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魔鬼夜行（2）

然而秦江橋是這麼的想，韓燁卻不會認同。以他現在獲知的信息來看秦江橋無疑就是控制江北地下毒品交易二十餘年的紅鬼。今天下午他已經將秦江橋婚外生子一事告知給公安部主要領導和省委主要領導，當然公安部那邊說得深入一些，省委這邊只是點到為止。

省委方面當即表示全力支持韓燁的工作，他可以隨時協調紀檢部門將秦江橋規起來。然而公安部卻不太認同這樣的做法，主要原因是如果採用規的方式，對秦江橋審訊的主動權便交到了紀檢部門手上，紅鬼是公安部盯了十多年的大案子，一旦爆出來可能轟動全國，部里的領導們希望盡量降低此案對公安形象的負面影響，同時存在不想將戰果拱手讓人的小算盤。

這下子韓燁頭痛了。現在還缺少直接證據證明蘇倩倩和方陽名下的巨額海外資產來自秦江橋，僅憑方陽是秦江橋私生子一項並不足以對他實施拘捕。然而關鍵人物蘇倩倩和方陽已經出逃，無法拿到他們的證詞。在不對秦江橋實施審訊的情況下，僅憑調查想要獲得他犯法的直接證據看起來並不容易。

秦江橋或許正是看準了這一點，不但沒有隨蘇倩倩和方陽一起出逃，再送走娘倆之後居然還堂而皇之的回廳了上了半天班，並且召集他分管的部門領導開了例行的周會，這簡直是猖狂至極。

韓燁深知秦江橋是公安戰線上的老資格，自己與之相比稚嫩太多，於是把兩位手下大將馮大海和張朝暉留下來一起想辦法。

馮大海提議從蘇倩倩和方陽的海外資產反過來查她們的資金流出渠道，這需要經偵部門跨省配合，時間長動靜響，可能產生的變數太大。

張朝暉提議複查斗鵝三人被殺案和方陽綁架案，徐木升看起來對這一系列事件的最終判決存在異議。他其實也隱隱覺得秦江橋在接手之後的一些列布置有反常態。

「朝暉，你再好好想想，回來的路上，小徐同學真的什麼都有沒有跟你提過嗎？」韓燁這是今天第二次問類似的問題了。

「真沒有，他說另外一種思路，不過自己還想不清楚，等想清楚了會聯繫我們。」

「這小子，真夠絕的。」馮大海沒好氣道。

「我覺得他是不死心，還想要維護秦江橋。我很擔心他的思路可能會走偏。」

韓燁笑著說：「誰都不希望自己老丈人是大魔頭，不過要說他會故意扭曲事實，我倒不覺得。我來給他打個電話吧。」

他抬手給徐木升打了個電話，接電話的卻是徐木升的表弟邵天澤。邵天澤說徐木升的手機還在他手裡，他正在去他家送手機的路上。韓燁要到徐木升的臨時號打過去，卻和秦若瑩一樣發現他關了手機。

***

徐木升靜靜站在華容小區4棟2單元11樓，努力設想著周郝當時藏信的情景，但他很快發現這是個誤區，如果周郝和陳九德藏的是同一個地方，應該去設想第一個藏信的人陳九德當時的情景才對。

去年5月的一天深夜，陳九德從他背後這間1103號房的廁所高窗鑽到樓外，想要順著下水道爬下樓卻不幸失手墜亡。警方推斷他是為了躲避某人的追殺才會做出如此危險的舉動。徐木升自己查到他在死前不久接到過一個電話，很可能是追殺他的人打給他的。

那麼當時情況很可能是這樣。殺手打電話威脅陳九德。陳九德知道自己的藏身之處已經暴露便慌慌忙忙的出逃。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他始肯定不會鋌而走險去爬窗戶。徐木升假設他迅速收拾好重要的東西走出房間，這時候擺在他面前的有兩條路，走樓梯或者乘坐電梯。坐電梯在危急關頭並不是個好選擇，因為一旦被堵住就無處可逃，於是陳九德多半是沿著樓梯往下跑。然而殺手早已料到這一點，使電梯動起來造成有人乘坐的假象之後，自己沿著樓梯往上爬。陳九德聽到有腳步聲從樓下傳來，知道前路已經被堵死，只得退守到房間里，前思後想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才去爬了下水管道。

當然，這些都只是徐木升的猜測。不過由此看來陳九德在生命最後關頭很有可能下過樓。如果周郝找到的那封信確實是來自於陳九德，而陳九德當時的想法單純是不讓殺手找到，他會不會在反身退回房間之前把信藏到樓下某一個信箱里呢？

說實話徐木升自己都覺得自己這一通設想非常牽強，不過既然已經下決心最壞的結果是把整棟樓的信箱都查一遍，那麼從樓下一層開始查起又何嘗不可。他走樓梯下到十樓，拿手電筒照了照緊鄰樓梯間這一家的信箱。

咦，還真有東西！

壓抑著激動的心情，徐木升把信箱里的東西掏出來，是一個泛黃的舊信封和一支錄音筆。看到這支錄音筆，他立即聯想到張煒的老婆李莉說過張煒詐死之前曾經反覆聽一份錄音，周郝在被擊斃前也說有這麼一份錄音的存在，難道在這裡？

徐木升拿著錄音筆研究了一番，這支筆自帶外放功能。他迫不及待地選到裡面存儲的唯一一份錄音播放出來：

男聲：「坐啊。怎麼搞得那麼生疏？」

（關門的聲音。）

男聲：「和方誌堅的關係已經徹底了斷了？」

一個女聲很輕的「嗯」了一聲。

男聲：「有沒有和兒子談過想去哪裡啊，美國、加拿大還是澳大利亞？」

女聲：「就美國吧，那邊的學校比較好。」

男聲：「那你們家老秦是個什麼意見啊？」

女聲：「我沒有問過他。他也沒找過我。」

男聲：「那你們讓我怎麼辦？看著給，不合適吧。還是說老秦的意思是一直給到滿意了才喊停？」

女聲：「他不是那樣的人。」

男聲：「對對對，在你心裡他永遠是好人，我永遠是小人。可要不是我塞了張照片給他，他連自己有個兒子都不知道。你們難道不感謝一下我嗎？」

女聲：「你是在要挾他！」

男聲：「有我這樣要挾他的嗎？送他兒子出國，還給房子給錢……好吧，跟過我的人都知道，我這個人一向慷慨。我先一次性給你兒子投1000萬美金的保險，保證他這輩子衣食無憂，等你和他的護照辦下來之後再給你買兩套房產。你們到了美國之後在給兩千萬。你問問老秦，他滿不滿意。」

女聲：「就這樣吧……我……

男聲：「怎麼？有什麼要求就說。」

女聲：「我錢不夠給陽陽辦出國中介。」

男聲（笑）：「那都不是事，要多少，明天一早給現金你。」

（腳步聲）

男聲：「你看你那什麼表情，就那麼不喜歡我嗎？」

女聲：「幹嘛，別碰我！」

（腳步聲，肢體接觸的聲音）

男聲：「我當年對你也是一心一意的，你都能給他生兒子，就能跟我一次？」

女聲：「放手，你個畜生！」

（撕扯扭打的聲音）

男聲：「這是什麼，說，這是什麼。……你個臭婊子暗算我。」

（扭打，摔倒）

女聲（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噪音——安靜）

錄音到這裡就結束了。徐木升聽得出那個女人百分百是蘇倩倩，男人的聲音辨識不出來，不過應該是上了年紀。他收好錄音筆又打開那封信，借著手電筒的光線快速地掃了一眼。這信沒有寫完，但已經透露出足夠重要的信息。圍繞在徐木升心裡的謎團一個接一個的解開。

原來是這樣！真是好奇害死貓啊！

他知道現在最緊要的事情是趕緊把這些發現趕緊告知給韓燁，但同時也不想讓秦若瑩繼續替她的父親擔驚受怕。小跑著下樓，他興沖沖的給若瑩打電話。鈴音響了一會兒，對面沒有回應。

快接啊，快接啊，若瑩！

就在這個檔口，徐木升突然聽到背後有聲音。他迅速轉過身，煞白的手電筒光線下，一個血面獠牙的傢伙撲過來！

「啊」的一聲慘叫。隨著強烈的刺痛感傳遍全身，他跌落進無邊的黑暗裡。

***

秦若瑩洗完澡路過父母的房間，媽媽正一人坐在床邊翻看著過去的照片。照片上的爸爸媽媽都很年輕，自己還是個短頭髮的假小子。她不禁會想，假如自己真的生做男孩，照片上的這一對伉儷是不是能攜手把人生走完。

「媽。」

「過來吧。」楊敏把若瑩叫到身邊，一張一張翻照片，一張一張給她講那時的故事。一本厚厚的相冊翻完，她忽然說：「你爸爸要去自首。」

若瑩一愣。自首！自己沒聽錯吧。

「他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壞。」

對於這一點，差一點被撞死燒死的她現在真的是不敢相信。

「我覺得你應該跟木升談一談。那孩子不錯。我不想你因為你爸的事情耽誤自己。」

母親的思路跳得太快，不過若瑩覺得確實應該和徐木升好好談一談。她回到自己房間拿到手機，發現徐木升半個小時前有用臨時號碼打電話過來便趕緊撥過去，可這一次徐木升還是關機。

不對，這不像他。他應該會打好幾遍。

若瑩嘗試撥打徐木升原來的手機號。電話通了，還是邵天澤的聲音。

「嫂子。」

「你哥呢？」

「我在你家裡，但是他不在。」

「喂，若瑩！」牧雲婉搶過電話。「他說他先去見個人，然後就去你家找你。他還沒到嗎？」

「沒有！」若瑩看看手機時間，已經接近十一點。如果徐木升真有心追回自己，這也太晚了吧。會不會他出了事？「知道了，我來找他。」

若瑩急匆匆走出房間，又驟然停下腳步。自己真的是慌了，居然想到去找自己父親，這實在太可笑了。緩了口氣，她從手機通訊錄里翻找張朝暉的號碼。

就在這時候，刷的一下，眼前一黑！怎麼回事，停電了嗎？

「媽，是不是停電啦？」

她扶著牆壁往父母房間走，淡淡月光透過走廊盡頭的窗口灑進來。眼前突然跳出一張血面獠牙的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