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宋安安一開始認為自己沒有反抗的資本，天生粗壯的神經也讓她自我感覺不會出事。在脫離同學視線的安全範圍前，她還猶疑惶恐的望向江沐。

那個時候，陽光斜照進教室旁僻靜的走廊，卻被房檐切去一半，只堪堪照亮了江沐尖削的下巴，那天生帶著笑意、微微上翹嘴角，在暖光下嬌艷雨滴，晃人心神。

相比而言，她高挺秀氣的鼻樑和似笑非笑的迷離眼眸就被籠在了暗影之下，有些朦朧起來。即使在看不清的狀態下，那雙眼睛依舊能在宋安安不留神的時候，攝魂奪魄般瞬間擊穿她的心臟，整個人形同傀儡，任由操控。

宋安安就這麼乖乖的靠在江沐肩頭抬頭獃獃看著，直到被半提著走出安全區域的一剎那，那如同鴉片般讓人沉溺的眼神陡然一凜，泛起了難以言喻的興奮。

那眼神鋒利如刀般舔舐著宋安安每一寸肌膚，只彷彿在打量自己最得意的獵物。

她就這樣讓江沐輕而易舉的得手了，心甘如飴的邁向地獄之門。

那戾氣滿溢的神情終於喚回了宋安安所剩無幾理智，她忙不迭在江沐側懷扭動兩下，不安問道：「你要做什麼！」

江沐咧嘴笑了，眉眼彎彎，皓齒如玉，她緩緩俯頭貼在宋安安的耳畔，脖頸間的沉木香淡淡撲來，如同最強烈的春/葯，讓人躁動不安。

「帶你回家。」

那聲音沉鬱如同囈語，卻透著可怕的寒意，聽得宋安安心頭一縮，打了個激靈，腦子頓時清醒起來——這是要命的節奏啊！

宋安安立刻轉頭看了一下四周，轉眼間自己已經被拎到教學樓后的一片還在修築的建築荒野，距離自己最近的民工也有百十米遠。

不過好歹還有活人，宋安安立刻鼓起勇氣，預備一展嗓門大喊救命，一定要一鳴驚人，要多苦情多苦情。

她還沒醞釀好情緒，貼在一旁的江沐突然俯身用溫熱的薄唇輕輕擦過她的脖頸，在她脆弱的耳垂上似有若無的啄了口。

「你...」宋安安頓時痙攣了一下，臉羞得滾燙，抬手無力的推向江沐。

江沐如同磐石一般巍然不動，微微喘息著停在她的臉側，眼帘微垂，濃密的睫毛半遮住水色無邊的淺瞳。

那樣貼身的距離，讓宋安安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臟跳動聲，赤/裸的傳遞到江沐的耳中，她滿意的揚起嘴角，故意吞咽了一口，肆無忌憚的嘲諷著宋安安此刻的窘狀。

宋安安無法抑制的跟著她吞咽了一口，嗓子里饑渴難耐，如同火燒，再一次被掏空了思維。

一直到江沐突然拎起她胸前的衣襟，抬手甩砸在了一面尚未修好的水泥牆上。

「啊！」宋安安驚叫一聲，伸手捂住后肩，卻無法觸碰到被砸得生疼的脊樑，她死死咬著唇，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刺痛感飛快蔓延開來，愈演愈烈。

還沒回過神，江沐就悠然貼上前來，一手撐在宋安安臉側的牆壁上，鼻尖抵著宋安安低啞的說：「你為什麼就不害怕我呢？嗯？」

宋安安抬手擦掉因疼痛溢出的眼淚，倔強的別過頭去，垂著眼避開江沐的視線，卻被粗暴的捏住下巴掰了回去：「我要你看著我，你不喜歡看我嗎？」那嗓音中的嘲諷，讓宋安安再次羞得想要避開，卻死活無法掙脫江沐修長有力的指尖。

宋安安壓著嗓音皺眉輕喘，即使江沐那滿是戾氣的神情依舊極具殺傷力，讓人幾乎本能的想要靠近，卻又被那股原始的危險氣息嚇得連連退縮，心中如同貓抓。

宋安安絕望的對上江沐的視線，這個人絕美無匹的容顏和她的陰毒變態的性格一樣讓人驚嘆，總能讓人體驗心跳和膽顫的至高感受。

宋安安喘息了一會兒，逼迫出一個勉強的微笑：「我怕你，我特別怕你，誰說不怕了？」

她可沒有倔強的資本，只能極力迎合江沐幼稚霸道的心理。

可怕就怕這個心智低齡的人配備了超高的智力與分辨力，江沐聞言竟是一副受到羞辱的模樣，如同野獸一般兇狠的注視宋安安。

撐在牆的手脩然劃過宋安安的胸前，微微擦過她高挺的胸部，一把掌住她的腰側，指尖的力道彷彿要將她的肋骨生生折斷。

「啊....」宋安安身子一僵雙手支在江沐胸口，死命閉上眼睛，還是禁不住痛呼出來：「疼...疼..江沐...啊！」

「你是不是認定我不會殺死你？」

宋安安疼得無暇回答，只能無力扭著身體試圖掙開。

沉默了數秒，得不到回應的江沐猛然雙手舉起了她，狠狠砸在了凹凸不平的石磚路上。

啪的一聲沉響，宋安安實實在在的被摔慣在地，那樣力道所造成的衝擊力，絕不比從二樓摔下來輕，彷彿五臟六腑都被震裂。只這一下，宋安安就動彈不了，叫都叫不出聲。

江沐晃晃蕩盪的走近她，彎下腰攬起她，宋安安就如同一灘棉花般被抱起來，面如死灰，嘴角溢出暗紅的血跡。

江沐緊緊將她籠在懷裡，毫不留情的甩了幾下，宋安安一口氣又提了上來，回過神智，開始痛苦的嗚咽起來。

江沐滿意的咧開嘴，笑靨如花，澄澈得如同天使，卻透著魔鬼的惡意。

宋安安再沒了掙扎的力氣，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她自以為是的判斷帶來了這將死的厄運，她歪著脖子，吃力睜眼看向抱著自己的惡魔，嗓音微顫的說：「你這個...混蛋...」

江沐卻彷彿得到了最高的讚揚，笑意越發濃郁，激得她想要再次折磨懷裡如同斷線的人偶般的宋安安。

在她還沒做出下一步舉動時，宋安安輕不可聞的呢喃了一句，這勾起了江沐的好奇心，她想知道懷裡這個將死的蠢女人臨終前對她做了什麼惡毒的詛咒。

於是江沐俯下頭耳朵貼在宋安安嘴邊：「你說什麼？」

宋安安氣若遊絲的不斷重複，江沐細細辨認，終於聽出她是在說——「失望....你..讓我...好失望....」

江沐眼中頓時閃過一絲驚愕，這女人說的話完全超出了她預計範圍，她倆不過三面之緣，對於次次都以最惡毒面目出現的江沐，她有什麼好抱希望的呢？

何來失望？

江沐思索片刻便心中瞭然，她端起宋安安，譏誚笑道：「失望什麼？你幫我隱瞞了身份，我沒有回報？你真是個蠢得罕見的女人，你究竟是怎麼看我的？」

宋安安聞言微微顫抖起來，心中壓抑的傷痛翻江倒海，讓她嗓音加大了一些：「你...救了我妹妹，你知道...知道她多崇拜你嗎？你救了她...你就..就是她的英雄了啊....你..你也救了我....」

宋安安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壓在嗓子里，壓抑低沉得根本無法聽清，然而隨後，她突然吃力的看向江沐，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含淚嘶吼了一聲：「你是我的英雄啊！江沐...你這個讓我失望透頂的混蛋！」

江沐被那彷彿從靈魂深處迸發的吶喊驚得渾身一顫，滿臉驚愕的看著宋安安。

宋安安一直隱忍的情感才是她幫江沐隱瞞身份的真實理由，即使知道江沐從江夢瑤手中要回自己的性命並不帶著好意，即使知道在自己遇到危機后五分鐘內感趕來救援是迫於無奈，可宋安安心裡最深處依舊藏著和顧瑤相似的單純的想法——江沐也許是個好人。

她沒有顧瑤那麼堅定，她不如顧瑤從不接觸外人那般纖塵不染。宋安安是個普通女孩，她知道人情世故，也會察言觀色，所以她的理智告訴自己江沐不是好人。

可內心深處，與顧瑤相仿的衝動讓她帶著一個如同賭博般的認定：江沐也許是個好人。

她那般怒斥顧瑤的感情，而自己與她觀點的不同之處，不過是多了「也許」二字。

許久的沉靜，江沐錯愕的注視著懷裡奄奄一息、淚水決堤的宋安安，一臉「你怎麼能蠢到這種地步」的表情。

宋安安心中的絕望泛濫如海，她吃力的伸手捶打眼前令她失望的惡魔。江沐靜靜的鎖眉看她，任憑她無力的拳頭不斷落在身上，眼裡越發迷茫起來。

宋安安的一切舉動全部都超出了她的猜測範圍，這是近十年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江沐覺得自己竟然看不懂懷裡這個女人，之前只是覺得她是太蠢所以頻繁忘記了自己對她的恐嚇威脅，甚至凌虐。

直到現在才知道，這個柔弱的女人，是在用她全身心的愛意包容了自己對她的肆意妄為，還對自己的行為加以裝飾，竟從一個處心積慮的壞蛋，生生捏成了個救人於水火中的「英雄」。

這是江沐無法理解的感情，雖然愚蠢，卻又包含著某種融化冰雪的溫暖，讓人心生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