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292章  李牧番外:天下為棋(一)

第一卷_第292章  李牧番外:天下為棋(一)

他出生的時候,李牧正好奇的站在紫荊宮的門口。

恰好是夏末初秋的時節,紫荊宮裡的榆樹,葉子漸黃,掛在枝杈上搖搖欲墜。

和他每日在雲寧宮見到的,是全然不同的光景。

伴隨著內院傳出的陣陣痛苦的呼喊,宮人們面頰嚴肅的從他身旁快步走過。

李牧抱著手裡的蹴球,好奇的往裡張望。

就聽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好似劃破長空,一瞬間直衝天際。

紫荊宮的嬤嬤激動的跑了出來,無視了所有的禮數,無視了李牧的存在,直奔太極殿的方向。

「生了!舒妃娘娘生了!是個皇子!皇子!」

那時,年幼的李牧,只覺得自己多了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還不知道這個孩子的降生,到底意味著什麼。

他愣愣的望著嬤嬤的背影,瞧著金燦的天光,與大紅宮牆映襯出的絕美秋色,忽而自身後察覺一抹寒意。

回眸,紫荊宮內,那個女人面色蒼白,手指扒在鏤空的窗上,死死的注視著他。

那是二皇子的生母,當時的舒嬪。

那一年,剛剛推行新政,初見成效的李義,卻沒有因為這個二皇子的出生而感到開心。

他背手站在太極殿前,睨著風雲變幻的氣象,面色沉的如寒潭的死水,彷彿蒙了一層薄薄的霜。

「事已至此,陛下還是早做打算。」嚴詔立在他身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誰也沒能想到,當時不過是刑部侍郎的許為友,將自家女兒送進這大魏高聳的宮闈之內,見她不得盛寵,竟然會唆使她用上這種下三濫的招數。

礙於皇家顏面,礙於皇子已經降生,李義就算心中惱怒,也不得不吃了這個啞巴虧。

許久,他瞧著一旁的陳公公:「筆墨紙硯。」他道,「既然她要求一個尭字,那就給她!」

隨著他御筆親賜的名字,一筆一劃的落下去。這如星宿降世,會在未來決定天下興亡的第一枚棋子,便落在了名為天下的棋盤上。

但事情並沒有向著失控的方向發展。

人人都以為,蕭貴妃生下的太子李牧,與舒妃生下二皇子李堯,勢必明爭暗鬥,是水火不容的格局。

都以為這一場奪嫡之戰的血雨腥風,不可避免。

可被所有人注視著的目光焦點,被困在所謂奪嫡里的兩個孩子,卻出人意料的,活成了一母同出的模樣。

「我昨夜沒能背下《千字文》,母妃生氣了,說我是個廢物。」李堯坐在雲寧宮門前的牆角里,哭成一個淚人,「哥,我是不是真的是個廢物,我什麼都做不好,不管怎麼做,母妃都不會滿意!」

七歲的李牧惆悵的抿嘴,在宮牆邊靠著他坐了下來。

他不能邀請李堯到雲寧宮裡去,不然當他回到紫荊宮時,若是被多嘴的宮人講出來,四歲的李堯,勢必要吃一頓皮肉之苦。

「哪有,你明明那麼聰明。」李牧看著他哭成兩行鼻涕掛在臉上的樣子,抬手用自己的衣袖抹掉他面頰上的眼淚,「你才四歲,就能背好多詩詞了。哥哥四歲的時候,大字都不認識幾個。」

說著,他嘆一口氣,像個小大人一般,將自己這個傷心的弟弟包在懷中,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學著他母妃的樣子,哄著,安慰著。

已有七個月身孕的蕭貴妃,透過門縫,瞧見兩個皇子蜷縮在一起的模樣,便端出來幾樣點心,有些艱難的蹲在李堯的面前,柔聲問道:「口渴么?」

李堯搖頭,抿嘴不語。

她淺淺笑起,眼眸眯成了彎月一般,又看向李牧:「……帶你弟弟去國子監玩,可好?」

瞧著她溫柔的模樣,想起自己母親永遠只有那句「還不夠」,李堯的心頭既難受又憋屈。

只有李牧理解了蕭貴妃的話。

能讓李堯不挨揍,還能帶他散散心,放眼整個京城,便也只有國子監里了。

只有這樣,他回去的時候,才能告訴舒妃,自己是因為好學,所以請教先生去了。

小小年紀,便已是這般的境遇,望著他們兩人手牽手離開的背影,蕭貴妃接過喜嬤嬤籠上肩頭的毯子,心中說不清是什麼樣的情緒。

雖然並非一母所出,但說到底,李堯也是李義的兒子,蕭貴妃雖然不喜歡舒嬪,盡量不與她有什麼交集,但孩子是無辜的,不應該成為她權利舞台上的工具。

她垂眸,瞧著一望無垠的天際,嘆了一口氣。

到底是逃不過皇族的命運。

當李錦出生之後,舒嬪的焦慮越發的明顯。

為了安撫她,蕭貴妃便同李義商量著,將舒嬪的位份往上抬一抬。

「讓她覺得好受些,讓後宮的目光都投向她那裡,李堯那孩子也能少吃些皮肉之苦。」蕭貴妃一邊哄著年幼的李錦,一邊瞧著身旁沉思的李義。

「朕覺得不妥。」燭火微微跳動,將李義的面頰襯托的更是肅然幾分,「你本就不喜後宮紛爭,若是舒嬪得勢,以她的心性,勢必將後宮分化成兩派,回過頭來打壓你,不可。」

屋內沉默了許久,將已經睡沉的李錦放下之後,蕭貴妃坐在李義的身旁,微微笑著:「既然如此,不如將中書令大人的嫡女納進來……」

「不可!」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李義打斷:「一個舒嬪已是意外,再往這裡送進來一個……」

他有些氣惱,瞧著蕭貴妃的模樣,半晌才冷哼一聲:「不可,朕不想把給你的心,再分出去哪怕一點。」

李義說完,見蕭貴妃沉默很久,滿是惆悵,便無心再看手裡的書卷,撂在一旁,氣笑了:「你就那麼在意那李堯?」

他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在意到,恨不得往你夫君身旁多塞進來幾個人?」

睨著李義,看著他面頰上的笑意,蕭貴妃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

「倒也不是在意。」她說,「只覺得,若他們兄弟二人能將這般情誼延伸下去,也許能避過血雨腥風的奪嫡之爭。」

她瞧著李義,很是感慨:「奪嫡,大魏一連兩代的皇子都經歷過。」蕭貴妃搖了搖頭,「國力上,財力上,民心上……陛下,我們還能撐的起第三次么?」

她的話,如一支箭,正中要害。

「您首先是大魏的皇帝,之後才是臣妾的夫君。」

「而臣妾,首先是大魏的皇妃,之後才是您的枕邊人,才是太子的母親。」

「當以什麼為重,臣妾拎的清。」

這話,被想念父皇,來找李義的太子李牧,站在門外,聽了個清清楚楚。

他忽然意識到,原來弟弟會被罵,會被打,會不被認可,皆是因為他的存在。

那一刻起,藏拙這兩個字,便刻在了李牧的腦海里。

唯有藏拙,才能讓李堯的日子好過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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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女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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