，我的美食、我的巧克力、我的薯片、我的……心好痛。
蘇洛言當然知道我在想些什麼，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妥協，因為就在我們談話的這短短几分鐘又有幾條簡訊發了過來，格式十分統一：洛言，我是×××，你已經收到我的禮物了吧，我們約會吧。周六上午（下午）×點在×××，我們不見不散。
雖然看到了這樣的簡訊，我還是淚眼汪汪地看著蘇洛言說：「哥，要不留一點？」
「乖，哥給你做好吃的。」
「哥！你又用這招，六歲時就開始用，你不覺得老土嗎？」
關於「哥給你做好吃的」這件事情其實是有來歷的……
02
記憶回到我六歲那年，那個時候的蘇洛言剛進我們家，對於他我不算友好，但是反應最大的是媽媽，她當時十分討厭這個不知道從哪兒來的男孩，即使他長得十分好看。
那天媽媽下班回到家，我撲上去抱著她的大腿說：「媽媽，哥哥今天給我講了一個故事，很好聽，我講你聽，好不好？」
媽媽怔怔地看了我幾秒，表情冰冷，我忽然有一點點失落。
媽媽突然抓住我的肩膀，我忍不住叫了一聲：「痛，好痛。」
看到我的樣子，媽媽才放開手，可她的雙眉卻皺得很緊。我看著她走進陽台，蘇洛言在她的面前站了起來，抬頭看著她，神情淡淡的。
我站在媽媽的身後，看不見她現在的神情，但可以清楚地看見她的雙手緊緊握成拳，她問：「你媽媽是誰？」
「我不知道。」蘇洛言答。
「你怎麼會不知道，是不是你爸爸這麼教你的？是不是！」媽媽很生氣，她拉扯著蘇洛言，可他卻動也不動。
「你媽媽是誰？那個女人究竟是誰！」
媽媽一氣之下，甩了他一記耳光，我睜大眼睛，剛才那一巴掌媽媽是使足了力氣，可蘇洛言的神情依舊沒有變化，但是他左臉上的巴掌印慢慢浮現出來。
他不悲不怒，就好像一個精緻的木偶娃娃。
「媽媽，你別打哥哥，我好不容易有個哥哥，你別打他。」我突然衝到媽媽面前張開雙臂擋住她。
爸媽因為工作的關係經常不在家，我雖然經常出去和江川他們玩，可更多的時候我都是一個人趴在窗檯前默默地等著爸媽回來。
蘇洛言突然出現在我的生命當中，媽媽對他十分討厭，我原本是應該討厭他的，可是每次看著他那張非常漂亮的臉，我就沒辦法討厭他。
自從他來了之後，有人陪著我，有人給我講故事也有人開始在爸爸媽媽不在的時候對我好，雖然他不經常說話，但是我知道他一直在我身邊陪著我。
看到媽媽這樣打他，我的心裡好難過。
「蘇若，你讓開！」媽媽的雙拳握得緊緊的，她沒有再罵蘇洛言，只是看著他，或許，這樣的孩子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或許，因為蘇洛言才八歲，如此對待一個孩子，讓她有些動搖，我更是不知所措。
房門突然又被打開，爸爸也回來了，他看著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慌張地看著陽台。爸爸似乎發現了什麼，他走過去，看見媽媽站在蘇洛言的面前，他很快將她扯開，質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媽媽一個踉蹌向後退了幾步，沒有說話。
「怎麼，我打他你心痛了？」媽媽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怒氣，冷笑著問。
「洛言是我的孩子，我當然會心痛，你竟然會對一個這麼小的孩子動手。」爸爸的怒意正濃，瞥了媽媽一眼，轉頭對著蘇洛言噓寒問暖，「洛言，你沒事吧，臉有沒有很痛？爸爸帶你去擦藥。」
蘇洛言站在那兒倔強地搖頭說：「我沒事。」
「怎麼可能沒事，臉都腫了，我帶你去上藥，」說著爸爸轉頭看了媽媽一眼，冷聲說，「洛言是我兒子，是這個家庭的一員，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你懂嗎？」
媽媽怔怔地看著爸爸，眼裡的淚水一直在打轉，卻強撐著沒有流下，過了許久，她連說了三個「好」，語氣中透露出疲憊和嘲諷。
我看著媽媽從陽台走出來，她倔強地挺直背脊，卻恍若空殼，直到她在我身邊走過——這是她唯一一次沒有正眼瞧我，最後離開了家，幾天都沒有再回來。
爸爸蹲下來，撫了撫蘇洛言的頭髮，輕聲說：「不要怕，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
蘇洛言看著他，眼睛如同琥珀般透明，沒有痛苦，沒有難過，就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似的點了點頭。
爸爸彎了彎嘴角：「洛言乖，以後和妹妹好好相處。」
蘇洛言點了點頭。
爸爸轉而看向了我，我趕緊跑向了陽台，同蘇洛言站在一處，也點點頭。爸爸也伸出手，親昵地拍拍我的肩膀：「你們都是好孩子。」
他在微笑，我卻覺得他的眼底滿滿的都是苦澀。
爸爸站起來，說道：「冰箱里有麵包，爸爸工作忙，就不回來做飯了。」
我點點頭，其實也就是又回到以前干啃麵包的時候，沒有什麼特別的。
爸爸轉身出了門，蘇洛言又坐回原位，繼續看著他的書。
我微怔地看他，蘇洛言臉上的紅印記在陽光下愈發明顯，可他的表情卻看起來特別寂靜。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就跑到廚房，像模像樣地在爐子上放了一個鍋，開始煮水，等水開了之後，丟了一個雞蛋進去。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算是煮好，就站在爐子旁邊一直等著，直到鍋裡面的水差不多都幹了之後，我才將爐子關掉，用手巾將雞蛋包裹著拿出來，遞到蘇洛言面前。
他抬頭看著我。
我將雞蛋放在他的臉旁，說：「你拿著敷一下，很快就好了。」
他似乎微微一愣，看了我許久，才伸手將雞蛋接過去，敷在臉上。
我忙問：「怎麼樣？是不是好很多？」
他點點頭。
我很高興地挨著他坐著，雙手撐著腦袋，說道：「以前我跟江川打架，如果受傷了，回來后，媽媽就拿煮好的雞蛋給我敷著。」
我樂呵呵地笑著，蘇洛言垂著頭，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在聽，只是自顧自地接著說：「敷好了之後，那個雞蛋還可以吃，很好吃的。」
他依舊沒有說話，低著頭，劉海在額前投下陰影，我看得愈發不真切了。
良久，我低聲說：「哥……其實媽媽挺好的，你不要怪她。」
他點點頭，突然說：「謝謝。」
他的聲音很低，我微微一愣，蘇洛言抬起頭來，將雞蛋遞給我，說：「你吃吧，我已經沒事了，雞蛋如果太涼了，就不好吃了。」
我看了看雞蛋，又瞧了瞧他，猶豫了會兒，接過雞蛋，開始剝，在準備送進嘴裡的時候，突然停下來，問他：「哥，你吃不吃？」
蘇洛言搖了搖頭：「你吃。」
「嗯。」我很高興地將雞蛋塞進嘴裡。
可蘇洛言卻看見我皺起眉頭，便問：「怎麼了？」
「這雞蛋……煮得好老。」
我滿嘴包著雞蛋，努力吞下去，我想我的表情一定難過極了。
可蘇洛言突然笑了，雙眼彎成了月牙，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笑，不知道為什麼，我也跟著傻笑起來。
晚飯的時候，爸爸、媽媽果然都不在家，他們的工作就是這樣，經常會加班，晚上的時候家裡只有我一個人，只能隨便吃些東西墊下肚子然後等他們回來做好吃的。我突然好後悔，昨天的雞翅應該留下幾隻的，如今只好吞口水了。
我看著蘇洛言從冰箱裡面拿出來的麵包，又嘆了嘆氣。
蘇洛言叫我吃晚飯，我很不情願地坐在我的小板凳上，嘟著嘴，蘇洛言又給我倒了一杯牛奶，將麵包放在我面前，問：「若若，你怎麼了？」
「我好討厭吃麵包，我不要吃，不要吃！」我抱怨著，雖然麵包香味誘人，但是我就是不喜歡那個味道。
「乖乖吃掉，不然一會兒該肚子餓了。」
「我不要吃啦！」
「乖，現在先吃一個，明天我給你做好吃的。」
「好。」
聽到他這麼說，我不甘願地拿起麵包狠狠地咬了一口，蘇洛言和我不一樣，他吃麵包的時候，舉手投足間一派溫雅。
我一邊看著他，一邊吃著麵包，就好像加了料一樣，很快就吃完了，我又很快喝了杯牛奶，前後加起來沒花費五分鐘的時間。
蘇洛言看我這麼快吃完，便把自己的麵包遞給我：「你吃我的吧。」
我打了飽嗝，擺擺手：「我已經飽了。」
後來我想想蘇洛言那句「我明天給你做好吃的」不過是騙我吃飯而已，他也不過是一個八歲的孩子，能做出什麼好吃的，爸爸都那麼老了做飯都不好吃呢？
結果，第二天，很早的時候，蘇洛言就叫醒了我。
我遲鈍地轉著眼珠子，看看天花板，然後看看他，問：「做什麼？」
「我們去買菜吧！」
我不樂意，翻了個身，繼續想睡，嘟噥著說：「我不想去。」
「那晚上你還想吃麵包或者饅頭嗎？」
「絕對不想！」我幾乎是從床上跳起來，我最討厭麵包和饅頭了。
「那就起來吧，我給你煮麵條吃，然後我們去菜市場買菜。」
蘇洛言說完后，轉身去廚房，我愣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他剛剛說吃麵條，就一溜煙地跑去刷牙洗臉，然後拿著我的筷子，早早地在桌邊坐好。
過了會，蘇洛言端上一碗麵條，上面有一個荷包蛋，湯水很清，還飄著一些蔥花，我怔怔盯著面前的麵條，然後又看了看蘇洛言，瞬間覺得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又高大了許多。
不愧是哥哥，真厲害！
我拿起筷子挑起麵條放進嘴裡，好像煮得有些軟了，又喝了一口湯，好像有些淡了，最後咬了一口荷包蛋。
這個不錯。
不老不嫩，咬開的時候有一點點流動的蛋黃，然後馬上凝固到舌尖。
「好吃！」
我嘴裡塞得滿滿的，一邊還努力在說話，蘇洛言輕輕應了一聲，也開始吃麵條。但是我吃得比他快，就等著他，可沒想到，最後蘇洛言將他的荷包蛋夾到我的碗里，說：「你吃吧！」
我看了一眼荷包蛋，又看了一眼他，然後吞了吞口水。
蘇洛言放下碗筷，說：「我已經吃飽了。」
我點頭，夾起荷包蛋就往嘴裡送，這種事情我最樂意幫忙了。
蘇洛言一直在看著我，雖然我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因為媽媽說過，我像餓鬼投胎，吃相難看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