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孝女
「這，小妹不同意，要不就算了吧。」一個男人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反正咋們三個平攤，每天的醫藥費也沒多少，總不能就這麼放棄了。你說呢，哥？」
這聲音才剛剛落下，另一個略顯柔媚的女聲就氣鼓鼓的響起了：「志文，你怎麼能這麼說呢？你也不想想咋們家孩子現在每天家教錢要多少，學校還動不動要交這個那個的雜項，變著法兒的收錢，老師主任也都得打理好，每年光孩子就得花了多少錢出去，還有房貸，你說，現在再加上醫藥費，得多少錢。」
那個女聲說著說著，就委屈起來，聲音也帶了哭腔：「你以為小妹為什麼要說這種話，不就是想逼著你們不掏錢回家去么，等到你們都撒手不管了，她再跟大夫一說，我爸這實在救不回來了，不想讓她受苦了。到時候老爺子一沒，好的全讓她落著了。她再跟親戚朋友一說，你們這兩個做哥哥的不想花錢治老爺子，只有她孝敬，到時候老爺子那些財產，那套房子，全得落到她手上。你們兩個，你們兩個還以為她是個好的呢。」
「是啊，志成，嬌嬌說得對。我們也不是不想孝順老爺子，但他這不是已經要沒了么，醫生都已經說了，只能吊著命。」剛開始那個尖銳的女聲也勸解道，「你們那個妹妹，真心不是個善茬，我們女人看人是最準的，你們要是不信，到時候東西都讓她弄走，我看你們上哪裡哭。老爺子名下那個，那麼大一套房子，現在得三萬多一平了吧。那套房子可是能把咋們兩家的房貸都還了還有剩，難不成都讓你妹妹給撈走？」
「那，那就我們再勸勸小妹？」其中一個男聲說道，「總歸她也不會想讓咱爸接著受苦的。」
另外一個人沉默了一會，彷彿下定了決心一般：「她現在已經鐵了心了，勸她沒用的。她是家屬，咋們也是，明天周一她就得上班了，到時候咋們來醫院，跟醫生說了，把機器都拔了就行了。」
「那，那個老太太怎麼辦，她這兩天白天晚上都在醫院，小妹來的時候她才回趟家，到時候她攔著，怎麼辦。」第一個男聲有些猶豫。
「你們怕什麼啊。」那個柔媚一些的女聲開口嬌嗔道，「那個老太太又不是你們的后媽，誰知道是圖老爺子什麼呢。她又不是家屬，攔著也沒用啊。」
「好了，還在病房門口呢，咋們先走，去車上再說。」那個提議周一來醫院的男聲當機立斷，往我們這邊來了。
我有些慌，但他們也不認識我，我倒是不怕什麼。我側臉看了一眼章欣鈴，她明白了我的意思，輕輕搖了搖頭。
也就是說，那幾個人不認識她了。我點點頭，放下了心，裝作只是來探病的陌生人往前走去，章欣鈴也隨後邁開步子和我一起往前走了。
拐角處，我們兩個人正好和他們擦肩而過，他們沒有在意我們兩個，我和章欣鈴便放心的敲開了病房的門。
來開門的女孩大概以為是自己的哥哥們又想進來，開門便壓低了嗓子怒喊道：「你們怎麼還不走！」
看到我們的一瞬間，她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說道：「章，章姐？」
「對，你是孫和璐對吧。那天警察來的時候，咋們見過的。」章欣鈴點了點頭，說道，「這位是，岳先生，孫大爺的，朋友。」
說這句話的時候，章欣鈴的聲音也有些勉強，大概是覺得這個介紹有點站不住腳。
「我們來看看孫大爺，我媽還在裡面吧。」章欣鈴扯了一個笑容，硬是讓面前的女孩忘記了剛才那個有些勉強的介紹。
「快請進吧。」孫和璐的眼眶有些紅腫，一看就是剛哭過，我避開了眼神，沒有看她的臉。
病房很寬敞，一張挺大的單人床上，孫大爺正靜靜地躺在上面。旁邊有一張小床，大概是陪床的人睡的，看樣子，趙老太太這兩天就睡在這裡了。
孫大爺的手上打了吊瓶，大概是維持營養的營養液一類的東西，趙老太太見章欣鈴來了，原本還有些詫異，在看到我的時候，卻忽然就激動起來。
「小，小岳，你。」趙老太太可能是覺得，我是被章欣鈴找來的，頓時整個人都像是抓住了救星一般，起身走到我身邊，抓住了我的手，「小岳，你可要救救你大爺啊。」
趙老太太說著說著，頓時哭出了聲：「你不知道，那天，那天是我非得走後門，貪小便宜去買那家便宜的肉，才讓小流氓盯上了的，是我對不起你大爺。」
說到這裡，我忽然想起一個問題，忙開口問道：「阿姨，你看，我這不都來了么，肯定不會什麼都不管的。那兩個小流氓，警察抓住了么？」
「沒有，那些警察，我爸都成這個樣子了，還推來推去的，一下說監控追蹤不到，一下說那些小流氓鑽到城中村去，找不到了。最後，最後又說，那兩個小流氓是黑社會組織的，抓起來很麻煩，讓我們耐心等著。」孫和璐抹了把眼淚，扶住了趙老太太的手臂，「不知道是不是要我爸死了，他們才能抓到人。」
我沒有接話，但是，如果和孫大爺說的一樣，那就真的難辦了。
一般的故意傷人，重傷要判三到十年，孫大爺這樣，絕對是重傷無疑了，他如果真的沒了命，抓到兇手才能判十年以上。但是，傷了他的很有可能是未成年，這麼一來，就算孫大爺丟了性命，那些小鬼勞被關進去個幾年，又會被放出來。
我嘆了口氣，不知道這件事我還能做什麼，但是眼下的當務之急，是看看孫大爺能不能回去。
打定主意，我摸著口袋裡鑰匙上的墜子，說道：「你們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我有話跟孫大爺說。」
孫和璐楞了一下，看著我和趙老太太，沒有說話。
章欣鈴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見我這麼說，便連聲應著，過去拉住了孫和璐的手：「小璐，這位先生，其實是我請來救你父親的，只是有些事不好說，你先跟我們出來一下，總歸我們都在外面，你父親不會有事的。」
「這，這怎麼能行。」孫和璐有些狐疑的看著我。
雖然剛才趙老太太的反應也被她看在了眼裡，但是，她能不能相信我卻不好說，畢竟我們只是第一次見到，即使是我，也不一定能答應自己瀕死的父親和一個陌生人待在一起。
「章姐，你這，不會是找了什麼江湖郎中。」孫和璐的意思顯而易見，而且她是當著我的面說這話的，顯然是對我不信任到了極點。
「孫小姐，你們都在外面，我也跑不了。現在，你父親躺在這裡，醫生也沒有辦法，好歹讓我試試吧，如果你父親因為我和他單獨相處了一會就沒了命，我總是跑不了的，對不對？」我不得不把自己真的代入到了一個江湖郎中的身份里，耐心的跟孫和璐說道。
「那，好吧，你要多長時間？」孫和璐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緊緊地握了握拳頭，盯著我的眼睛問道。
「五分鐘。」我比了個數字，「五分鐘，行不行的，一看就知道了，用不了太久。」
是的，待會把孫大爺的魂魄放出來，只要他能進得去，就是他命不該絕。如果他進不去，那也是他命該如此，怪不了別人。
孫和璐沉默了片刻，終於點了點頭，往外走去。章欣鈴也緊隨其後，只有趙老太太還站在我旁邊，握著我的手。
「小岳，就，拜託你了。」趙老太太又抹了一把眼淚，哀求道，「你孫大爺是個好人，他不該這麼早就沒了啊，他還沒好好享福呢。」
「嗯，我會儘力的。」只要孫大爺有這個命。
我陪著趙老太太走到了門口，看著她們三個人，點了點頭，關上了房門。
我掏出那根墜子，用力轉了轉他尾端的一個小機關，頓時，一股白色的煙氣從那墜子尾端冒了出來，孫大爺的模樣慢慢出現在了我眼前，還是那副憔悴又滄桑的模樣，只是眼神中，又多了幾分悲痛。
「你都，聽到了？」我嘆了口氣，毫不懷疑孫大爺的聽覺是不是有問題。
那麼大的聲音，即使到後來，稍微壓低了一些，以免讓房間里的孫和璐他們聽到，他們的對話聲孫大爺也不可能聽不到。
「我真沒想到，真的沒想到，我怎麼就，怎麼就養出來這麼兩個。」孫大爺痛苦的閉上了眼睛，狠狠地跺著腳。
我不得不慶幸他現在的形態，身體至少不會出問題，否則再氣出個什麼好歹來，就不好了。
「先冷靜一下吧，孫大爺，要回去了，總得高高興興的。」我冷靜的說著，把孫大爺身體上的氧氣面罩摘了下來。
他現在和一股氣體差不多，想要回到自己的身體里，呼吸是不能夠受到阻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