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奪門之變
深夜，成化帝住的寢宮裡靜悄悄的，只有兩名宮女在他身旁小心地侍候著。室內點著七八根蠟燭，極是明亮。成化帝躺在床上，睜開了眼睛，向四周看了一眼，問道：「梁芳呢？」
一名小宮女上前稟道：「皇上，梁公公他有事出去了！」
成化帝面色通紅，劇烈的咳嗽了一會兒，結結巴巴的說道：「叫他來，叫他來，朕有事交代他。」
兩名小宮女相互看了一眼，面現為難之色，一名小宮女說道：「梁公公說他睏一會兒覺，待會兒就過來服侍您！」
成化帝方才不言語了，閉上眼睛，靜靜地躺了一會兒，忽然又睜開眼來，厲聲大叫道：「是誰叫你們在朕的寢宮內點白色蠟燭的？要點紅色的……看著喜慶，給朕速速換掉……速速換掉！」言語甚是急迫。
兩名小宮女慌忙應道：「是……是……奴婢馬上就換，馬上就換！」一名宮女急急忙忙的奔出宮去，過不多時取來了十根紅色的蠟燭，依次點燃了將白色蠟燭換過。
成化帝看著寢宮內全部換上了紅色的蠟燭，臉上方才露出欣慰的笑容來，喃喃地說道：「紅色好啊！看著喜慶，朕便可以夜夜和于美人洞房花燭了！」正在遐想間，勿聽得外面傳來了上朝的鐘鼓聲，甚是急促。成化帝聽得了，大怒道：「朕不是病了，不能理政嗎？是那個混蛋敲響了鐘鼓，催朕上朝的？傳旨，將敲鐘鼓之人給朕打死喂狗！」
兩名小宮女彼此對視了一眼，嘴裡唯唯應喏，卻立在床前不動身。
成化帝忽然臉上露出驚懼之色，大聲說道：「不對！是有人趁朕病重，企圖謀朝篡位？是哪個賊子敢如此大膽，快給朕查看來！」說著，急著要起身坐起來。
一名小宮女上前將他扶住，哭道：「皇上，您已經不在是皇帝了？」
成化帝大怒道：「胡說！朕乃是大明朝唯一的皇帝，手握生殺大權，有後宮三千佳麗給朕受用，再敢胡言亂語，千刀萬剮，誅爾九族！」
小宮女伸手抹乾眼淚，不敢再言語，正在這時，大門吱呀一聲從外面大開，血殺閣樓主帶了梁芳、李孜省、萬安，成國公朱儀還有十幾名手持鋼刀的侍衛闖入屋裡來，直至成化帝病床前立定。
借著屋內明亮的燭光，成化帝眯起眼睛仔細看了血殺閣樓主的相貌，不覺面現驚慌之色，拿手顫抖的指向他，疑疑惑惑地說道：「皇叔？你……你不是已經……」
「我不是已經被你父皇給殺死了吧！」血殺閣樓主哈哈大笑，臉上卻露出一絲的悲涼感。
成化帝咬牙恨道：「怪不得皇宮和朝廷內血殺閣的勢力竟這般龐大，原來一切都是你搗的鬼？好……好……你真是朕的好皇叔！」
血殺閣樓主呵呵冷笑道：「不錯，都是我一手為之！」
成化帝看著他，怒聲斥問道：「你要奪回你的皇位，只管來拿便是，可是你為什麼要殘忍地殺害我的孩兒？」
血殺閣樓主雙眉豎起，厲聲說道：「為什麼？當初若不是你的哪好父皇派人殺害了我的孩兒朱見濟，我又何必用得如此狠辣手段來報復你們父子？」
成化帝大聲抗辯道：「你胡說，我父皇決不是那等人！」說到這裡時，又劇烈的咳嗽起來。
血殺閣樓主呵呵笑道：「你父皇心狠毒辣，手段高明著哩！令我都不得不嘆服！他自瓦剌歸來后，裝得彷彿與世無爭一般，老老實實的住在南宮，其實卻暗中與孫太后還有一班舊臣謀划復辟之事。雖然當年我將他囚於南宮，為了便於監視他，還叫人砍去了宮中的樹木，可是依然沒有察覺到他的陰謀。直到石享、曹吉祥、徐有貞三個逆賊蠢蛋受他蠱惑，發動了奪門之變！」
成化帝說道：「我父皇根本不知道他們的圖謀？他也是事到臨頭方才知曉的？」
血殺閣樓主仰天大笑，說道：「沒有你父皇的首肯，那三個逆臣賊子又焉敢作亂？他們傻乎乎的帶兵入宮，接了你父皇便向宮城走去，可是卻在東華門外受阻。你知道若是他們當晚進不去東華門，定會落得個滿門抄斬的下場。這個時候，你父皇站了出來，向城門樓上大喊了一聲，『我乃是太上皇！』於是東華門便大開了！你父皇的奪門之變也成功了！」
成化帝雙手合什道：「那是東華門守將被我父皇天威所感召，方才打開大門的。」
血殺閣樓主哈哈大笑道：「這種文臣寫來，騙三歲小孩子的把戲，你也相信？若不是他事先收買了東華門的守將，他們焉能入內，又豈會被你父皇輕輕一嗓子便喊開了城門，其實那日最大的主謀便是我的那位好皇兄呢！」說到這裡，臉上神情很是激動。
成化帝面現不信之色，喃喃地說道：「你胡說，我父皇一向處事公正，不是哪等樣人！」
血殺閣樓主嘿嘿冷笑道：「我也不相信自己的好皇兄是哪等樣人？可是他複位成功之後，又想叫太監來害我性命，若非前來取我性命的內宦蔣安良心發現，放我逃生，你皇叔我早已屍骨無存了！皇侄……我前來拿回我原有的一切，這恐怕沒有半點錯吧！」
成化帝拿手拍著自己的床榻，呵呵笑道：「好！好！真是好的很！你處心積慮謀劃了這麼多年，想必等的便是這一天！我只是奇怪，究竟是誰放你入宮的呢？」
「是我！」梁芳挺身而出，語氣平靜地說道。
成化帝拿眼睛看了他好一會兒，呵呵笑道：「果然是你！朕就猜到是你，怎麼多年以來，朕一直心有愧疚的補償你，給你無盡的寵愛，有什麼好的物事，總是先盡你受用，難道還不能平復你胸中的怒火嗎？你到底還想怎樣？」
梁芳雙眼睜得圓圓的，眼中噴射出了憤怒的火焰，厲聲說道：「不能！當年我父親于謙清清白白一心為你們大明皇帝賣命，也先打到北京城下時，又是他力挽狂瀾救大明社稷於危難之中，可是你父皇上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將他冤殺，我們於家發配邊關。害得我年僅七歲的幼弟得病身亡，母親貧病交加而死，你說這種血海深仇，又叫我怎麼能忘？」說到這裡時，雙眼紅腫，已然有淚落了下來。
成化帝默默無語，當年殺害於謙，他的父皇確實做得有些過分，天下百姓沒有一個不為于謙鳴不平的。梁芳又咬牙說道：「所以我恨！我一定要報復你們父子，這麼些年來，我日日強顏歡笑，委屈奉迎於你，千方百計不使自己懷孕，想法設法墜落你與其它妃嬪的孩兒，就是為了出胸中這一口惡氣，這一切都是你們父子報應！」說罷，放聲哭了起來。
成化帝臉上露出了平靜安詳之色，彷彿解脫了似的，說道：「原來你是怎麼的恨朕！當年朕還是做太子時，第一眼看見你，打心眼裡便迷上了你，每日里都是你的身影，不能自拔！登基之後，更是立即給你父親於少保平反，千方百計的取悅於你。可是，天地造化，竟讓我們成了一對冤家，朕一直以來，還以為你已經忘記了仇恨，跟朕過得十分幸福呢？好！好！好！現在朕的皇叔奪門之變成功了，朕也成了你的階下之囚，既然你怎麼恨死了朕，那你便立即動手殺了朕吧！」說罷，閉目等死。
血殺閣樓主沉聲說道：「好吧！百花堂主，殺了他，為你父親於少保報仇吧！」說著，遞過一柄刀來，交在了梁芳手中。
梁芳手中握著刀，望著做了二十餘年夫妻的成化帝，腦海中不覺掠過這麼多年以來，成化帝對她的種種好處，一隻拿著刀的手臂竟像有千斤之重，怎麼也下不去手，只是呆怔怔地看著。
血殺閣樓主等了一會兒，見梁芳不動手，冷聲說道：「百花堂主，你為何還不動手？須知他父皇便是殺害你父親，害得你們於家家破人亡的兇手，如今仇人的兒子，就在眼前，殺了他正好解了你的心頭之恨！」
梁芳還是呆怔無語。血殺閣樓主向李孜省使了個眼色，說道：「用你的丹藥再送這狗皇帝一程！」
李孜省躬身領命道：「臣遵旨！」走上前來，笑呵呵的從懷中拿出了一位硃紅色的丹丸來。
成化帝睜開眼來，驚疑地問道：「李愛卿！難道你也是血殺閣的人？」
李孜省呵呵笑道：「不錯！我正是血殺閣清風堂堂主，沒想到吧！你要追殺的清風堂主，一直就在你的身邊。」說到這裡，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來，又說道：「這麼多年以來，你渴望修仙登天，駕鶴西去，今日，你再吃下我這顆毒藥，便可以真得去了！」
成化帝望著李孜省手中的丹丸，顫聲說道：「原來你給朕煉得丹藥都是毒藥？」
李孜省臉上帶著微笑，說道：「不錯，都是慢性毒藥。先前有萬貴妃和懷恩那兩個老不死的護著你，我無從下手，可是自從他們倆個走後，我便有機可趁了！這一切都是你這昏君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成化帝突然哈哈大笑道：「不錯！都是朕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拿葯來！」說話時，兩行清淚已自眼角流了下來。
李孜省將丹藥遞在成化帝手中，成化帝拿起來，剛放在嘴邊，就聽梁芳大聲哭叫道：「不要……」說罷，將的手中刀拋在地上，向血殺閣樓主跪稟道：「陛下，求您饒了他性命吧！您可以把他貶到外地去做藩王，我保證他不會有謀反之心的！」
血殺閣樓主，一腳將她踹翻在地，厲聲喝道：「上次朕一念之仁，導致了奪門之恨，你難道還要朕留有後患，再犯第二次錯誤嗎？」說罷，轉身走到了屋門口，卻又頓住身形，淡淡的說道：「送他們上路吧！」說罷，頭也不回的帶人走了出去。
梁芳撲在成化帝身上大聲哭道：「臣妾對不起你啊！」哀哀哭個不休。成化帝笑道：「如果朕死能讓你解恨，那朕便成全你！」一仰頭，將手中的丹丸咽下了肚中，接著身形劇顫，面現痛苦之色，在床上扭曲了一會，終於身體一僵，獃獃地不動了！」
望著成化帝已經死去的屍體，梁芳失魂落魄地倒退了幾步，「咣啷」一聲，腳碰著了地上的刀，身形卻是一呆。李孜省呵呵笑道：「恭喜百花堂主，你大仇得報了！」
梁芳面現痴獃之狀，喃喃地說道：「我的大仇終於得報了嗎？」臉上卻露出了一絲凄惋的苦笑來，伸手揀起了地上的刀，說道：「是我害了你，臣妾我這就下去陪你，免得你叫萬貴妃那個老妖精搶了你去！」說著，『噗』的一刀，插入了自己的腹中，身形掙扎著奔到床前，抓住了成化帝的手，臉上竟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來，終於頭一低，伏在成化帝身邊不動了！
李孜省輕輕的拉上了寢宮的門，追上了血殺閣樓主，笑道：「陛下，他們已經上路了！」
血殺閣樓主點了點頭，腳步沉穩地邁向皇宮中的大殿，登上了皇帝的寶座，俯視著一臉驚詫的群臣，郎聲說道：「三十年了，朕景泰帝，今日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