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佔為己有

第185章佔為己有

盛夏一過，氣溫就一天天變涼。

喬見一大早接到他姐的電話，急急忙忙趕到了顧西辭和喬遇昨天晚上住的酒店。

站在外面等他們的這段時間，晨風刮過，胳膊涼颼颼的。

說他姐不靠譜不是沒有道理的，昨晚比賽結束后，眾人怎麼找都找不到這兩個人，顧西辭的助理明也更是差點把廣電大廈都給拆了。

擔心他們回了莫愁巷，一行人也連夜趕回莫愁巷。可是這倆人可好，啥事沒有，換了一個更高檔的酒店睡了一夜。

旋轉門轉過了好幾次，倆人才從裡面出來，喬見抬頭看到顧西辭一身現代裝扮驚訝不已。

「給你，鑰匙。」喬遇嗓音還帶著沒睡醒的慵懶。

喬見盯著兩個人看了半天，想說的話終究還是咽了下去，接過電動車的鑰匙就往電視台那邊開。到了喬遇搶車的地方，喬見乖乖地按照喬遇的吩咐，舉著牌子，上面寫著「我是來還車的」。

果然沒過多久，昨天被搶車的大叔就氣沖沖地趕了過來，一把奪過喬見手上的紙牌子，大聲呵斥道：「現在的年輕人怎麼都這麼不靠譜兒？」

喬見撓了撓頭，在心裡附和，現在的年輕人可不就是不靠譜嘛！

按照喬遇的交代，賠償了大叔一定的費用，他才轉身去跟楊滴他們會合。要不是因為喬遇是他的親姐姐，他一定會對這樣的女生敬而遠之的。

在喬見心裡，只有像楊落那樣成熟知性的女生才可愛，他姐那樣的，怪點子太多，不按常理出牌，你永遠不知道她下一秒又會鬧出什麼幺蛾子。他喜歡所有的事情都按部就班，按照計劃在該發生的時候發生，該結束的時候結束。

昨晚的比賽剛落幕，便有娛樂公司想要來跟楊滴簽約，但劉清源作為楊滴正式任命的經紀人，不慌不忙地拒絕了，他還指望著楊滴接下來能有更好的成績，簽更好的公司。

節目組為了讓選手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專心比賽，要求所有選手吃住排練都在一起，所以楊滴暫時回不了莫愁巷。

喬見從電視台回到昨天住的酒店的時候，楊滴和劉清源正準備離開，去節目組指定的地方住。

見喬見是一個人回來的，楊滴臉色有些暗淡，他問：「你姐呢？」

「她說要帶顧叔叔在N市轉轉，不跟我們一起回去了。」

楊滴關心的根本就不是這個，又問：「她沒有問起我的事情嗎？」

喬見擰了擰眉頭，有點難以理解楊滴的意思。他可不記得楊滴以前談起他姐的時候有過現在這樣的表情，他搖了搖頭表示喬遇沒有問過。

「我知道了。」楊滴捏了捏手上昨晚贊助商送給他的禮物，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收了起來，換上往常的笑容對喬見說，「那你和我姐就先回去吧。」

「好，你下場比賽在什麼時候？」

「下場比賽你們不用來了，我會有壓力。」楊滴明顯笑得勉強。

成長就是那麼一瞬間的事情，喬見望著前方楊滴乘坐的車消失的地方，彷彿昨天大家還在莫愁巷的小河裡游泳嬉鬧，而今天他就換上了一副陌生的皮相，言談舉止間，都不是曾經的模樣。

「想什麼呢？」

出神的空當里，楊落從喬見身後走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一扭身就看到了她燦若星辰的笑容。

喬見的心霎時跳到了嗓子眼，他硬著頭皮保持冷靜，回道：「沒什麼，就是有點感慨，楊滴哥就要成明星了，還有點不適應。」

楊落比喬見矮一個頭，以為他是失落了，還像哄小孩子一樣哄著他：「沒什麼好感慨的，我們小喬見可是莫愁巷最聰明的人，我們都指著你出息呢！」

喬見紅著臉，抬頭認真地問：「落落姐，你真的認為以後我會有出息嗎？」

少年帶著倔強又青澀的眼神望著她，她也收起調侃的笑容，認真地點頭：「嗯，這一點我從沒懷疑過。」

N市最繁華熱鬧的街區落滿了香樟樹枯掉的葉子，黃色紅色的都有，風一吹飄得到處都是。

顧西辭望著玻璃櫥窗里華美艷麗的中式婚服有些出神，喬遇拍了拍他問：「看什麼呢？」

他搖了搖頭，時間彷彿回到了很久以前。

「顧叔叔，你有想要結婚的人啊？」喬遇玩笑般問道。她記得顧輕和告訴過她，顧西辭今年只有二十歲，但這個二十歲的人整天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要不是看著那張臉，誰都會以為他已年近不惑，經歷了諸多滄桑世事。

顧西辭回了她一個淺笑：「很早以前爸爸給我看過他和媽媽的結婚照，那個時候媽媽身上穿的就是這樣的婚服。」

「你想媽媽了嗎？」

他偏頭望了一眼大街盡頭，語調平淡：「沒見過，哪裡來的想與不想。就是覺得這一生少了那麼一種體驗，多少會有點遺憾吧。」

「其實我們顧叔叔，說到底也還只是個孩子對不對？」喬遇抬起手輕輕拍了拍他的頭，像哄小孩。

顧西辭臉上雲淡風輕：「沒有父母寵愛的孩子，從小便是大人。」

「若不曾有人寵過你，那以後我便寵著你。」

曉風輕拂，玻璃窗上映著兩張青春飛揚的臉，稚嫩又真心的承諾讓顧西辭也不由得耳根一紅。

一時間，喬遇也被自己豪邁的言語給囧到。

尷尬間，喬遇摸了摸鼻子轉移話題：「那麼喜歡的話，以後你可以讓你的新娘穿著這樣的衣服跟你結婚。」

「她一定會很漂亮。」顧西辭揚起嘴角，這秋日果然能夠讓人神清氣爽。

「那肯定了。」喬遇笑著附和，不過說到衣服，她就想問，「顧叔叔，你只有那種長衫之類的衣服嗎？」

顧西辭實誠地點點頭。

「你的助理一定是嫉妒你的美貌，」喬遇噘著嘴翻了個白眼，「天天讓你穿著那種20世紀的衣服，真不知道他居心何在。」

——明也隔著老遠的距離打了個噴嚏。

「那我應該穿什麼衣服？」

喬遇指著對面的商場：「看見那張巨型海報了嗎？」

顧西辭順著她細長的指尖看過去，瑩白的手指在陽光下顯得小巧，仿若透明。

「你就應該穿最時尚的衣服，才對得起你的長相！」做事一向風風火火的喬遇，一拍大腿，拉起顧西辭就朝商場里跑。

顧西辭眼花繚亂，他感覺像是進了一個萬花筒。他眩暈在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影和商品里，舉目四望，感覺身邊的人長得都差不多，妝容、五官、服飾都沒有太大的區別。

他緊緊地抓住喬遇的手腕，生怕跟丟。

喬遇見他一副慌張卻強裝平靜的樣子，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放慢腳步帶著他往男裝區走。

可是非常奇怪，再時尚的衣服穿到他身上好像都比不上那青灰長衫來得驚艷和服帖，即便顧西辭有著不輸模特的身材，那些衣服穿在他身上卻總覺得哪裡不對，他就像是來自大自然的一陣清風，不加修飾的模樣就是最好的呈現。

害怕他會疲憊，喬遇放棄了改造他的念頭，拉著他告別了還在為他熱情服務的店員。

「其實那些衣服挺好的。」顧西辭以為喬遇喪氣，安慰她。

「我知道，」喬遇望了他一眼，「就像是戀人分手的時候，其中一個對另一個說，你挺好的，只是我們不合適。」

顧西辭被她的比喻逗笑了，嘴角有小小淺淺的窩旋開。

他也想不起是什麼時候穿上這衫子就再也脫不下來了。過往歲月里，他的人生精彩又單調，精彩是因他每天都在演繹不同人的故事，悲傷喜樂各有千秋；單調在這些故事離開了那張塗滿油彩的臉之後，統統都與他無關。好像離開了舞台，他便沒有了哀傷與歡笑，他回想起這二十年的人生，蒼白又灰暗，彷彿都是在黑白底色的布景下倉促度過，沒有春去秋來，沒有色彩變化。

「顧叔叔你一定沒有看過電影吧？」喬遇指著人群擁擠處，「當下最紅的女明星演的電影剛上映，聽說很好看，我帶你開開眼。」

顧西辭沒有拒絕，跟著她上到了商場的最高層。

同樣都是故事的演繹，大銀幕和大劇院的展現方式卻是天差地別。銀幕上每一個故事都是新奇的，場景輪換的速度是大劇院的幾十倍，驚險和曲折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刺激著人們的感官。

在這裡，沒有人會為了一句韻白去特別研究演員手指顫抖的頻率是不是過了，也不會有人在意不同人物出場時雲步走的方向是不是對的，步數有沒有錯。

喜劇演員用誇張的表情和台詞逗得觀眾大聲歡笑。

喬遇笑得倒在顧西辭肩頭指著屏幕上的女演員問：「顧叔叔，盛曲珵是不是很漂亮啊？」

「是，她很漂亮。」顧西辭附和。

「這麼漂亮的女人怎麼就來做喜劇演員了呢！」她笑完便一本正經地感嘆。

「誰知道呢！」顧西辭淡淡地回。

那天，在N市最繁華的街區，喬遇像森林裡的精靈，顧西辭便是迷路的小孩，她帶著他闖進了一個又一個新奇的領域，讓他體驗了往日沒有過的經歷，看他出糗、窘迫、無助，然後在一旁幸災樂禍，哈哈大笑。

他看著她明媚的笑容卻並沒有絲毫的生氣，甚至希望這個笑容能伴隨他一生。就像是過慣夜間生活的人，突然面對早晨清新和煦的風光就想牢牢地抓在手中，佔為己有。

顧西辭對喬遇，莫名地就產生了這種情緒。

兩人踏著月色回到了莫愁巷，這裡安靜清寂得像是遊盪在外的弄潮兒脫去繁華后披上了一身的素衣。

明也蹲在院門口等了他一整天，幾乎熬紅了眼。好不容易看見他歸來，但見顧大爺步履歡快的模樣，明也心頭那團快熬乾的火又迅速燃燒起來了。

「我說，顧大爺，」他站起來走到顧西辭跟前，咬著牙，「您這在外面瀟洒了一夜加一天，是不是有什麼要跟我交代啊？」

顧西辭將戴在頭上的帽子取下來拿在手上，自知理虧地回：「昨天的事情有點突然。」

「好。」明也堵在門口，「昨天你不打招呼就走，我差點把廣電大廈給拆了的事情我們就不做深究了，今天一整天不回來，也不打招呼，害得我差點去報警，這事兒你總得給我個解釋吧？」

「我解釋不了。」

明也：「……」

「小叔回來啦？」顧輕和聽到動靜也跑了出來。

「你先別說話！」明也真生氣了，輕叱完顧輕和又轉頭教訓顧西辭，「就算你不把我這個助理放在眼裡，但你也要搞清楚你的身份和地位，你一個國寶級的人物，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拿什麼跟京劇院交代？我還要不要行業名聲？我還要不要飯碗？」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顧西辭反駁，但語氣依舊溫和。

明也冷哼一聲：「那樣的例子不要太多，要不要我把你的光榮歷史再拿出來說道說道？」

「明哥，」顧輕和打斷了正在氣頭上的他，「據我所知，我小叔應該是和喬遇在一起待了一天，和一夜。」

明也聞聲色變，眼裡光亮一閃：「那我就更好奇，更要弄個清楚了。」

顧西辭冷著臉甩下他們，轉身進門，明也跟在後面追著喊：「你倒是給我說說啊，你們孤男寡女待一起一天一夜都幹嗎了？喂，顧西辭我跟你說，你是有義務跟你助理彙報這些東西的。哎，不要裝作沒有聽到。」

……

明也纏了顧西辭一夜，不死心地要他跟自己講講同喬遇在外面發生的事情。顧西辭閉著眼，一句話都不說，心裡卻隨著那些忽明忽暗的場景一遍遍地回憶那些從未感受過的美好。

短暫的十幾個小時好像填補了他遺落在過往歲月里的全部空白。

夜深月濃，他滿心愉悅地在明也的嘮叨聲中睡去。

天明，秋風，晴好。

明也打著哈欠推開院門去買早餐，但是堵在門口那黑壓壓的人群讓他嚇了一跳。

一見顧宅的大門打開，這群人紛紛擁上來。

「請問我們顧小辭是不是住在這裡啊？」鬈髮女生問。

顧小辭？明也皺了一下眉頭：「這裡沒有顧小辭……」

「我們看了楊滴的採訪，他說那天跟他一起唱歌的人就住在他家對面，我們就找來了。」說話的是個短髮圓臉的女生。

「所以呢？」明也用最大的力氣抵住院門，免得她們衝進來，「你們知道這些不應該是去找對門的楊滴，找我們家顧大爺幹什麼？」

短髮女生捂臉尖叫：「原來我們顧小辭還有個名號叫顧大爺啊，好可愛哦！」

「我們是顧小辭的迷妹，我們要給他生猴子！」

「我們都是他的真愛粉，我們可以見他嗎？」

「對啊對啊，人家可是坐了一夜的車從H市專門趕過來的呢！」

「對啊，讓我們見見顧小辭吧！」

……

明也望了一眼堵在門口的隊伍，烏央烏央地排到了石牆後面。

所以，顧西辭這是，紅了？

他一個驚嚇趕緊折身進門，拼盡全力把門鎖上，衝進顧西辭的房裡喊：「顧大爺，快起床，不得了了！」

顧西辭從廚房走出來，端著一碗熬好的中藥，神色淡定地在他身後問：「什麼事這麼慌張？」

「你紅了你知道嗎？」明也一臉天降財富的驚喜，「門口堵著一群妹子，嚷著要給你生……生啥來著？」他撓了撓頭忘了，「總之，你現在……不對，我得上網看看。」

明也自顧自邊念叨著邊掏出手機，打開某社交網站，顧西辭在熱搜頭條，已經掛了一天兩夜，成了最火的頭條。

有深扒他家世背景的，還有分享他以前青衣唱段視頻的，更誇張的是，連他曾經短暫交往過的女朋友都給扒出來了。什麼粉絲後援會、顧西辭中轉站那些亂七八糟的組織粉絲都破萬了。

「顧大爺，咱們真成網紅了哎喂。」明也抓著手機的爪子都控制不住興奮地輕顫了。

顧西辭端著葯送到前院的亭子里，進屋叫醒顧輕和，完全視跟在他身後碎碎念紅了以後要怎樣怎樣做了一百種計劃的明也如空氣。彷彿這一切都和他無關，他還是和以前一樣，過著自己雲淡風輕的簡單平靜日子。

「你說怎麼辦？」明也見他不理會，一個轉身乾脆堵住他，「咱總得回應一下吧！」

「你不是我助理嗎？這種事情，也該由你去解決。」

明也眼睛一亮：「要不咱們趁機把社交賬號給開通了，然後天天在網上發一些你的美照，我相信不出數日，你……」撞上顧西辭冷峻的目光，他趕緊把話全吞進肚子里。

目的還是筆直筆直的，就是要趁著這陣東風把顧西辭推出來，這大概是他在做顧西辭經紀人的生涯中最不能放過的唯一機會了！

明也眼珠轉了轉，換了個思路：「跟這些粉絲互動，也是宣傳咱京劇的一種方式，對不？」

說到宣傳京劇，顧西辭不再那麼抗拒。

明也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終於哄得顧西辭出了大門。

門一開，只聽門外尖叫聲一浪高過一浪，那歡呼的音律讓站在院內的明也覺得彷彿回到了京劇鼎盛的繁榮時期。

那個時候，人們對角兒的狂熱追捧絲毫不比現在那些小鮮肉出場時差，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那個時候，人們捧角兒是不分男女老少，長相如何的，只要功夫好扮得好，大家就尊他敬他捧他。

然而，時代已經在往前走，往日不可追。

明也還在猶自感嘆中，卻看見顧西辭冷著一張臉回到了院中。

明也趕緊過去問：「怎麼樣，感覺如何？」

「什麼感覺？」他指著自己的臉說，「我這張臉有這麼大的魅力，能夠讓她們痴狂成這樣？」

「呵呵，」明也乾笑一聲，「看來您對您的這張臉還真是不夠了解。」

「讓她們走吧，以後也別來了。」

「我覺得，咱們可以抓住這次機會……」

「明也，」顧西辭皺了眉頭，「你還不明白嗎？她們喜歡的只是我的這張臉，並不會因為這張臉而喜歡上京劇。但是我這個人或者我這張臉有什麼好喜歡的？它有什麼意義和價值嗎？」

明也語塞。

隔日，再隔日，此後的很多天，顧西辭家門口都會有不同的人來求見面求合照，都被明也無奈打發走了。

網紅顧西辭的人氣在沒有話題炒作的情況下迅速被下一波熱門覆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