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這樣就對了，你是應該一直這樣微笑著
第5章這樣就對了，你是應該一直這樣微笑著的人
林奈雪不知道自己在門後面坐了多久，驚醒她的是門外走廊上那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還有原靜茵和林升哲壓低了嗓音的對話聲。
「看來孩子們都睡了。」林升哲的聲音很低沉。
原靜茵也同樣悄聲說：「你不是說奈雪有時候會踢被子嗎，我去看看。」
「那都是小時候的事，現在大了應該不會了。」林升哲輕聲阻攔。
原靜茵卻堅持說：「就看一眼，也好放心。」
「那好吧。」
聽到爸爸的應允聲和向這邊走過來的腳步聲，林奈雪條件反射般地從地上跳起來，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到床邊，動作十分迅速地掀開被子鑽了進去，然後緊緊地閉上眼睛假裝睡著了。
縮進被窩裡之後，她才想起來伸手去擦臉上的淚水。手指摸到臉上才發現淚水早就幹了，只是臉上略微有些緊繃的感覺。
「這孩子，睡覺怎麼不關燈呢。」門口傳來原靜茵自言自語的聲音，滿是寵愛的語氣，聽不出一絲責備。
林奈雪是背對著門口躺著的，原靜茵看不見她埋在被單中的臉。她站在床邊替奈雪輕輕掖了掖被角，一會兒就起身離開了。
只是在她起身離開的時候，林奈雪隱約聽見她極輕地嘆了一口氣，是心事重重的那種嘆氣聲。
啪的一聲，原靜茵出門前把燈關掉了，緊接著她又輕輕關上了房門，林奈雪這才轉過身來，目光複雜地看向門口的方向。
林奈雪能感受到原靜茵對她的關懷是真心實意的，雖然才相處了兩天，但她從原靜茵身上感受到了母愛。
可是以烈……
她翻了個身，怔怔地看著窗外幽深的夜色，腦海中靜靜地回想著這兩天來發生過的事情，從最初和雷以烈的相遇，到今晚他的惡言相向，都清晰地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都說知子莫若母，從原靜茵剛剛那聲似乎是不經意的嘆息聲中判斷，她應該是了解最真實的雷以烈的人吧？
想起前天晚餐前她從外面回來時，爸爸、新媽媽和雷以烈之間有些奇怪的氣氛，林奈雪好像明白了什麼。那時候雷以烈一定是做了什麼讓爸爸感到尷尬的舉動，後來因為她的出現，他才暫時改變了主意，故意製造了那種表面上看起來很溫馨融洽的氣氛。
所以說，雷以烈應該就是在那時候改變了主意，決定從對付她開始，直到把她和爸爸一塊兒趕走為止吧？
原來她走進的不是一個充滿了溫馨的新家，而是一個危機四伏的地方。
這個外表看起來像天使一樣的新哥哥，心裡對她和爸爸其實充滿了近似仇視的厭惡。在單獨相處時，他看她的眼神里全是冰冷的恨意。
窗外，夜風輕拂，月亮的銀輝灑落在那棵枝葉繁茂的梧桐樹上，投下唯美而迷離的光影。
透過茂密枝葉的縫隙，她能看見幾顆在夜幕中一閃一閃的星星，夜色這麼美好，寧靜得讓人沒有真實感。
她將被子攏緊了一些，身體微微蜷縮著，似乎這樣就可以抵禦記憶中雷以烈那冰冷的目光，保護她的心不被凍傷。雖然她勸說自己不要去想，可她總是不由自主地想到她被「三人幫」按在水缸里的時候，雷以烈就站在附近的某個地方冷眼旁觀的畫面。
或許，那時他眼裡也有著今晚這樣冷漠又充滿厭惡的情緒……
不，一定比這更殘酷！因為那時候她難受得快要死掉了，他卻袖手旁觀，漠視那些人對她的欺辱。想到這裡，她的心就沒辦法不為之疼痛。
他的心到底有多冷？她不了解，她也無法想象，這對她來說太可怕了。
夜如此幽深而漫長。
林奈雪腦中思緒萬千，一整夜幾乎沒怎麼合過眼。
黎明時分，東邊的天空泛起第一縷魚肚白。就在這個時候，她聽見走廊里傳來關門的輕微磕碰聲——那是雷以烈房間的門被打開又關上了。
她心裡明白，他一定是想用早出晚歸的方式盡量避開「一家四口」共處的機會。
最初她還天真地想，以後時間還長，她總有機會和他一起上學。現在看來，這個願望太幼稚了。
雷以烈右肩斜挎著書包，雙手插在褲兜里，步履悠閑地走在小區附近的路上。
天邊剛剛泛起一縷白，四周也還灰濛濛的。大街上除了偶爾能看見幾個城市清潔工人在打掃外，幾乎看不到什麼行人。
清晨的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青草和泥土味兒，路邊草尖和樹葉上的露珠非常晶瑩，看起來賞心悅目。
他做了幾次深呼吸，長長地吐氣然後吸氣，彷彿要把心裡的陰霾全部呼出去。
很快，他就走到了最近的公交車站台前，周圍空無一人，雖然他早已習慣獨來獨往，可是這一次總覺得遺失了一些什麼。於是，他的腦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現出林奈雪那張甜甜微笑的臉。
「該死的！」他低低地咒罵了一句，再次邁開腳步。他決定走去下一個站點等公交車，不給自己胡思亂想的時間和機會。
可是他越是抗拒，腦海中的那張笑臉就越清晰，走著走著，他甚至感覺到林奈雪就歡呼雀躍地走在他身邊，她穿著新尚學院端莊的校裙，一頭柔順的栗色長發在清晨的微風中輕輕搖曳著。
「以烈！」想象中她聲音輕快地叫著他的名字，看著他的眼睛比早晨的陽光還要明亮和溫暖。
他驟然停下了腳步，雙拳緊緊地握起，好看的眉頭緊緊鎖著。
書上說，要記住一個人有兩種辦法，一種是愛，另一種就是恨。一定是太討厭她和那個男人的存在，所以我產生了逆反心理，才這樣頻繁地想到她。雷以烈在心裡這樣安慰自己，並一再默默地向自己強調：一定是這樣！
好半晌他才平復自己的心情，再抬起頭時，那雙比晴空和大海都要湛藍的眸子中已經只剩下冷漠和疏離。
他看著前方，唇邊勾起了一抹淺淺的冷笑。
與此同時，林奈雪還在房間里沒有起床，她聽見爸爸媽媽從走廊路過的腳步聲，兩個人心情好像很不錯的樣子，她甚至還聽見原靜茵溫柔地問爸爸：「升哲，早餐想吃什麼？」
爸爸輕聲回答「你做的我都喜歡」，聲音里滿滿的都是幸福和滿足，接著兩個人一起走下了樓梯。
林奈雪眨了眨雙眼，感覺眼睛有些酸澀，腦袋裡也昏昏沉沉的，可是她現在的思緒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雷以烈昨晚惡劣地對待她的事不可以讓爸爸媽媽知道，不然他們肯定會擔心的。
只要爸爸現在覺得幸福就好了，這個好不容易組合起來的新家，一定不可以產生裂痕！
她緊緊地揪著胸口的薄被，漂亮的栗色雙眸中露出堅定的神采——無論雷以烈對她怎樣，她都要守護爸爸的幸福，這一點她絕不會退讓！
儘管睡不著，她還是故意在被子里多躺了一會兒才起床梳洗。
看著洗浴間鏡子里那個神情委靡的自己，林奈雪嚇了一跳。鏡子里的人臉色異常蒼白，眼眶下有兩抹淡淡的淺青色的黑眼圈。
她趕緊低下頭重新洗了一遍臉，然後用爽膚水在臉上輕拍了好一陣，還塗了一點潤膚霜，面色看上去總算好一點了。
調整好狀態后，她才背上書包像昨天一樣若無其事地下樓。
剛走到樓梯的轉角處，她就聞到了空氣里瀰漫的香味。
原靜茵愛好下廚，更有一手上好的廚藝。每次林奈雪吃著她做的甜點或菜肴時，她總是帶著一個期待的微笑在旁邊看著，如果得到了品嘗者的肯定或者讚美，她的臉上就會露出喜悅的笑容。
聞著原靜茵所做的食物的香味，就像嗅到了幸福的味道，林奈雪低落的心情也跟著好了一些。
因為今天她起得早些，林升哲還坐在餐桌前看報紙，他的面前已經擺了一份吐司和一杯純牛奶。
「爸爸，早！」林奈雪努力彎起唇角，盡量讓自己的笑容顯得和平時一樣。
林升哲看了她一眼，笑著應了一句：「早，下來得正好，你媽媽今天特意為你烘焙了薰衣草味的蛋撻，應該很快就好了。」
他的話音剛落下，原靜茵就端著一個托盤從廚房裡出來了。
看見林奈雪從樓梯口下來，原靜茵開心地對她說：「呀，奈雪就起來了，怎麼不多睡一會兒？時間還早呢！」
「媽媽早上好！」林奈雪笑著揮揮手，然後在餐桌離林升哲比較遠的另一邊坐下了。她怕坐得離他們太近，他們會看到她眼眶下淡淡的黑眼圈。
可是她不同尋常的臉色還是引起了原靜茵的注意，原靜茵有些擔心地問：「奈雪，你的氣色看起來不太好，發生什麼事了嗎？」
她這樣一說，正在看報紙的林升哲也抬頭看了過來：「奈雪，昨晚沒睡好嗎？」
「嗯，可能是因為換了新房間，有點認床的關係。」林奈雪心虛地躲開爸爸媽媽探究的眼神，一邊回答一邊假裝對原靜茵端上來的食物很感興趣的樣子，說，「哇，今天的早餐看起來很好吃，我有點迫不及待了呢！」
原靜茵和林升哲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都覺得「換了新房間有點認床」這個理由很充分。只是，看到林奈雪因為睡眠不足而顯得蒼白的臉龐，原靜茵感到特別心疼。
她把托盤上的三明治和薰衣草味的蛋撻放到林奈雪面前，又替她倒了一杯牛奶，憐愛地摸了摸奈雪一頭柔順的栗色長發，說：「看看你，臉色這麼差，人好像都有些瘦了，要快一點適應新環境才好。我去給你做一個營養盒飯吧，媽媽做的肯定比學校的飯菜好吃。」
林奈雪知道，這是因為原靜茵太關愛她，所以才會這麼努力地為她著想。
她感動地點了點頭，說：「好的，謝謝媽媽。」
原靜茵見林奈雪欣然接受了她的提議，開心得不得了，輕輕拍了拍奈雪的頭，一邊往廚房走一邊笑著說：「跟媽媽還說什麼謝謝，傻孩子。」
林升哲見她們相處得這麼融洽，臉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父女倆快吃完早餐的時候，原靜茵已經拿著一隻印有小熊圖案的飯盒從廚房裡笑盈盈地出來了。
她親手把飯盒放進林奈雪的書包，才大功告成般地鬆了一口氣。
林升哲放下報紙，溫和地提議道：「奈雪，今天時間還早，你臉色不好，就讓爸爸載你去學校吧？」
「啊？好……」林奈雪本能地答應道，可是那個「好」字剛到嘴邊，她又咬著嘴唇吞了回去。
她不是不想讓爸爸載她去學校，在還沒有到新家來之前，如果時間允許的話，她也常常讓爸爸送她去學校。
可是現在，她猶豫了，因為她不想讓雷以烈看見她和爸爸關係親密的樣子。至於為什麼，她也說不太清楚。
不善於說謊的她只好假裝低頭吃東西，說：「不用了，爸爸，我還是自己去學校吧，這樣對附近的環境熟悉得也比較快。我沒事的，你們放心好了。」
林升哲見女兒堅持，也不勉強她，只好退一步說：「那爸爸等你一起出門，順路載你去公交車站台好了。」
「好。」
林奈雪這次沒有拒絕，因為雷以烈已經出發很久了，這時候他說不定都已經到了學校，爸爸只是載她到路口的公交車站台，應該沒關係。
原靜茵見林奈雪今天早上總是垂著頭，心裡隱約有些猜測，但又不確定。
正當她懷疑的時候，林奈雪已經吃光了面前的早餐，淺淺地笑著一邊起身一邊拿書包：「爸爸，我吃好了，我們出發吧。」
原靜茵也跟到玄關前去送他們，看著林奈雪的背影欲言又止了好幾次，不知道從哪裡問起。
林升哲見她神色不對，以為她是擔心林奈雪，安慰她說：「靜茵，你就不要送了，奈雪是個有分寸的孩子，她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讓我們擔心的。」
林奈雪換好鞋子正想附和爸爸，說一句安慰媽媽的話，抬頭卻看見原靜茵眼中快速劃過一抹無奈。
她怔了一下，猜到媽媽可能看出了什麼。
原靜茵見林奈雪和林升哲都換好了鞋子，馬上就要出發了，她還是忍不住將心裡的疑問問出了口：「奈雪，你……你和以烈在學校相處得怎麼樣，還好嗎？」
她關切地看著林奈雪，那溫柔鼓勵的眼神彷彿在說：如果以烈有為難你的話，就告訴媽媽，媽媽會幫你的。
林奈雪想對她笑一笑，然後說「我和以烈相處得很好」，可是一想到昨晚雷以烈冷酷的樣子，她勉強牽動了一下唇角，然後趕緊垂下頭，蹲下身子重新系鞋帶，以掩飾自己這個失敗的笑容。
沉默了好一會兒，她重新整理好自己的心情，這才起身笑著對原靜茵說：「嗯，還好。」
昨晚雷以烈的態度那樣惡劣，甚至連「希望她死」這種話都說出口了。他對她的這種厭惡應該已經刻進了骨子裡，她真的沒有什麼把握能化解他的仇恨。
因為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下去，所以她趕緊揮手跟原靜茵告別：「媽媽，我去上學了，晚上回家見。」
說完，她飛快地轉身，放輕步伐快步向院子外走去。
新尚學院離主街道還有些距離，林奈雪下了公交車還要步行一小段路程才能到學校。
考慮到要保持學校安靜的環境，城市規劃的時候這附近幾乎沒有什麼生活小區，也沒有大眾娛樂的設施，所以這一段街道總是很乾凈。
街道兩旁種著兩排絨花樹，纖細如羽毛的枝葉層層疊疊地擠在一起，遠看就像一把把碧綠的大傘。
絨花樹的里側間隙種滿了木瑾，粉紅色的木瑾花還沾著清晨的露珠。偶爾一陣微風吹過，粉色花瓣上的露珠便悄然滑落，像美人臉上的淚滴。
用好看的地磚鋪成的人行道上，偶爾可以見到幾個穿著新尚學院校服的同學正背著書包向學校大門走去。比起其他神采奕奕地走向學校的同學們來說，林奈雪明顯看上去心事重重。她的思緒早已經飛向了現在不知道在學校哪個地方的雷以烈，再見到他的時候，她要用怎樣的表情面對他？
她和他不但住在同一所房子里，還在同一個班級。就算他們彼此都有心避開對方，但每天都必然會相見，以後她應該怎麼和他相處？
她真的很想和雷以烈融洽相處，可是他的態度似乎是不可轉變的，她到底該怎麼辦？因為只顧著想心事，她根本沒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覺走出了人行道，就快要走到馬路中間去了。
新尚學院附近的環境很清幽，但偶爾也會有車輛經過。也正因為這邊平時都十分安靜，從來沒有出現過堵車現象，現在時間又比較早，還沒有到學生來學校上課的人流高峰期，所以這時候路過這邊的車輛都開得比較快。
李潤城一向習慣很早來到學校，然後找一個清靜的、無人打擾的地方聽一聽輕音樂。他此時也正在這條路上步行，不經意地抬眼，意外地看見前面有一個非常熟悉的身影——
林奈雪低著頭慢慢地走著，像正在思考著什麼，栗色長發柔順地垂在肩側，讓李潤城很容易就想起了她那雙溫暖的栗色眸子。
更重要的是，現在她已經離開人行道走到馬路上去了，看著旁邊偶爾飛快地開過的車輛，李潤城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兒上。
「奈雪？奈雪！」他一邊大步向她追過去，一邊大聲叫她，試圖引起她的注意，趕緊回到人行道上來。
可是林奈雪好像根本沒聽到他的呼喊，仍然低著頭往前走著，只要再往前走十幾步就是一個十字路口。
而就在此時，前面的路口突然轉過來一輛銀灰色的小轎車，車速很快，當開車的司機看見有人迎面朝車子走過來時，他吃驚地瞪大了雙眼，雙手猛按喇叭示警，並努力地把方向盤打向旁邊，試圖從林奈雪身邊繞過去。
叭叭——嘀——
近乎狂躁的喇叭聲、車輪和路面摩擦發出的刺耳的聲音，瞬間吸引了附近很多人的注意。
林奈雪也聞聲抬起頭來，看到近在眼前的車輛頓時嚇得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像被人施了定身咒一樣定在原地，半步也挪不開，根本忘記了要躲閃。
「她怎麼不躲啊！」
開車的司機慌張地大叫了一聲，都有些急紅眼了。他雖然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扭轉方向盤，盡量讓車子從她身邊開過，可是十幾步的距離實在是太短了，她如果不躲閃的話還是可能會撞上的！
車子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林奈雪恐懼不已，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就在危急關頭，從她的背後傳來了一聲急切的呼喊「奈雪小心」，緊接著她的胳膊一緊，被人用力拽開了。
她驚魂未定地睜開眼睛，看見了李潤城那張俊美卻有些慘白的臉，她驚訝地問道：「是你，潤城學長？」
吱——
身後傳來車子緊急剎車的刺耳刮擦聲，然後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怒吼道：「大清早的找死啊！」
林奈雪和李潤城同時回頭，看見從剛剛那輛小車裡探出一個男人的腦袋，他的臉色同樣也是慘白慘白的，想必也嚇得不輕。
林奈雪還沒說話，李潤城搶先對那人禮貌地欠了欠身，說：「對不起。」
那個男人見他道了歉，也不好意思和兩個學生為難，氣沖沖地冷哼了一聲，就搖上車窗把車開走了。
「對不起，潤城學長，還要你幫我道歉。」林奈雪歉疚地咬著下唇，默默地跟著李潤城走回了人行道上。
李潤城仍然拉著她的胳膊，仔細將她全身打量了一遍，見她沒有受傷才放心地鬆了手，溫和地說：「沒受傷就好。這樣太危險了，以後走路要注意安全。」
「好。」
林奈雪認真地點頭，突然想起第一次撞到雷以烈時他說過的「以後要小心看路哦，撞到人不要緊，小心跌倒」，她怔了怔，不禁又開始走神。
李潤城見她的神色有些異樣，關心地問：「奈雪，你有什麼心事嗎？」
「哦，沒有。」
林奈雪輕輕搖了搖頭，想趕走腦海里交替出現的雷以烈溫柔微笑的臉和冷酷的臉，強迫自己集中精神看腳下的路。
李潤城見她不肯說，他也就不再追問，只是默默地走在她身邊。
走了一段路，林奈雪忍不住偏過頭去，認真地打量著李潤城。
他的側臉輪廓線條分明，雙眉濃淡適宜，鼻樑挺直，眼睛明亮有神，如同櫻花花瓣的唇微微上揚著，神情看上去很愉悅。
她覺得和他在一起很輕鬆，他是那種很懂得體恤別人的人，不會給身邊的人帶來任何情緒上的壓力，相反，還有一種能讓人自然放輕鬆的魅力。
她想起上學第一天他在天台伸出援手幫助自己，不禁有些無奈地笑著對他說：「真是很奇怪啊，學長你好像已經救過我兩次了。」
「是嗎？」李潤城將目光從遠處收回來，轉頭溫柔地看著她。
林奈雪篤定地點頭：「是啊！」
李潤城挑了挑眉頭，淡淡地笑著說：「可能這就是緣分呢。」
「啊……」林奈雪的臉微微一紅，好奇地問，「那個……潤城學長也相信緣分這種東西嗎？」
「以前不太信。」李潤城先是否認，但很快又轉過頭看著她說，「不過，在遇到一些特別的人的時候，也會改變主意。」
林奈雪害羞地輕笑起來。
看見她明媚溫暖的笑容，李潤城的目光這次在她臉上停留得久了一些，他依然用溫和的聲音對她說：「這樣就對了，你是應該一直這樣微笑著的人。」
林奈雪感動地看向他。
晨曦的光從天邊薄薄的雲層中透出來，一道道金黃的光芒就像舞台上的探照燈，變幻出迷離的光華。
因為陽光的照射，李潤城的眼睛微微眯著，上下兩排眼睫毛便在末梢處重疊在一起，如同兩把小小的羽扇。
她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路邊的絨花樹，枝頭盛開著扇形的絨花球，而絨花樹遠遠地看上去就像一把傘的形狀。「傘」本身帶有保護的意思，保護人不受雨淋日晒，是人們常用的生活必需品。
而李潤城總是在她遇到困難和危險的時候幫助她，這不也是一種保護嗎？
這樣想著，她忍不住輕輕彎起嘴角笑了，為了美麗的絨花樹，也為了像絨花樹一樣親切的李潤城。
李潤城雖然看著前面，可是他不時用眼角的餘光注意著身邊的林奈雪。他從來沒有發現，原來一個女生安靜的微笑可以這麼美、這麼動人。她的笑容就像一朵正在靜靜開放的花，讓他體會到了花開時的感動。
第一次見面時，他猶豫著向她伸出援手；而現在才第二次見面，他卻萌發了想守護她這種笑容的念頭。
可是美好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沒多久，他們就要分別去教學樓二年級和三年級的樓層了。
「潤城學長，我到了。」林奈雪微笑著說，看起來是向他道別的意思。李潤城有些不舍，腦中靈光一閃，提議道：「晚上請我吃飯吧？」
「嗯？」林奈雪怔怔地看著他，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李潤城好像也覺得自己說出這樣的話很不好意思，但是短時間內他也想不到更合適的約她的理由了，只好鼓起勇氣解釋說：「已經救了你兩次的人，你應該要請吃飯的吧？」
他的話聽起來雖然有些小無賴，可是他的表情是很認真的，眼神也很乾凈，隱約可以看見他眼中的期盼。
林奈雪頓時明白了，其實他是在向她發出邀請，他在意的並不是那一頓飯，而是好朋友在一起相聚的時間。
只是，他的主動讓奈雪感到有些驚訝。昨天她聽清琳說，潤城學長是一個非常低調的人，學校里好像沒有同學得到過他的邀請。
這麼說，她是第一個讓潤城學長青睞有加的人了？
她很開心，臉上的表情卻因為驚訝而顯得愣愣的，好半晌才高興地說：「好，好的……」
李潤城聽見她答應了，心裡也充滿了喜悅，他略微想了想，對她說：「學校附近的西街有一間很不錯的西餐廳，我們放學后就在那裡見面吧。」
「好！」林奈雪笑著答應了。
看見她燦爛的笑容，李潤城也忍不住爽朗地笑了，他抬起右手沖她做了一個「再見」的手勢，然後扶了一下肩膀上的書包，溫柔地說：「不見不散。」
林奈雪趕緊點點頭，愉快地說：「嗯，不見不散。」
直到李潤城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她還有點兒沒回過神來——原來他笑起來的時候是這個樣子的，就好像光芒四射的太陽，非常耀眼，讓人幾乎忽略了周圍的存在。
她扶住書包的背帶，臉上帶著一個開心的微笑，步伐輕快地走向教室。
她沒發現，就在她剛剛轉過身去的時候，樓梯口茶水間的門也被打開了。
雷以烈捧著一杯速溶咖啡冷冷地靠在門框上，視線緊緊地鎖住她的背影，眼中藏著十分複雜的光。
這是一個涼爽宜人的季節，窗外金燦燦的陽光灑在花圃里，折射出一片迷離炫目的光彩；如果不是遠處的樹林里已經有零星的樹葉開始變得枯黃，這麼美好的景色真的會讓人以為現在是春天而不是秋天。
林奈雪的眼神每次不經意地掃過窗外的美景時，都要習慣性地在雷以烈身上停留幾秒鐘——他看起來還是那樣完美無缺，純美得像天使一樣。
他對所有靠近他的人都溫和而彬彬有禮地微笑，但是她現在知道了，這個「所有人」並不包括她。
都說秋天是收穫的季節，難道她要收穫的就是他的冰冷以及新家庭的破碎嗎？
她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心裡有個聲音說：不，不可以這樣。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爸爸，或者是新媽媽，都不能對他的行為坐視不理。一定要想辦法化解，就算真的不能感化他，起碼自己努力過。林奈雪，你絕對不可以輕易認輸或放棄！
因為陷入了沉思中，她並沒注意到午休時間已經過了，直到耳邊傳來上課的鈴聲，她還迷迷糊糊地以為是誰的手機鈴聲在響。
「奈雪？奈雪！」
鄰桌的清琳叫了她好幾次，她都沒有反應，清琳只好伸手碰了碰她。
林奈雪這才回過神來，有些茫然地問：「嗯？清琳，什麼事？」
清琳友好地笑著說：「上體育課了，一起走吧？」
「啊？」
林奈雪轉頭看了看教室里的同學，發現他們大部分都已經出去了。正想答應清琳一起走的時候，她卻意外地發現雷以烈還坐在他的位子上。
他俯下身子，看樣子是在系鞋帶。
她心裡一動，抬頭對清琳說：「我還有點事要做，你先去吧，我很快就來。」
清琳以為她還有別的什麼事沒準備好，於是答應了：「好，那我先走了，你要快點，等一下老師可能會清點人數，沒被點到是要扣學分的。」
「好，我知道了。」
林奈雪一邊注意雷以烈的反應，一邊回答清琳。
雷以烈系好鞋帶，抬起頭來發現同學們都走光了，只剩下他和林奈雪，不禁怔了一下。
她為什麼還沒走，還用那種欲言又止的眼神看著他？
雷以烈立刻就猜到她可能是看見他還在教室里，故意留下來等他的。而且，看她那副猶豫的神情就不難想到，她一定是有話想對他說。
不知道為什麼，想到昨天晚上的事，他就覺得很煩，他不想再和她單獨待在一起。
他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彷彿她根本不存在一樣，雙手插在褲兜里悠閑地向教室門外走去。
午後的陽光剛好掠過他修長清雋的身影，給他的身體輪廓鍍上了一層淡淡的淺金色光暈。而他那一頭微微捲曲的發，此刻就像被點亮了的營火，閃耀得讓人不敢直視。
他看起來雖然像俊美溫柔的天使，可林奈雪很清楚，實際上沒有人能輕易靠近他的心。這一刻她很真切地感覺到，她和他之間的距離真的很遙遠。
直到雷以烈快走出教室門口，林奈雪才猛然想起自己留下來的目的，心裡的千頭萬緒絞成了一團亂麻，可她現在顧不上去整理，她不能錯過這個和他單獨談話的機會。
「以烈，等一下。」
她急急地朝他的背影叫了一聲，立刻從座位上起身追上去。
雷以烈聽見她的聲音，他的腳步略微停頓了一下，卻沒有回頭，然後像什麼都沒聽到一樣，繼續邁開腳步更快地向門外走去。
林奈雪見他不但沒有停住腳步反而走得更快了，趕緊小跑著追上他，擋在他面前說：「以烈，你聽我說，你停一下，聽我說好嗎？」
雷以烈將冷冷的目光投到她臉上，眼中寫滿了不屑，那冷冷的眼神彷彿在說：你要說什麼？
林奈雪見他沒有立刻離開的意思，心中不禁生出一線希望。她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笑容顯得真誠自然，然後用她自認為最誠懇、最柔和的語氣說：「以烈，我知道要接受兩個陌生人突然變成家人的確很困難。剛開始知道爸爸和媽媽在一起的時候，我也努力了很久才接受要組成新家庭的事實。」
雷以烈不耐煩地別開頭，將目光投向門外的走廊，沒有說話。
林奈雪以為他被她的話觸動了，情緒上受到了鼓舞，帶著些欣喜繼續說：「可是，以烈你知道嗎，當我真正敞開心扉去接納媽媽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只要你願意，幸福真的可以重新降臨。」
「你說夠了嗎？」雷以烈極為不耐煩地看著她，眼神似乎比之前更冷了。
幸福真的可以重新降臨？
他真的很想笑，她以為幸福是傳說中的聖光嗎，可以隔一段時間就降臨一次？
她根本就不了解，對於他來說，幸福根本就沒有存在過。他唯一的願望就是永遠守護著媽媽，不讓任何人來打擾這個家的平靜，而她和那個男人根本就是入侵者！
林奈雪根本不知道以烈心裡的想法，不過她看得出來以烈有些不耐煩了，於是她將語速加快了一些，說：「以烈，我的意思是想讓你重新考慮一下，重新定位一下我們現在的關係。就算你真的很不喜歡我和爸爸，可是現在我們已經是一家人了。所以，以後可不可以請你……」
「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雷以烈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話，右腳往旁邊邁了一步，越過了她。
他走得那麼快，每走出一步都是他能邁出的最大的步子，好像背後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追趕他似的。
林奈雪怔了一下，她還沒有說服他，她不想這麼輕易就放棄。
「以烈，再等一下！」
她再次小跑著追上去，可是這一次雷以烈顯然下定了決心不讓她追上，直到出了教學樓到了操場上，她都沒能成功地追上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