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8章 紅顏禍水
李大老虎心情格外的舒暢,龍行虎步,來到高崗處,見了范旭,二話不說,當即深深彎腰,抱拳見禮:「軍師,先前老哥多有怠慢,萬望擔當見諒。」
哈?
范旭定了定,一時間,也是有些茫然。
發生了甚麼事?
好端端的,突然跑過來賠禮道歉?
李大老虎略微感慨似的道:「軍師大才,堪比那諸葛孔明,尤其是那句『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令老哥我深深愧疚啊,還望賢弟多多諒解。」
范旭喉嚨涌動,逐漸明白過來。
好傢夥,竟是因為他隨口的幾句詩,給感動了?
他啼笑皆非。
之所以吟唱這首詩,是因為「探討學問」,做做樣子,給暗中的哨子看看而已。
當然,如果一定要說,也有額外的一點小心思。
品味一首詩,要聯繫上下以及體味作者作詩時的心情與遭遇。
如這首《己亥雜詩·其五》,龔自珍在寫這首詩的時候,有辭官離京的不舍離愁與策馬吟鞭的豪放,而後的落花春泥,則有報效、盡忠的愛國情懷。
所以,他有意說給牛八老哥聽。
啊,一開始我從京城逃出來,也是很無奈的,可不走不行啊,咱們還有大業要創,兄弟我得闖天涯。
這一次我是私自走的,可大哥你放心,我是真的為咱們的大業著想,就算成了那落紅,也要滋養護花(我們的大業)。
直白來說,便是簡單解釋一通,再表決心。
結果呢,這詩被李大老虎聽了去,頓時變了味。
好像成了他寧肯將生死置之度外,也要幫助支持李大老虎一般。
這才有了李大老虎的感動,以及眼前的「禮賢下士」。
歪打正著了。
「李老哥太客氣了,愚弟愧不敢當啊!」
范旭順水推舟說了一嘴。
他很清楚,雖是被重任為狗頭軍師,李大老虎卻從未相信過他,在那二當家沒回來之前,甚至可能對他動了殺心。
因為「搶有錢人的錢」是他獻的方略,轉頭來就抓了外戚田弘遇這樣的有錢人,然後二當家的一去三日無蹤影,若說李大老虎不懷疑他,鬼都不信。
結果,因為這一首詩,直接摒棄前嫌,洗去了李大老虎的疑心。
小命安穩啦!
旁邊,駱養性愣愣的看著這一幕,頭腦有些轉不過來。
再仔細一想,頓時驚為天人。
這一幕,似曾相識啊。
先前,錦衣衛去范家小院拿人的時候,這位爺可不也是憑藉三寸不爛之舌,說動了皇帝陛下?
牛!
不是一般的牛啊!
「賢弟!」
李大老虎親切的叫道:「走,你我兄弟再去小酌幾杯,為兄有一件事需要你出馬,哦,還有馬老弟,你也來。」
於是三人又回到廳堂,喝了起來。
酒過三杯。
李大老虎開口道:「賢弟,是這麼個事,那田弘遇交了贖金,肯定是要放人的,為兄的意思是……」
說著,一陣賊眉鼠眼:「那個娘們,你看……是不是可以勸說一番,假若她同意,老哥我這……嘿嘿,你懂得。」
事實證明,無論什麼時候,男人之間的「你懂得」,多半只有一種情況。
發於情乎!
范旭心裡一陣鄙夷,暗罵狗東西,拿了人家的贖金,卻還惦記那陳圓圓,忒不要臉!
他沉了口氣,嚴肅道:「老哥,這個女人,最好不要動。」
李大老虎詫異:「為何?只要那娘們同意,老哥我就動得。」
那若不同意呢?
范旭忍住了,沒有問,繼續道:「那女子顯然是秦淮女子,揚州瘦馬,老哥,這是紅顏禍水啊,您想想,史上但凡與這等禍水沾染關係,幾人有好果子吃?西施?貂蟬?楊玉環?」
聞言,李大老虎還真仔細思考一番。
按這說法來看,好像還真有那麼一點意思。
紅顏禍水,連「國」尚且能「禍」,更別提他們這些小小山賊了。
可他仍舊不甘心:「如此嚴重嗎?不至於吧?不過是個水嫩點的揚州娘們罷了。」
范旭卻十分認真的點頭:「至於!」
李大老虎只得嘆息:「好吧,兄弟你有學問,代老哥我問一嘴,看她是否同意,若不同意……就算了,與那田弘遇一併放了吧。」
得了令的范旭便退了出去,轉腳來到山洞的簡單牢獄之中。
此一刻,牢頭正與幾名獄卒閑聊著,卻是時不時的望向牢獄中的陳圓圓。
在這賊窩裡,皆是男人,好不容易出現這麼一個水嫩美人,幾個獄卒眼睛都冒了綠光。
反倒是那牢頭,似是年歲大了,十分的淡然:「別看了,這娘們是咱未來的壓寨夫人。」
幾名獄卒只得戀戀不捨的打消想法。
再看,牢獄中,陳圓圓癱坐在地上,雙目空洞,如一朵失去水分而漸漸枯萎的花兒!
范旭大步走了進入,直接抬手:「鑰匙。」
牢頭猶豫了一下,遞上鑰匙。
范旭又指了指外面:「出去!」
牢頭微微皺眉,還未開口,旁邊的獄卒卻怒了:「軍師,你要做什麼?她可是大當家的壓寨夫人,你敢!」
范旭平靜中透著凌厲:「耳聾?本軍師,讓你們出去!」
幾個獄卒火氣騰騰,最終卻是被那牢頭扯了出去。
待得安靜下來,范旭打開牢獄大門,走了進去。
陳圓圓只是斜視一眼,便不再理會,怔怔的望著山洞口透進來的光亮,眼角泛起霧氣。
這裡是賊窩啊!
若能成為那所謂的壓寨夫人,倒也還好,若不然……呵,怕是連那娼妓也不如。
范旭也在看著陳圓圓,不得不說,這女人太美了,尤其是此刻憂傷且認命般憔悴的樣子,真真是我見猶憐。
但他很清醒,平聲開口:「姑娘。」
陳圓圓沒有理會。
「姑娘。」
范旭坐在一旁,想了想道:「我們大當家的問,你是否同意嫁與他,若同意,便留下來,若不同意……」
陳圓圓豁的扭頭:「偽君子,還不動手嗎?」
范旭眨了眨眼。
陳圓圓一陣冷笑:「別再裝了,你們男人啊,呵,還問我是否同意,我若不同意呢?你們會放了我?」
范旭收斂面容,緩緩點頭:「會。」
嗯?
陳圓圓忽的定了定,心間五味雜陳。
賊窩的女人,誰又會問你是否願意、同意呢!
可偏偏這個人問了,或者說那……大當家的問了?
她勉強站起身來,施了一個萬福:「敢問公子高姓大名?」
范旭笑了笑:「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牛八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