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談筆交易

言採薇沒想到，她和顧暻安的婚事會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她和綠蘿回府的時候，府門口的道路幾乎被各家的馬車堵住了，為了避免麻煩，她不得不走後門進去，然而一路上被府里的丫鬟僕人看到，也熱情得不得了，和以前幾乎是天差地別的態度。

就這麼過了將近一周時間，她這幾天里很少出院子，等事情差不多冷卻下來后，才鬆了一口氣。

然而讓她感到疑惑的是，作為風口浪尖上的人物，顧暻安卻一次都沒有來過，若不是有太監前來宣旨，她甚至要以為是不是消息有誤。

顧暻安沒來的消息，她躲在院子里都知道，何況那些一直關注著這件事的各家女眷們。

又過了兩三天，綠蘿紅著眼睛從外面進來，看到言採薇便有些委屈的低泣：「小姐，奴婢剛才出門遇見了工部侍郎家的丫鬟，平時她主子見到我們老爺都要行禮，她一個小小的丫鬟竟然敢嘲諷小姐。」

言採薇知道綠蘿這丫頭藏不住話，便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背，聲音柔和：「她們說我什麼了？」

綠蘿張張嘴，想把原話複述出來，但一想到那丫鬟難聽的字眼，又委屈的紅了眼：「她們說定安王爺並不喜歡小姐，以小姐這種身份也配不上王爺，就算以後嫁過去也只能是棄婦……」

言採薇知道她說得夠委婉了，但還是能從綠蘿的表情和話中聽出工部那丫鬟說得有多難聽，眼睛頓時眯起一個危險的弧度，當日讓綠蘿害怕的那種氣場又瀰漫了出來。

看來，她不找事，事情卻找上她了。

既然樹欲靜而風不止，那她也得有所表現才行。不然就這麼沉寂下去，外面的風言風語只會愈演愈烈。

亥時末，一道身影從將軍府後門悄悄鑽出，借著皎潔的月光，言採薇回頭看了眼安靜的府邸，拿出從綠蘿那兒得到的地圖，辨認了一下方向，往另一側去了。

所幸兩家離得不太遠，半柱香后，她抬頭看著面前恢弘大氣的府門，牌匾上「定安王府」四個字讓她揚起一個笑臉，四顧無人，往後面繞去。

有了上次爬牆的經驗，她沒多久便站到了王府後院之中，書房裡還亮著的燈光提醒她此行的目的地就在眼前，猶豫了片刻，還是抬腿往那裡走去。

站在門前，她豎起耳朵聽了聽裡面的動靜，剛想敲門，就聽見一道輕笑傳了出來：「進來吧。」

言採薇驚詫的推門而進，顧暻安好整以暇的坐在書桌後面看著她：「等了你十餘日，終於來了。」

「你知道我要來？」她更驚訝了，毫不見外的找張椅子坐下，拿起桌上的毛筆把玩著。

顧暻安像是沒看見她扯著自己那根價值連城的毛筆毫毛，目光灼灼：「我也在賭，如果你半個月都不來，我會用盡一切辦法讓父皇取消這門婚事。」

言採薇手一抖，差點把整個筆頭都薅下來，看來自己這趟還真是多餘，早知道就在家裡憋半個月了。

顧暻安不知道她的心態變化，喝了口茶，猶自說道：「不然你認為以王府的規格，如果沒有我的命令，他們會讓你這種三腳貓功夫的小姑娘一路順暢來到這裡？」

「我就說怎麼回事，還以為你王府的治安這麼差呢。」言採薇眉毛一挑，不軟不硬的刺了他一句。

看到他毫無變化的臉色，知道眼前這位年輕的王爺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旋即身體往前一頃，壓低聲音道：「既然你猜到我要過來，那不妨我們談筆交易如何？」

「哦？什麼交易？」顧暻安饒有興緻的往椅背上一靠，不著痕迹的拉開了他們二人的距離。

言採薇心下一定，既然對方有興趣，那她就成功了一半，站起身來到他書桌旁邊，慢慢的研墨，「我清楚我們的親事是利益聯姻，以你的身份，以後不會只有我一個女眷。我可以穩定你的後院，如果你喜歡哪個女孩子，甚至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我不會幹涉，甚至還會幫你掩護。」

顧暻安明亮的眸子在她說到「秘密」二字的時候，不著痕迹微眯了一下，隨即輕笑：「有意思，那你的條件呢？」

「我的條件就是，你需要在外面維持好和我的關係，這幾天的傳言實在給我造成了不小的困擾。」言採薇聳聳肩，其實她倒是無所謂，但對整個言家來說，實在不是什麼好事。特別是綠蘿今天為了維護她，還在外面受了不小的委屈。

她長出一口氣，語調慢了下來：「還有第二點，我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間，而且在必要的時候，我需要藉助你定安王府的名頭來保護自己。」

顧暻安白皙修長的指節輕輕敲在椅子扶手上，沉默了一會兒，抬頭看著她：「你這個必要的時候，指的是什麼情況下？若是那時連將軍府都護不住你，我不認為我這兒有什麼能保護你的條件。」

「將軍府人太多，沒有我想要的安全感，真到了必要的時候，他們賣了我以求安穩的可能性更大。」言採薇笑著搖頭，絲毫沒有自己也是言家一份子的覺悟，側過頭看了他一眼，補充了一句：「放心吧，我要是綁在了定安王府這艘船上，咱們就是榮損與共了。我不會做那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和你說這些，只不過為了以防萬一罷了。」

她說完后便不再開口，坐回椅子上，把玩著那方精美的硯台，等著顧暻安的回復。

室內一度十分安靜，但這份安靜沒有持續多久，顧暻安的聲音低低傳來：「成交。」

這次的交易皆大歡喜，顧暻安甚至親自將言採薇送回了將軍府，看著她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的時候，他明亮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暗芒。

第二天，所有等著看將軍府笑話的人都吃驚的聽說，定安王爺一大早便拜訪了將軍府，雖然不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麼，但從王爺離開時，言將軍滿面笑容將之送到門口也可以看出，雙方聊得還算不錯。

既然這事兒都板上釘釘了，眾人又開始猜測三小姐和王爺什麼時候成親，欽天監將算好的二人八字及日子呈給皇上后，無論他們問多少遍，那個鬍子又長又白的老頭都高深莫測的搖頭，一個字也不肯吐露出來。

皇宮，御書房。

一身白色錦袍的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眾人早早被他遣退到了外面，連大門也關了起來。面前的書桌上放著一封奏摺，上面寥寥幾十個字，正是他情緒波動的源頭。

「言家此女，可興天下，可覆天下！」

即使看了不下十遍，但欽天監寫在最後的那句話，還是讓顧玄一向沉穩的心態起了漣漪。

「暗四。」

隨著他低語般的聲音落下，柜子擋著的陰影處卻猶如憑空出現一個人般，來到他面前單膝跪地：「主上。」

「去查查這個言採薇的過往，別被言偃發現。」顧玄快速在宣紙上寫下一些信息，遞給了面前的暗衛，看著他重新消失在陰影中，眸中神色晦暗難辨。

「言家，真是讓朕不安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