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竟然包藏如此禍心

大明禁城乾清宮，當今世界第一強權的權力中樞，這裡聚集著大明廣袤土地上最優秀的頭腦，進行著最深思熟慮的思辨和討論，產出著最為精妙的政策。

現在，太皇太后正和一眾大臣們商討著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小皇帝朱祁鎮則坐在龍椅上，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他並不能完全理解這些老態龍鐘的傢伙們口中計較的事情，但是他聽見了黃晏的名字。

黃員外郎，就是那個給我帶來好喝的東西，好玩的東西的有趣的人！

「召見黃員外郎難道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嗎？他什麼時候來？」朱祁鎮脫口而出。

聲音在寬闊的大殿上久久回蕩。

群臣並沒有想到小皇帝會突然問出這句話來，其中最為老成持重的楊士奇在思忖許久之後回對道：「啟稟聖上，黃員外郎錢正從海外返回禁城，預計兩日之後便到，已先遣來人通報。」

「那你們說這些幹什麼？」朱祁鎮有點不解地問道。因為在過去的兩個時辰之內，他反覆聽見這些大臣們在討論如何應對黃員外郎，其中不乏有些態度激烈。

「黃晏行為乖張，不合禮法，冒犯聖上，臣奏請彈劾此人！」

「黃晏行事自作主張，擅自介入高麗政事，無端掀起風波，引起兩國猜疑，實在是有損國體的罪人！」

「黃晏性格古怪，上次面聖屢屢口出驚人之語，臣奏請不許黃晏進宮，令其自行反省！」

但是朱祁鎮在椅子上只覺得渾身不自在，他是一個孩童，他的心性和黃晏一樣跳脫不羈。他甚至也想和黃晏一樣整天在海上冒險，自由自在，而不用穿著龍袍，戴著冠冕，非要端端正正地坐在高高的椅子上聽這些人說話。

「好啦好啦。」他身後的太皇太后忽然發話了。「就讓他進宮來面聖吧，予也不是心胸狹隘的人，我卻要看看他此來有什麼計較。」

眾位大臣聽罷都不再言語。

「只是黃晏此子向來詭計多端，卻不知道這番來又要提什麼條件，眾位有何看法都說出來吧。」太皇太后又說道。

依舊是楊士奇起了這個頭。他奏對道：「依老臣愚見，黃員外郎在海外大肆斂財，據說已經在高麗、東瀛都扶植了自己的勢力，可見其野心不小。」說到這裡，楊士奇頓了頓，看似是自己在整理思緒，實際則是故意製造一個空當，讓在場眾人好好思索一下前面幾句話里的意思。

這意思往輕了說，是擅作主張，往嚴重了的說，那其實就是在暗指黃晏打算謀反。

楊士奇接著說下去：「如今看來，黃員外郎十分依賴海上貿易，而我大明如今又嚴行海禁，依臣之見，起來恐怕會要求放開海禁，甚至可能以高麗、東瀛等地的朝貢作為威脅。」

他一說完，在場大臣紛紛臉露驚駭之色，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黃晏行事自作主張，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不過都是從道德的角度去批判。然而楊士奇這一番話卻一語驚醒夢中人，在黃晏乖張跳脫的行徑背後，竟然包藏著如此禍心！

大明的海禁儘管在後世看來是錯過了大航海時代，導致國家走向封閉落後的罪魁禍首。但是在當時看來，天底下大明就是最為富強的國度，沒有其他值得去探索的地方。前期鄭和七下西洋也不過是為了宣傳大明國威，每到一處都是散盡茶葉、瓷器、絲綢等名貴商品收攏人心，導致耗費靡巨，最終成了國庫的一項沉重拖累，終於被叫停。

而在這種朝廷出海之外，明朝初年，沿海的民間貿易也是十分興盛的。隨著貿易的興盛自然就會崛起一些地方豪強，這些人甚至能有造二十丈大船下海的能力，一旦在海上形成勢力，朝廷根本難以剿滅，漸漸的就形成了如今拿他們束手無策的海寇勢力，嚴重擾亂社會治安，甚至衝擊朝廷權力，後果不堪設想。

因此，明朝很快就確定了海禁的政策。

而如今居然出現了一個當朝官員借著朝廷力量造船招人，糾集勢力，卻又不受管轄的事情，許多當朝大臣早就心中隱隱感覺不妙。

楊士奇正是其中看得最清楚，而且也最敢說的。

黃晏此人雖然有一定才華，但是不為朝廷所用，整天與各地豪強結交，積聚勢力，久之必然養虎遺患。

因此他更加堅定地提出了自己的主張。「老臣以為，事到如今，堅決不能聽從黃晏開放海禁，否則東南必將大亂！」

他的聲音嚴肅深沉，在場眾人都為他的老成謀國而深深感染，聽了無不點頭稱是。

太皇太后聽完，這話正說在她的心坎上。

本來自己是覺得黃晏有才華，想加以利用。可沒想到他的行事越來越有圖謀不軌的跡象。而且聽說他開設商會，依賴民間貿易，如果讓他以增加賦稅為理由放開海禁，只怕是貽害無窮！

因此不管他說什麼，只要他入宮來面聖時提起放開海禁的話頭……

那就只好快刀斬亂麻了！

而與此同時，正在海上漂泊的黃晏在甲板上面對著波濤起伏的大海，心裡正在盤算的卻是：

怎麼能讓這些人搶走我的生意呢？海寇的生意本質是什麼？說到底就是收保護費嘛！海寇幹得，我干不得？沒有這個道理的嘛！

因此，肯定要加強海禁，最好是讓民間商船一個都不準出海！再把沿岸的防禦工事全部加固一遍！把大炮都給我架上！讓那些海寇根本沒有地方下嘴！

然後嘛，然後當然是請求太皇太后允許我自己一個人特許經營貿易，所有人都要讓我賺一道中間商差價，我就可以躺著賺錢了！

想到這裡，黃晏忍不住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