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零點（2）

「他關機了！他發現了！」看到跟蹤插件突然掉線，牧雲婉叫道。

秦若瑩這會兒好不容易聯繫上自己的父親跟他把事情講清楚，聽牧雲婉這麼一說，氣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他還真是……絕!」

「怎麼辦，要不要追過去？」牧雲婉說著起身快步往樓下走。

「沒用的，等你穿衣服趕過去，他早走遠了。」

「那怎麼辦？」

「不急不急，讓我想想。」秦若瑩抱著胸口，雙眼望天，來回踱步，嘴裡碎碎念：「他和周郝沒見過幾次。周郝沒寫見面地點，那一定是以前的某個地方。哪裡，在哪裡，在哪裡，憑什麼單單一個信封和幾個字就篤定木升猜得出來在哪裡？」

***

徐木升走出Costa就小跑了起來，既是為了擺脫可能存在的盯梢，也是為了給自己熱身。確認身後沒有人跟著，他攔下一輛計程車來到D區的華容小區。

他和周郝前前後後也就見過那麼幾次，第一次在聯通江北省分公司的機房，第二次在江北大文學院展覽館，後面基本都在公安廳，而前不久又見過兩次，一次在秦若瑩家小區的門口，一次在周郝自己家裡。周郝現在是通緝犯，他的家現在已經被警方查封了，聯通公司的機房和江北大的展覽館都有人看門，他更不可能去公安廳或者秦江橋住的小區。結合那支白信封，徐木升認為他所指的地點十有八九就在這裡，華容小區4棟2單元1103號房間，陳九德從這裡跳的樓，而他也是在這裡撞見周郝找到那支不知道裝了什麼內容的神秘信封。

像這種死過人的房子一般人都覺得晦氣，現在的狀況估計是戶主自己不住，想轉賣或者租出去又找不到下家，因此一直空著可能性很大。從這一點上看，倒真是個適合周郝藏身的好地方。

此時已經接近午夜十二點，小區里一片寂靜。徐木升摸黑找到4棟2單元的樓道口，又活動活動手腳，把全身上下都調動起來，才輕手輕腳走進去。他沒有乘坐電梯，順著樓梯爬上去。就爬樓來說十一樓有些高，好在他最近鍛煉得勤並不覺得吃力。

這小區的房子有些年頭了，是比較陳舊的結構布局，樓梯正對著電梯井，向左向右各有3套房。到了11樓，這一層的感應燈不亮，只能借著遠方的燈火看個大概，徐木升來過一次大致記得方向，他把手機攥在手裡但沒有使用手電筒功能，摸著黑向右轉找到第一扇房門。輕輕推了推，門是虛掩著的。他趕緊拉住門栓生怕它發出聲音。

全身肌肉都崩得緊緊，徐木升小心翼翼走進去。其實直到現在他也不敢完全確定約自己的就是周郝，而見面地點就是這裡。

「嘿，你還真來了啊。」突然，背後響起年輕男人的聲音。

如果換平時徐木升鐵定會被嚇一跳，不過這一次他沒有。這個場景在來的路上他已經在腦海里模擬過很多遍了。他沒有回答，迅速轉身借著迴轉的力道右腳狠狠踹出，同時按下手機拍照鍵。他這手機主打HiFi加拍照，閃光燈特別亮，剎那間照得前方一片慘白。

黑洞洞的槍口，一個男人捂著自己的眼睛。徐木升是在踹中那人小腹的同時看清的這些情況。他果斷扔掉手機，跟上一步拉進距離，雙手扯住那人衣領往自己懷裡拉，同時左腿提膝用力往上頂。那人這時也從最初的打擊中回過神來，躬起身子雙手頂住這一膝蓋。不過手裡的槍卻被撞飛了出去。

在左邊！徐木升連續頂了兩次兩膝蓋，發現這家防守得很專業，一時半刻拿不下。不過他聽到金屬與地板磚撞擊發出的清脆聲音，知道槍掉的大概方向。他果斷用力把對手往右邊一扯，起右腳掃過去，感覺是踢在了那人腰眼上。不過那人在掙脫的一剎那也蹬出一腳踢在他肩膀。兩相力道相互作用，徐木升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這正是他想要的。他順勢往地上一滾，右手一摸撈到了掉在地上的東西，沉甸甸的「L」型，果然是槍。

「住手！」低吼一聲，他指著對手摔倒的方向，打開保險，拉動槍栓，發出咔嚓一響。微弱的光線從窗口透進來，映出對手的輪廓。他沒有動，緩緩抬起舉起手。「去開燈，動作慢點。」

徐木升靠著牆往後拉開距離。那人摸到門口，打開燈。徐木升虛著眼睛，眼前這個人穿著張兮兮的舊衣服，鬍子拉碴，但還認得出是周郝。

「牛逼啊，真沒想到丁航把你教得這麼好。不過這下我倒是放心了，看樣子你真是一個人來的。」

徐木升雙手托槍，絲毫不敢大意的盯著他。「一個人來不等於我就會被你任意拿捏。方陽在哪裡？」

「就在隔壁，1102。」周郝拿大拇指指了指旁邊。「你不用叫他，他被綁得死死的，嘴巴也被堵上了。我們先談事情。」

「有什麼好談的。」

「大偵探啊，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沒什麼好談的，你幹嘛不帶著警察來抓我？」

徐木升心裡不爽，明明自己拿著槍，這傢伙卻還這麼囂張。「你老實一點，丁教官說我手不穩，容易走火。」

「放輕鬆，放輕鬆。」周郝又把手抬高了一點。「你們怎麼想的，我大概也猜得到，不過我對天發誓，我周郝再混蛋也不會去殺人。張煒還有斗鵝那幾個人的死和我沒關係。那天張煒下水游泳被人打了兩槍麻醉針，幸虧我及時趕到把他從水裡拉起來。我真不是殺手。」

「切，你當我弱智嗎？」

「不是你弱智，是我們的敵人太狡猾。」

「我們？」徐木升為了掩飾自己的緊張，故作輕鬆的笑笑。「我可跟你不是一路的。」

「別這麼肯定。從你我這麼講話開始，他就鐵定不會放過你。雖然我什麼都還沒來得及跟你說，但他肯定不會相信。所以從現在開始我們就綁一起了。」

「你說的他是誰？到底是怎麼回事？」徐木升感覺自己在冒冷汗。剛才動手的時候他都沒有這麼緊張，現在握著槍，他卻越來越慌。這大概就是缺乏實戰經驗的表現吧。「老實交代，我可以幫你爭取一下，不過你可別想糊弄我」

「我不糊弄你，但也不能現在說給你聽。幫我聯繫韓燁，他到了場，你想問什麼我都一五一十告訴你。」

「你幹嘛，想報復他嗎？」徐木升警覺起來。「他們處罰你是重了一點，不過說到底也是你自己行為不當造成的。」

周郝皮笑肉不笑的著說：「別想歪了。我不至於傻到去找公安廳長的麻煩。我只想活命，活命，你懂嗎？我是真的走投無路才找你的。你不能找其他警察，只能找韓燁，整個公安廳只有他是清白的，也只有他能管這事兒。」

徐木升恍然覺得周郝的說法怎麼和自己一年前第一次找韓燁私聊的理由那麼像。難道真的牽扯到了陳九德的死還有公安廳的內鬼。「什麼事，給我說清楚！」

「你他媽是不是死腦經！我不告訴你也是為你好。我之前是有點私心，想要撈點便宜。我承認綁架了方陽，點子是我想的，不過現在玩脫了，收不了場了。坐牢什麼的我都認，但我沒殺人。」周郝撿起地上徐木升的手機，遞過來。「拿去，你可以錄下來。我的親口證詞，是我綁架了方陽，我認！」

「退後！」徐木升吼到，自己往後退一步。「別刺激我，我可不專業。」

「快呀，我知道你有韓燁的電話。你到底要怎樣才肯跟他打？」周郝有些急了，左右看了看，生怕這時候突然有人闖進了。「他來了不就什麼都清楚了嗎？你可以讓他帶人來。最好是帶一隊武警來！」

徐木升不知道他這是要刷什麼花樣，但這麼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如果只是給韓燁打個電話倒也無妨。等他帶隊過來，自己和方陽就都安全了。

「好吧，你別動。」他在褲兜里摸了摸，掏出張sim卡扔在地上。「把它裝手機里，然後開機，裡面有韓燁號碼。你給他打。」

徐木升制服周郝的計劃里要用到手機閃光燈，因此在上樓之前他打開了手機。為了防止被定位，他手動刪了定位插件然後拔了sim卡。

周郝走近彎腰拾起sim卡，站起身那一瞬間，他突然向徐木升出手。

靠，耍花樣！徐木升是有防備的，也想到要扣扳機，可那一剎那他的手指頭就像僵住了一樣，隨後就感覺手腕一酸，緊接著小腹一陣劇痛。等搞清楚是什麼情況，自己已經被一腳踹倒坐在地上。周郝拿槍指過來。

完啦！萬念俱灰。以前看槍戰片總都覺得壞人很蠢，拿槍指著主角嘮嘮叨叨就是不開槍，以至於被翻盤。真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會范這種愚蠢的錯誤。我他媽真是！

「怎麼，真以為我拿你沒辦法啊。」周郝惡狠狠地說：「我和丁航是一批畢業的，受訓的時候他就說在奪槍之後應該照著大腿打一槍確保萬無一失，他沒把這秘訣傳授給你嗎？」

丁航確實有這麼教過。徐木升無比懊悔自己剛才手下留情。

「哼，怎麼不吭聲，江北大名偵探也知道怕啦？」周郝踹了徐木升一腳。「你也別怪我。我本來不打算反水的，都怪你太墨跡。來，換你，裝上卡，給韓燁打電話。」

徐木升有點不相信自己耳朵。周郝居然還是要聯繫韓燁。他接過周郝拋過來的手機和sim卡，哆嗦著把卡裝進去然後開機。

「你真要找他？」

「廢話，讓他趕緊來，可以帶人來。不過別叫秦江橋。」

「秦叔叔怎麼了？」

周郝哼了一聲。「你那岳父可不是什麼好人。」

徐木升一聽，臉色立馬凝固了。「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你在這裡找到的那封信到底寫著什麼？」

「不光是信，還有張煒他們碰巧錄到的那一份錄音，等韓燁來了，我都給你們，快，別磨蹭了！」周郝晃了晃槍口。

徐木升穩住自己顫抖的手，調出韓燁的號碼，剛準備撥過去，就看到周郝身上有個紅點正在緩緩移向心口。

「喂，躲開！」他楞了一下才意識到那是什麼。

話音剛落，一聲極為輕細的玻璃的翠響，周郝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擊倒在地上。是狙擊槍！

怎麼回事？徐木升呆住了。周郝扶著肩膀站爬起來，拿槍指向徐木升。「狗日的，你騙我，你帶人來了！」

「我沒有！不是我。」徐木升大聲分辨。

也就在這時候，玻璃窗被撞開，兩名突擊隊員通過繩索盪了進來。

「不要，不要開槍！」徐木升的叫喊聲被微沖的「突突」聲徹底掩蓋。周郝篩糠一樣抖動著，對著天花板放了兩槍，然後倒下去。

「信，信在……」他口裡噴著血沫，抬起手想要指什麼，但又摔下去。

「你想說什麼？說啊！」

徐木升撲過去，卻被一名高大突擊隊員攬在懷裡。

「喂，喂，沒事了，徐木升，冷靜點。」那突擊隊員掀開頭套，是丁航。

「徐木升沒事，重複，徐木升沒事。」他對著對講機彙報。

對講機里也傳來另外一組隊員的聲音。「人質也找到了，在隔壁，聽到了嗎，人質安全。人質安全。」

在對講機里充滿喜悅的慶祝聲中，徐木升恍然若失的抓著丁航的衣服。「為什麼要殺他？誰讓你開槍的？他就要說了，就要說了！」

啪！丁航一個耳光扇在他臉上。「別不知好歹，我可看到他要殺你！」

……

秦若瑩焦急地等警戒線的後面。雖然已經在電台里聽到說徐木升沒事，但是不親眼看見他，她還是不能完全放心。

終於，紅藍閃爍的警車燈光中，那個熟悉的身影步履蹣跚的從黑漆漆的樓道中走了出來。她再也無法抑制自己的激動，衝過去把他死死抱緊。

「木升！木升！你沒事吧？。」

「啊，我沒事！」徐木升撫摸著她柔順的頭髮，他能夠感覺到她的眼淚稀里嘩啦。「別哭了。衣服要掉色啦。」

若瑩嬌氣的拍了一下他的胸口。「那還不是怪你，總是惹人家哭。。」

「也就今天特殊情況嘛。」徐木升托起若瑩的下巴，輕輕吻了一下，卻是被若瑩熱情的纏上。

又有兩輛警車趕到。負責取證的警員匆匆向樓上跑，兩位特警攙扶著虛弱無力的方陽從樓道里走出來。越來越多的居民被吵醒跑下樓來圍觀。兩個人就這麼旁若無人的親吻著。

「喂，差不多啦。」最後還是徐木升先不好意思了。「是你猜到我來這裡的嗎？」

「什麼猜啊，人家這也是推理！」秦若瑩得意的說。

「你找的馮叔叔還是你爸？」

「我爸。」若瑩指著不遠處幾個正在商量事情的大檐帽說：「喏，在那兒了呢。」

「我過去找他。」徐木升放開若瑩去見秦江橋。若瑩自然而然的跟過去，與一個人擦身而過，她只是瞥了一眼，當即就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