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葉慎尋結局篇:佛說
第17章葉慎尋結局篇:佛說
葉慎尋同谷朵的婚禮正在緊鑼密鼓籌備中。許多婚紗商恨不得倒貼,想就此在葉長公子的婚禮上打響名號。
試禮服那晚,他突然耳朵很燙,終是忍不了,去到角落,心煩意燥摸根煙在唇邊點燃,痞氣無雙。
谷朵一襲白紗笑起來的模樣,的確神似記憶中張牙舞爪的姑娘。他晃了晃眼,看她跳起,立馬摘了眼,順從地任她在唇邊印下記號,「謝謝你,慎尋,這是我從來不敢想象的幸福。」
他眸光一閃,卻看得沛陽一跺腳,透露的訊息大致是:哼,遲早我也辭職,省得心煩。
葉慎尋莫名想笑,卻從心眼兒里認同他,眼前的谷朵和……她,還是不一樣的。
她哪裡肯這樣情真意切喚自己的名?總是籠統疏離地,「葉公子。」「葉總。」「葉慎尋。」「姓葉的!」最親密的,還是跟著盛杉口無遮攔的一句:「師兄。」
其實程改改離開這一年多,他已經學會如何同回憶和平共處,甚至努力學習去發現谷朵的好,也曾象徵性回應她的吻。可今晚不知怎的,眼花繚亂,俱是她風風火火的神色面貌。以及望城離別那日,她雙頰泛紅,明明膽怯,卻硬要表現自己十分在行接吻的倔強模樣。
「不知道去哪兒,就能留在你身邊嗎?」
那被雲頭遮了月亮的夜,她到底有沒有說過這一句?
有沒有。
待冰涼再印上,電話陡響。男子彷彿找到躲避的契機,閃了閃身,幾步走開接起,「喂?」
不到半分鐘,行至門口的人身子一滯,兩眼空空。
周印還在加班,慎周上市的資料還不夠齊全,卻接到葉慎尋來電,許久不見的模樣,急吼吼忙匆匆,「把她偽造的身份信息給我。」
「怎麼?」
不是打定主意,要不念不聽不看不想的了么。
那頭口氣卻很不好,喉中似有千斤石頭,「調體檢記錄。」
半夜,盛杉也驚動了,看見記錄上麵灰白的結語,美目圓睜,來來回回走動,「這傻妞!」
那頭的葉慎尋更是慘無人色,腦子裡血糊糊一片,葉忻嚴肅的臉、與谷朵期待的容顏交相閃現,最後卻只抽象為某個人張揚的笑臉。
她總喜歡揚起尖尖下巴,開心時,眼似月牙。傷心時,兩隻軲轆樣的眼珠濕漉漉。生氣時,會大喝他的名字……思及此,那敲在桌面上的修長指節越動越快,心慌得厲害。
電話終於響起,出入境那邊反饋的信息,卻是沒有行程記錄。
沒有?
是了,她不像從前那般傻。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走,哪肯用周印準備的資料?桌後面的人真真切切地罵了句粗,「靠。」起身便往外走,被周印拉住,「讓我和盛杉去吧。別忘了,你答應過你爸什麼。」
他掙開,眸光沉沉,「不能讓她死。」
「不死就能在一起嗎?!」盛杉忍不住了,眼角和眉骨都泛著紅,「她不死在別的地方,也會死在你爹手裡!」
「那就一起吧。」
過於快速的回復,驚了周印與盛杉,他卻想通什麼似地,莞爾,「原本叫她走,是為了保她安寧。留下谷朵,也是遵從她的意思。如果做的這些都無法達成所願,為什麼要放手?從頭至尾,她都那麼自私,這次,不想再縱容。未來究竟會怎樣,我已經不想在乎。現在,我只想找到一個人,讓她幸福。」
聽說,死去的人最自私。因為肉身消弭了,靈魂卻會去到愛她的人心裡。葉慎尋想,若程改改的靈魂真去到他心裡,他得多憋屈啊?無法再大展拳腳。更沒有寬廣抱負。整天盤算著吃肯德基還是麥當勞。
從此,活得我不像我。
周印率先明白,嘴角扯了扯,放開制著他的手。
「你知道她去了哪兒?」
那人已走遠,剩迴音飄蕩。
「西藏。」
此去拉薩,葉慎尋不過在賭,賭程改改無法拋棄身世與她一樣可憐的青豆。那麼,拉薩是她倆唯一的容身之處。如果她夠聰明,帶走了青豆,起碼能從周圍鄰居的言辭中,探著點口風。
可程改改吧……有時候,聰明過頭。
她深信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反正葉慎尋都要結婚了,應該也尋不到這兒來。至於光陰,更不可能。索性就在拉薩原來的小院兒重新住了下來,繼續擔任教師,寫稿子,賺錢。將死之際,再想辦法將青豆託付給盛杉,說要去環球旅行,洗滌心靈什麼玩意兒的,應該能糊弄過去。
所以,葉慎尋出乎想象中順利地找到了程改改,可他去得不是時候。
當日是拉薩當地什麼節,學校放假,全校學生出遊去了。各家小孩帶來羊肉羊腿蹄子和糕點,老師們負責幫忙整理食物,在西藏數一數二的納木錯湖旁。觀天水一色,品人間風光。
葉慎尋匆匆包車前去,到了,一眼望到人群盡頭的那抹影子,正在教青豆怎麼生火。她又瘦一圈,炊煙騰雲駕霧,圍著尖尖的下巴繞,一時彷彿不在人間。
他看得心緊,風塵僕僕來,連衣裳也沒換,悟了一頭的汗,正要過去,當地一年輕的康巴小夥子朝女孩方向挪了挪,目光熱情赤裸。葉慎尋從後方迂迴走近,便聽得二人對話。
「他們說,你和丈夫離婚了?」
程改改一愣,片刻反應過來他說的誰,當時便不知怎麼解釋,只好點點頭,「算是吧。」
「為么子?」
這下回答倒迅速,「他移情別戀。」
想想又道,「移情別戀知道嗎?就是說好要保護我一輩子,最後卻保護了別人一輩子。」
見兩人姿態親密,葉慎尋胸口本來就鬱郁。又聽她清淡帶怨地這麼兩句,整個都世界天旋地轉。曾以為躲過的飛刀啊,冷箭啊,砒霜啊什麼的,統統往身上砸來,忽然就不敢靠近。
期間,程改改明顯有心無力,康巴青年幫著做了些重活。用餐時,她吃幾口,便反胃一口,臉色不好極了。
本來身體機能已經負載,加上在高原地區,簡直自找折磨。可她也不明白為何,這天大地大,卻始終覺得,唯獨這間小屋子,才是她安身立命之所。
手心的血口,不知何時正慢慢褪去顏色,程改改緩過眩暈的勁兒,在烈陽下盯著小小的「痣」發獃。青豆來拉她,「姐姐,我想去上面畫畫。」遙指不遠處的小山頭,能縱觀大半個納木錯湖。
一大一小牽著往上走,葉慎尋小心翼翼跟著。剛坐定,遠處傳來隱隱鐘聲。
青豆不愛說話,卻是個激靈的孩子,碰碰程改改的肩頭小聲問,「姐姐,你是不是在想念葉哥哥啊。」
她臉一紅,戳她腦袋,「人小鬼大,究竟想念兩個字會寫嗎?」小姑娘立馬寫給她看,有模有樣地,再不是無法斷文識字,在角落獨自舔傷的獨角獸。
「那想念的英文是什麼,還記得嗎?」
「記得!MISS!M-I-S-S!」
末了,程改改不知想到誰,摸摸女孩的頭,循循善誘,「青豆,miss其實有兩種含義。其一是想念,其二是,錯過。」
簡簡單單兩句,身後的人卻大震,一種叫難過的情緒在胸間蕩氣迴腸。他腳下步子禁不住挪近了些,卻清晰聽見程改改正教授短語。
「IMISSYOU,我想念你。」
青豆稍顯困難地跟著重複,「IMI-MISSYOU,我想念你。」
「Imissedyou,我錯過了你。」
「Imiss……edyou,我錯過了你。」
我想念你。
但我錯過了你。
語落,有人的眼淚在不遠處決堤。他伸手一抹,濕淋淋。
周圍太靜,靜到沙粒被風捲起的聲音也能聽見,壓抑的泣聲,自然也沒逃過程改改耳朵。她怔了許久,才鼓足勇氣回頭,正對上波光粼粼一雙眼,嘴唇即刻咬得發白。
忽然,葉慎尋有些惱。
倒不是她撞破了自己的丟臉。而是見慣奼紫嫣紅的他,竟因這幅清湯掛麵的模樣,朝思暮想。
「你、你來幹嘛?」
向來伶牙俐齒的女孩難得慌張,目光卻藏著難以言喻的期待。
葉慎尋穩了情緒,佯裝輕鬆:「哦,來吵那場沒吵完的架。」
「嗯?」
「忘了?望城那晚,你還沒問,我在想什麼。」
突然輕風過,撩起她隱隱約約的笑容,斬釘截鐵一句,「不用問啊,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什麼?」
「你在想佛祖的故事。女孩為與男孩擦肩,化身青石橋,受風吹雨打五百年。卻不知,另個人也為看她一眼,等候兩千年。」
不遠處的陰影驚了,「你如何……」
因為離開濱城時,程改改第一站目的地,就是徽州呈坎。
那個老者,還保持著午飯後到樹下說故事的習慣。儘管身邊聽故事的人換了一撥又一撥,他的故事卻來來回回就那麼幾個。五年前,程改改沒能聽完結局。五年後終於明白,葉慎尋為何執意想帶她再回一次呈坎。
當日,苦水滂沱,程改改一個人跨過了村口那道平安坎。還在那晚,做過一個很美的夢,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的。
納木錯山巔,恍惚有人抖著嗓問,什麼……夢?
她酒窩深了深。
「我夢見,佛祖說,有個叫葉慎尋的男子,他等了兩千年的人,是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