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大地

第131章 大地

第131章大地

一小時后。

女孩顧不得自己會被太長的裙擺絆到,在廣場上飛跑,夜風吹起栗色的長發,翩飛如同蝶翼。楚子航跟在她後面都嫌累,這妞不是在學院的田徑隊里練過都說不過去啊。

何況他還一手捧著甜筒,一手提著夏彌吃剩的關東煮,胳膊上還吊著裝棉花糖的袋子。

這位女王殿下真是反覆無常難伺候。

女王殿下全然不理會楚子航內心的吐槽,三步並作兩步爬上噴泉旁邊的台階。夏彌一屁股坐下,朝著楚子航揮揮手:「嗨!」

她是生來就身披光芒的人,不分白天黑夜她永遠是亮著的。迷離的燈影下,噴泉的水流在夏彌的指尖跳動著奇異的光彩,她的臉龐煥發出秋水一樣瀲灧的色澤,令人驚心動魄。

「還要吃么?」楚子航把甜筒遞到她手裡,也在台階上坐下。

說實在的,他們倆的語言交流少得可憐,楚子航不善表達是終身大憾,至於夏彌那是沒工夫說話,忙著啃關東煮,啃完了換棉花糖……在楚子航「糖類攝入過多易引起皮下脂肪」的善意提醒下勉強作罷。

「來過這裡么?」楚子航望向廣場旁邊還亮著燈的寫字樓。

「這裡從前是個劇場,我媽媽在裡面當過舞蹈演員。」疏離的燈光覆上他的側臉,將銳利的輪廓磨挲出溫和一些的弧度,「她在這裡遇見了我父親。」

吐出「父親」這幾個音節的時候忽然有種意外的鬆快感,這是他憋在心裡的淤血,是烙在傷口上的疤,得不到也抹不去。

他能把自己的眼神掩飾得很好,卻騙不過自己的過去。

夏彌聞言,緩緩抬起頭來看著他的眼睛,綻出淺淺的笑容來,像微微綻開的小小白花。

楚子航沒有再說話,夏彌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光腳,浸在水裡涼得那叫一個歡快。

「這麼晚了我送你回家吧,你爸媽會擔心吧。」楚子航把上一個話題砍斷。

「……他們不會管的,」夏彌的臉上忽然流露出一絲悵惘,「今天還是我生日啊。」

楚子航卡殼了,按照平時的習慣,一句乾巴巴的「生日快樂」梗在喉頭,怎麼也吐不出來。

夏彌自己接過了話茬:「我弟弟在住院,他們沒工夫管我了。

楚子航降下車窗,夏彌的身影蹦蹦跳跳地消失在黑夜裡。

副駕駛座那一側的玻璃上,塗鴉早就不見了,只留下一點淡淡的印子,隱約可見豬頭的滑稽輪廓。

他想那女孩寫他的名字寫得理直氣壯,叫他的名字也是理直氣壯……如果非要揣測他怎麼開始注意夏彌,應該只是因為那場大雨里她喊著他的名字,向他奔跑過來。

有些東西就是很微妙,也許不過是覺得有那麼幾個瞬間,他是完完全全出現在她的視野里都,儘管你只是一個影子,寧可拒絕所有人,獨自在黑暗狹窄的角落裡摸索,摔得頭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這樣樂意完整地接納你,擁抱你,哪怕她對你的世界一無所知。

這樣的人活在世界上,到底是危險還是幸運?

他默默地看著波西米亞長裙隱沒在黑暗裡,緩緩搖上了車窗。

我目送你遠去

在夜色里遠去

在雨里遠去

不懂得那就是別離

——————————

後來我獨自遠行

在夜色里遠行

在雨里遠行

偶爾回頭

彷彿你正遠去

「新聞慎進!上城市新落成水族館一朝損毀,疑遭恐怖襲擊!」

「調查顯示,該水族館-2層損毀嚴重,儲水箱多處破裂,中心供水管道全面開裂導致泄漏,低洼處仍存在積水。傷亡情況正在調查中,負責該管道施工的廠家現瀕臨破產。」

楚子航關掉了電腦,他不想再看下去了,報道對水族館鱘魚變異的情況隻字不提,顯然是有人刻意隱瞞。然而從水族館警衛面對死侍時手裡幾秒就打空彈匣的烏茲來看,水族館單方面的力量連清理現場都做不到,何談封鎖信息。

絕不會簡單。

絕不僅僅是一個血統不穩定的高級混血種。

有人隱藏在幕後!或者說,一個組織!

「所謂高階混血種,只是誘餌。」夏彌把咖啡放在楚子航手邊丟進一塊方糖,另一杯咖啡捧在手心,輕輕吹去咖啡的熱氣:「師兄吶你雇我是按鐘點付費么?最近菜價又漲了能加加工資么?」

「謝謝。」楚子航摘下美瞳,揉了揉酸痛的眼睛。

「水族館也許是接受了幕後組織的藥物,給普通鱘魚注射后外形變異,類似中華鱘,以此盈利。但藥物迅速導致鱘魚異變為爬行類,這一點水族館不知道,所以他們沒有應急預案,才會有傷亡。」夏彌拿小勺輕快地攪動著咖啡,白色溫暖的蒸汽在女孩的臉頰邊瀰漫開來。

他們這是在楚子航的房間里,對外宣稱……輔導功課。

在楚子航的概念里,夏彌的形象瞬間顛覆,她高中三年學的是理科……在看到楚子航書架上的《高能物理》時兩眼放光,好似一頭金剛狼。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理科女是與技術宅並駕其驅的存在。

楚子航就是個技術宅。

棋逢對手,冤家路窄。

「喂師兄,耍流氓么?」夏彌戳戳盯著自己頭髮發獃的面癱。

「有個細節,你不覺得很奇怪么?」

「你是說……那個空白的銘牌?」夏彌撓撓頭髮,目光亮起來。

「是。」楚子航打開手機調出一組照片,同一塊銀色的銘牌在屏幕上高速地切換,「在鱘魚區看見這個銘牌的時候,我留下了照片記錄。」

「這算是……警示么?」

「對我們來說是警示,同時也在暗示幕後操縱者不僅僅限於水族館……但是,對於把它清空而又刻意讓我們看見的人來說,它的意義是什麼?」

「費腦子……」夏彌嘟囔。

楚子航沒有在意她的脫線:「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不希望我們留在鱘魚區。」

「現在我們連敵我都分不清,」夏彌皺皺精緻的鼻子,繼續攪著咖啡,「想拯救我們兩個的小命么?還是避免看到什麼不太正常的東西?」

「你先休息一會吧,佟姨準備了點心,在客廳。」楚子航不想繼續這種無意義的討論,這一系列的疑團彷彿一團糾纏不清的亂麻,再凌厲的一刀也無法盡斬,越理越亂,解開一個結又困於新的謎團……

然而他唯一能確定的一點,那些死結環環相扣,由一條道路全線貫通……筆直通往……龍王!正在蘇醒的巨龍!

夏彌揉揉眉毛,齜牙咧嘴:「師兄你這是要把我掃地出門的節奏么?喂販賣人口也沒有這麼不負責的好么?嫌我吃太多的話我可以省一點……」

夏彌的狂轟濫炸忽然中止了,因為楚子航伸手捻掉她衣角不小心粘上的灰塵,像是拈花一樣自然隨意,然後低頭繼續翻起手機里的照片。

系統提醒:您的血槽即將減零!

楚子航在低頭的瞬間,眼睛里掠過一絲淺淡得幾乎透明的笑意。

系統提醒:您的血槽已空!

您的血槽已空……

聖鬥士夏彌落荒而逃。

桌上的咖啡還冒著隱約的熱氣,彌散開滾燙的溫度。

夏彌掩上門的瞬間,楚子航恰好切到一張熟悉的照片。

他眼底流出的笑意此刻流失殆盡,眉峰輕斂,如同第一片條寒流席捲大陸時,驟然冰封的江河。

平淡無奇的一張照片。

白紙黑字,平攤開的書頁里,靜靜躺著古銅色的鑰匙。

他開了窗,讓夏日潮濕溫熱的風吹進來。

他攤開自己的手掌,被掌心汗水浸濕的,同樣是一把古銅色的鑰匙。

這是二零一五年的初夏。

他們眼裡的世界還瀰漫著夏天的氣味,溫潤豐沛的雨一直下著,彷彿沒有盡頭。

等不到盡頭了。

不早了。

不遠了。

黑色的巨龍在深淵中微微俯首,低吟。橫貫山崖的長縫緩緩崩裂,山石在劇痛中垂死掙扎。

颶風遠來,咆哮著掀起樹林,在深谷的腹地劃出傷疤般的深深溝壑。

——天地在這一瞬空成荒蕪。

——不遠了。

——崩塌吧。

哦不不,這麼說似乎不太準確,應該是楚子航當機立斷準備端掉龍王的老窩,當他老娘熱絡地攙著夏彌出門逛街的時候他果斷拎起村雨就跑……但打開保時捷車門的瞬間,夏彌探出頭,睡眼惺忪地朝他擺擺手。

我說過理科女是神奇的存在。

夏彌確實是神奇的存在。

楚子航微微側過頭:「現在我們的時速是179km/h,為減小事故風險最好繫上安全帶。」

「哦哦……」夏彌眨眨眼睛,乖乖拽出安全帶,動作好似老牛犁田,又像大漢拉縴。

其實真沒什麼可樂呵的,這個城市就在崩潰的邊緣,那位掌控山石之力的偉岸龍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蘇醒,他要是心血來潮想找找樂子,五環內外全遭殃。

下一秒也許就只有生死的分別。

那麼,單純的快樂在此刻是不是更合適?

就像即將踏入漆黑的隧道,總是下意識地回望身後的陽光。這樣漂泊不定的東西,多握住一刻,好像就是幸福。

夏彌的神情有一瞬間的認真:「師兄你是覺得我不該卷進這件事,所以不帶我走?」

楚子航沒有說話。

他沒有足夠的心機和敏銳,來參透這短短一句「帶我走」中輕描淡寫的軟弱。

女孩展現出來的軟弱,往往與愛情無關。

「還是說,覺得我活得好,沒必要把小命都搭上?」夏彌的語氣透出微微的涼意。

楚子航轉過頭,淡淡瞥了她一眼。

「這是你的決定,和我無關。」楚子航說。

都只是堅持自己的立場不會放棄的人而已,你決定了,我不問,因為不會有結果。

你決定了,我就帶你走。

算不上盟誓或者契約,因為不需要一切的法則。

這是一個賭局,以命運為籌碼。

你願放手一搏,我必奉陪到底。

溫軟的觸感爬上肩膀,夏彌細碎的發梢垂在他肩上,熟悉的薄荷氣息像是風露一樣。

她輕輕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什麼聲音。

如果時間在這一刻停滯,那麼楚子航還有一線機會,看見夏彌湊在他的耳邊,低聲絮語。

她說……

但已經沒有時間了。

所有的時間都已失去。所有的告別都遲了一秒。

一秒就是一生。

panamera身後傳來細微的爆響,路面應聲而裂,長長的裂痕彷彿生出無數細小的觸手,向他們的方向高速地生長蔓延。

裂痕逐漸演變成縱橫的深深溝壑,如同巨獸緩緩張開喉嚨,露出猙獰的面目,擇人而噬。

時間,終於用它殘忍的雙手,把終章的大幕撕得粉碎。

村雨的刀刃泛著紅熱的光,剛剛使用君焰的熱度還沒有完全散去。

楚子航在齊腰深的水中前行,手電筒的光亮在黑暗裡硬生生地割裂一塊,無數蛾子在光柱里擁擠著飛舞。

夏彌把裙子綁起來不讓它浸在水裡成為累贅,一隻手死死地揪著楚子航的衣角,時不時打個哆嗦。

的確,這裡的氣溫出奇地低,水也冰冷刺骨。

楚子航的外套還搭在夏彌肩膀上。

這裡是上城市區幾十公里意外以外的林帶,地勢東高西低,西南面是分佈不廣的濕地和沼澤。

群山環抱中的峽谷,在鬱郁松林的遮蔽下幾乎終年不見天日。

就在不遠處,松樹群底下崩裂的黃土清晰可見,橫亘在峽谷和細小的丘陵之間,像一道嚙咬留下的傷痕。

兩月以來唯一一次異常地動,就發源於這裡。

他們現在就在西南側的水域里,一潭死水寂靜無聲,孤凄的鳥鳴在深林里回蕩。

小腿不斷掀起水流,發出嘩嘩的聲音,雪白的水花在身後跳躍著蔓延開來。

全然沒有人工處理留下的痕迹,這座荒廢的林場遠離人煙,連廢棄的茅棚舊址都已經被時間掩埋。

如果不是與學院斷掉聯繫,他們估計會帶一個十幾人的登山隊來,順便帶上皮划艇、救生衣、火源、防水帳篷……以及經裝備部改裝的強力火箭筒。

而楚子航和夏彌此刻隨身攜帶的裝備包括御神刀村雨、手電筒……和花露水。

深山老林的,防蚊也重要啊。

啾啾!

「師兄……我只抓著你的衣服會不會不太靠譜?能把手給我么?」夏彌小心翼翼地建議。

「不行。」楚子航一口拒絕。

夏彌一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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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派修仙:我有一具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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