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宋安安腦子裡一根弦綳得緊緊的，面上卻不露聲色的收拾起床鋪來。她是想等顧瑤主動跳腳，自己再順道跟她擺事實講道理。

顧瑤在一旁巴巴看著宋安安不動聲色的收拾東西，心裡五味陳雜。

她早前就沒跟宋安安隱藏過自己對江沐的感情，可每次一提起來，宋安安就白眼直翻，沒好氣的讓她不準再提，逼她快點忘記。

忘記江沐，是她長這麼大以來，接到的唯一一個無法完成的任務。

這也是她第一次對她姐產生了逆反心理，好多好多的話都說不出口，如鯁在喉，壓抑難耐。

兩人不約而同的默不作聲，都在等對方先開口。直到吃中飯的點，顧瑤才扒拉著宋安安，笑嘻嘻的說她餓了。

這個還在「長身體」的吃貨果然是以食為天，斷不是個有血性的貨色。

宋安安還擺著長輩的架子，板著臉眼皮也不抬一下的應了一聲，扭頭招呼對床的老大一起去食堂。

老大手頭副本里的boss還沒幹掉，騰不出手只好揮揮腳，示意她們等她一會兒。

宋安安有些不滿的撇撇嘴：「一放假就玩遊戲，就不能學點好，去找找兼職嘛！要是能找到實習的地方就更好了。」

老大一心多用，手頭遊戲不耽誤，面上無奈的嘆了口氣：「你以為工作這麼好找，你倆去哪兒哪兒收的運氣都是靠你的賣相好，長我這樣的沒有公司肯要。」

老大說的也是實話，她之所以叫老大並不是因為她是宿舍里最年長的人，相反她還比宋安安小几個月，可老天偏偏給了她一張當「老大」的臉。

老大的那種成熟度根本是渾然天成。高中的時候起，每次開家長會，鈴聲一響她就撒奔衝出校門，因為走的晚了就會有家長拉著她一起探討孩子的教育方式，詢問老大家孩子的成績排名。

一般長得老成的人，多半從十幾歲到幾十歲都沒什麼變化，可偏偏老大這倒霉孩子，上了大學以後那副家長臉硬是變成了教授臉，往食堂里一坐，方圓幾十米的學生們大氣都不敢喘，都對她尊重有加。

她帶著這張滄桑的臉去實習應聘，用人單位都擔心她是來騙退休金的，都用一副「這把年紀了才找工作」的眼神看著她。

宋安安卻並不能感同身受，她依舊覺得老大是不夠上進才沉迷遊戲不去工作的，所以滿臉不悅的直勾勾看著她。

顧瑤察言觀色，終於抓到了討好姐姐的機會，三步並兩步竄上了老大的床，伸出罪惡的爪子要去按下電腦關機鍵。

老大每次遇到這種事情，身手就異常敏捷。她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轉身就護住了筆記本。顧瑤也不甘落後，身姿敏捷的矮生從老大胳膊下鑽了空子，神色猙獰的搶奪筆記本。

宋安安只覺得眼前這兩個黃飛鴻要是那天遇到歹徒的時候有這麼矯健該多好。

這個時候，門外傳來兩聲敲門響，接著輔導員的聲音也傳了進來。

老大和顧瑤瞬間轉成同一戰線，一個人掀被子，一個人埋電腦，搞得跟看黃片似得一臉惶恐。

迅速準備好后，宋安安打開了門，就看到輔導員滿臉堆著敷衍的笑容介紹身旁的人：「這是警方派來的調查員，請你們配合一下。」

警方？宋安安有些詫異的扭頭看去，那是個年齡三十歲上下的女人，身材中等偏瘦，面容白凈清秀，撐著一副金絲框眼睛，一身幹練的貼身小西裝，看起來文質彬彬。

「你好，夏子桐。」

西裝女朝宋安安伸出手，禮貌的弓著腰自報家門。

宋安安茫然愣了幾秒，趕忙伸出手握了一下，卻忘了自我介紹，訥訥的乾笑兩聲：「你好。」

輔導員交代她們要如實配合后就趕投胎一樣跑走了，顧瑤和老大也已經穿好鞋，規規矩矩的站在了桌子旁看著那個叫做夏子桐的調查員。

夏子桐開門見山：「你們是一個月前那場校園暴力事件的受害者吧，我們只是做個回訪，請不要拘束。」

宋安安嚴肅的點了點頭表示配合。

「是這樣。」夏子桐走口袋裡抽出個薄薄的本子，坐到長桌旁，按了下圓珠筆擺好記錄姿勢問道：「當天救出你們，與歹徒發生肢體衝突的人，你們認識嗎？」

宋安安一愣，不自覺的摳了摳衣角，還沒考慮好怎麼回答，就聽老大開口：「我們不認識，那是安安的朋友，剛巧路過的！」

夏子桐聞言抬起眼皮：「安安？」

宋安安挺起胸微笑道：「是我，我叫宋安安，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夏子桐面無表情的冷冷回答，垂下眼帘在本子上寫了些什麼，繼續問：「當天她跟歹徒交手後期，你們是否參與幫忙了？」

宋安安心頭一緊，她覺得這事有點麻煩，要是說沒參與，江沐即使是正當防衛，一對三把人家打成那樣，事情也是很蹊蹺的。

在場知道江沐不是普通人的只有她一個，所以心裡有鬼的也只有她一個。

宋安安吸了口氣，打算說參與了一起制服歹徒，可剛張開嘴，身後的顧瑤就極自豪的搶著說：「沒沒...沒有，是江沐一個個人打打的！」

話音剛落，宋安安察覺到夏子桐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讓她不由緊張起來。可現在再反駁顧瑤的話，就會顯得欲蓋彌彰，還是不要添亂了。

夏子桐在本子上寫了很長一段，才抬起頭說：「她當天制服歹徒的具體過程，你們能詳細描述一下嗎？」

宋安安捏緊拳頭，斟酌了一下剛要開口，顧瑤就激動的坐去了夏子桐身旁的椅子，一臉得瑟的說：「太太...太快了，我我們看看看不清！」

這話一出，宋安安腦子裡的一根弦啪啦一下就綳斷了，她覺得這下子顧瑤該是給江沐惹上了大麻煩。

宋安安心裡跟貓抓一樣難受，照說江沐要是真被她們幾個豬隊友坑了，她也該幸災樂禍才是。

可這正兒八經的關頭，她才發現自己潛意識裡是向著江沐的，要說讓江沐吃點小苦頭她還是很樂意的，但這件事她總覺得可能不是小事，她並不希望江沐當真惹上太大的麻煩。

宋安安情急之下臉色都不好看了，她默不作聲的走去顧瑤身旁，使勁兒拽起她低聲說了句：「你別添亂了，坐到旁邊去。」

老大到底是個有眼力的貨色，她就看了宋安安一眼，再聽她這麼一說，就大致猜出了個六七成，趕忙配合宋安安一起去扯顧瑤：「你一邊兒去！別吹牛，這是大人的事！」

老大瞥了一眼臉色慘白的宋安安，看樣子是說不出話了，她只好估摸著宋安安的意圖，配合著說：「那天雙方打的太激烈了，我們都嚇得不輕，歹徒有刀，可嚇人了。」

夏子桐輕笑了聲，垂著眉眼道：「雙方打的激烈？貌似是單方打的激烈吧？你們那朋友可是一點都沒受傷，要說嚇人....」她頓了一下抬起眼皮死死瞪著老大：「也是被那幾個歹徒的死相嚇到的吧？」

老大一下子就頓悟了，這事搞不好是要追究江沐防衛過當，她一下子就有些慌了，皺著眉頭對宋安安使了使眼色。

宋安安表情嚴肅，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多說。現在狀況不明，說什麼都可能把事情變得更糟。

夏子桐接下來問的幾個問題，兩人都一聲不吭的低著頭，顧瑤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她作為一個愛隨大流的慫孩子，也跟著莫名其妙的低下了頭。

夏子桐見狀頓了片刻，咯噠一聲按了圓珠筆，收回口袋，抿著嘴想了片刻，深吸一口氣坦然道：「幾位同學，你們的朋友是正當防衛這件事是翻不了盤的，請不要多疑，我跟這件案子沒有關係。」

說著她起身掏出名片，只遞了一張給宋安安，壓低聲音說：「那個人是你的朋友，你們認識多久了？」

「才認識幾天，最近已經絕交了。」宋安安冷臉答道。她不想這個人從她嘴裡套出任何信息。

夏子桐見她一副死不配合的樣子，嚴肅的說：「我是國際非正常能力調查小組、中國區的特派員。」

宋安安心裡咯噔一跳，臉色越發難看。

身後的顧瑤也是一愣，理了半天都沒想通這是個什麼職業，但是聽到「國際」「特派員」什麼的就覺得應該很牛逼，於是一臉好奇的打量夏子桐。

夏子桐看到宋安安的反映，神色立刻變得凝重，她清了清嗓子說：「宋安安小姐，我能單獨和你談談嗎？」

宋安安攥緊拳頭，擰著眉頭抬頭說：「我什麼都不知道，你要問就去問她本人好了。」

夏子桐呼了口氣：「你既然是她朋友，也該知道，以她的身份，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不想接見就誰也沒轍。」

宋安安聞言眼睛一亮，可以說是鬆了口氣。

聽夏子桐這麼說，江沐從身份地位上來講，就應該完全就能壓製得住這什麼調查小組特派員，所以這個夏子桐是無計可施，才走她們這些學生入手調查的。

到底是個普通學生，宋安安臉上根本藏不住事情，夏子桐已經確認這個女孩是站在江沐那邊的。她默默看了宋安安一會兒，低聲朝顧瑤和老大說：「請你們先出去，我們要單獨交流一下。」

「為為為....！」顧瑤面紅耳赤的還沒說完，老大就朗聲補充到：「為什麼！」她倆也是擔心這個特派員對宋安安嚴刑逼供。

夏子桐輕笑了聲：「請你們配合調查。」

宋安安知道這人能力有限后心理上就鬆懈了，這好歹是個正規組織，也不擔心濫用私刑，她就擺擺手讓二人出去，同意單獨與夏子桐交流。

門一關上，夏子桐就單刀直入的低聲說：「你懂非正常能力的意思吧。」

宋安安佯裝茫然：「什麼意思？沒聽說過。」

夏子桐嚴肅的說：「我相信你已經清楚，這個世界上有著一些基因突變、擁有異能的人類，我們是專門管控這些人的組織，如果任由他們肆意妄為，那麼將會對社會，對普通公民的生命財產造成不可估量的巨大威脅。」

宋安安別過頭：「你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異能？開玩笑吧？就算真的有，既然你們是管控的，還要問我們幹嘛？」

夏子桐吞咽了一下繼續道：「不可否認，異能級別高出我們管控範圍的也不少，他們多數不會自找麻煩，可一旦有危險因素過大的異能者出現，我們就必須對普通民眾負責，消除不可控威脅。」

宋安安輕笑一聲：「我還真沒聽說過什麼威脅民眾了的異能者，這可是新鮮事兒。」

夏子桐神情肅穆：「你今年多大？十九年前歐洲一起轟動全球的恐怖襲擊你聽說過嗎？」

宋安安不屑的笑了聲：「我還真沒聽說過，你該不會懷疑是我朋友乾的吧？那時候她大概還沒出生哦。」

夏子桐蹙眉道：「那個所謂的恐怖襲擊，案犯卻只有一個人，他所使用的異能類別十分刁鑽，威力可怕且來去無蹤，當年fbi最終都沒能破獲，他卻在兩年後銷聲匿跡，且被判定已經身亡。」

宋安安聳聳肩：「你把他說得這麼厲害，居然也會死？」

夏子桐抿了抿嘴，無奈的說：「這個謎題確實沒能解開，但最近有幾起無法解釋的意外事故，現場勘察結果顯示，與當年那個異能者所使用的異能造成的損傷十分類似，也就是說很可能出現了一個繼承了他異能基因的異能者出現了，在中國境內，還是首次鑒定出這種級別的異能者。」

宋安安故作鎮定：「你可真有意思，說不定是他本人沒死跑來中國旅遊的呢？我那朋友只是在軍隊里訓練過，身手本就不錯，這次不過是對付了幾個普通混混，還不至於是轟動全球的恐怖襲擊吧？」

夏子桐眼見宋安安神色有些不安，立刻趁勝追擊道：「她在你出現危機后約莫五分鐘就趕到了現場，是不是巧合也只有你心裡有數。根據調查，她年幼時在那個法國籍異能者居住過的地點生活了至少五年，隨母姓，父親身份不明，年齡有造假嫌疑，從軍資歷.....」

「夠了！」宋安安急急打斷：「你要懷疑她就去抓她好了，跟我說這些做什麼？都說了我跟她不熟！」

夏子桐沉默了一會，沉聲道：「小姐，如果你知而不報，將來如果出現因此受牽連甚至喪生的普通人，你真的不會感到內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