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幸福是什麼模樣(3)

第10章 幸福是什麼模樣(3)

第10章幸福是什麼模樣(3)

何碧璽下車,當著兒子的面,給了她先生一個熱吻。周景年小朋友夾在兩人中間,鬱悶地嘟起小嘴。

明月高懸,秋風微涼。

安小朵將足量的正山小种放進紫砂壺,先用沸水過了一道,然後沖泡了三分鐘,倒在幾隻小巧的茶杯里,深紅色的茶湯散發的香氣濃郁高長。

是好茶,她記得自己以前喝過,在老唐那裡。

「你對茶道有研究?」李廣生問她。

安小朵搖搖頭:「隨便喝而已。」

見她似是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不願開口說話,李廣生知趣地走到石欄杆邊,陪坐在那俯瞰風景的Tracy聊天。

天陽山晚上十點就禁行了,他們是走了後門才上來,所以這時山上除了他們,沒有其他遊客。

望了望李廣生,安小朵幽幽嘆了口氣,世界真是小,Tracy的男朋友居然是李廣生。

她沒辦法不去想兩年前喝醉跳樓的事。她原本以為找個沒接觸過的新工作,會有新環境和新同事,結果兜了一大圈,碰上的全是知道她底細的人。那種被看穿的感覺實在糟糕,李廣生的眼神裡面似乎在傳遞著這樣的訊息——「兩年前她喝醉了酒,鬧過一次自殺。」

這是她留在李廣生那的案底,想起來就渾身不自在。她默默地喝著茶,心裡後悔極了。她就不該跟來,兩對有情人,外加一個天使般可人的男孩,美得似人間天堂,而自己一個失意的人在這裡湊什麼熱鬧?跟個怎麼關都關不掉的電燈泡似的。

正借茶消愁,一隻軟綿綿的小手按在她的肩上,她回頭,看見周景年站在身後。

「姐姐,我們來玩球球。」

周景年人小鬼大,一眼就看出她是所有人裡面最閑的一個。安小朵點點頭,把他帶到遠離山崖的一個空地上,陪他玩起球來。

涼亭里,周諾言望著一大一小玩耍的背影,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何碧璽端了杯茶給他,然後從身後摟住他:「想什麼呢?」

「你那個助理就是孝安念念不忘的人?」

「嗯,你說巧不巧?」何碧璽挑眉,眼睛里閃過狡黠的光芒。

「你又想做什麼?」周諾言了解太太,雖然已經為人母,可頑皮的性子和好管閑事的毛病是一點也沒變。

「很久沒當紅娘了。」

周諾言轉身,叮囑她:「別過火。」

「行啦,我有分寸。」

何碧璽似乎想起什麼,笑得越發神秘莫測。

「你們女人不是都希望男人從一而終嗎?」

何碧璽笑眯眯地摟住他的脖子:「女人只是希望自己的男人對自己從一而終,別人家的可管不著。再說,萌慧都走了多少年了,要回來早回來了,孝安能遇上安小朵就是命中注定的。」

「萌慧當年為什麼要走?她真跟了鄭三木?」

「哎?問我?我怎麼知道?」何碧璽裝傻充愣,可就算演技再好也瞞不過周諾言,就像他說的,她眼珠子一動他就知道她要幹什麼了。

「哎,周諾言,我真的不知道,你別拿那種眼神看我,美人計對我不管用了,我意志堅定,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

周諾言笑容清雅,挑起她的下巴問:「真不管用了?」

何碧璽橫了他一眼,正要開口就被他堵住了嘴。

大清早,安小朵在睡夢中被鈴聲吵醒。

何碧璽的聲音透著一股焦急:「小朵,起床了嗎?你今天代替我回一趟梧城。」

她努力讓大腦清醒點:「好的,我需要做什麼?」

「唐均年你認識吧?他病了,在住院,你幫我去看看他,送束花過去,回來我給你報銷。」

「好。」

「那你收拾一下,稍後我先生要回城,你跟他一道走。」何碧璽交代了一句便掛了線。

安小朵渾渾噩噩地衝進浴室梳洗,當把一坨潔面泡沫塗在臉上時她赫然想起——唐均年就是老唐!

她一直叫他老唐,以至於聽到他大名的時候她完全沒有把印象中的人跟那位商業巨子聯繫起來。

老唐其實並不老,男人四十一枝花,何況老唐不僅有貌,還有財。在安小朵眼裡,梧城唐家就跟TVB電視劇里的豪門一樣,而老唐是現任掌門人。唐家的生意做得很大,至於大到什麼程度呢,她沒有概念,只知道三件事:第一,盛世光年是他當年和朋友在高爾夫球場打球時因一句玩笑話,玩兒似的搗騰出來的。第二,城中地價最貴的別墅區明珠山莊是他的房地產公司投資開發的。第三,雁島的投資商之一就是唐氏集團。

看在黎孝安的面上,老唐一直對她很好,後來他們分手了,她就再沒見過老唐。

安小朵跟周諾言一起搭游輪離開雁島,船行駛到中途,海面上有一群海鷗掠過,引起小小的騷動,許多遊客紛紛擠到船欄杆邊上,拿出各種攝影器材拍照。

他們坐在二樓夾板上的雅座,絲毫不受影響。

安小朵望了望樓下,忍不住隨大流,掏出手機打算拍一拍晨曦下蔚藍的海面。

周諾言飲著紅茶,一派悠然。

安小朵看了看他,猶豫了一下。

「需要我做什麼?」他禮貌地問。

她忙說:「周先生,我想請你幫我拍張照片。」

「很榮幸。」

安小朵急忙將手機遞過去,然後找了個角度好的位置站好。等周諾言拍完,她將照片上傳到自己的空間。

「周先生,景年不跟你一起回來嗎?」

說起寶貝兒子,周諾言的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早上叫醒他,知道又要跟媽媽分開,鬧了好大的脾氣,碧璽心軟,就說讓他多待幾天。」

安小朵點點頭表示理解,那麼可愛的寶貝,誰忍心讓他不開心?置身在美景中,兩人很隨意地聊起來。

上了岸,周諾言去停車場取車,順便送安小朵一程。

路上,安小朵像是想起什麼,說:「周先生,我在前面路口下。」

周諾言從倒後鏡看了她一眼:「好。」

下了車,她目送周諾言的車開走,然後匆匆跑進對面的銀行,取號。今天已經是月底了,去雁島前一天她本來要去匯錢的,可偏巧那天事特別多,根本抽不出時間。

這個點來銀行辦業務的人挺多的,排在她前面還有十幾個號,她百無聊賴地玩起手機,等了一個多小時終於輪到她。

將手機丟進包里,從卡包取出一張銀行卡遞給工作人員:「我要匯款,從這張卡轉過去。」

工作人員遞給她一張匯款單。她將那個爛熟於心的銀行賬號和名字等信息一一填寫完畢,剩下金額那一欄,她考慮了一下,寫了五千塊錢。

她的卡里,有六千元不到的人民幣,扣掉今天的匯款,在下個月薪水進賬前她只能靠著不到一千塊的錢過日子,幸好她手頭有部外文小說快翻譯好了,杜梅答應等她一交稿就支付稿酬。

她從銀行出來,在附近花店買了束花,然後打車去醫院。一進去,她被消毒水和藥水的味道熏得暈頭轉向,好不容易摸進高級病房區,對著門牌號找過去,眼看就快到老唐的1809號病房,卻被一個女人攔住。

「對不起,你不能進去。」女人板著臉,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我是來探病的。」

「唐先生需要靜養。」

安小朵見她約莫二十五六歲,妝容精緻,表情疏離,頭髮一絲不亂,衣著講究,踩著八九寸高的高跟鞋,純色套裙,十足十高級白領的形象。

大概是老唐的秘書,她思忖著。看了看手錶,她問:「現在是過了探病時間嗎?」

女人倨傲地說:「沒有。」

「是唐先生交代過不見我?」

女人嗤笑了一聲:「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更談不上唐先生有交代。」

安小朵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轉了轉,笑了一笑:「請問你是唐先生什麼人?」

「我是唐先生的秘書。」

「哦,幸會。」安小朵掏出手機,調出一個號碼打過去,不一會兒,手機里傳來一個男人疑惑的聲音。

「小朵?」

「是我,老唐,你在哪兒呢?」

「我啊,在醫院呢。」

「我能來看看你嗎?」

唐均年有點意外:「你要來?行啊,歡迎。」

「我現在就在你病房外面,你秘書不讓我進去,說不讓人打擾你靜養。」

話音剛落,1809的門開了。唐均年從裡面出來,見安小朵真站在外面,張開雙臂笑道:「嘿,丫頭,你人都來了,還跟我玩這套?」

「我這不是怕你不歡迎嘛。」安小朵沖黑著臉的秘書粲然一笑,走過去遞給他花,然後擁抱了他一下,「何小姐讓我來看你的,我現在是她助理。」

「哪位何小姐?」

「何碧璽。」

唐均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沖準備跟進來的秘書說:「Ada,麻煩你倒兩杯紅茶進來。」

「好的。」

安小朵環視有四五個房間門的病房,不由感慨,有錢人就是不一樣,住個病房都跟住五星級大酒店似的。

「老唐,你什麼病啊?嚴重嗎?」她打量唐均年,覺得他氣色比自己都好,一點都不像病人。

「沒事,就是應酬太多吃壞肚子,早好了,我趁機休個假,清靜清靜。」唐均年話鋒一轉,問她,「Ada沒太刁難你吧?」

「她真是你秘書?」

「你說呢?」

安小朵笑嘻嘻地說:「我剛還在想老唐換口味了。」

唐均年不喜歡刻板的女人,他的一眾緋聞女友個個活色生香,不一定是最美的,但一定是有個性的。他這個喜好也體現在他選秘書的審美上。

「Ada是老太太的人,專程派過來盯我的。」

安小朵不解:「為什麼?」

唐均年正要開口,她卻急忙擺擺手:「你還是不要說了,你們豪門的事,我聽也聽不懂。」

唐均年大笑,說實話他挺喜歡安小朵的,別的不說,長得實在是漂亮,清純又帶著一點野性美,要不是被捷足先登,沒準他真會出手。

「你什麼時候成碧璽助理了?」

「最近兩月的事,你們很熟?」

「我差點做了她姐夫,你說熟不熟?」

安小朵認真地問:「是差了哪點?」

唐均年有點尷尬,摸了摸鼻子:「沒緣分,沒緣分。」

安小朵瞭然地笑,她不喜歡濫交的男人,但她不討厭老唐,一來老唐對她好,二來老唐跟段正淳一樣,對每個女人都是真心的。

「再說了,她老公周諾言,我老早就認識了,老太太前幾年動過一次心外手術,還是他主刀的,哎,你沒聽孝安提起過嗎?」

話題冷不丁跳到黎孝安身上,安小朵怔忡了一會兒,說:「他現在當我是仇人。」

「那個事對他打擊很大,我都是用了很長時間才原諒你的,兩年前你來找我試試,我連門都不讓你進。」

安小朵眼眶微微泛紅。

唐均年嘆了口氣:「你也是被你爸爸連累的……對了,你去看過他嗎?」

安小朵說:「去過幾次,他不肯見我。」

她像是被觸動了心事,一時間眼眶裡水光浮動:「老唐,我爸爸這兩年過得很不好,我拜託的那個人告訴我,他病了,而且是很重的病……」

唐均年從桌上的紙巾盒裡抽出幾張紙,一邊幫她擦淚,一邊哄她:「好了好了,不哭,也許沒那麼嚴重呢,別自己嚇自己,乖。」

「我想私下見他一面,」她抬起頭,巴巴看著唐均年,「你幫幫我好嗎?我沒別的想法,就是想看看他,跟他說幾句話。」

唐均年面露難色。

安小朵知道自己是在強人所難,以唐均年和黎孝安的關係,她實在不該求他為自己做這件事,可是整個梧城,肯幫她能幫她的人屈指可數。

「老唐,求你幫幫我,現在只有你能幫我。」

唐均年看著安小朵梨花帶雨的面龐,心裡開始動搖了,他一向不太拒絕女性的請求,尤其是美麗的女性,只要在可控範圍他都願意伸一把援手。只是安小朵身份特殊,他不能不顧及黎孝安的感受。

安小朵咬著下唇,緊張地等待他的答覆。

「這樣吧,讓我考慮一下,稍後再答覆你。」唐均年說。

安小朵心裡鬆了口氣,老唐沒有直接拒絕就說明這事有轉圜的餘地。

「老唐,謝謝你。」

她自己不知道,她淚眼婆娑的樣子美得很,讓一個男人很難說出拒絕的話,唐均年苦笑了一下,心說:色令智昏,果然是很有道理的。以前的安小朵單純得像張白紙,有點小傲嬌,有點小脾氣,像只未成年的波斯貓,好騙也好哄。兩年不見她這些毛病彷彿收斂了不少,大概在外面吃了不少苦頭,風吹雨淋的,五官固然沒有以前精緻亮眼,但現在的她似乎更吸引他一些。

兩人各懷心事,直到Ada送紅茶進來,安小朵才驚覺自己這副樣子見不得人,急忙抓著背包跑進洗手間去。

唐均年望著她的背影,不禁露出一絲寵溺的笑意。這個笑容落在Ada眼裡,說不出的曖昧。

放下紅茶,Ada退出去,關上房門后她朝走廊最遠的一頭走去,同時撥出唐老夫人的手機號。

安小朵拿濕巾擦乾臉,用粉餅補過妝才回到沙發上,對老唐說:「對不起,我失態了。」

唐均年指了指桌上的紅茶:「我記得你以前最喜歡喝我辦公室的肉桂。」

安小朵端起白瓷杯,紅茶的香氣撲鼻而來,確實是紅茶上品。

「你去看過孝安嗎?」唐均年問。

安小朵搖了搖頭。

「讓他在醫院多住幾天,他死活不肯。」

安小朵心裡咯噔了一下:「他怎麼了?」

唐均年一怔:「怎麼?碧璽沒告訴你嗎?」

安小朵心臟怦怦亂跳:「他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他被人投毒。」

安小朵大驚失色:「投毒?怎麼會?」

「千真萬確,這個禍事完全怪我。」唐均年沉默片刻,決定和盤道出。

原來,唐均年壓根就沒生病,他住院只不過是一個引蛇出洞的幌子,就在一個禮拜前的一個早上,唐均年約黎孝安到自己辦公室談事,秘書照舊送來兩杯飲品,一杯是黎孝安慣喝的紅茶,一杯是老唐慣喝的藍山咖啡。老唐前一晚沒休息好,犯困,準備談完事後回去補眠,所以臨時起意,跟黎孝安對調了飲品,不料咖啡被人下了毒,黎孝安在回律師事務所的途中毒發,幸虧送醫院及時,否則後果堪虞。經過化驗,證實他那罐藍山咖啡被動過手腳,而警方雖然鎖定了範圍,但證據不足,為了避免打草驚蛇,警方按兵不動,讓唐均年佯裝中招住院,意在麻痹疑犯,令其放鬆警惕露出馬腳。

安小朵聽完,聲音有一絲顫抖:「那他現在恢復得怎麼樣?」

「不太好,本來醫生不同意他出院的,但你也知道他那個脾氣,誰勸都沒用。昨天我打電話過去,岑阿姨說,他這兩天脾氣很大,動不動就給人臉色看,還不肯好好吃藥。」

「我去看看他。」唐均年每說一句,安小朵的臉就白一分。

唐均年點頭:「也好,你跟他到底相識一場,去探望一下也是應該的。」

送走安小朵,他拿起桌案上的手機,撥出一個號碼:「你明知道中毒的人不是我,你還叫小朵來看我?」

置身片場的何碧璽避開導演,走到角落,笑眯眯的樣子像極了一隻狐狸:「你不是挺想念她的嗎?上回你幫我打壓了幾條八卦消息,我兒子的照片才沒有曝光,這次我讓她送上門去給你看,就當還你個人情。」

「你什麼時候變得像你姐姐那麼狡猾了?」

「你還好意思提她?」

唐均年笑了笑:「她最近好不好?」

「好,要是我告訴她你被瘋狂暗戀者投毒,她的心情會更好。」話音剛落,何碧璽就掛線了。

唐均年聽著手機里的忙音,忍不住苦笑。

「姑娘你沒事吧?」計程車司機見安小朵臉白花花的,一點血色都沒有,又是從醫院上來,心裡直犯怵,怕她在自己車上出事。

「師傅,去明珠山區,麻煩您快一點。」

她轉頭看了看熙熙攘攘的窗外,臨近國慶長假,大商場門口紛紛掛出了各種吸引人眼球的活動海報,轉眼她回梧城已經三個月。

梧城的夏天要過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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