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Chapter 063 夫妻本是同林鳥(一)
即使不想過,日子還是得過。
唐越的日子過得有些糊塗,每天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墨非夷費盡心思,唐越也提不起勁來。
即使他有回去給老媽盡孝的心思,也不能害死墨非夷。
一日午後,唐越終於按捺不住。
他走到鏡子前,這是這麼久來第一次照鏡子。
以前的老流氓是不會在乎自己外貌的,現在的唐越已經不一樣了。
愛情會讓人變得不同,唐越也不能免俗。
鏡子中的人看起來十分瘦弱,那腰細的彷彿一折就斷,臉色蒼白,頭髮凌亂,頗為犀利。
這是唐沐塵的身體,最開始時唐越十分厭惡這副娘炮模樣的身體,但是唐越用了近三十年,如同投胎轉世了一遭,這也算是自己的身體了。
而且墨非夷喜歡的也是自己這個模樣,如果換做了原來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樣,墨非夷還會喜歡自己嗎?
唐越對著鏡子中的人發了一會呆,然後動起手來將頭髮收拾好,又換了一身淡色的長袍,整個人看起來便精神許多了。
墨非夷在後山的一座洞府中修鍊,唐越進去的時候,墨非夷閉目地坐在那處,似乎與外界的一切都隔絕了。
唐越坐在一旁等著。
過了兩柱香的時間,墨非夷呼出一股濁氣,緩緩睜開眼睛,便見了這洞府中多出的一個人。
「越兒。」墨非夷有些驚喜地喚了一聲,這段日子,唐越對他太過冷淡,讓他不禁懷疑自己做錯了什麼,卻怎麼也想不出來。如今唐越願意來看自己,墨非夷心中是十分喜悅的。
「墨非夷,我們成親吧。」唐越道。
墨非夷先是一呆,那張本來偏冷的臉突然露出一個燦爛的笑。眉目彎彎,嘴巴咧開,好好一張俊臉,如今笑成了一個傻子。
「甚好,甚好!」墨非夷咧開嘴道。
唐越白了墨非夷一眼:「莫非你只會說這兩個字?」
「甚好!」墨非夷依舊傻兮兮道。
「怎麼這般傻?」唐越無力道。
墨非夷依舊傻兮兮的笑著。
真是沒得救了。
七月十六是個良辰吉日。
唐越本來是想悄悄地嫁給墨非夷的,但是不知為何這天下的修者都知道了。
但是並沒有人來參加他們的婚禮,所以這婚禮還是靜悄悄的。
唐越與墨非夷都是一身紅衣。
這是唐越第二次見到墨非夷穿紅衣。
紅衣似血,容顏無雙,只余驚艷。
唐越看著墨非夷,只覺得這般樣貌有些晃眼。
大廳里掛著紅色的綵綢,荒涼中透著喜氣,喜氣中透著荒涼。
人卻只有他們兩人。
「越兒,你不要嫌棄。」墨非夷道。
「嫌棄什麼?」唐越茫然問道。
「舅父正在修行,所以不能參加這婚禮,便沒有其他人了,只能如此委屈你。」墨非夷道。
修行只是一個借口,姬晏舍根本不承認自己與墨非夷在一起,唐越心知肚明。
「本來就是你我成親,有你有我便足矣。」唐越笑道。
一根紅綢,唐越與墨非夷一人拉著紅綢的一頭。
四目相對,便是萬種情緒,但是不離喜與悅。
兩人同步往大廳里走去。
廳頭的案上擺放著姬晏離的牌位。
姬晏離死在修仙者的手裡,墨非夷並不會死在自己的手裡。
「越兒,從今往後你我便是夫妻了,夫妻定當同心,坦白相對,白頭偕老。」墨非夷道,「還有,你不可不理我了。」最後一句竟似帶著撒嬌,顯然實在表達著這段日子唐越這般冷淡的不滿。
本來淡漠的一個人,不經意間透出一些孩子氣來,這樣的墨非夷讓唐越有些……無力。
「我唐越願與墨非夷結為夫妻,從此不離不棄,自然也不會不理他。」唐越含笑道。
姬晏離的牌位前擺著一個白瓷的杯子,杯子中裝著同心之水。
五指連心,墨非夷取過了小刀,在食指上割了一下,一滴血落在了那杯子中。
唐越也重複了這個動作。
兩滴血漸漸融合在了一起。
心頭血在同心水中交融,便是靈魂的誓言,除非絕了情愛,否則不可分離。
【親愛的宿主大人,恭喜您完成了『男主想要與您成親』的願望。】
聽到這個聲音,唐越臉上的笑漸漸有些僵硬了。
寂靜之夜,洞房花燭,只余那讓人面紅嬌喘的聲音。
「我想入避天境修行一年。」唐越道。
第二日早晨,墨非夷剛好將吻印在唐越額頭上,便聽見了這麼一句話。
避天境便是另外一個世界,裡面許多東西對於這個世界來說是虛幻的,但是在避天境中又是真實存在。
這避天境還有一個特殊的地方,便是可以設定修鍊的年限。設下一年的禁制,除非神魂俱滅或者避天境毀,不然都無法出來。
墨非夷臉上的喜悅瞬間褪去:「為何?」
「這世間哪有那麼多『為何』?」唐越並不想多說。
墨非夷低下頭,漆黑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掃過唐越的臉。
「你是不想見我嗎?」他們剛剛成親,正是新婚燕爾,為何便要避而不見?
從雲端到落地的感覺,墨非夷深刻地感受到了。
前一刻明明還是滿滿地喜悅,后一刻卻讓人絕望。
「我這元嬰有些異樣,所以得閉關修行一段時日,這一年恰好。」唐越想了想道,「並非不見。」
「原來如此。」墨非夷心情頓時好了些,又雀躍地想著與唐越一起,「不如我們一起?」
若是帶著墨非夷一起入了避天境是否可以躲過這一劫?
但是自己神魂受控制,那麼還是會傷害墨非夷。
「不過一年時間。」唐越道。
墨非夷也想著自己與他一起入避天境,唐越肯定無法專心修行:「那過幾日入可好?」
「好。」
這接下來的幾日時間,墨非夷便愛黏在唐越身邊。
一旦想著眼前的人已經是自己的娘子了,墨非夷便覺得十分開心。
「墨非夷,若是有一日我不是這個模樣了,你還會與我在一起嗎?」唐越問道。
「無論你變成什麼樣,都是我的越兒。」墨非夷道。
唐越便笑著不再言語。
但是幸福始終是短暫的,八月初八,唐越便入避天境。
墨非夷看著那縫隙緩緩合上,又站在那處看了許久。
身邊突然多出了一個人,墨非夷頭也沒回,眼睛還是盯著那處。
「舅父不是在修行嗎?」
「前段日子在修行而已,今日剛出關。」姬晏舍道,然後抬頭望去,「他為何要入避天境?」
「與舅父一樣在修行。」墨非夷道,語氣中帶著疏離。
「夷兒,你是在怪我不參加你與他的婚禮嗎?」姬晏舍嘆了口氣道。
「舅父本是我唯一的親人。」墨非夷道,責怪之意十分明顯。
「……當年你母親之事,我心中一直放不下,這修仙者我都不信任。」姬晏舍坦白道。
「越兒與他們不一樣。」墨非夷固執道。
這避天境便是一個小世界,與外面一個大世界並無太大不同。
避天境也有日出日落,但是並無風雨變化,每日都是晴天。
避天境中真氣充沛,只是站在裡面,便覺得全身舒暢。
唐越尋了一處洞府,以前他與墨非夷一塊來的時候便住在這洞府之中,裡面生活所用東西倒是十分俱全。
唐越便在這避天境中住了下來,也不修鍊。
他在等待,等待這一年的時間過去。
這場修仙者與修魔者的戰爭,若是沒有中了『噬心斷魂』的人加入,那麼墨非夷便不會輕易死去。
唐越希望一年之後,他出了避天境,墨非夷還能活著站在自己面前。
等待的日子是十分漫長的。
唐越總覺得十分不安心,每日只是在這洞府中來回走著。
「唐越……」
這喚聲是在近日裡出現的,唐越閉著眼睛休息或者睡覺的時候,總能隱隱約約地聽見那喚聲。
唐越猛地睜開眼睛,四處看著,四周空無一人。
有一日,唐越循著那喚聲走去,便見一人站在自己面前。
那人一身淡綠色長袍,背對著自己,看不清臉。
「你是誰?」唐越問道。
「你的主人。」那人道。
唐越有些茫然,還想問些什麼,眼前突然一黑。
睜開眼的時候,他是躺在床上的,之前的那些只是幻覺。
只是幻覺嗎?
唐越隱隱約約地察覺到一些,這與那『噬心斷魂』脫不了干係。
但是自己在避天境中,幻覺又如何?
整個洞府突然黑了下來,因為這洞府上面本是與外面相通。
這明明是白日。
唐越心中一驚,連忙往外走去,烏雲蔽日,外面竟然黑了。
一陣狂風吹過,便聽見樹葉簌簌地聲音。
他知道避天境中從來沒有陰雨天氣!
唐越心中突然有不好的預感。
『轟』的一聲,一個巨大的響雷落在遠處的山上。
電閃雷鳴,烏雲蔽日,整個世界突然幻動了一下。
唐越將真氣凝於四周,然後自己便被包裹在一個氣罩中。
雷聲越來越響,天空中似乎出了一條縫隙。
若是要出避天境,要麼自己神魂俱滅,要麼避天境毀。
現在便是有人要引出去,這後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一股強大的力量吸引著唐越,唐越連著那氣罩急速往那縫隙飛去。
唐越只聽得自己身後『轟隆隆』地聲音,身後的世界漸漸遠去,另外一個世界展現在自己面前。
在出縫隙的那一刻,唐越突然運起了真氣,與那力量抵抗著。
他不能出避天境。
這是唐越最後一刻的想法。
「唐越,快去救夷兒。」
唐越聽得一聲叫喚。
這聲音很熟悉,因為他討厭這聲音的主人。
這是姬晏舍的聲音。
唐越放棄了抵抗,然後落在了地上,身後的世界瞬間化成了灰燼。
避天境毀了。
姬晏舍跪坐在他的面前,臉色慘白,全身是血。
他抬起頭來,身上的修為似乎被抽空了般。
「那些修仙者要殺了夷兒,你快去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