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漠愛無悔篇

第8章 漠愛無悔篇

第8章漠愛無悔篇

NoLoveNoRegret

如果遺忘是劑良藥,

它只拯救了你的前路;

如果想念是種懲罰,

它只折磨了我的過往。

我們始終縛在命輪的兩端,

絞殺在歲月的盡頭。

Forgetting29:長草花園

其實對於愛情來說,只有愛與不愛,沒有放與不放。你可以永世不見,但不能不去想念。

我從「小白」里,悄悄地搬走了。

我盡量不去想藍桉,但那只是徒勞。我必須讓自己忙起來,忙到無暇安靜。可是每當夜晚來臨的時候,藍桉就像空氣般充斥在我的腦海里。

有時就是這樣奇怪,他離開的時候,我的心是靜的;可如今他回來了,我卻幾近瘋狂地思念他。也許是因為等待可以滿懷希望,現在,我卻只有絕望。當我篤定用一生去愛一個人的時候,他卻徹徹底底地忘記了我。

一天中午,Q過來找我。現在已經是五月了,曼德高中的學生都換了夏裝,但Q依然穿著她黑色的制服。自從知道了小T的事,我對她不由得生出一絲憐憫。

我們就在學校的花園坐了一會兒。Q說:「謝謝你理解。」

我說:「有什麼好謝的,都是為藍桉好。」

我又問她:「藍桉還會回『小白』嗎?」

Q搖了搖頭,說:「他最近都在忙公司的事。」

我咬了下嘴唇說:「帶我去見他,我只想偷偷地看看他。」

Q點點頭說:「好。」

那天,我向學校請了假。Q開車帶我去了雙子大廈,現在它已經不叫「家萬」了,重新歸入了安瀾旗下。藍桉把公司總部設在了這裡。

Q帶著我去了二樓的多功能廳,裡面有一方舞台,下面坐著許多人,看起來像是個會議,有人在台上發表著演講。我向台上掃視了一圈,看見了藍桉。

他剪短了頭髮,挺括的西裝,沒有一絲褶皺。他仍敞著襯衫的領口,穩重中透出一點兒洒脫。他彷彿仍是我深愛的少年,可是他卻再也認不出我。

我閉起眼,深吸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我怕自己再多坐一秒,就會流下淚來。

Q追出來,拉住我說:「怎麼走了?」

我別過頭,說不出話。

Q嘆了口氣說:「我送你回去吧。」

我搖了搖頭說:「我想自己一個人走走。」

雙子大廈的綠地里,有一片我無比想念卻從不敢踏入的禁地,那裡封存著我太多美好與傷痛。我從旁邊走過的時候,終是忍不住轉了進去。

高大的老榆樹,依舊茂盛,細小的光柱在樹葉間斑斕地閃動著。

那塊木牌還在,只是字跡有些模糊了。我喃喃地念著:「長草花園。」

心裡的疼痛,就像五月的潮汐,溫軟地浸漫上來。

「長草花園」一如從前般繁綠,可在這裡瘋玩的孩子們呢?我們曾約好長大,帶著自己的小孩兒來這裡聚會。可命運最終把我們推向了不可知的未來。

我坐在老榆樹下,長長的草葉,柔軟地環繞著我。藍桉就躺在這裡,第一次對我說「我愛你」的吧。而我卻心懷著秘密,離開了他,從此再不敢踏進「長草花園」。

忽然,有個聲音在我身後響起來:「你是誰?」

我全身一顫,連心都在抖了。

是藍桉嗎?

我不敢置信地轉過身。

是他,真的是他!

淡金的陽光下,他如天神般俯視著我。

我緩緩地站起來,說:「我是蘇一,你還記得我嗎?」

「為什麼來這兒?」

「因為……這裡是你送給我的禮物。」

藍桉的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雖然我知道他認不出我,可我依然被他的冷漠刺傷了。

他說:「我以前認識你嗎?」

我點點頭。

「你……是我的女朋友?」

我再次點點頭。

藍桉伸出他纖長的手指,輕輕托起我的下巴,仔細地端詳著。

那一刻,我的心裡忽然燃起了一點不該有的希望。我真希望他一瞬間打開了記憶的閘門,想起有關我的一切。

可是,他卻用鼻子輕哼了一聲說:「我以前……怎麼會喜歡上你?」

我剛剛燃起的希望,在他戲謔的語氣里,一瞬破碎了。

我甩開他的手,說:「你知道嗎?你忘掉了我,可以平平靜靜地生活。可是我沒有了你,卻只能活在痛苦的回憶里。」

藍桉卻微微笑了,說:「蘇一,對吧?你要知道,痛苦不只是用來回憶,還是為了刺醒未來的每一天。不論是人生,還是愛情,真正的解脫,只有忘記。」

我爭辯說:「你不該這樣。即使你現在想不起我,也不該這樣傷害我。畢竟我們曾經相愛過。」

「蘇一,不是我在傷害你,是你在傷害你自己。你記住,當你渴求別人給予的時候,就是給別人傷害你的機會。想要不被傷害,只有靠自己。」

這大概是天底下最殘酷的懲罰,他對我形同陌路,可我卻仍然無可救藥地愛著他。

我突然抱住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抱住他。

我閉著眼,乞求地說:「別說話,別推開我,只一分鐘,我求你。」

藍桉真的沒有動,就那樣筆挺地站著。

我把臉緊緊地靠在他堅硬的胸膛上,盡量去汲取那一點點殘留的溫度。

時間在那一刻停止了,耳邊變得無比寂靜,我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和他「怦怦」的心跳。

我好想就此凝滯在這一剎那的時空里,萬物停轉,不生不滅。

可藍桉卻用手指敲了敲我的頭說:「嗨,時間到。」

我瞬間淚崩了。

我奮力推開他,轉身跑了。

我不想讓他看見我的淚水,因為他已經不再是我認識的藍桉,不再是愛我的藍小球。

面對一個漠視你的人,所有的眼淚,只會換來無情的嘲諷。

其實藍桉說得沒錯,我今天來見他,就是在自己傷害自己。

Forgetting30:凄厲的橘子

曼德高中的戲劇節,進入了公演周。五個劇目,每天晚上都有一部在禮堂上演。秦依瑤的《孤獨的橘子》,被安排在周五壓軸。

那天,秦依瑤顯得格外興奮。我看過她的綵排,故事雖然簡單,但演技相當精湛,加上她旺盛的人氣,最佳女主角,肯定是非她莫屬了。

七點,演出正式開幕。秦依瑤一襲橙色衣裙,坐在高高的道具樹枝上。有風輕輕吹過來,拂動著她的頭髮和裙角。

秦依瑤赤著腳,輕輕晃動雙腿,念著道白:「這樣美麗的秋天,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獨享……」

不得不說,這劇本幾乎就是為秦依瑤量身定做的,自說自話的念白,突顯出她表演的功力。演出中,還設計了一些魔術環節,來配合劇情的發展。比如秦依瑤的裙子,一轉身就變成了褐色,後來在一陣大風中,轉瞬變成了黑色。

全劇看起來有些黑暗,但留了一個充滿希望的結尾。秦依瑤慢慢地從樹上「脫落」下來,滑進一個裝飾成土地的箱子,最後在一片新綠色的追光里,生出一葉嫩芽。

當燈光全部暗下去的一刻,全場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可就在這時,消防警鈴突然響了起來。黑暗中,學生頓時亂成一團。還好以前有過消防演習,我點亮手機,站上椅子上大喊:「別怕,不要亂!像演習一樣排隊出門。」

其實,我自己也是慌的,可是作為老師,總要裝得鎮定堅強。很快,學生都陸陸續續跑出了小禮堂。

不過,小禮堂看起來,並沒有起火。不一會兒,管理員從裡面出來說,可能是電線短路,造成了誤報。

學生大多都散開了,只有秦依瑤的小跟班跑過來找我。她說:「蘇老師,你有沒有看見秦依瑤?」

我說:「沒有啊,怎麼了?」

「她不見了。」

我安慰她說:「別著急,我再進去找找。你回宿舍看看,說不定她先回去了呢。」

小禮堂里的警鈴已經停了,但電力還沒有恢復,只有消防燈亮著青白的光。禮堂里沒有人了,顯得格外空曠,每走一步都會發出空空的回聲。我按亮手機,繞到後台,大概是大家離開得急,一些化妝品的瓶子和道具,都散落在地上。

忽然,我聽到一縷竊竊私語的聲音。那是從一間半掩著的化妝間里傳出來的。我走過去,隔著門問:「依瑤,是你嗎?」

那聲音戛然而止了。我輕輕地推開了門,裡面竟空無一人。

我有些怕,大聲喊:「依瑤,你在不在?」

就在這時,走廊里傳來一陣「吱吱嘎嘎」的車輪聲,一個穿著校服裙的女生,推著一隻大木箱,從門前走了過去。

又是她!

那個神秘的女生。

她垂著長長的頭髮,看不清臉。但我總覺得,她就是千夏。

我跟過去,說:「千夏,是不是你?」

可是那個女生卻加快了腳步,推著箱子,一路轉去了地下室。

禮堂的地下室里,堆放著許多陳年的舊道具,空氣里瀰漫著一股潮霉的塵土味。那個女生已不知去向,只留下那隻她推來的箱子,擺在零亂的雜物中間。

我正覺得奇怪,就聽見箱子里傳來一陣敲打聲。我走過去問:「誰在裡面?」

敲打聲變得更劇烈了,隱約有女生的呼救聲傳出來。

聽聲音應該是秦依瑤,她拖著哭腔喊著:「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我連忙跑過去,安慰她:「別怕,我這就來救你。」

那口大木箱,就是她演出時的「土地」,顯然她進去后,就再沒有出來。箱子的蓋子被釘子釘死了。

我在雜物堆亂翻了一陣,找到一把撬棍,手忙腳亂地把釘死的木蓋撬開了。秦依瑤從裡面一下坐了起來,嚇了我一跳。她濃重的妝容被淚水暈染開了,在手機幽暗的光線里,顯得有些凄厲。我扶著她從箱子里爬出來,她一把抱住我,放聲哭起來。

我拍著她的後背:「別怕,別怕,已經出來了。你怎麼會被關進去的?」

秦依瑤嗚咽地說:「我進了箱子之後,一會兒就暈過去了,醒來就發現自己被關在箱子里。」

我摟住她說:「走吧,先離開這裡再說。」

就在這時,地下室的門口傳來一縷輕輕的笑聲。

我警惕地說:「誰在那裡?」

可回應我的,卻是「砰」的一聲巨響——地下室的門,竟然關閉了。

我和秦依瑤都緊張起來。她止不住的哭聲,都停了。我拉著她,走到地下室的大門前,用力地推了推,發覺門已經鎖死了。

秦依瑤愣了一下,突然慌亂地敲起大門:「救命啊!救命啊!快開門!」

可是沒有人回應,只有門板傳出指甲刮擦的「吱吱」聲。

那聲音在黑暗裡聽起來,格外恐怖。秦依瑤不敢再叫了,只是瞪大了眼,驚恐地看著緊閉的大門。

我壯著膽子大喊:「誰在外面,快把門打開!」

「吱吱」聲消失了,地下室里陷入一片死寂。

突然,大門發出「轟」的一聲巨響,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外面闖進來。我和秦依瑤都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尖叫,她驚恐地拉住我,往後退了幾步。

我拿著手機找信號,可是地下室的信號太弱了,怎麼也連不上。我只好在一個角落裡坐下來,秦依瑤緊緊地依偎著我。

她說:「怎麼辦啊?我們出不去了。」

我安慰她:「等一等吧,天亮就有人來了。」

手機的光很快就暗下去了。

秦依瑤說:「蘇老師,別關。我怕。」

我說:「電不多了,要省著用。」

「如果明天沒人發現我們怎麼辦呢?」

「傻瓜,怎麼會呢?」

「要真沒人來呢?」

我停了一會兒,說:「我在高中的時候,也被關在地下室過,沒有人知道。」

「後來呢?你怎麼出去的?」

「有一個人,教給我一個逃出去的方法。」

秦依瑤追問我說:「什麼方法?」

我坐在黑暗裡,不由得想起我與藍桉一起度過的那惶惶不安的四天。他像隱匿在黑暗中的神靈,成了我唯一的信仰。後來回想起那段黑暗的時光,才恍然明白他當時的心意。他是真的要與我死在那不見天日的地下吧,從此再不必做相愛又仇恨的兩個人。

秦依瑤推了推我說:「蘇老師,你怎麼不說話?」

而我卻在黑暗中,看到一束光射過來。光柱里隱約映出一個身影,消瘦、挺拔,如此熟悉溫暖地向我迫過來。他走到我面前,伸出手,說:「蘇一,總算找到你了。」

我幾乎脫口叫出那個名字。

可是身邊的秦依瑤卻站起來說:「鍾老師,你終於來了。」

我的幻境一瞬破滅了。

是鍾南。他伸手拉起我,說:「走吧。」

我握住他的手,真希望,就此騙過自己。哪怕是一秒,也是種快樂。

Forgetting31:粉身碎骨的美

戲劇節之後,學校對秦依瑤失蹤的事,進行了調查。可是秦依瑤卻迴避不談。校長找我去問她,是不是受到了威脅。我也這麼想,可是秦依瑤卻對我說:「我知道是誰,只不過我不想再招惹這個人了。我承認我鬥不過她。其實,你也知道是誰吧,可我們拿她根本沒辦法。」

秦依瑤說的,當然就是千夏。

我說:「我問過她的舍友,千夏一直和她們在一起。」

秦依瑤不屑地笑了一下:「後來我也問過鍾老師,他是怎麼進來的。他說地下室的門,根本沒鎖。他聽說你去找我沒回來,就來小禮堂找。之後聽到地下室有叫聲,推門就進來了。這不是很奇怪嗎?那扇門明明就是鎖著的。蘇老師,你覺不覺得凡是和她有關係的事,都很古怪?其實,當初孟格把劇本推薦給我的時候,我就有過猶豫,但那個劇本寫得太好了。」

「劇本是孟格給你的?」

「蘇老師,這件事就別查了,查也沒有結局。我只想安安穩穩地上完高三。」

秦依瑤大概是真的怕了,連千夏的名字都不想提。

其實,我也同意她不再追查下去,學校里總有些老師越插手,越無法解決的問題。

說起鍾南,在地下室事件之後,我和他似乎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轉變。下意識里,我總是把他當作另一個人。他的一舉一動,都會令我產生一些不切實際的臆想。我知道這樣對他有一點兒不公平,可是,如果我一生註定不能和深愛的人在一起,那麼選擇一個無限接近他的男人,也許是最好的結局。

洛小緹的新品,一經上市,就賣了滿堂彩。她的設計算不上高端大氣,但十分接地氣,總能抓住年輕的潮流。Lino為她開了慶功會,洛小緹打電話給我的時候,要我一定帶上鍾南,語氣里充滿了鼓動的氣息。

鍾南對我邀請他同去興奮不已。

酒會那天,他特意穿了套Aoki的西裝,開車來接我,深藍面料,配淡紫領帶。

他在我面前轉了一圈,說:「怎麼樣?」

「西裝很帥。」

「人呢?」

「人……還可以。」

我走到他面前,幫他摘掉領帶,鬆開領口說:「這樣更好。」

「真的嗎?」他疑惑地說,「不會顯得不正式嗎?」

我說:「別說話,讓我看看你。」

如果不說話,鍾南真的很像他。

鍾南僵僵地擺著造型,半天才說:「看夠了嗎?可以動了沒?」

我「噗」的一聲笑出來。

洛小緹的慶功會,在一家五星級酒店的宴會廳,辦得十分盛大。舞台上,有小型的弦管樂團,奏著義大利的名曲。會場有許多商界的名人,Lino有意借用自己家族的人脈,幫洛小緹助力。洛小緹一襲低胸露背的禮裙,綴滿水晶。

她還是那麼喜歡亮閃閃的東西。

洛小緹搖曳生姿地走過來,說:「小一,怎麼來晚了?」眼神卻上上下下把鍾南打量了個遍。

她貼著我的耳朵說:「你是要把他調教成男神第二嗎?」

我悄悄在她腰上擰了一把:「閉上你的嘴巴。」

洛小緹咯咯咯地笑開了。

不得不說,此時的洛小緹,真是美到了巔峰,不失青春美顏,又多了女人輕熟的風情。她剛剛漾開一串笑聲,全場男士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飄過來。

Lino敲了敲酒杯,站上舞台,音樂跟著停了下來。他用蹩腳的中文說:「各位先生、女士,大家好。」

大家被他的腔調逗笑了,發出一片善意的笑聲。

Lino從衣兜里拿出一張用意語音標標註過的中文演講稿,繼續說:「今天請大家來,一是慶祝『緹』的首發成功;二是,我們『外秀』慧中、聰明可愛、無與倫比的洛小緹小姐,將推出新一季的高端設計。」

Lino這三個成語用得真是讓人耳目一新,還好他是個外國人。他對著洛小緹伸出手說:「有請洛小緹小姐,為大家介紹她的新作品——『錦鱗』。」

人群潮水般退出一條道路,洛小緹把手中的酒杯遞給旁邊的侍者,閃耀地走上舞台。她說:「感謝各位貴賓的到來,『錦鱗』的靈感,來自於國人千百年來對鯉魚的喜愛。鯉魚不只代表著富有華貴,一身碎金錦鱗,亦是美的化身……」

我站在台下,靜靜地看著洛小緹,想不到曾經「打」遍天下的女混混,竟會蛻變成真正才貌兼備的女神。

台上弦管樂團,再次演奏了起來。佩戴著「錦鱗」系列的模特,在連綿不斷的掌聲中,魚貫走了出來。顯然這個系列,Lino下了大手筆,為了表現「錦」字,用了大量的名貴彩鑽。

就在這時,大門外傳來保安「沒有邀請,不能進去」的叫嚷,接著「砰」的一聲,一個保安撞開大門,直摔了進來。

賓客們驚詫地轉回頭,看到一個男人走進來。

洛小緹脫口叫了出來:「藍桉。」

是的,就是藍桉。他換了身暗灰西裝,希臘底紋設計,泛著冷硬質感的金屬光澤。他依舊沒系領帶,平淡的臉上掛著無法揣測的神情。我站在人群中看著他,心跳亂作一團。

洛小緹雖然早就知道藍桉康復的消息,但看到他依然感到很驚訝。她走到藍桉面前,說:「藍桉,你真的好了?」

藍桉緩緩地露出笑容:「小緹,你的新品首發,怎麼能不通知我呢?」

剎那間,我的心彷彿洞穿過一顆無聲的子彈,空落落的疼痛湧進每一根神經。

他為什麼記得身邊的所有人,卻獨獨忘記了我?

Lino走過來,揮了揮手,讓保安出去了。賓客明白是場誤會,會場又恢復了正常。

洛小緹挑了挑眉梢,說:「怎麼著,來砸場子的?」

藍桉說:「今天展出的新品,我都買下,當作補償吧。」

洛小緹誇張地笑了,說:「你女朋友還在這兒呢,要不要這麼鋪張啊?」

「什麼女朋友?」

「蘇一啊,你不記得她,她可記得你哦,你可不能隨便賴賬。」

我知道,洛小緹是在為我說話。可是藍桉的臉上卻染上一層不快,他說:「忘記就等於從沒有發生。這個話題到此為止吧。」

我不想難過,但這樣冷情的話,實在太過傷人。

我強撐著笑容,飛快地離開了會場,只有鍾南跟了出來。他陪著我在酒店的花園裡走了一會兒,說:「那個……就是你前男友吧?」

「……」

「如果你喜歡,我天天穿西裝,不系領帶也行。」

顯然他看過藍桉,就知道我為什麼讓他這樣穿了。

我低著頭,說:「對不起,鍾南。」

「什麼對不起?」

「我不該拿你去替代另一個人。」

「我不介意的。」鍾南大方地說。

我抬起頭,望著他的雙眼,慢慢地說:「可是,我介意。我不可能永遠自欺欺人地活著,而你也不可能永遠騙著你自己。」

晚上,我一個人去看謝欣語。她的窗前,爬滿了綠色的紫藤,倒垂的花朵吐著花期將至的殘香。她穿著白色的睡裙,坐在花下,像凝在夜晚中的冰。

謝欣語說:「小一,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喜歡紫藤的香氣。」

我心裡一顫,不想回答。

謝欣語轉過頭,看著我說:「你好像不開心呢。」

我想了想,說:「欣語,如果有一天,葉繁失憶,忘記了你。他再也不記得你和他所有的過往,你會怎麼辦?你會不會很難過?」

如今,除了謝欣語,好像再沒人可以分攤我的心事了。可是,謝欣語聽了這個讓我心痛糾結的難題,卻輕聲笑了。

她說:「小一,你傻不傻?他忘了我,又不是我忘了他。只要他愛我的一切都保存在我的記憶里,我還有什麼好傷心的。我沒有了現在的他,但至少還擁有過去的他。其實,如果真是那樣,他才是應該被同情的人。因為他徹底失去了一個曾經愛過他的人,一個用盡全力愛他的人。」

謝欣語的眼睛亮閃閃的,像崩裂的水晶,現出粉身碎骨的美。

她說:「小一,你這樣問,是因為葉繁不記得我了嗎?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來過了。」

我搖了搖頭,說:「是藍桉不記得我了,他已經徹徹底底地忘了我。」

Forgetting32:蘇一,加油!

第二天,洛小緹打來電話,她說沒想到會傷害到我。我說,沒關係,這不算是傷害。

不是嗎?

這只是事實,我必須學會接受,要不然我一生都要被它殘害。當然,作為事實,它還有另一種可能,就是改變。

謝欣語的話提醒了我。

至少我還記得藍桉,記得我與他的點點滴滴。

後來的幾天,我一直在網上查找有關選擇性失憶的成因,還借著探望謝欣語,諮詢過主治醫生怎樣治療。醫生說,選擇性失憶,並不是絕對的失憶,更多的,是心理因素引起的。

他的話,給了我希望。

那天,我陪謝欣語坐了一個下午,聽她講和唐葉繁的那些已經說過一萬遍的往事。但我並不覺得厭煩,反倒有種無以言表的決絕。

其實愛一個人,就是一種信念。

信念不死,愛情不亡。

晚上,我打了一份辭職信發送到校長的郵箱。

我決定辭職了。我來曼德高中,是為了陪伴藍桉。藍桉走了,我也沒有留下的理由。

鍾南直到第二天下午才知道消息。那時我已經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了。他站在我辦公桌前,說:「蘇一,為什麼走?」

我不知道要怎麼解釋。

我說:「鍾南,還好我們什麼都沒有開始。」

「不。」鍾南堅決地說,「那是你。我早已經開始了。」

「愛情是兩個人的事,不是一個人喜歡就可以。」

鍾南靜了靜,反問我:「你也知道是兩個人的事?」

我啞然了。

「他都已經不記得你了,甚至都不惜傷害你,你為什麼要為他不顧一切?你還這麼年輕,難道你要把一生都浪費給一個根本不記得你的人?」

我無言以對,因為愛情從來都是不可理喻。

我抬起頭,望著他說:「你覺得,你這樣不是在傷害我嗎?」

鍾南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那天,我從辦公室走出來的時候,發現走廊兩側站滿了學生,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

秦依瑤走過來,抱了抱我:「謝謝你在我們的成長中,做過我們的老師。你的決定,我們不能阻攔,我們只有為你加油了!」

走廊里響起了潮水般的掌聲,男生們此起彼伏地喊著:「蘇老師,加油!蘇老師,加油!」

我的淚水,簌簌地滑落下來。

我發現,無論世界怎樣改變,所有的真誠與單純,都依然存活在校園裡。而此時的我,真的就需要那麼一點少年時的執著與勇氣。

當我走出那條長長的、長長的走廊,午後的陽光,清朗地鋪在我的身上。

我停下腳步,對自己說:「蘇一,加油!」

是的,我必須加油。我離開曼德高中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重新回到藍桉的身邊。這或許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挑戰。

可是,我根本無法逃避我的愛。

每當見到藍桉,甚至是想到他,心臟都會傳來真真實實的疼。我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地掩蓋。

他忘記我,不該是我退出的借口,而是我堅持的理由。

我相信總有一天,他會想起我,想起有關我們分分合合的痛與愛。

晚上,Q打來電話,約我在「小白」見面。

有時,我真不想回「小白」,沒有了藍桉、Icy和Q,這裡便顯得格外冷清。

Q在客廳里等我,她幫我倒了杯咖啡,說:「蘇一,你想好了嗎?如果藍桉不記得你,你可能忍受不了他。」

我故作輕鬆地說:「我都已經辭職了,不上班就要失業了。」

Q微微笑了笑,說:「我只能送你直接進終審,最終還要過藍桉這一關。」

藍桉回公司后,第一項改革就是成立管家部,推行「貼身管家」制。這個服務項目,在國內開展得比較少,即使有,也不夠專業。像一些著名國際連鎖酒店,關鍵人物到來,都是從香港或總部直接調海外管家頂上。因此藍桉想招募一批新人,從安瀾國際酒店做起。我覺得這是重新回到他身邊最好的機會。當然,就像Q說的,她只能幫我直接進到最後的面試。過不過得了,還要看藍桉。

Q說:「回城裡,你要住在哪兒啊?」

「我媽帶我爸搬回落川鎮了。再說,唐家的老房子一直空著,我搬過去,離安瀾也比較近。」

「好吧。」Q拍了拍我的手,「加油吧,蘇一。」

我「噗」的一聲笑了。

大概我這一輩子聽到的「加油」都沒有這一天多。

我說:「謝謝你,Q。」

Q說:「謝什麼呢?其實,不記得你的藍桉,冷得就像一塊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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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桉跑過少年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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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漠愛無悔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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