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蛇蠍美人
轎子外頭,汪公公心中早就是忍不住暗暗叫苦了,這好端端的,怎麼就惹上事兒了!
說來也是巧了,去含章殿的路上必得是經過御花園,而且還必須要過一座小小的漢白玉石橋。
這石橋不大卻是很長,且只能容得下一頂軟轎過,按照宮中的規矩,那自然是尊卑位份為上,身份低微就只有避諱的份兒。
李小九是大臣之女,身份上比不得宮中有位份的娘娘,可她卻是皇後娘娘正兒八經的下旨請進宮來為太子伴讀的,乘坐的亦是秦皇后所賜的軟轎,又有汪公公在側伺候。
一般的妃子見了早就遠遠的避開了,可是巧了,和他們對上的偏偏是楊貴妃。
宮中上下,誰人不知楊貴妃最得盛寵,脾氣秉性卻最是囂張,一旦要是被她盯上,不死也得脫層皮,宮中的奴才可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她責打過,甚至就連秦皇后都要給她三分薄面。
今日衝撞上,只怕是大事不妙啊!
這麼一想,汪公公額頭的冷汗早已經是滾滾而落,急忙跪下來磕了三個響頭,口中連連告罪:「貴妃娘娘贖罪,奴才是奉了皇後娘娘的旨意,接丞相府的小姐入宮,一直急了些衝撞了娘娘,請娘娘責罰!」
那楊貴妃是坐在一頂四人抬的軟轎上,身後呼啦啦的跟著一堆兒的宮娥太監,兩側各站了一個大宮女伺候著,聞言,她只冷笑了一聲,玉手微微一抬,右手邊的那個大宮女立刻開口:「落轎!」
轎子落了地,楊貴妃這才由宮女攙扶著裊裊娜娜的往前走了兩步,那搖曳及地的裙擺直至落到了汪公公低垂的眉眼裡,這才停了下來,也不知是喜是怒的揚聲問道:「丞相府的小姐?這倒是奇了,皇后姐姐召一個小女孩進宮做什麼?」
汪公公不解其意,卻只得實話實說:「回貴妃娘娘,李小姐是皇後娘娘為太子選定的伴讀。」
伴讀?一聽這二字,楊貴妃的眸底恍若有利光深深劃過,細長的手指深深一握,而後又飛快的鬆開,卻是根本不搭理汪公公,反而是對著身邊的宮女問道:「紫晴,昨日你可曾聽皇上說起這事兒了?」
那名叫紫晴的宮女立刻答道:「娘娘恕罪,奴婢未曾聽說過這樣的話。」
一聽這話,楊貴妃當即柳眉倒豎,冷笑一聲:「大膽的奴才,竟然敢假傳皇後娘娘的懿旨欺瞞本宮,本宮豈能容你!來人啊,拖出去打死!」
楊貴妃身後,一眾凶神惡煞的宮人隨即應聲,衝上來就要抓汪公公,看這幅樣子,根本就是不管不顧定要處死他了。
「娘娘,奴才冤枉啊!娘娘若是不信,儘管去找皇後娘娘查驗,奴才句句屬實啊!」汪公公是萬萬沒有聽到樣貴妃根本不聽他的解釋,情急之下,忍不住大呼道,「娘娘,奴才是皇後娘娘的人,打狗亦是要看主人的!就算是衝撞了貴妃娘娘您,也該由皇後娘娘治我的死罪!」
不得已之下,也只能搬出秦皇后這座大山了,縱然楊貴妃再囂張跋扈,可總要顧忌著執掌後宮的是秦皇后吧?
可,在汪公公驚慌失措的目光中,楊貴妃一擺手,那些宮人的動作雖然是停止了,卻依舊是死死的將他按到在地。
緊接著,一隻戴著赤金鑲著紅綠寶石的護甲的手指微微一抬,直接就將那堅硬的護甲戳到了他的下巴上,汪公公吃痛,卻是根本動彈不了分毫,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張如花的麗顏在自個兒的眼前放大。
「打狗也要看主人?呵,可你在本宮的眼裡連狗都不如!狗奴才,衝撞本宮移駕還敢詭辯,分明就是不將本宮放在眼裡!來人啊,給我打!」
楊貴妃一聲令下,那些宮人自然是不敢不應,也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來兩根粗大的木板來,眼看著就要落在汪公公的身上——
「慢著!」
躲在轎子里,李小九將外面的動靜聽的是一清二楚,早就在楊貴妃第一次要打人的時候她就要忍不住衝出來,奈何扶柳和翠柳卻是一人一邊兒的死死抱住了她的胳膊。
「小姐,您千萬別出去,奴婢可是聽人說過的,楊貴妃是這宮中最狠心的主子,她宮裡的宮女被人打死了不知道有多少,她連皇后的人都要打,您要是出去傷著了,可是要活活逼死奴婢啊!」
扶柳的一張小臉上早已經是掛滿了驚懼的表情,她們這種簽了死契的奴才,說到底就是主子的私有財產,碰到善心的主子還能有好日子,可要是主子不高興了或打或殺都是可以的。
早在入了丞相府的時候,常嬤嬤就已經提點過她們了,小姐可是夫人和老爺的命,根子,若是成了小姐的貼身丫頭那就要盡忠,小姐有個好歹,她們也別想活了。
「是啊,小姐,那楊貴妃根本就是一心要打死那個公公的,您去了又能頂什麼用?奴婢求您了!」
翠柳亦是抹著眼淚苦苦哀求。
李小九被兩個丫鬟架住,根本就是掙扎不得,可要是讓她眼睜睜的看著那個汪公公被人打死,卻是萬萬不能!
「你們兩個笨丫頭,以為躲在這裡就沒事兒了?你們剛剛可聽到楊貴妃說不知道本小姐要入宮做太子伴讀?她這麼說,待會兒完全就可以說我的身份是假的!到時候別說是本小姐,連你們倆都要打死!」
迫不得已,李小九隻能這樣半是威脅半是恫嚇,其實她心裡清楚的很,楊貴妃未必會真的把矛頭對準她,畢竟,有丞相之女的身份護著,她敢動自己一根汗毛都要想想後果。
可真要是袖手旁觀任由楊貴妃把那個公公打死,那就是眼睜睜的看著她打皇后的臉,就算是這事兒稀里糊塗的完了,怎知落到皇后的心裡不是一根尖刺?說到底,她才是最無辜的那個好不好!
李小九的威脅對於扶柳和翠柳來說絕對不亞於是晴天霹靂,兩個丫頭很聰明,可到底是沒經歷過什麼事兒,只知道要好好的看著小姐不出事,如今被李小九這麼一糊弄,也算的上是真正的「茅塞頓開」了。
兩個丫頭嚇得觸電般的縮回自己的手,扶柳帶著哭腔的看著李小九:「小姐,那我們可怎麼辦啊?我聽人說了,被打死的人身子上的肉都會爛掉,閻王爺都會不收的。」
幾乎是無奈的翻了一個白眼,得,她總算是知道這丫頭的至理名言是什麼了,感情什麼都是聽人家說!
小手一揮,她霍地一下站起身,極其霸氣的宣言:「有本小姐在,就算是閻王爺來了都要不了你們的命!」
而後,趁著倆丫頭沒有再攔著她,一扭身掀開帘子就沖了出去。
李小九這一喊不打緊,不但是驚動了楊貴妃,連守在轎子旁觀的常嬤嬤亦是嚇了一跳,她眼睜睜的看著自家小姐從轎子里跳出來,根本就是攔都攔不住,只能低聲哀求:「我的小姐啊,你出來做什麼啊!」
常嬤嬤一見到楊貴妃來者不善,第一時間就當在轎子旁,對她來說,汪公公的被打被殺沒什麼大影響。
而李小九的安危才是最要緊的,絕對不能冒險得罪楊貴妃,而常嬤嬤千算萬算,壓根就是沒想到李小九這會子功夫早已經醒了。
李小九一跳出來,楊貴妃的美目中當即就迸射出道道凌厲的眸光,如同刀子一般嗖嗖的刮在了她的身上。
而藉此同時,李小九亦是上上下下的將楊貴妃打量了一個遍,得出來的結論是:美則美矣,可卻是個蛇蠍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