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皇后職責(2)
第7章皇后職責(2)
隨後,慕晴便帶著這一縷平和的笑,在上官羽的攙扶下離開了晴嵐軒。眾人皆走,獨剩茗雪用長指握了握冰涼的藥瓶,臉上儘是擔憂,但又似乎想到什麼,眼中劃過一絲凝重。
大約過了半刻,蘇慕晴終於步履蹣跚的來到了明陽殿,她以手背輕拭額角,拂去了如雨般的潤珠。上官羽很自然的站在殿外,不再跟隨,只剩慕晴挪著小步往裡走來。
這是她第一次來明陽殿。殿內寂靜無人,連落髮聲都清晰可辨。她靜靜張望著,指尖輕柔撫過冰涼的雕印牆壁。
明陽殿與她先前所想有很大不同,感覺要比晴嵐軒還空曠的多。這裡除去擺放了一張由金線綉制的明黃色龍床之外,僅有一張堆滿奏摺書卷的木雕桌案。殿內四處洋溢著北堂風身上的寒香,以及繾綣了墨汁苦澀的書香味。慕晴不知為何心中竟平靜了許多,不禁懷念起自己曾住過的庭院樓閣。
她舒口氣,緩步而走,指腹掠過每一寸北堂風曾走過的地方,彷彿他獨自在這座空殿中生活的點點滴滴,也都隨著她的步子,悄然沁入她的心間,亦偷偷撩起了她平靜已久的心潭。當指尖遊走在桌案上的奏摺時,她偶見一頁標滿字跡的紙,上面儘是治國之策。字跡剛勁有力,內容卻透露著些許的柔。看樣子,是出自北堂風之手。
慕晴幽靜的眼眸輕輕顫動了一下,輕聲低喃:「此君,憂國憂民。」她拂過他的字跡,唇角不經意的綻出笑意。
她自小立志為國爭光,卻被蒼天提早收去了性命。如今得見這些熟悉的字句,心中猶生一股暖意,便是連眼眶都泛了些紅。
慕晴忽的吸了口氣,將堵在心口的酸澀重新掩埋,而後看向大殿後的一處泛著淡淡霧氣的偏殿小門。
門內時而有水聲撩動,清波陣陣,應是明陽殿的浴房。慕晴猶豫半刻,還是推門進入,上來便被一陣暖霧所纏,除去有些突然這一點,倒是為她驅了些寒意。她輕揉眼,向水聲源頭望去,在這飄渺幽幻的水霧之後,隱約能看到一抹修長的人影。
她微微愣住,清亮的眼眸不禁微微顫動。
在那如夢似幻的白霧中,北堂風靜靜的坐在池邊,解開發束的墨色長發靜靜垂落在他身側,發尾如藻般在水中悠悠繾綣。他穿了一身雪白的衫,除去了明黃色的威嚴,竟然如此讓人心生悸動,但同時,也夾雜著一種淡淡的孤寂。他半垂著眼眸,指尖輕輕撩動著池中的溫水,偶爾順過自己的長發,染上了一層淺淡的濕潤。聽到慕晴的腳步聲,他只是眸子略微的向這邊轉動了一下,低幽而道:「朕等你好久了。」
慕晴心頭一緊,這才看清他的臉。帶了水霧的如羽睫毛下,依然是如利刃般帶著股凜冽冰霜的眸。慕晴心中微沉,懊惱於自己方才的想法。
「臣妾答應不再忤逆皇上,自然會來。」慕晴輕語,將眼眸移開,身子也不由的緊繃了起來。過去她並未與北堂風有過多接觸,因此並沒有想得太多關於她與他的事,如今當真與他面面相對,這才有一種意識襲上腦海——既然原來的蘇慕晴是他明媒正娶的妻,當是圓過了房。但現在的她,卻是未經夫妻之事的女人。對於男女之事,她完全不知如何應對,難不成真的要將錯就錯,連自己的清白也要搭給這個男人嗎?
想到此,慕晴的臉色微微有些僵硬,腳尖下意識的向後挪動半分。
北堂風揚起單眉,將她的不自在盡收眼底,自他唇角不禁淡出一聲蔑笑。他從池邊站起,逐步走向慕晴。發尖上落下的水滴,將他身後染上了層濕潤,偶爾落在地上,打散,消失無蹤。他頓足,緩緩停在了慕晴面前,俯視著她並不算高挑的身姿,冷眸中映照出她不屈的眼神。
這時,北堂風低下頭,與慕晴頓時貼近。在靠近至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離時,他停下,靜靜說:「朕特意為你準備了葯,想試試嗎?」
「不想,謝謝。」蘇慕晴直接回答,連半刻都沒停頓,而後便揚起了她的招牌笑,使得北堂風的臉色多了些鐵青。
「由不得你。」北堂風低語,隨即強硬的制住她的腕子,三兩下便扯落了慕晴身上僅剩的薄衫。北堂風眉心微蹙,毫不避諱的打量著蘇慕晴的身子,凝眸中悄然滑過些沉寂。慕晴雖有羞憤,但也下意識的低頭看向自己,身上傷痕纍纍的現狀幾乎可以用滿目瘡痍來形容。
「果然丑不堪言。」北堂風忽然開口,但語氣中卻隱約透露著些深意。
慕晴眼眸微顫,啞然失笑,幾乎不知要如何回答這聲嘲諷,隨後字字鏗鏘道:「還不是拜皇上所賜。」
「你這麼說,朕還真是愉悅。」北堂風回道,然後忽然扯上她的胳膊,無視她因疼痛而掙扎的表情,一路帶到了池邊,「可能會有點疼。不過……朕記得你很能忍。」
「要把臣妾扔進水裡嗎?」慕晴用儘力氣擠出笑容,「是開水,還是冰水?這種沒創意的方法,臣妾都替皇上覺得汗顏!」
「朕從未說過讓你進水裡。」北堂風說著,還不忘蹙動眉頭,「朕才不會讓你弄污了朕的池。」說著,他便將慕晴橫抱起來。
忽然的接觸,使得沒有準備的慕晴倒吸一口氣,反射性的緊緊摟住北堂風的脖頸,「你要……你……」慕晴倉促的呼吸著,難以置信的望著北堂風。北堂風根本沒想理會慕晴,邁著高貴而優雅的步子走向一旁,而後毫不留情的將慕晴扔在池旁的一張泛著紅的床上。
一時間劇痛襲來,讓忍耐性極高的蘇慕晴也沒忍住喊了出來,她緊咬唇瓣,連眼中都泛出了血絲。這張床炙熱無比,刺痛連連,彷彿被人掀開了皮肉。這種痛,要比杖責疼上千萬倍,只覺得如果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沒出息的暈死在這裡。慕晴握緊雙拳,拼了命的想要下來,卻被北堂風一把攔了回去。
「別亂動。」北堂風道,語氣堅定,可在他眼中,卻滑動著些許幽光。見蘇慕晴當真快要疼的昏過去,北堂風不禁咋了下舌,也來到了熱床上。他探出長臂,忽的將慕晴緊緊攬入懷裡,同時舒了口長氣,就像是在安撫一個不安的孩子。但對慕晴來說,這無疑是將她的痛苦加倍。尤其是被北堂風這一擁,連她微小的逃跑機會都被徹底剝奪。她憤恨的凝視著北堂風,換回的卻只是北堂風淡漠的垂眸凜笑。慕晴恍惚著咬著牙,已經逼近所能忍耐的極限,微揚的眼角處都不由的開始有朦朧和濕潤泛出,「放開我!」慕晴低喊,語氣充滿了怒氣。
「朕,不放。」北堂風彷彿刻意激怒慕晴,又將她的身子往下狠狠壓了一分,使得她的每一寸肌膚都被熱床上的葯所貼覆,「良藥苦口利於病,你不會連這麼點道理都要朕解釋吧。」北堂風調侃,眼中滑動出嘲諷。
慕晴咬著牙,當真是不想再與北堂風糾纏。竄上頭的撕痛讓她開始瘋了一樣的掙扎,更是不顧一切的想從這個地方逃離。但北堂風又豈會容得慕晴離開,只是收了力便將慕晴一把拉回,直接從後面緊緊抱住她。
他淡淡呼吸,在她耳畔幽聲說道:「你以為你逃得了嗎?」北堂風聲音極輕,卻帶了些危險,似是在這句話里有更深一層的意思。
蘇慕晴雙拳握緊,忽然抬了眸,驀然翻身正對北堂風,這樣被瞬間拉近的距離,使周圍的氣氛逐漸蔓延了些溫熱。此時的慕晴幾乎快要疼瘋了,根本什麼都不管了,彷彿豁出去般用那帶了血絲的眸死死凝視著北堂風,「我根本用不著逃!」說罷,她便咬上了北堂風的肩,用力之狠,可見那淡淡紅色在白衫上悄然暈開。
頓時間,那種撕裂的疼也將北堂風重重包裹,他略微蹙了下眉,有些意外,臉上卻不自覺的透出一種複雜的笑容,「連皇上都敢咬,你還真是比過去更喜歡挑戰君威。」
慕晴的臉部抽動了幾下,隨即更加用力,彷彿所有理智都喪失了。這種力道使得北堂風忍不住輕哼一下,下意識的收緊了擁著蘇慕晴的手。但是很快,北堂風開始察覺出哪裡有些不對,他輕輕挪了挪死死勒住自己的慕晴,發現她竟一動不動。
北堂風的眉頭微皺,忽然失笑,俊美的臉上頓時顯出一種複雜。
這個死都不肯低頭的女人,竟然咬著他暈過去了。
就在這時,李德喜帶著小碎步跑進了偏宮,剛要向北堂風稟報兵部尚書求見的事,就見到蘇慕晴死咬皇上的畫面。他老臉一橫,頓時像受到極大驚嚇般將臉全部扭在一起,驚慌大叫著:「皇……皇皇皇上……血!流血了!皇上……血啊!!這這這……竟敢咬皇上,這是死罪啊!!」
北堂風蹙眉,輕抬眸,「今日之事,不準對任何人提及。」
「皇上!!血,那血怎麼辦!奴才這就去傳御醫!!」李德喜驚呼。
「不用大驚小怪。把朕的披風拿來。」北堂風冷冷說道,似是被李德喜弄得有些煩躁。
李德喜收了口,不敢再多說一句,匆匆拿來了披風,正準備為北堂風披上,卻被他出聲攔下了。北堂風對著懷中慕晴揚了下頜,示意李德喜將披風蓋於她身。蟬絲輕料滑過,柔和而冰涼,遮掩了懷中之人發燙的身子。北堂風垂眸凝望安靜的容顏,輕而緩的向著龍床走去。他步伐若羽,生怕把她弄醒。但走一半,北堂風卻頓了足低聲對李德喜說:「這件事不許對蘇慕晴說。」
李德喜應了,臉上卻滿是疑惑。他還真是越來越摸不透這主子的心思了。罰也是主子,疼也是主子,結果療傷的更是主子。皇上可不曾對哪個小主這樣過啊。總感覺一碰到皇后的事,這主子的心情就陰晴不定,讓人猜不透。
床邊,停步。北堂風彎身想將慕晴放於床上,可剛鬆了指尖,他卻驀地定在原地,一張俊臉上頓時顯出一抹難色。
李德喜見皇上停住,於是緊忙上前查看,赫然將他嚇出一身冷汗。
未曾想這皇後娘娘,竟然就這麼死咬著皇上昏了過去。也難怪皇上此刻的臉色這麼難看,因為這樣一來,除非她醒來,否則皇上是哪裡也別想去了。
見此狀,李德喜上前提議,乾脆將蘇慕晴的牙撬開,卻被北堂風冷冷瞪回。北堂風望著蘇慕晴沉默了半響,深幽的眸中閃過一縷無奈,「罷了,把兵部上奏的摺子拿進來吧。就說今日朕累了,不見了。」北堂風說著,小心翼翼的抱著慕晴平躺在了床上,以此可以讓蘇慕晴順勢趴在她懷裡,更不至於碰到身後的傷。
李德喜長嘆一口氣,沒了轍,也只能按皇上的話照辦,溜溜的出去為北堂風取來了摺子。
不多時,星辰卷帶著凜風,悄然劃破皇城的夜空。屋外守夜的李德喜已經靠在殿外的柱上昏昏欲睡。
房內,床邊。北堂風左手輕覆在慕晴的發上,右手勉強的拿著奏摺看著。火光搖曳,將殿中照得有些飄忽。
待看過了最後一個摺子,北堂風沉悶的將其扔在一旁,並用指尖捏了下自己額。這文武大臣向來對峙,但官銀只有這麼多,究竟如何調配方能穩住大局?
北堂風舒了口氣,甩開了心中那抹煩悶。他側眸看向懷中的慕晴,如黑耀般的眸中不經意流露出幽亮。他抬起指,為她拂去遮眸鬢髮,俊臉上漸漸透露了些柔。
此時的慕晴,不知何時已從昏厥轉變為了熟睡,在她清秀的小臉上,浮現著些難得的睡意。她紅唇微啟,時而輕喘溫氣,眉心緊鎖,看來略微有些不安。北堂風凝望著她,墨黑的眸中,流露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
忽然間,他猛的將手拿開,眼中出現了一抹掙扎,隨即化為了最終的凜冽。
他深深喘息著,彷彿在警告自己那般,喃喃自語,「朕,不能……」說著,他便閉上眼眸不再看她,似是陷入了某種極其痛苦的回憶。
如果再和過去一樣沉溺於這個女人,或許下次輸掉的,就不僅僅是威脅自己皇位的「秘密」了,而是連命都搭賠進去。只有這個,是他絕對不允許再發生的。
北堂風輕蔑的哼動一聲,隨後再度將眸抬開。但這一次,狹長而清凜的眸中,再不見方才的溫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冷靜的沉寂。因為對現在的他來說,唯一要做的,就是將失去的東西,拿回來才是。除此之外,一切都將不在他的考慮之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