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猛烈進攻】
第一百八十章【猛烈進攻】
戰船之上,琴弦之聲緩緩響起。茹茉嘴角淡淡地往上揚著,白皙的手指輕輕撥動,琴音一開始如溪水般舒緩地流淌著,然後漸漸地弱了下來,最後忽而揚起,如同那撞上礁石后濺起浪花的海水般波浪洶湧。
她把自己置身於兩難的境地,不必被理解,不必留退路,不必講情面,因為這是她與他的戰爭。
同是戰船之上,一人負手而立,精緻的俊顏下顯得深不可測,薄唇上透出淡淡的笑意,只因他聽到了那不僅波浪洶湧,在他聽來還恢弘大氣的琴聲。唯有她才彈得出來,也唯有她才能與他對抗。
休整了幾日後,這日,茹茉站在船頭,高高地昂著頭,全身上下帶著睥睨天下的氣勢,高聲吶喊:「開戰,攻船。」
梁朝那邊,張稷親自吹起了嘹亮的號角,水兵們立刻對天長吼,殺氣瀰漫,勇敢無畏地向拍桿處跑去。隨著拍桿錘擊,大大小小的石塊朝著南朝的主船飛來,南朝的兵士們措手不及地後退,但還是被那些如暴雨一般的石頭擊落海中。
茹茉雙眸閃動,心頭一瞬如有火苗躥上,隨著嘴角勾起,大聲吼道:「他們投石拍桿,我們有大炮,準備就緒,放炮。」
兵士們立刻熱血沸騰地握緊手中的「大炮」,點燃后加大了力道對著梁朝戰船投了過去,只見那些「大炮」夾雜著五彩的火花,在空中噼里啪啦幾個震天大響后,紛紛落下。
侯景的眼角抽動一下,起疑道:「這樣也可以?」
茹茉眼底火光跳躍道:「我把最大的炮竹都綁在一起,製作成了現在的『大炮』,一定很好用的,你就放心吧。」
侯景揚目望著前方,入目的是紅光閃爍,硝煙瀰漫,看來梁朝的船隻著火了。茹茉見機令下,「擺陣型,放火箭。」
沈約勇往當前地調度著各個船隻,擺出陣型,弓箭手訓練有素地搭起了人梯,瞬間強悍的拉滿了弓,一手五箭的對峙著敵人。
砰的一聲,弓弦拉到極致放開的聲音,五點火光齊發,對準敵人,比其它任何利箭都要尖銳猛烈。
「太棒了,打的敵人落花流水,有去無回,你這孕婦真是太棒了,了不起。」侯景迎風抬高聲音讚歎道。
茹茉沒空理會侯景,一聲大喝,「架梯板。」
一道溫熱的血濺到張稷臉上,眉頭一皺,張稷拉開擋在身前的兵士,對著船樓上的兵士們吼道:「放箭,連續放箭,不要停」
「船上失火,撤到岸上去。」不等張稷指揮完,范雲飛快地跑來道。身後的火焰已經蔓延,再不跑,就得被活活燒死了。
張稷臉上的肌肉在熊熊火焰的照射下抽動了一下,下令吼道:「所有兵士聽令,全部跳海上岸,要快.快.快.」
「快點跳海。」范雲不斷地在幫張稷狂吼,雙目中透出一股心悸。今日茹茉如此奮勇相搏,若有日她要得天下,也未嘗不可。
千支帶火的利箭從海面上飛過,煙霧中,一名水軍服的兵士從戰船上飛身一躍,如同蒼鷹展翅,凌空飛撲,腳尖在剛架起的梯板上一點,梯板即刻塌泄,緊隨梯板上的兵士們通通掉進海里。
茹茉臉色難看地望著,隔著極遠,便被激怒地大喊:「你誰呀?竟敢毀我梯板,不要命啦?」
那水兵服的人在煙霧中面容模糊不清,剎那身子在半空中生生一頓,轉瞬那薄薄的唇角上竟多了幾分懲治的笑意,能把這個女人激怒了,也不容易呢。
茹茉滯住,心中一驚,眸子慢慢移開,瞬間又移了回去,盡收眼底的是水軍服那人輕巧地避開密密麻麻的箭雨,飛速往岸邊掠去。
咔嚓一聲,梁朝的主船體裂開,海面轉眼間形成一個黑色漩渦,將斷裂的大船生生吞噬。
煙霧、火光、箭雨、兵士們的廝殺聲,宛如一場血色猙獰的進行曲,交織在寂靜下落幕。
侯景揚眉望著前方,未料到茹茉打的如此不惜餘力、毫不留情,她是真的和蕭衍決裂了,這代表什麼?蕭寶融勝利了嗎?
茹茉眸子沉了沉,沒有說話。
「真的勝利了,太叫人不敢相信了。」侯景喜出望外,收回神嘴角扯出大大的嘲諷道:「就這點本事,蕭衍那小子也配當皇上,要怪就怪他沒綁住你,真不知道你是神女啊?」
茹茉環視著周圍,瞳孔一縮,眼底閃過難以描述的神色,內心翻滾道:「我不是什麼神女,不怪他,只怪我」
「你不會贏的,皇上不會讓你贏的。」沈約走近茹茉,一語貫穿。什麼叫贏?誰要能贏走茹茉的真心才真的叫贏吧。
岸邊,整齊地湧現出三行兵士,延續有三十丈之長。每一列兵士手中都握著弓箭,弓箭的箭頭全部對準了茹茉的方向。
領兵的是裴叔業,他身穿盔甲,來勢洶洶。如果他的軍令一下,南朝必敗。
茹茉待反應過來時,眸中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笑,「裴叔業和張稷齊心合力,好樣的。」就算熟讀兵書,也有失誤的時候,這裡的地形沒有全部探察清楚,只記得在海上作戰,忽略了那個岸邊,給「敵人」留了可乘之機。不過她並非強者,哪能事事皆贏。
侯景緊緊盯著茹茉臉上的笑容,雙眸一動不動,惶然道:「冷茹茉,你究竟打的什麼算盤?你還笑的出來,我們就要輸了你知不知道?」
「輸嗎?」茹茉如玉的容顏上笑容綻得更大,直言問道:「侯景,你水性好嗎?」
「你要跟我跳海嗎?」侯景壓下心中的懼怕和恐懼,帶著希望道:「或者我們未必就輸,拚死一戰說不定還有贏的機會,不就是對付岸上那些弓箭手嗎,我們的士兵沒問題的,陸上也行的。」
「哈哈哈」茹茉突然輕笑出聲,半晌,笑聲微落,無奈道:「經過剛剛激烈的一戰,我們的兵士掉海的掉海,死的死傷的傷,已經沒有多少力氣去跟那些弓箭搏鬥了,就算牽強的去搏鬥了,只怕還沒上陸地,就被利箭射死了,那個裴叔業可不是鬧著玩的,他是來真的。」
「冷茹茉,你安的到底是什麼心?一場陰謀,一個陷阱,還是從始至終你都在演戲?」侯景指著茹茉,失去理智地吼叫道。前一刻他以為他贏了,贏了對這個女人的信任,后一刻,他從她嘴邊的笑中看到,這個女人和所有的女人一樣,根本不值得相信。
茹茉上前了一步,眼眸半眯,靈動流轉的目光中藏著狡黠,貼近侯景耳邊,雙唇輕輕動了幾下,侯景聞言后眼眸突然瞪大,心中狠狠一跳,神色里全是被遺棄的悲憤和戾氣。
岸上裴叔業左手一揮,右手一舉,用響亮的嗓音下達著令道:「三排列隊,同時放箭。」
茹茉站在船上,看著那些閃閃的箭頭,臉上怡然而笑,沒有慌亂和懼怕,反而還很輕鬆。她的目的達到了,就算死,又何妨?
剎那間,嗖嗖破空的利箭聲不斷飛來,一層又一層,只是那些箭射中的不是人,而是茹茉所站戰船的船體上。「咚咚」箭與船體的碰撞聲,不絕於耳。
沈約看侯景跳海后,端著一碗安胎藥從甲板走來,遞給茹茉道:「這是最後一碗了,以後你就不用喝了。」
茹茉接過,一飲而盡,心情很好地道:「我怎麼覺得像斷頭酒一樣?」
沈約唇角帶起點笑容道:「也許它就是斷頭酒也不一定呢,你還是放了侯景,就不怕罪上加罪嗎?」
「曾幾何時我真的把他當成朋友了,就讓我盡下朋友之義吧,送他回他想回的地方,我答應過他的。」茹茉淡淡地回答道。回到蕭寶融身邊去,也算對侯景善始善終了。
沈約掃了眼濕漉漉的腳下,船體被利箭射穿,此時水已越進越多,若再不走,等待何時?但見茹茉沒有要走的意思,不禁連忙喊道:「妹子,快點走吧,你不是罪孽深重,想淹死在這裡吧?」
茹茉眼裡帶著些許探索,低聲呢喃,「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我就這樣回去,多沒面子啊,再說那不是又改變我的初衷了嗎,我決不讓步。」
「那你留在這裡吧,沈大哥不陪你,先走了,就算坐牢,也比和船沉海好。」沈約揚聲說完,扒拉開茹茉,衣袂飄飛間已到了岸上。
「沈大哥真不夠意思。」茹茉咬唇,站上了船頭,只覺風從四面八方捲來,她的發簪被吹落,長長的髮絲如輕紗般隨風飛舞,所有人不禁嘆為觀止,看著這個挺著大肚的孕婦就要隨風而去,無法想象一般的女子誰能這樣?誰讓她是獨一無二的呢!
就在兵士們的箭射的一波比一波急的時刻,一道震懾力極大無比霸氣的聲音劃過海面傳來,「停箭,這個敵人,我來對付。」
一下子所有的箭雨都停了下來,時間仿若在這一刻凝住,茹茉身形一頓,突然感覺內心深處的東西,極力地在向外涌,那是強烈的想念。
猛然抬頭,只見掠過來那人將她一扯一抱,瞬間摟住了她,抱得那樣緊,她甚至可以聞到那熟悉的龍誕香味。
她失神地對上了那張普通到還黝黑的臉,接著目光上移,半晌沒有眨眼地望著那雙精光四射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