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蘇洛言，你真不夠義氣，有女朋友這種大事竟然一直瞞著不告訴我們。」江川嘻嘻哈哈哈地對紀暖暖介紹自己，「嫂子，我是洛言的哥們兒江川，初次見面請多關照。這位是我的女朋友顏樂樂。」
「我聽洛言說起過你們，男才女貌果然十分相配。」紀暖暖客套地回答，她不知道顏樂樂和江川是今天才告訴我們他們的關係，蘇洛言之前並不知道，又怎麼會提起兩個人？
這種時候，虛偽其實是很好的掩飾。
江川聽到她這話也沒有什麼異樣，只是錘了蘇洛言肩膀一下：「這頓飯你請，這麼大的事兒也不告訴我，太把兄弟我當外人了。」
蘇洛言還是沒有說話。
我緊緊地閉上雙眼，剋制住不自然的顫抖和來自脊背上的寒意。他為什麼一定要保持沉默？這是默認的意思嗎？我愈發心虛，手心都握出冷汗。
我仍舊不死心地盯著蘇洛言，以至於江川叫了我很多遍我都沒有聽到。
「蘇若，你幹嗎呢！」他拍了我一下，我這才回過神，見我有反應，江川繼續說，「快點跟嫂子打招呼啊。」
嫂子嗎？這兩個字我怎麼也說不出口。
我覺得自己好荒謬，荒謬到我自己都很想嘲笑自己。哥哥有女朋友了我似乎是應該開心的，可是我好想哭，我這才發現，那天在小餐廳時，丁佳琪那份堅韌和瀟洒真的好難得。
可是我真的難過！
我以為我會是第一個知道他戀愛的人，我以為他會在第一時間跟我分享，為什麼我成了最後一個知曉答案的？
我是他的妹妹不是嗎？是小公主不是嗎？為什麼我成了一個被蒙在鼓裡的傻瓜？從此以後，他的溫柔將不會只對我一個人了吧，我不是蘇洛言的公主妹妹了，因為他有了另一個值得付出的女孩。
我感覺自己像一隻被拋棄的破布娃娃，江川有了他的顏樂樂，而蘇洛言也有了自己的紀暖暖，那我呢？我是不是從此以後只能一個人了？
「你是不是擔心以後蘇洛言就對你不如以前那麼好了？失寵了？沒事，以後有江川哥哥罩著你。」
我看著他，視線卻落到他緊緊牽著顏樂樂的手上，他已經有了自己的公主，已經有了自己要守護的人，我對他微笑，僅僅只是微笑著。
「原來是這樣啊，放心吧蘇若，就算我和洛言在一起，他還是你的哥哥。」在說哥哥這兩個字的時候紀暖暖加了重音，說得好聽，其實是在宣示自己的所有權。
我從來沒有想過會這個樣子，突然有一天出現一個女生跟我說她是我的嫂子，那麼猝不及防，連準備的機會都不給我。
我還想，我會是第一個與蘇洛言分享的人，看來只是我的空想。
我終於知道丁佳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她其實是想告訴我蘇洛言和紀暖暖的關係非比尋常吧，因為我們倆的關係，所以只是含糊地問了一句。
我是最後才知道的人嗎？
呵呵，我的哥哥啊！
「蘇若，你還是這麼傻。」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我再一次陷入遲鈍，我獃獃地看著站在我身邊的宋君慕，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怎麼，還沒想起我是誰？」宋君慕問。
「廢話，當然記得，我們走吧。」
「去哪兒？」
「當然是找個地方好好敘敘舊咯，這兒人太多，我們還是不要當燈泡了。」我努力扯出笑容，不由分說地拉著他出門，拉著他走出這個讓我壓抑的地方。
我似乎給自己的逃離找了一個很好的借口，也給自己的懦弱找了一個很好的出發點。
原來我是這麼害怕一個人，害怕自己會孤單一個人。
「絕對沒問題。」宋君慕攬住我的肩膀轉頭對身後的人揚了揚手說，「蘇若我要帶走了，下次我請大家吃飯。」
不知道為什麼，我在他的聲音里聽到了難過的味道。
但是我沒有去深究，只想儘快離開這裡，越快越好。
「蘇若。」
我聽到蘇洛言在叫我的名字，他的聲音很輕，輕得好像風一吹就會消散一般。
我的腳步停了一下，然後頭也不回地跟著宋君慕離開這個傷心地。
外面的世界突然讓我覺得好空曠，初秋的風撩起了我額前的黑髮，我搖了搖頭，試圖把腦中雜亂的思緒甩開，可突然覺得頭頂轟隆作響，就好像暴風雨，吹落了一地破碎的記憶。
究竟是為什麼？
我的心裡忽然空空洞洞的……
03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我的腿都已經酸軟，我茫然地站在路邊，看著這個城市的車水馬龍，找不到一個屬於自己的方向。
我一直以為蘇洛言是我的一切，就算全世界都拋棄了我，我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叫蘇洛言的哥哥為我遮風擋雨。
他說，蘇若，以後就剩下我們兩個了。
我說，你永遠是我最好最好的哥哥。
他說得沒錯，以後是剩下了兩個人，不是我們，是你、是我。又或者是你的生活，我的生活。
那個時候的我真的很可笑，哪裡有什麼永遠，永遠往往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麼長。
「你其實沒有記起我的吧！」
宋君慕的聲音嚇了我一跳，剛才是宋君慕幫我解圍，我才有機會逃離那個牢籠的。我有些愧疚地看著他說：「對不起。」
想到江川對宋君慕的評價，我下意識地退後兩步，和這個不良少年保持距離，聲音里也帶了些顫抖，我說：「對不起，改天我請你吃飯賠罪吧！」
「我被利用了呢！」他的臉上突然閃現受傷的表情。
「情場高手」的表情果然變化很快，裝受傷都可以裝得這麼真實，要不是見到過他對丁佳琪的殘忍，我差點就相信了。
我還是沒有辦法記起過去我和宋君慕在哪兒見過，印象中我們這是第三次見面，第一次是圍觀八卦那次，第二次是在樹下，每一次都很短暫。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跟他「好久不見」了。
也許就像江川說的那樣，這不過是宋君慕老土的搭訕方式，不同的事別人只用一遍，他多用了一遍而已。
「不記得就算了，我帶你到處走走，就當是我被利用的補償。」
我第一反應就是想拒絕，蘇洛言是絕對不會允許我和宋君慕這種人走到一起的。想到蘇洛言，我的心又痛了一下。
「難道你想過河拆橋？」宋君慕又問。
「沒有……」事實上是我利用了他，這一點毋庸置疑，我輕嘆，「那走吧！」
「我們先吃飯，午飯被攪和了，你應該餓了吧？」宋君慕淡淡地笑著，哪裡有一點小痞子的模樣，分明是一個表現良好的優質少年。
「算了……我不……」我再一次想拒絕，總感覺和宋君慕獨處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不準拒絕，今天你一定要補償到我滿意為止，這是你欠我的。」他霸道地打斷我的話。
「我……」拒絕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不準拒絕！」他再一次強調，見我沒有再說話的意思，直接拉起我的手往前走去，我想要掙脫，卻發現他的力氣很大，我根本掙脫不開。
那就當做利用他的補償吧，反正就這麼一次。
我默默跟在宋君慕的身後一直走，走了一會兒，他在一家餐廳門口停下：「就是這兒。」
我抬頭看了一眼餐廳的名字，被嚇了一跳，這兒的價格……好貴，根本不是我們這種平民小百姓能負擔起的。
我扯扯宋君慕的衣袖說：「我們換一家吧，我現在還不是太餓。」
他一眼看穿我的顧慮：「放心吧，我請你吃，當做你拯救我的酬勞。」
「拯救？」我不太明白這句話的意思，難道不是利用了嗎？
「是啊，如果不是你拯救了我，估計我現在還在看那群人『演戲』，所以我應該感謝你。」
這個理由真牽強。
「走吧！」他硬拉著我的手走進餐廳，裡面豪華的裝修讓我恍如夢境。
初進時的幽暗不過是浪漫的前言，溫軟的法語歌在耳畔輕喃，酒紅色沙發座，鈷藍色傢具，幽幽的燈光，不無安靜地表現出異域風格。
我獃獃地看著周圍的一切然後低頭看看自己和這裡格格不入的衣服，突然很想逃離。
可是，我的手被宋君慕死死攥著，他根本不給我任何逃開的機會。
「蘇若。」他柔聲叫我的名字。
「嗯？」我茫然抬頭。
「笨蛋蘇若。」他伸手在我的腦門上彈了一下，「別胡思亂想了，這兒不過是一個吃飯的地方，能吃飽喝足就好了，誰會管你其他啊！」
他的這些行為似乎有些超過普通同學的界限了，不過聽到他這麼說，我稍稍放心，對他笑笑，原來這個男孩不僅僅會裝帥，安慰人的本事也很高超。
「走吧，你不餓我還餓呢！」宋君慕把我帶進一個包廂，那兒環境優雅，打開窗戶，窗外竟然是一個小水池，水池裡的鯉魚悠閑地游著，好不愜意。
如果我也能變成一尾自由自在的魚該有多好？
「別看了，先點餐吧！」
「嗯。」我坐回到位置上，翻開餐單，密密麻麻的英文看得我眼睛都花了，只得把餐單推給他，「我看不懂，你幫我點吧！」
「好。」他寵溺地看著我，我不自然地別過了頭避開他的視線。
他操著一口流利的英文和服務生交流，當他點完餐，我看著他，視線相對，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跳突然加速，我的臉紅透，再一次別過臉。
我竟然在宋君慕面前失態了，真是丟人，好丟人！
「蘇若，沒想到你還挺可愛的。」
「可憐沒人愛嗎？」如果是這個意思，那很符合現在的我。
不知為什麼，突然想到了蘇洛言，心頭又是一緊。
「傻瓜，先吃東西，什麼事情都是吃飽了才有力氣想的。」
高級餐廳的飯菜上得很快，味道也很不錯，我安靜地埋頭吃著東西，眼淚落進湯里，濺起一圈圈漣漪。
如果現在坐在我對面的人是蘇洛言該有多好？
「快點吃，我一會兒帶你去個地方。」
「哪有人請客吃飯讓客人快點吃的？」我表示嚴重抗議。
宋君慕又看了我一會兒，下了一個結論：「我發現你好像很喜歡跟我頂嘴。」
我「呸」了他一聲，直接插起一塊牛排就開始大口大口地吃肉，這味道還真不錯。果然有句話是對的，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應該吃好的。
等我吃完的時候，我發現宋君慕正在用一種很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我，我有些莫名其妙，問：「你又看我做什麼？」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吃牛排不用切的。」他好像很佩服的樣子。
我揚了揚頭：「這叫做氣魄，你說你一個大男生，那麼秀氣做什麼？」
宋君慕微微一笑，也學著我那樣開始大口大口地吃肉，果然速度就加快了很多，我呵呵地笑著：「這樣不就快了很多。」
他吃完后，抹了抹嘴：「差點把我噎到。」
「這是一門技術，得練！」我很鄭重地說。
宋君慕哈哈大笑，我撇了撇嘴，還以為這人是孺子可教也，這會看來也不過是頑劣的學徒。
最後，宋君慕買單，我偷偷看了一眼賬單上的數字，不禁咋舌，好貴。下次我一定要找個借口把這份人情還了才好。我不喜歡虧欠別人，尤其是宋君慕這種人，欠了一次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還清了。
「吃飽了嗎？」他問。
「嗯。」我點頭。
「那走吧。」
宋君慕的話總會給我帶來一種輕鬆的感覺，雖然意識中總是想要和他離得遠遠的，但是又總能被他的話吸引。
「去哪兒？我可以不去嗎？」
「不可以，這是你欠我的補償。」
「剛才還是感謝啊！」我反駁。
「對啊，吃飯是我感謝你，但是接下來就是你補償我了啊！」
「我……」
「反對無效，走吧！」我被宋君慕強拉著離開，怎麼也掙脫不開他的手。
「你放開我好嗎？」我弱弱地說。
「讓你逃跑嗎？我才不幹，你乖乖跟著我走吧！不然小心我揍你。」他做出一個惡狠狠的表情。
「噗——」我突然笑出聲，「其實你也沒有那麼壞的吧？」
他突然愣了一下，溫柔的眼神看得我有些彆扭：「蘇若，你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
我避開他的目光說：「我們走吧！」
04
我被宋君慕拉著一路走，換乘了幾次公交車，最後在一片「墨綠色」前停了下來。
那是一片向日葵花田，現在是十月，不是花期，只有望不盡邊緣的墨綠色好似連接著天際，秋風輕輕吹拂，帶來一陣新鮮的青草味，我閉上眼睛感受著大自然帶來的天然氣息，心情彷彿也好了許多。
不知道蘇洛言現在和紀暖暖在做什麼？他們現在是不是在甜蜜地吃飯呢？
想到他我的心又沉了下去，和蘇洛言過去在一起的片段不斷在腦海里飛快回溯，像是有誰扯著我的記憶一樣。
我努力剋制住自己不去想他，搖了搖頭，扭頭看著宋君慕，他站在那兒，閉上眼睛伸開雙臂感受著秋風，像小說里經常出現的那種白衣男孩，不太真實。
其實，我早就發現他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人，但是和蘇洛言的好看不是一個樣子，一個安靜內斂，一個張揚奔放。
只可惜，我還是沒有想起這個我們以前是不是真的曾經見過。
「蘇若，你這個樣子真丑。」宋君慕突然說。
「丑？」我不明白他又要說什麼，宋君慕的心思從來不是我這種女孩可以猜透的。
「你皺著眉的樣子，很醜很醜。」
「是嗎？」我失落地低下頭，心裡開始不停地自我否定，比模樣我比不上丁佳琪，比家世比不上顏樂樂，比氣場比不上紀暖暖，我還有什麼優點可以讓別人喜歡？
所以，這才是蘇洛言交女朋友的原因嗎？因為他的蘇若太一無是處了，他已經不想再看。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就哭了起來，淚水嘩嘩地落下。
一隻溫暖的手劃過我的臉頰，抹去了我的淚，我抬頭，模模糊糊中又瞧見了宋君慕嘴角邊的笑：「哭出來就好了。」
他微笑著，我哽咽著，突然就不那麼想哭了。我吸吸鼻子，拍開他的手，可他還在笑，好像很開心的樣子，我自己抹乾臉上的淚，然後瞪著一雙大眼睛再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問：「我……真的很醜嗎？」
他微微一愣，好像被我這個突然的問題給問住了，但很快，他又笑了起來，點了點我的眉頭，說：「你像個老太婆似的皺著眉頭，難看死了。」
我垂下頭，不想再跟他多說一句話。
「其實我騙你的，你無論是笑，還是哭，都很好看。」他微微一頓，聲音好像很輕柔，我抬頭去看他，宋君慕眼底瀲瀲流動的星輝讓我恍然，他說，「已經不在的東西，就讓他隨風去好了，為什麼不看看眼前的呢？」
他指了指自己，我噗嗤一聲笑了，這傢伙比江川還自戀。
我揉了揉自己的臉，希望能變換一個表情，希望自己不要再去想那個人，不管我現在如何傷心，他也定是瞧不見，我又何須再自己為難自己呢？
可是我仍舊不能剋制自己不去想，不去想發生的一切。
現在，江川有了顏樂樂，就連一直陪著我的蘇洛言也有了紀暖暖，而我是不是應該找一個人代替蘇洛言在我生命中的位置了？
「宋君慕，我可以做你的女朋友嗎？」
宋君慕愣住。
那一瞬間，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想的，或許是那一天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一時的衝動？還是一種報復？可又報復誰呢？蘇洛言嗎？
我扭過頭：「對不起，就當我什麼都沒說。」
「說出的話可以這麼輕易反悔嗎？我可不同意！」說著宋君慕把我拉進他的懷裡抱著我，然後在我的額頭上留下一個吻，「我已經蓋章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宋君慕的人了。」
我的臉頓時羞得通紅，我剛才一定是一時抽風才會想到用宋君慕這種人當我的代替品，我……我竟然忘記了他其實是一個「惡魔」。
和「惡魔」做交易的人會有好下場嗎？
「蘇若，我很開心，因為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了。」他的眸底暈開星輝般的柔和，我恍然回神，感到內心某個角落的弦被輕輕撩撥，我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我很感激宋君慕，不管他處於什麼原因答應我，但對於此刻的我來說這都算是一種解脫。
「謝謝……」
宋君慕哈哈大笑起來：「既然感謝我，那我先親一個拿點利息。」說著他就要吻了下來。
我慌忙別過頭說：「你想得美！」
他開心地笑著，比陽光還要燦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