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離開神火島
教主大人走得很慢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花鈴的心上,如同奏響死亡倒計時,直叫她面如死灰。
花鈴蜷縮著身體,不停地顫抖著,一點一點地後退,試圖遠離教主大人所帶來的壓迫感。此時的她,再也顧不得何為尊嚴,何為憤怒,面對即將到來的未知的命運,只剩下卑微和狼狽。
「不!你不能殺朕!朕是皇帝,你不能殺朕!你若是敢碰朕一根寒毛,朕發誓,一定會揮師踏平你這神火島!不死不休!」驚恐之餘,花鈴情緒幾乎要失控。
教主大人不為所動,倒是君憐卿雲淡風輕地插播了一句:「不好意思,神火島已經被我給踏平了,你晚了一步。」
花鈴頓時吐血,鬱卒得一口氣險些沒提上來。
鳳傾斜眼看著身側語不驚人死不休的人,嘴角微扯,這朵小花兒果然是黑色花蕊,壞透了。
君憐卿的話讓教主大人眉頭狠狠地跳了跳,隱約可見有青筋爆出。他微偏頭,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這才強忍住沒有回過頭去給某人臉上狠狠地來上一個鞋印子。好歹他老人家也是這神火島的主人好不好?這男人要不要這麼囂張!居然當著他的面就如此大言不慚,雖然,那也是事實了。唉,果然現在的年輕人一個兩個的都太沒有禮貌了。
看教主大人幾乎是忍無可忍的樣子,鳳傾不由得暗地裡對著君憐卿豎起了大拇指。小樣兒,真行啊!不過才見面沒多久,居然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影響教主大人的情緒!比她厲害哪!
教主大人心中有氣,最倒霉的人自然就是花鈴。
也許是求生的渴望太強烈,就在教主大人距離花鈴不足三步的時候,原本趴在地上如喪家之犬的人,竟然一下子跳了起來,長長的利甲好似十道利刃,瞬間捲起飛沙走石。兩顆獠牙也伸了出來,伴隨著不甘憤怒的嘶吼。
花鈴突如其來的變化使得在場的人大驚失色,不用多言,幾個人便極為默契地上前,將她圍困其中。花鈴雖然厲害,但到底只是一個半人半傀儡的怪物,做不到完全的刀槍不入,在面對實力強勁的對手的時候,比如說教主大人,比如說君憐卿,比如說離妄言,她也只有乖乖束手就擒的份兒。
沒用多久,花鈴就已經落入了教主大人的手裡。望著被破壞得差不多的禁地,教主大人的臉色很不善。
偏偏有人還很不地道地笑出聲來,帶著明顯的幸災樂禍。「教主大叔,美人在懷,你老人家作何打算呀?」
教主大人掐著花鈴脖頸的手驀地用力,被鳳傾給氣得。
花鈴猙獰的臉瞬間憋得通紅,只有手臂在半空胡亂地揮舞著。強烈的窒息感讓她本就所剩不多的意識變得更加混沌,渾身只剩下最原始的暴戾。
似乎是不堪花鈴的掙扎,教主大人古井無波的黑眸里有淡淡的殺意涌動。他看也不看手中的人,只隨意將她丟棄到一邊,與此同時,骨骼相措的聲音在這靜寂的禁地里倏地響起。大家還沒有看見教主大人是何時出手的,花鈴就已經遭受了分筋錯骨之痛。
然而,這還僅僅是一個開始。
只見教主大人衣袖輕揮,一道道暗紅色的內力便如劍一般射向地上的花鈴。無數的刀光劍影落在她的身上,千絲萬縷,相互交錯,不過眨眼間,花鈴的身體就已經變得殘缺不全。
真正是剝皮抽筋,千刀萬剮。而那個「操刀」者,依舊是一身紅衣,不染纖塵。他就像一個主宰眾生的神靈,明明做著最殘忍的事情,可是一雙黑色鳳眸卻依然沉靜無波,不見任何風浪,帶著無與倫比的純善。
凄厲的叫喊聲直穿雲霄,鳳傾望著在地上痛苦翻滾的人,心裡並沒有覺得絲毫快意。說到底,她與花鈴之間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唯一的衝突就是一個情字。喜歡一個人的本身並沒有錯,錯誤的只是喜歡的方式。
要說花鈴也算是巾幗不讓鬚眉,身為一國之君,並不遜色於任何男子。只可惜,她心術不正,容不得自己看中的男人不愛她。
因愛生恨,大概就是花鈴這樣的人吧。鳳傾無聲嘆息,覺得也許是時候離開這裡了。對於花鈴接下來的下場,不用親眼見證,也知道必定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拉了拉君憐卿的衣袖,「我們走吧。」鳳傾這麼做,其實也是有私心的,她,忽然間很不想君憐卿與教主大人再次對上。
對於教主大人,鳳傾的感覺是很複雜的。這個人身為邪教頭子,按說應該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可是,經過了這些日子的相處,她發現,他根本不是那樣的人。
教主大人乍一看,成熟,深沉,高深莫測,然而相處下來,就會發現,他其實也有孩子氣的一面,其實也不總是如表面那般堅不可摧。他也有著自己的脆弱和無奈,不過是一個從出生便被人預言克父克母克兄弟的可憐人。
君憐卿不需看就已經明白了鳳傾的心思,雖然很憤怒教主大人擄走鳳傾一事,但既然是她不願意看到的,那麼他便全聽她的。「好,我們走。」
兩人相攜離去,藍衣和仇七急忙跟上。走之前,仇七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在地上不停翻滾的花鈴,眼中意味不明。
見大家都走了,離妄言這才猛然間想起被自己丟下的琉璃,不由得大驚失色,身形一閃,人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走在神火島上,望著滿目瘡痍的小島,大火依舊在燃燒,原本旖旎艷麗的罌粟花田如今已經化作灰燼。那些巫月教的教眾們,個個驚慌失色,狼狽逃竄。本是一派繁華的神火島,此刻只剩一片荒蕪。
一切恍如夢。
鳳傾雙手枕在腦後,一邊走著一邊望著被火光映紅的天空。此時已經接近破曉時分,大海的東方已經隱隱泛起魚肚白。火光映照在滿是傷痕的臉上,她卻絲毫不在意。走著走著,她忽然探出手去,張開雙臂,好似擁抱涼涼的海風。
「忽然有種做夢的感覺。」鳳傾低聲說道,好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好像是說給身邊的君憐卿聽,「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就一直有一種做夢的感覺。」
君憐卿駐足,沉默著看著她,神情如水溫柔。
「你說,會不會哪天睡一覺以後,忽然發現,這裡的一切,其實真的只是一場夢?然後,我就會發現,我還是那個我,還在一如既往地帶著一群小弟四處打架?」
鳳傾說著,目光漸漸變得迷離,突如其來的多愁善感讓她神情恍惚。再想起現代的一切,才發現,那些真的已經距離自己很遙遠很遙遠了,遙遠得她甚至記不清是什麼樣子了。
君憐卿卻聽得心驚肉跳,他急忙拉住鳳傾的手腕。「說什麼傻話呢,你會永遠永遠留在這個世界!哪裡也別想去!」
鳳傾笑,「說說而已嘛。」見君憐卿眼底的緊張,她急忙轉移了話題,「你準備怎麼處置巫月教的人?」
君憐卿握著鳳傾手腕的大手緊了緊,似乎覺得這樣還遠遠不足以消除自己內心的恐慌,乾脆伸出手臂將她圈在懷中。圓潤的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親昵地蹭了蹭,這才緩緩說道:「只要他們不再出去興風作浪,我便既往不咎,你說好不好?」
鳳傾仰頭,就著盡在眼前的下巴輕輕地咬了咬,笑靨如花,眉眼彎如月。「等天亮,我們就出發。回去交代好朝中的事情,就該前往冰國參加花桃夭的登基大典了。順道去把無憂根拿到。」
「好,一切都聽你的。」君憐卿自是沒有任何意見,標準的妻奴。
一直到離開神火島,鳳傾都沒有再見到教主大人。臨上船之前,只看到雪翼帶著幾名護法前來。
「教主大叔呢?」鳳傾左瞅右瞅都沒有看到那抹熟悉的暗紅色身影,心頭不由得有些失落。
雪翼道:「教主有事,不能前來相送,幾位請慢走。」他的語氣算不得恭敬,畢竟,面對著毀了巫月教的人,他實在是恭敬不起來。可是,又礙於教主大人的威嚴,不得不屈從。
知道雪翼等人自始至終都是心有不甘的,鳳傾也懶得拆穿。只要日後他們安分守己,朝廷就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如果他們冥頑不靈,那也就只能斬草除根了。整個巫月教,能讓她心有不忍者,不過教主大人一人而已。
離妄言帶著琉璃上了船,教主大人已經為其解開了蠱毒,如今的她已經恢復了記憶。但是,往日那個天真無邪的琉璃,卻已經再也回不來了。
似乎就在一夜之間,這個曾經心思單純的小姑娘,便不復存在,變得沉默寡言。每當琉璃的目光落在鳳傾的身上,那一雙盈盈水眸里便會有一絲複雜和深沉一閃而過。
面對這樣的琉璃,離妄言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悲傷,只能先將她帶回去再說。而更讓他頭疼的,是他該如何向她解釋,為什麼姐姐變成了哥哥。
十幾艘船駛離神火島,鳳傾百無聊賴地站在船頭,望著距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小島,目光始終固執地不肯轉移開。忽然,一道暗紅色的影子出現在了海邊,雖然很小,但她卻百分百肯定,那個人就是教主大人。
天地浩大,那抹暗紅色的身影於這碧海藍天之間,顯得分外孤單寂寞。
君憐卿同樣看到了教主大人,心裡不免有些吃味。雖然知道鳳傾對教主大人並沒有什麼心思,但是看到她的目光落在那個男人的身上,他的眸光還是忍不住變得幽暗。
「捨不得?」君憐卿幽幽地開口,語氣裡帶著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的醋意。
鳳傾收回目光,此刻,船已經駛遠,神火島已經徹底消失在海平線。她似笑非笑地看著君憐卿,乾脆整個人都懶懶地靠在欄杆上。「又吃醋啦?」
君憐卿輕哼一聲,以表示自己的不滿,卻仍舊是不忍心苛責鳳傾。以一指點上她的鼻尖,輕嗔:「德行。」
船隊在海上行駛了兩天,一直都是風平浪靜的。第三天,原本晴朗的天空卻忽然之間變得陰沉沉的,翻滾的濃雲遮天蔽日,壓抑得人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冰涼的海風攜帶著濃濃的腥氣撲面而來,令人作嘔。
鳳傾憂心忡忡地站在甲板上,迎著海風,心情沉重。不會這麼倒霉吧,眼看著就要回去了,居然會遇到風暴?唉,果然人要是倒霉了,喝涼水都會塞牙縫呀。
果然,沒過一會兒,就看到遠處的海面正有一股強勁的龍捲風兇猛襲來。遠遠地看過去,那道龍捲風上接天,下連海,如同一條巨龍,急速地穿梭於海天之間,似乎有毀天滅地之勢。
船上的人不需多說,各自行動起來。然而,大自然的力量畢竟是可怕的,當龍捲風席捲而來的剎那,很多人都深深地感覺到了無能為力。好在船上的船員都是極有經驗的,雖然有幾艘船在這場災難里粉身碎骨,但船上的人卻都成功獲救。
龍捲風來臨的時候,君憐卿與鳳傾緊緊相擁,彼此給予對方勇氣和力量。周圍是兇狠的惡浪滔天,相擁的兩人卻出奇得安靜,似乎是看淡了生死一樣,有彼此的地方就是天堂。上窮碧落下黃泉,無所畏懼。
劫後餘生,大家的情緒都很激動。尤其是君憐卿這種旱鴨子,更是臉色慘白。鳳傾好笑地望著他一副病懨懨的模樣,一臉的幸災樂禍。
「明知道自己是旱鴨子,居然還大老遠地跑到海上來。」鳳傾嗔道,雖是調侃,卻含著心疼。
君憐卿有些尷尬,「我是因為太想念你了。」
鳳傾默,她知道,自己的這一次失蹤,一定是嚇壞他了。她忍不住笑,這個男人,似乎總是一副很不成熟的樣子,小心眼,愛吃醋,有時溫柔,有時傲嬌,哪裡有一國之君的樣子?可是,她偏偏就是喜歡啊。她何曾不知,他也只是在面對她的時候,才會露出如此簡單的一面。
果然老天待她是不錯的。
終於回到了京城,結果就聽說,皓月國太子來訪,目的,和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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