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的女人
追著紅鞋媒婆子,一直把她攆出了村口,胸中依舊忿忿難平。
媒婆子高聲叫罵,張寧在後面追趕呼喝,早已經招了滿街筒子的鄉民,人們已經從媒婆子的叫罵聲中聽出了點什麼,竊竊的小聲議論著。
雖然能趕走媒婆子,卻阻不住悠悠眾口,只能無奈的返回來。
月娘正蹲在牆角低低的飲泣著,瞎眼的老娘也不住的唉聲嘆氣:「張先生這一鬧,全村人都知道了,月丫頭的名聲……哎……也怨不得你。怪只怪月丫頭命苦,自打娘胎里出來身子骨就柔弱,沒過幾天就沒了爹,偏偏這丫頭又是外柔內鋼的脾氣,性子烈又要強,苦苦支撐這個家。只是想找個懂冷暖會疼人的郎君,怎就這麼難?哎……」
又是一聲長嘆,月娘哭泣的聲音卻更大了。
看著她那已經濕透還在微微顫抖的身子,胸中熱血陡然一沸騰,「噗通」跪倒在月娘母親面前,朗聲說道:「在這個世界上,我也沒有什麼親人,月娘便是最心疼我的那個。要是您老人家不嫌棄,我願意娶了月娘,一輩子疼她愛她,讓她吃的好穿的好,絕不受半點委屈。」
男兒之語,擲地有聲。
月娘似乎是被這幾句話給嚇到了,已停止了哭泣,昏暗的暮色當中,一雙大眼睛亮閃閃的,呆了好半天才明白過來,趕緊起身說道:「這……這可不好,張先生是里長,又是讀書認字的文人,前途遠大,怎能讓我耽擱了你?」
我算個屁的文人,不過是個小小的里長罷了,說什麼前途遠大?只要老子稍微用些心思,憑著我穿越的優勢,三兩年之內,就算是縣尊晏子賓也得給我磕頭乖乖的喊一聲老爺。
張寧不是沒有見過女人,在以前的那個世界當中,身邊環繞著好幾個春花秋月般的美女,無論身材還是樣貌,都遠遠超過大明朝的月娘,卻沒有一個如月娘這般淳樸自然。那種潤物細無聲的關懷,是不能用美色來衡量的。
反正話已出口,也就不必再忌諱什麼了,伸手扳過月娘那柔弱消瘦的肩膀,盯著她那淚光婆娑的眼眸,用非常鄭重的語氣說道:「月妹子,我一直都喜歡你,喜歡你的為人,喜歡你的性情。在我的心中,便是帝子公主也沒有你親切。我知道自己個兒還沒有根基,配不上你這般的淑女……」
「張先生莫說了……」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男人當著面說出這種讓人心跳臉紅的情話,月娘的臉頰早已經燒的滾燙,卻不知道應該如何應答,只是小聲的嘟囔著:「是我配不上你,是我配不上你。」
「張先生你也知道我的命不好……」
「那是因為沒有我,現如今我來了,你的命肯定會好起來,而且會非常的好。」象另外那個世界的求婚者那樣,張寧單膝跪倒在月娘的面前,伸出一隻手去:「皇天在上,我張寧願娶李月娘為妻,永生永世絕不負她,如若違背誓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當面求婚,在這個時代絕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月娘心底雖然千萬個願意,卻早已經慌了,手忙腳亂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把目光轉向瞎了眼的老娘。
「哎,張先生是個好人,只恐月丫頭沒有那麼好的命。」
月娘也是個心思玲瓏之人,自然聽出母親話里的弦外之音:這分明就允了。
全身早已哆嗦的不成個樣子,腦袋裡好像塞進了一百隻大頭蒼蠅嗡嗡鳴個不停,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拉張寧起來:「別,別這個樣子,若是被人家看到了,又要笑話……」
握著月娘的小手,順勢將她拉到懷裡,一隻手臂攬住她的纖腰,大聲說道:「我才不在乎別人怎麼說,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月娘的小心肝砰砰亂跳,身子抖的如同風中黃葉,早已軟的如同吃飽了水的淤泥,任憑張寧托著她的身子,冒著還在零星落下的秋雨,來到大門口。
面對那些交頭接耳的鄉親,迎著略顯清涼的秋風,張寧扯著喉嚨大聲呼喊:「諸位鄉鄰做個見證,從現在開始,月娘就是我的女人,我張寧的女人!有什麼話請講當面,若是在背後亂嚼舌頭,我也不會和他客套。」
如此這般作為,確實驚世駭俗,讓大明朝的鄉親們很不適應。
半大小子李鴻基一直都好心的勸說張寧,希望他離月娘遠點,免得招惹了這個天煞陰女引來無妄之災,怎麼也沒有想到張先生居然要娶月娘為妻了。
對於這種離經叛道的行為,李鴻基卻頗為欣賞,還是那副嬉皮笑臉的樣子,走上來說道:「你的膽子可真大,我連這個自認膽大包天的傢伙都忍不住的想要佩服你一下了。啥也不說了,佛爺保佑你和月娘姊姊一起長出白頭髮。」
「那叫相伴終老共白頭。」
「反正俺也沒有讀過書,說不出文縐縐的詞兒,就是那個意思吧。希望你們和和美美的,生幾個胖娃娃……」
面對這個什麼都敢說的半大小子,月娘早已經羞的抬不起頭了,臉色如同一塊紅布,嚶嚀一聲小跑著躲回到了屋子裡。
要不是張寧做出這麼出格的舉動,估計月娘也只能去給有錢人家做小,或者是乾脆找個老光棍嫁掉。現在好了,張先生要和她結為夫妻,月娘家裡有了男人,不管是居家度日還是下地幹活,總算有了頂樑柱。只是月娘的命不好,希望不要連累了張先生吧。
雨水已完全止歇,零散的水珠子順著滴水檐滴滴答答的落下,濺在青石板上,發出有節奏的脆響。屋子裡很罕見的點了一盞燈,或許是因為太久沒有用過的緣故,燈芯上散發出陣陣黑色的煙霧,滿屋子都瀰漫著動物油脂燃燒過後的那種味道。
月娘似乎還沒有從劇烈的情感波動中平靜下來,獃獃的站在那裡。直到張寧回屋之時,略顯迷茫獃滯的眼神才活泛起來。
羞澀中帶著一點點的惶恐,如同撞見生人的小鹿一般,本能的要把自己掩藏起來,卻又無處可躲。只是低著頭,無助的把衣角纏繞在手指上,然後再鬆開,如此反覆循環了好久,才終於抬起,和張寧的目光一對,馬上就又局促的低下頭去,小聲說道:「張先生……」
張寧主動求婚,月娘母親和她本人其實已經算是應允過了,由當著眾鄉親的面說的清清楚楚,按說已經算是未婚的夫妻。奈何月娘終究太過羞澀,不象張寧以前所處那個時代的女孩子那般火辣大膽,還是稱他為張先生。
「月娘,以後咱們就是……」就在張寧拉起她的手掌之時,月娘卻好似觸電一般,以很快的速度把手抽了回去,羞澀的神態一掃而空,滿臉都是莊嚴肅穆的表情,義正詞嚴的說道:「我敬張先生是個正人君子,才願以終身相托。你我雖已定了終身,終究還沒有媒聘之約,又無婚姻之禮。萬望先生謹守禮法,若是想輕薄了我,也是萬萬不能。」
按照當時的風俗,在正式舉辦婚禮之前,未婚夫妻就不應該見面。雖說小門小戶的庄稼人不大講究這些,而且張寧和月娘朝夕相處已久,卻依舊守著傳承了千百年的禮法:只要沒有正式拜堂成親,就不能有肌膚上的接觸。
都已經是未婚的夫妻了,居然連手都不讓拉一下,讓張寧非常無奈,尷尬的笑了笑,徑直朝裡屋走去。
裡屋是月娘的寢室,見到張寧要走進去,把這小娘子嚇了個半死,再也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的古訓,一把將他拽住,聲色俱厲的喝道:「張先生請自重,便是你我有了夫妻之約,也不能留宿在此。」
月娘和瞎眼的老娘相依為命,若是張寧留宿在家裡,就算是沒有肌膚之親,也是不合適的。若是傳揚出去,月娘的名聲就徹底毀了。
男女之防,以至於此。
張寧苦笑道:「月娘你想的太多了,我只是想進屋去拿雨傘……」
本以為張先生是想在家裡過夜,卻原來之是進屋取雨具。想那龍王廟早已破敗不堪,雖然秋雨已經停了,屋頂上還會滴滴答答的落半夜的漏水,要是不用雨傘撐著的話,根本就沒法睡覺。
原來之是去拿雨傘啊,月娘暗暗的鬆了一口氣,同時也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顧慮深感愧疚。
「愣著做甚?秋風秋雨最是侵肌蝕骨,還不趕緊取了雨傘和蓑衣給張先生?」
老娘的話剛一說完,月娘趕緊碎布小跑著進了裡屋,摘下雨傘和蓑衣塞到張寧手中,四目相接之時,月娘的臉色沒來由的又是一紅,趕緊低下頭去。
就在張寧抱著防雨之物邁步出門之時,身後又傳來一聲輕喚:「等等,你等等!」
月娘抱著自己的薄被攆到了門外,把被子交給張寧之際,終於鼓足了勇氣,蚊聲說道:「廟裡冷,不能總是睡光席,萬萬不敢冰壞了身子。記得愛惜自己,明天我便去隔壁的四嫂子家裡借幾斤棉花,為你縫個厚實點的被子。」
「多謝月娘。」
「還有……」月娘的聲音愈發的細微了,只有面對面的張寧才可以聽到:「你儘快找個保媒之人,利索著把婚書下了,也好早早定下名份。等秋收過後,家裡的糧食殷實了,便辦場宴席,也好……也好早早的搬回來住……」
說完這句話以後,月娘早已羞的無地自容,不等張寧回答就象受驚的小鳥一般飛跑回屋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