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我也曾渴望有個人將我妥善珍藏(2)
第61章我也曾渴望有個人將我妥善珍藏(2)
直到彼此被抽幹了所有的氣力后,我們才終於雙雙倒在床上,真的是耗得筋疲力盡。
他靠在我身邊喘著粗氣,我只覺得渾身有無數的小螞蟻在爬,酸酸痒痒的,說不出來的滋味……想要動動卻發現腿酸疼得無法挪動。我乾脆躺在那,望著天花板。上面沒有蜘蛛在爬,也沒有偶然闖入的昆蟲嗡嗡地叫著。這樣的高級公寓,只有高高的屋頂,四面都是雪白。
不知過了多久,天空漸漸有細微的光射了進來,透過窗帘,傳來淡淡的暖意……可我卻覺得冷,異乎尋常的冷,跟剛剛那醉生夢死一般的火辣熱烈相比,這一刻冷得出奇。
最後我撐著身子坐起來,開始撿底下那些凌亂的衣服,然後一件一件,慢慢地穿上。
他眯著眼,睨著我,翻身從旁邊第一個抽屜中拿出一根中華,還是軟包的。他就喜歡這個,開了打火機反反覆復點了幾次都沒著,最後眉頭緊蹙,把煙一扔,下了地。
他徑直走向我,低下身子,撿起我正要撿的一件衣服拋得遠遠的。
我站定,沒有憤怒,只是平靜地看著他,看著他走向我,貼著我的身子,一點一點地開始啄吻我。
我順著他,不反抗不主動,像是一隻待宰的羔羊任由他擺弄。
終於,在他的手攬住我時,意識到了我無聲的拒絕。
他放開我,看著我的眼,難得輕聲地問:「弄疼你了?」我沒有回應,半晌才低低地笑著道:「你在乎?」
他似乎又被我的態度惹惱了,但沒說什麼,而是隨手從旁邊撿起一件衣服給我披上。
我抬頭,看著他那雙好看的眼,還有他堅毅的臉。離得這樣近才發現,原來在他微微蹙眉時,額頭頂端也會出現一條皺紋,不是很深,但已經漸漸露出了紋路。
我伸出手,奪過他手中的煙放在自己口中,狠狠地吸了一口,卻因為太嗆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你在幹什麼?這煙你抽不得。」
我仍是在咳,咳得一張臉都脹熱了起來,似乎要把整個肺都咳掉一樣。
他轉身,急忙去外屋給我倒了一杯水。
「溫的,我試過了,喝點。」
我接過,一口灌了下去,但仍是止不住,連帶著水一起噴了出來。
「下次不許再抽煙。」說著,他放下水杯,拍著我的背。
勉強止住咳嗽時,我側過身子,打斷他伸過來的手。
「莫非這就是你說的有事要找我談?秦子陽,你找我,難道只是想跟我上床?」
秦子陽的手一頓,僵住了,最後看向我,似笑非笑地往後退去,一直退到大沙發邊上。他坐下,手撐著頭,低低地笑出了聲,可是那笑怎麼聽都比哭還要難聽。
「你走,現在就給我走……」
即使是這句話也說得好似沒了力氣,近乎低嘆一般。
我迅速穿好衣服,拿起外套走了出去。
臨關門的時候,我回過頭,看見秦子陽仍是那個姿勢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我裹了裹衣服往外走,電梯下降得似乎很慢,平時沒覺得這麼慢。
走出去后,我聽見有人叫賣的聲音。大早上起來這樣的場景很是熟悉,似乎多年前曾經歷過,可是更多的是陌生。高級公寓里很少聽到這樣的聲音,那裡的隔音效果都不錯。我走在外面的路上,步伐很快,有些凌亂,最後上了一輛出租,報了地址回了公寓。
剛下去就看見許莫然站在那裡,手中拿著一根煙,而地上也滿是煙頭。他正把手中的那支抽完的扔在地上,狠狠地用腳擰了下,然後打開車門上了車。塵土飛揚,車子很快開了出去。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看見我,而此時此刻的我也不想再面對許莫然。
回到卧室后我直接倒在大床上睡了個天昏地暗,最後是被電話鈴聲給吵醒的。那電話鈴頗有不屈的意志,一直響到我把它接起。
「喂——」我說。
「是我,念錦,張雲天。」
「張董?」我驚呼,聲音中透著喜悅。
「我現在人在T市,晚上方便出來趟嗎?」
「當然,就是不方便對你也得方便啊。」
「那好,就在你們這的『帝都花園』那見。晚上七點怎麼樣?」
我看了一眼表,應聲道:「好,我七點到。」
掛了電話起來收拾了一番,我洗了一個澡,換了一套清爽的衣服出了門。
「到了。」司機的聲音把我從愣神中喚了回來,我木木地看向他點了一下頭,「多少錢?」我問。
他說:「二十五。」
我哦了一聲,剛要把一張五十的遞給他,卻發現計價器上的數字明明是23.5。
「上面是二十三塊五。」想到這裡我直接就說了出來。
「現在油價又漲了,飆升,直接在原來的數位上加一元,而且四捨五入……」說著他指了指副駕駛座上,「你看這……都已經改了一年了……」
我一看,上面寫著起價加一元。
若是以往我也許會跟他理論下,或者去問個究竟,也或者乾脆一個電話就殺回去,問幾個人看看是不是被宰了。
但現在呢?已經改了一年的東西,坐了一年的計程車,我竟然今天才注意到。
「找錢吧。」
他嗯了一下,把錢遞給我,「姑娘是外地人吧,才來這?」
「嗯,是啊,外地人。」我說,微笑,然後關門。
外面稍微有些冷,不若車子里開著暖氣讓人察覺不出來涼意,不過也還好,會讓人覺得很精神。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收斂了下心神。
走進咖啡廳的時候直接報了房間名,服務生很恭敬地把我領到了上面的包間。一路的服務很是周到,至少那張笑臉讓人看了十分舒服。
門剛開,就看見張雲天坐在裡面。出乎我的意料,他穿得很休閑,似乎跟那陣見他一個樣。
「堵車了?」他問,笑著站起來幫我把椅子拉開。
「嗯,是啊。平時這交通也堵得厲害,但就今天最狠,估計是看你來了,也跟著熱鬧起來了。」
他呵呵地笑了下,「你啊,真是能拿我開心。當初在我手下工作的時候也是這樣,別人都不敢跟我這個BOSS爭執,你倒是好,總是殺進來,一副風風火火的樣子,非得爭出個四五六,要不是遇到我,換了別人,估計早就把你給炒魷魚了。」
「我這不也是見到是你才敢那樣嗎,別的BOSS我就甜言蜜語了。」
「敢情還是我自找的來著……」
「是啊,您不是英明嗎?」
他又笑,這一笑就再也不若剛剛那樣,眉宇之間還是硬挺,但額頭上的皺紋卻多了起來。
「怎麼過來了?」把外套放好后,轉過身,我道。
「有個會議要過來,正好想到你在這裡就順便見見。」
「整了半天是順道啊。」我癟嘴,一臉哀怨地看著他。
他仍是笑,似乎見了我就是開心。
「請問兩位要點什麼?」
「藍山。」我說。
「一樣。」
「好的,稍等。」
「我離婚了,念錦。」他漫不經心般地道,就好像是在說今天天氣真好。
「離婚了?嗯,現在離婚的到處都是,不要說外國,就是中國都一抓一大把。我現在該說些什麼,恭喜張董您恢復自由?」
「我知道你很傳統,覺得是我始亂終棄,不過婚姻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樣,也遠沒你認為的那樣神聖。」
我突然像是被觸到了逆鱗,一下子就火了,抓過椅背上的外套就要走。
他忙拉住我,「怎麼好端端地就突然火起來了?我的意思你明白……」
「是不是婚姻對於你們這些人來說什麼都不是,就跟交朋友似的,今天覺得這個人行就在一起,明天不行就分開,再來呢?為了利益就去弄張證,似乎這樣這個利益就能夠綁得更牢靠一些。婚姻就跟個屁似的,是妥協,是沒有辦法,是當時的意亂情迷,還是萬般無奈?」我打斷他的話,質問一般地沖著他吼。
「念錦,你冷靜下……」他扣住我的手腕,用力地搖晃著我。
「抱歉……」過了良久,我歉然道,抹了一把臉,重新坐了下來。
「不用說抱歉,我明白,是因為那個人,還有他……」
「不要跟我提他,不單單是他。說實話,雲天,我從來都看不慣這樣的生活,因為家庭的關係,我從小就比別的孩子更討厭他們這種人。可是不知什麼時候起,自己竟然也成了他們這夥人那樣,坐計程車零頭不要,給小費……就連我的皮膚也習慣了那些高檔的化妝品,不然一抹就起痘,我試了很多次,但不行,你知道嗎?像是抗議一樣,紛紛往上冒。還有上次,上次我帶我媽去買化妝品,我穿得很休閑,我媽更是老了,不太愛打扮了,當時有一個女人已經選定了一款眼霜,而我跟我媽過去時,因為太忙她們愛理不理的,我就氣不打一處來,走過去拿著人家選好的東西就沖那櫃檯小姐說,我要這個。我就是想看她為難。她說,抱歉,是最後一瓶了,得等下次補貨。我說那我就要這個了,管你是不是最後一瓶。她頗為為難。你知道我做了什麼嗎?」我問他,聲音平靜得很。
他沒說話,我繼續說下去。
「我說,你們這裡所有的樣我都來一套,不然就一個也不買。那女的立刻變了臉,看著她對另一位顧客又是不好意思,又是對不起的,對我更是恭敬到了極點。那時我真是滿足。你說我跟他們那伙人又有什麼區別?我特意去了小公司當職員又有什麼用?呵呵,原來人都是這樣,環境當真能改變人啊,我現在骨子裡是不是跟他們一樣了?」說完我靜了下,拿過服務生遞過來的咖啡一口喝掉。
「其實,你不該找我喝咖啡,你該找我喝酒,最好烈點的,我現在尤其想喝。」
「你別這樣。念錦,跟我吧,跟我回上海,我娶你。」
「你娶我?」我開始笑,低低地笑,越笑聲越大,可是心裡卻覺得比這沒加糖的咖啡還要苦。
「你們都不看重婚姻,卻都想拿婚姻來收買我,有意義嗎?」
「我不看重婚姻,但我看重你,我看重與你的婚姻和愛情。」
面前的男人一臉莊重,但我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感動。
「讓你失望了,我對你沒有愛情。」
「我知道。」他說。
之後彼此都沉默了。他忽然拿起咖啡,學著我剛剛那個樣子一仰頭喝了下去。像是在喝酒,但又偏偏不是酒,於是感覺很奇怪,但就是這份奇怪讓這尷尬的氣氛好了不少,我跟張雲天不禁相視笑了起來。
「或許我真選錯了地方。」他說。
我聳肩。
「該去喝酒。」
「嗯,要烈酒。」
他繼續笑,沒再說些什麼。
「你還打算跟他在一起?」
「這個話題我們不聊。」
「好,不聊。」他道,然後細細地品起了咖啡。
就在這時,電話響了起來,我看了一眼,是家裡的電話。
「我接個電話。」我沖他示意。
他比了一個請便的手勢。
我按了接聽鍵,「媽,有事嗎?」
「你在哪兒呢?你二姨家的孩子去你那了。她快畢業了,想在T市找份工作,你幫著瞧瞧。」
「嗯,行,我知道了。」
「晚上要回去?」
「是啊,家裡來了個客人,我恐怕得回去趟。」我漫不經心地應著。
「沒事,要是有急事就先走吧。我會在T市待一陣,不急著走。」
「什麼會議需要待這麼久?青倉的那個案子你也參與了?」
「沒有。那個地方許總早就看中了,我就算再財大氣粗也頂不過許家,我不打算插手,我這次來有別的事。」
「那行,有用得上我的就找我。」
「會的。」
說完我起身拿起外套走了出去,外面的風有些涼,我不禁把自己裹緊了一些。
剛走到門口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許莫然蹲坐在石階上,雙手交疊著,見到我走過來,忙站了起來,但似乎沒站穩,直接栽了下來。我嚇了一跳,什麼也顧不得就跑了過去,正好接住他倒下來的身子。
這次他並沒有立刻掙扎著要站起來,而是牢牢地把我擁入懷裡,勒得有些緊,緊到呼吸都有些不暢。
「莫然……」我輕喚著他,心裡著急得很。許莫然從來不會這樣,他即使疼得厲害也不會這樣癱倒在我身上顯示他的懦弱,他會挺得比誰都直。
「你怎麼了,莫然?」
「沒事,讓我這樣靠一會兒,就一會兒……」面對這樣的他,我是無論如何也拒絕不了的,於是任他將我越摟越緊,直到秦子陽那張憤怒的臉陡然出現在我的面前。
他伸出手,狠狠地將我拉離開來,手指扣住我的手腕,雙眼有些腥紅。他看著許莫然,伸手就是一拳。
許莫然一個踉蹌倒在了地上,剛好是那條腿著了地兒,似乎上半段被撞到了。只見他臉色慘白得嚇人,額頭上滿是豆大的汗珠兒。
「住手秦子陽,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你就這麼在乎他,這麼心疼他?」
「對,我就是在乎他,心疼他。」
「好,很好。」說著他衝到許莫然身邊,拎起他的領子,聲音冷得如同一把刀,「只一拳就倒地的男人也配叫男人?」
我急忙擋在許莫然身前,冷冷地看著秦子陽。
「不要讓我看不起你。」
他一愣,先是臉色黯然,隨即唇角上揚,但那張嘴卻越抿越嚴。
「看不起我?呵呵……」他低笑。聲音不大,低低的。不知道為什麼,這樣低沉的帶著控訴的笑讓我覺得比周圍的風還要冷,每一聲都是一個漩渦,裡面都藏著冰刀雪劍,讓人無法抵抗。
我選擇沉默,一邊擔憂地看向許莫然,一邊冷冷地望著他。
秦子陽在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后將雙手插在兜里,那裡有拳頭般大小的鼓起。他嘴角微勾,似是嘲諷,又好像不是,更像是哭泣。可是細細一看,那張臉上卻一滴淚也沒有,什麼都沒有,還是那張臉:性感的嘴唇,冷冽的側臉,讓人深陷的眼,還是那樣,沒有變。
我轉過身,把許莫然的胳膊挎在我的肩膀上,讓他可以完全借力依靠著我,然後向樓道里緩緩走去。
眼看就要進樓了,秦子陽幽幽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你做到了,我當真痛了……」他說,聲音平靜,卻遠比凄惶更讓人震顫。
我扶著許莫然往裡走,每走一步都感覺很艱難,每走一步都感覺到後面有把刀,在切割著我的背,一下一下,又狠又絕。
我知道那是秦子陽的目光,那目光深邃得能在我身上鑿出一個洞來,又大又深,還不能完全消除,即使癒合了,也會覺得疼,擰了勁一般地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