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神氣

第134章 神氣

第134章神氣

道化之世

不知過了多久,蘇玉恆忽然聽聞上方法壇上一直傳來的渺渺道音驟然消失,不覺神情一動。

抬首望去,只見原本法壇上的那位彷彿用玉筆勾勒而出的龐大道人身影,已是徹底消失不見,同時那股壓迫感至極的感受也是一併消失不見了蹤影。

他不覺神情一動,當即便尋著先前所探查到的那位諸我氣機,追尋而去。

不過數息時間,便再次鎖定住了其人。

此時其人似乎正打算離開這片區域,尋人論法,以證方才所得。

蘇玉恆心神一動,當即便主動迎了上去,二者氣機碰撞,進入一處莫名之地。

此是雙方氣機顯化之地,神氣所化之地。

蘇玉恆抬首看去,只見一位丰神俊朗,神清氣秀的年輕道人正背負著一柄法劍,立足於眼前。

他心知這便是那位諸我了,其人道法氣機精純無比,顯然是得了定寰派門中真傳的。

可惜此人的道行修為僅僅只有元嬰層面,頂上三朵道花尚未結果,難以同他抗衡。

那位諸我見了他后,只覺得宛如面對中天大日一般,耀目無比,簡直難以直視,頓時心知這是一位道行修為遠遠超出他的門中大能。

不過此處為定寰派內論法之地,便是雙方道行修為有所察覺,也會有意收攏,將雙方的道行修為盡量拉攏,使這場論法在平等的層面。

故而那位諸我見了此等情景,也並不為意,當即便拱手一拜,口中朗聲道:「師兄有禮。」

可蘇玉恆卻並非是定寰派之人,此次進入此方道化之世為的便是消殺諸我,使得萬我歸一。

故而聞言后,神情絲毫不為之所動,反而將自身神氣攀升至巔峰,法力澎湃至頂點,抬手便對著那位諸我點去。

而另一邊

「種子,那是精神元素的極致精華啊,那是白色皇帝的……遺產!」耶夢加得低沉的聲音如同喪鐘鳴響。

白王。白王的遺產。

耶夢加得忽然冷笑,彷彿毒蛇吐著信子,露出沾了毒液的獠牙:「而你的父親,把它留給了你。」

她冰冷的手指輕輕劃過楚子航的喉嚨,緩緩收緊。她居高臨下端詳著楚子航的臉,似乎很滿意自己帶來的窒息感:「有了它我就贏了。世界的王座將為我所有,而我從蒼穹上俯視人間,血流成河。」

「看來你還是沒有聽懂我的問題,」楚子航咳出一口鮮血,胸腔劇烈地起伏,他蒼白的臉上泛出一絲病態的紅:「我問,都是你?」

都是你做的?

都只是你么?

耶夢加得唇角的弧度忽然微微凝滯,金色的浪濤在眼底翻湧不息。

無窮無盡的渴望,暴虐,征伐……都掩飾不了,無窮無盡的絕望。

就像夕陽沉入荒野。

就像極夜吞噬光明。

無底的深淵,無底的絕望。

「是啊,有些事我已經不介意讓你知道了,因為你馬上就要死了。」

耶夢加得低頭注視著他黯淡的金色瞳孔,面容上籠罩著霧藹般的悲憫。

「我觸犯黑王尼德霍格,流放極北之地。棲於斷崖,飢餐銅綠,渴飲鐵水,日日夜夜,風霜雨雪三十載。

「荒野,雪原,黑色的岩石,一下十年的大雪。只有這些東西。」

「難道不憎恨么?不想放一把火燒了這世界么?」她的瞳孔劇烈地顫動著,一望無際的蒼白。

「不是王啊,我也是匍匐在王座下的奴隸,無時無刻不在仰望神的光輝,無時無刻不在準備為戰爭殉葬。」

「二十年,我等了二十年。我沉浸在絕望里,那種黑暗而冷漠的絕望,侵入肌骨。」

「然後,有人來了。」她的唇角彎起嘲諷的笑意,「沒錯,確實是人。」

「白色的長袍,一隻金色的瞳孔。」

「奧丁。」楚子航忽然說。

楚子航輕輕閉上眼睛再睜開,他疲倦了。在險相環生、暗潮迭起的龍族戰爭中,他和那個男人只是滄海一粟。

對於一切渺小的生物,等待他們的只有宿命。

「我和他做了個交易,他協助我找到白王流落在人世間的精神元素,我吞噬進化,而他則利用我的力量,席捲世界。」

「可我怎麼會甘心與他共享世界呢?自古以來王只有一個,而他的腳下是堆積如山的,庶民的屍骨。」

「絕望啊,絕望的罌粟花將開滿整個世界,而戰爭的號角已經鳴響……我將歸來。」

地獄的大門洞開,亡靈的浪潮從幽暗的塔爾塔羅斯升起,去往天界。

那將是一場驚世的顛覆。

「我將歸來……歷史的塵土終將拂去,而你將匍匐在地獄的最深處,仰望一個……嶄新的世界!」

「所以你才要我的血,我的靈魂?」楚子航按住她覆在自己臉上的手指,目光沉靜得像是無風時的湖水。

「是啊,我和你的交易……你的靈魂賣給我,而你將和我一起,君臨天下。」耶夢加得的眼裡噙著縹緲的嚮往,素白的臉孔美如絕世天姬。

「可我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楚子航輕聲說。

發梢垂在他肩上,細碎的溫柔。

猝不及防的洶湧。親吻鋪天蓋地而來。

濃烈的血腥氣充斥了喉嚨,風露的氣息灌進鼻腔。糾纏,掙扎,溫熱的包容和絕望的撕咬。

又想奔跑又渴望沉眠。又要逃亡又要守候。哪裡有什麼選擇,依偎或者是背棄。

愛,或者恨。

兩個在荒野里流浪一生的亡靈,千年的囚禁也拼不過這一次相遇。

這一刻唇齒相依。

長刀穿胸而過,記憶里溫熱的胸口。鮮血濺出來,黑色巨大的漿花。

「我要你的血,你的靈魂。」

那麼,我的心呢。

有多甜就有多苦澀。

「奴隸,你背叛了我。」耶夢加得輕聲說。

「不是我,是他。」他扣住耶夢加得的肩膀,刀刃橫貫胸腔。

王與王的戰爭,從來都只有一個勝利者。比如耶夢加得,和奧丁。

洞穿耶夢加得心臟的,是一柄爬滿藤蔓花紋的折刀。

「記得我讓你背著的箱子么?」楚子航伸手掠好她垂落的長發。

「我看過那裡面是你的村雨。」耶夢加得的目光像是夜色里飄忽不定的燭火。

「他為你製造了幻覺……事實上,那裡面除了村雨,還有一把賢者之石鑄造的折刀。

「奧丁,他要借我的手殺你,然後吞噬我,甚至,吞噬芬里厄。」他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

耶夢加得的瞳孔驟然縮小,無意識地蜷縮了肩膀,像一隻受傷的小獸——這是楚子航第一次看到她臉上掠過近似於「恐懼」的神色

「害怕么?他是你奍養的寵物啊,你的巴哥,你也怕他丟了么?」楚子航微笑。

「你懂得什麼?」耶夢加得冷冷地推開他,粘稠如墨的絕望匯聚成風暴,再度從眼中升起:「永遠的囚籠!被全世界拋棄!冷啊,多冷,而你們甚至不能相擁著取暖……大雪,又下雪了,冷……」她半跪在地上,微微顫抖著,迷幻和瘋狂的表情在她臉上高速地切換,她的眼裡流下黑色的血淚。

楚子航再度擁抱她,溫熱的氣息拂過臉龐:「如果不是芬里厄,你不會淪落到和人類做交易吧?」

「你錯了……我們是失敗者,所有的失敗者,只有一個結局,那就是淪落。」耶夢加得幽暗的瞳孔中掠過微弱的光輝,「殺了他。」

「可我也會殺了芬里厄。」

耶夢加得的頭緩緩垂了下去。

「你就要死了,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么?」

——告訴我,所有我忘了的,屬於你的歲月。

為什麼用薄荷掩蓋你熟悉的氣息?為什麼結了和仕蘭中學的校服一樣顏色的髮帶?

「你真想知道?」耶夢加得婉轉低吟。

「在你還是小屁孩的時候,我住你家隔壁。我陪著小屁孩長成悶騷面癱,後來颱風來了,你父親死在奧丁手上,颱風把我帶走了。」

忘了的,所有被時間漂白了顏色的,青春。

夏彌,多熟悉的名字。拂去了塵灰,在時間的長河裡重新煥發出光彩。

仕蘭中學的運動會,陽光艷烈的下午,拉拉隊的女孩們簇擁著她們的隊長登場,那個女孩高高的馬尾和金色的髮帶在人群最高處閃耀,光芒如波浪流動,素白的裙裾飛揚。

還有什麼時候……月亮停駐在樹頂上,幽長的小徑里她拽著他的手飛跑。學校的宿舍樓還亮著,燈火通明,在漆黑的夜裡美得讓人恍惚。

更早,更早……停留在草叢裡的鑰匙,溫暖的白霧,麻雀嘰嘰喳喳地蹦上凌亂的天線,雨水從小平房的屋檐上落下來,嘀嗒,嘀嗒。

「你該知道,我回BJ,不是為了休假,而是屠龍。」

夏彌輕輕點頭,她盯著楚子航的胸口,彷彿能看出什麼花來。

楚子航會意,掏出兩枚古銅色的鑰匙,掰開她僵硬的手掌,小心放好。

她忽然笑了,臉上柔軟的線條寸寸舒展,像是白色乾淨的花朵。

夏彌的笑容。

下一秒青灰色的細鱗爬上軀體,背部聳起鋼鐵荊棘。白色扇形的膜翼展開,但重又垂落下去。

「丑。」夏彌的口吻。

這是她留在這世界上的最後一句話。

最後一個眼神,潮濕又明亮,像是雨季的色澤。

停止了氣息的女孩躺在他的臂彎,渾身的鱗片崩出裂痕,紛紛脫落。重新裸露出來的皮膚蒼白得觸目驚心,血絲像蛛網一樣縱橫密布,像是破損開裂的瓷娃娃。

「為什麼不問,我對你的疑心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楚子航低頭凝視她沉寂的面龐,氤氳的霧氣漫進瞳孔里,濕潤了眼睛。

「我喝咖啡已經不加糖了。」他輕聲說。

眼前似乎還是紅色髮帶笑容明亮的女孩,踹開門把咖啡搡到他面前,丟進去的方糖在深褐色的液體里緩慢融化。

燙到心扉里的甜。

空氣中殘留著那女孩的氣息,像風吹過水麵留下漣漪。

有水珠落在他臉上,一滴,兩滴,貫串作絲從額角滑落。

原來是已經下雨了。

——你的世界里,也會下雨么?

他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裹在女孩的身上,筆直地佇立在女孩身旁,像是一株沉默的樹。

他忽然動了,他大步跨過廢墟,踩著水一路向前。地底深處傳來隱隱的震動,沸騰的岩漿湧出山石。

楚子航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最後一眼。

廢墟在風雨中戰慄,黃沙飛揚,斷壁殘垣被沙塵蠶食得只剩下殘缺的輪廓。

渾濁的雨水從夏彌的臉上簌簌滑落,像是留下斑駁的淚痕。但她的唇角卻微微揚起,分不清是悲是喜。

但是我們說,沒人能參透命運設下的圈套。

最後的,甜美而致命的圈套。

歸墟之上,茫茫雲霧。

金色黯淡的瞳孔緩緩睜開。

耶夢加得睜開了眼睛。

她低頭注視自己的傷口,貫穿心臟、摧毀脊髓的一刀。

「是啊,我很快就要死了。」她微笑,稍縱即逝的絢爛和頹敗,「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她在地上掙扎摸索,骯髒的雨水濺上臉龐,她的臉上掠過急切和驚惶。

良久,她終於找到了想要的東西——一柄黑色大口徑的獵槍。

「西部守望」,楚子航留下的槍。

「這樣算是一生么?」她喃喃,聲音像是嘶啞歌唱的豎琴,「還是奴隸啊,永遠都是。」金色的瞳孔反覆閃滅,光芒如息燭脆弱。

大雨瓢潑,天地幽藍。從地獄潛逃的魔鬼,終於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她狂笑著嘶吼,胸膛劇烈地起伏,淋漓的愛恨,狂妄,暴虐,絕望,刻骨的殘酷和凄愴,彷彿狂潮席捲,匯聚成黑色的海洋。

天地悲泣,鬼神號哭,白色的大鳥掠過,凄厲的長鳴回蕩。

淋漓的鮮血,浸透殘破的白袍。

不願嘲諷,也不屑於哀輓——

既然是惡魔,那就狂笑著死去。

然而潮水終會退去,露出貧瘠的沙灘。等到世界荒蕪,才驚覺,原來寂寞如斯。

她冷笑著扣動扳機,對準自己千瘡百孔的胸膛。

沉重的轟響。天地之間,一片噴薄而出的血光。

腳下的礁石應聲崩裂,向歸墟墜落,帶著白衣飛揚的女孩。

多輕啊,輕得像是一個影子。

一點金屬的光澤從手中跌落,古銅色的鑰匙像是中箭的飛鳥,一頭扎進茫茫深淵裡。

——自此,萬事萬物歸於沉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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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派修仙:我有一具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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