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借力猛獸
第167章借力猛獸
翌日,晴。
昨夜,醞釀了多日的暴雨終於傾盆而下,轟隆隆的春雷滾動在京城之上,好似警鐘更似戰鼓,這一場大雨洗凈了皇城內外的纖塵,讓略顯陰沉的南京城變得異常潔凈清新,雨過便是天晴,今日的天空一碧如洗,皇城內綠柳點碧,琉璃泛金,更有百花齊放,處處都展示出一派生機和活力。
奉天大殿前,重新搭建的法壇比昨日的更加高聳寬大,直徑十丈的巨大法壇陳列在廣場之上,赫然醒目,所有觀戰的文武百官為了防止被誤傷,都安排在兩側的台階上,朱棣、朱高熾、朱高煦、朱高燧等人則坐在奉天大殿之下。
午時將至,烈日當空,雖說還是春令,但這艷陽怒照之下,眾人已經感覺到一絲夏季的炎熱,張虛吟早已站在了法壇之上,烈日之下,他一身輕便的道袍,腰間掛著一枚葫蘆,依舊氣定神閑,可是他的對面,空空如也,白齊到現在還沒到。
同樣地,裁判席上的姚廣孝也沒來。
朱高煦看了下日晷,哼了一聲道:「還差一刻就是午時了,這小和尚是不敢來了嗎?」
朱高熾面色凝重,他趕緊給身後的一名太監使了個顏色,那太監便急急忙忙往宮外行去,很顯然,這姚廣孝和白齊昨日突發意外,到現在都不知道情況如何。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朱高煦的臉色顯得越發得意,若是白齊來不了,這最後的一戰自然就不用比了,他的謀士張虛吟就是順理成章的大國師了,而後這設定六脈穴眼一事以後自然就隨他所願,而且張虛吟擔任大國師一職,自然可以替他在朝中掌握一干喉舌,助他儘快掃蕩迂腐的文臣勢力,從而最終取代朱高熾成為新的太子!
朱高煦想到這兒就是抑制不住的興奮,他陰陽怪氣道:「這姚少師和妙空師傅似乎都身體抱恙,不能來了,真是可惜。」
朱高熾回應道:「姚少師昨夜教導皇孫一夜,想來是身子疲憊今早起來晚了,妙空師傅住在城外,腳程較遠,眼下時間還未到,二弟說這話也是為時太早了。」
朱棣也道:「姚少師做事一向準時,極少遲到,想來確實應該是有事耽擱了,不如再等等片刻。」
日晷指針的陰影終於靠近了午時,朱高煦終於按捺不住站了起來,他大聲道:「時間已到,這和尚只怕來不了了,父皇,你看此事該……」
他這話還未說完,突然就臉色一變,因為他分明看到大門口處,一道白色的身影緩緩走了進來,來人正是白齊,他的臉色還有些發白,消瘦的身軀披著寬大的僧袍,讓他看起來越發不堪一擊,不過即便這人再弱不禁風,但經過前兩輪的比試,已經沒有人敢再小覷這十幾歲的和尚了。
朱高煦的臉色很快就變得陰沉起來,因為他分明看到白齊的神情與昨日的完全不一樣,堅定、冷漠又無比地自信,彷彿他已經完全脫胎換骨了一樣,現在的他似乎對擊敗張虛吟,獲得這場比試的勝利早已是勝券在握了。
朱棣振奮道:「來了便好,時辰也正好,這角逐大國師的最後一戰速速開始吧!」
白齊走上了法壇,二人第一次面對面正式相見,張虛吟先作了個道揖,客氣道:「貧道見過妙空師傅,妙空師傅今日身體似乎有些抱恙?」
白齊站住了身子,笑道:「貧僧不過是昨夜受了一些風寒罷了,沒什麼要緊,勞道長費心了!」
有了前面幾次的教訓,這次報幕太監並沒有深入場子中,而是站在高處大喝道:「大國師之爭最後一場,扶婁道人張虛吟對陣飛雪寺僧人妙空師傅,現在開始!」這關乎大明第一國師的遴選終於到了最後的時刻,所有人都紛紛起立鼓掌,現場掌聲雷動,令人情緒不由得振奮了起來。
與此同時,十餘輛囚車押送著十餘名蒙著頭的囚犯從通濟門匆匆駛出,這些囚車在一隊快馬的帶領下,速度快如疾風。馬蹄踏踏,飛濺起路上的塵土,激揚成滾滾黃塵,猶如一條黃龍直衝長干里而去。
聚寶門外的東長干里正是朝廷處決犯人的地方,當年方孝孺、黃子澄等建文餘黨以及族人就是在那裡被一一處決,秦淮河畔,血流成河,夜夜有人悲哭,叫人聞之傷心。
今日,錦衣衛要再度處決犯人,這帶隊的頭領是錦衣衛的指揮使紀綱,畢竟魏東侯等人可不是簡單的犯人,且不說魏東侯武功高強,單是他那建文帝餘黨的身份就足以叫朱棣震怒了,今日錦衣衛自然是要利用魏東侯這個誘餌引蛇出洞,從而進一步殲滅建文帝的餘黨,甚至引出逃亡的天章六侍,所以這次押送的百餘名侍衛都是錦衣衛一等一的精銳,沿途四處還埋伏有各路禁軍,這等嚴密的守護,莫說是建文帝的餘黨,便是當年的朵顏三衛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紀綱策馬狂奔在最前方,他的身後是鴆使、畫押、鼠探等人,最後面的是北鎮撫司的千戶廖方,這一次真可謂是錦衣衛最精銳的力量凝結,要的就是與建文帝的餘黨以及金吾衛的餘孽做一最後的決戰。
這條路沿著城外的秦淮河而走,這一面是寬闊的護城河,一面是雨後瘋長的茂密樹林,一路行來,幾乎沒遇到什麼異樣,畢竟這條路視野開闊,秦淮河雨後暴漲湍急,除了遠處的樹林,幾乎沒有什麼地方可容人藏身,而且因為今日要問斬魏東侯,這出城的線路早就提前安排人進行了巡查和埋伏,所以對方想要在這等地方埋伏伏擊難度很大。
饒是如此,幾名負責偵察的鼠探依然不敢懈怠,他們時時刻刻都在轉動著眼珠子四處瞧看,不敢放過一絲一毫的可疑之處,紀綱自負道:「你們不必瞧看那密林處,這林子里早已安排了幾隊禁軍,料想他們不敢藏身那裡,而且這裡地勢寬闊,一眼望去,各種細節盡在眼中,可不是伏擊的好地點。」
鼠探諂媚道:「大人英明,那以大人高見,這些叛賊會在何處伏擊我們?」
紀綱道:「以我之見,這些人想要伏擊必要在前方的千禧寺,那裡地勢險要,道路曲折狹窄,岔路又極多,若論伏擊必是最好的地形,若是過了千禧寺這些人還不動手,那必然就是要在聚寶門外決一死戰了,不過那裡埋伏著千名精銳的禁軍,想要救人那更是痴心妄想!」
鴆使道:「指揮使既然已經知道他們要在千禧寺廢墟處伏擊我等,為何不改走城內的道路,出了聚寶門便可直接問斬這魏東侯,這樣也可繞過這等危險路段。」
紀綱冷笑道:「若是直接問斬了,還有什麼意思?!鼠探,你還不明白!」
鼠探訕訕道:「大人英明,屬下自然是甘拜下風的。」
這些人又行了一陣,車隊開始經過了養虎場,隊伍突然放緩了速度,因為前面還有三四里地就到了千禧寺廢墟所在地,紀綱下令各錦衣衛加強戒備,以防有人暗中偷襲,力士高舉旗幡一聲聲接力傳令下去,所有的錦衣衛都立即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絲毫也不敢大意懈怠。這錦衣衛中有半數的人都是擅長暗殺偷襲之術,對於防偷襲自然是也十分在行,所有的錦衣衛都按訓練好的隊列分佈緩緩前進,最外圍的是防禦力最強的持盾力士,再裡面是手握綉春刀的青色飛魚服錦衣衛,最裡面環繞三輛囚車的才是四象衛,此外還有鼠探、畫押等穿插其中,這些人早已做好了生死一搏的準備,一旦有刺客出現便要格殺勿論。
正當所有人全神貫注之時,突然前方有人高喝一聲,一處高地上冒出一個佝僂的人影,這人影穿著一襲黑衣,滿頭花白的亂髮,正是六相司的高言靈,他手握一把黑中泛青的長刀,兀自仰天哈哈大笑了起來。
高老頭兒的出現立即驚動了整個隊伍,所有的錦衣衛都停下了腳步,一個個先望了望高老頭兒,又望了望紀綱,一動不敢動,顯然都是在等待紀綱的命令。
紀綱倒是毫無驚訝之色,他勒住了胯下的馬匹,高聲喝道:「哪來的潑賊,敢阻我錦衣衛去路?!」
高老頭兒也大聲道:「我乃金吾衛六相司高言靈是也!料想紀大人身居高位,是不認得老夫了!」
紀綱冷笑一聲道:「高言靈?嘿嘿,可是原先兵馬司那瘋癲的百戶?怎麼今日你倒不瘋癲了,是準備來救魏東侯的嗎?」
高老頭兒道:「不錯!我正是來帶魏東侯和這些金吾衛的兄弟走的,還請紀大人行個方便。」
紀綱聽了這話,忍不住輕笑了起來:「想要帶人,就憑你一個瘋子?」
高老頭兒道:「若是紀大人覺得我高老頭兒單槍匹馬一個人少了,那我這便給你再找幾個幫手助興!」他猛地吹了口哨子,一聲聲怒吼聲就從四面八方響了起來,這聲音聽起來猶如雷霆震怒般震徹人心。
紀綱一聽這聲音瞬間也變了臉色,錦衣衛的隊伍里也有不少人騷動了起來。
高老頭兒哈哈哈笑道:「紀大人百密也有一疏,你以為千禧寺是個絕佳的伏擊地點,但為何偏偏漏掉眼前的養虎場呢?這些孽畜可是許久未出來兜兜風了!兄弟們,放猛虎!」
一陣陣野獸的怒吼聲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紀綱身後的鴆使猛地躍上了半空中,放眼一瞧,登即臉色大變道:「糟了,是養虎場內的猛獸!他們打破了養虎場的柵欄,放出這些畜生了!」
高老頭兒大笑道:「不錯,這就是我的先鋒軍!紀大人何不先試試它們的威風?!」
一群不知從何處來的黑衣人沿途播撒著激發獸性的藥粉,驅趕著猛虎、獅子、豹子衝出養虎場,數百頭猛獸像衝鋒軍一樣狂奔而來,驚得錦衣衛的人一個個差點亂了陣腳,紀綱急忙大喝道:「莫要驚慌,力士速速列陣!」
外圍的力士率先穩住腳跟圍攏起來,這些力士身材高大,皆是外披黑鐵赤銅護甲,手持大斧大鎚等重兵器,合攏在隊伍前,就像一排銅牆鐵壁一般雄偉,紀綱大喝道:「來者不管人獸,皆殺無赦!」
力士也齊齊大吼了一聲:「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