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章 (番外篇)誤走山村 救小伙一命
夏日的午後,太陽高掛中天,炙烤著大地。一股熱浪襲來,讓人覺得呼吸都不順暢。
蔡大娘躺在炕上眯了一會,就下地穿鞋,剁起了野菜。這些菜都是她起早上山採的,剁碎了,摻點苞米面,正好餵雞。
正剁著,突然院里的大黃狗汪汪叫了起來。蔡大娘低聲罵了一句:「這瘟狗,發什麼瘋。」可是,大黃狗這一叫就不停了。蔡大娘覺得不對勁,急忙出門查看。
大門口,坐著一個人,倚著半扇沒開的門,低著頭,喘粗氣。蔡大娘看不清這個人的臉,急忙喝止了狗叫,仗著膽子走到了大門口。
這是一個中年男子,穿著破舊的黑色大衫,頭髮很長,滿是灰塵。往臉上看,雙目緊閉,但五官倒還周正。男子臉色潮紅,看起來是生病了。
「喂,我說,小夥子,你咋地啦?」蔡大娘問。
聽到有人說話,中年男子抬起了頭,側著頭仔細傾聽。蔡大娘這才看到,這個人一雙白眼仁,沒有黑眼珠,是個盲人。
「大嬸,我是過路的。走到這,實在走不動了,歇一會就走。」說完,掙扎著想站起來。
蔡大娘一看是個盲人,戒心放下了,急忙扶了他一把,說:「這大熱天的,瞅你身子也不舒服。來,進屋歇歇腳,喝點水吧。」
盲人一聽,不住口地感謝:「謝謝大嬸,謝謝大嬸啊!」
進屋后,蔡大娘扶著盲人坐下,又給他從井裡打了一桶水,盛了一瓢遞過去。盲人咕嘟咕嘟喝了半瓢,長出了一口氣,有了點精神。盲人又道:「大嬸,有吃的沒,給我一口,我三頓沒吃了,餓的渾身沒勁兒。」
蔡大娘說:「有。小夥子,到這就別客氣,誰出門在外都不容易。」
家裡沒啥好吃的,中午貼的大餅子,大蔥蘸大醬,還有一盆黃瓜湯。盲人也沒客氣,頭也不抬就吃了起來。
兩個大餅子進去了,盲人肚子里有點底兒了,吃的速度慢了下來。
「我說小夥子,怎麼稱呼啊,你家哪的呀,怎麼這大熱天出門啊,咋也沒個人陪你呢?」蔡大娘一口氣問了好幾個問題。
「啊,大嬸,我姓韓,叫君庭,家是燒鍋嶺的。這次是出門辦事,趕上回來時錢用光了,這才一路走,一路要飯。」
「燒鍋嶺?」蔡大娘知道,這地方是鄰縣的一個大村落,早年間釀酒很有名氣,離這還有七十多里地呢。這盲人的名字,取得挺文雅的。
韓君庭接著說:「大嬸啊,謝謝您老啊。我這又熱又餓又渴的,您老不給我一口吃的,我怕是要完蛋啊。今兒遇到您老也是緣分,我給你算一卦吧。」
過去人都迷信,蔡大娘一聽這韓君庭會算卦,挺高興:「好呀。我說小韓啊,大嬸這麼大歲數,好壞能咋地,你給兒子算算吧,他啥時候能娶媳婦,啥時候能有孩子啊。」
韓君庭點點頭,放下筷子,說:「大嬸。算命一道,是信則靈,不信則不靈。我姑妄言之,您姑妄聽之也就是了。」
這韓君庭說話文縐縐的,蔡大娘有點聽不懂,但意思明白了。她邊撿碗筷,邊說:「沒事,有啥你就敞開了說,我信。」
韓君庭問了蔡大娘兒子的生辰八字,開始用手指掐算。蔡大娘就看他手指動得飛快,眼皮翻動。過了一會,韓君庭突然站了起來,說:「大嬸,恕我直言,您兒子,不出兩月,就有血光之災啊。」
這一句,給蔡大娘嚇了一跳,但隨即又鎮定了下來。蔡大娘知道,一些算命先生就好搞這一套,說有什麼災、有什麼難的,然後讓你花錢,他給破,無非是糊弄幾個錢罷了。想到這,蔡大娘有點生氣了:「我說小韓啊,讓你算命,你撿有用的說啊。這一上來就給我整這麼一句,我歲數大了,經不起嚇啊。」
韓君庭緩緩坐了下去,道:「大嬸,我韓君庭長到35歲,從不騙人。您兒子,命中注定有這一劫啊,這是他的命數。」
一看韓君庭表情嚴肅,態度堅決,蔡大娘也慌了神,道:「小韓啊,真有這事嗎?我兒子今年才24,家裡困難,還沒娶上媳婦呢,這咋辦呀?」
韓君庭想了想,說:「大嬸,您今天給了我水喝,給了我飯吃,算是救了我一命。這樣吧,我試試。如果能成功,您兒子能撿回一條命。如果成功不了,我就無能為力了。」
蔡大娘問:「小韓呢,你準備怎麼做呀,需要我們家做點啥?」
韓君庭一擺手,道:「啥也不需要,我已經記下了你兒子的生辰八字。你再給我找一件他的衣服,我帶走,回家后我就開始動手。不過,您記住,這事不能和你兒子說,也不能和別人說。我泄露天機,又替人改天換命,知道人越多,對我的傷害越大。」
說完,韓君庭又站了起來,沖著蔡大娘的方向,鞠了一個躬,道:「大嬸,我這就走了。最長也就兩個月,必見分曉。」
蔡大娘說:「你一個人,眼神又不好,咋走啊,我送你一段吧。」
韓君庭說:「不用,您別看我看不見,但心裡明白。放心,我能找到家,我有我的方法。」
韓君庭接過蔡大娘遞來的衣服,出了大門。蔡大娘想了想,從屋裡拿了幾個貼餅子,跑著追上韓君庭,塞進了他的兜里。
自從韓君庭走後,蔡大娘整天心神不寧。她想起自己這命啊,真苦。老伴沒的那年,兒子才12,家裡一下子沒了主心骨。她是既當爹,又當媽,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長大。雖說日子過得不富裕,但兒子孝順,又懂事。眼下,兒子在沙場,給人挖沙子,每天都能掙回現錢。琢磨著,等明年手頭寬裕了,就給兒子找媳婦結婚。可誰知,兒子又有什麼血光之災。
內心裡,蔡大娘希望這韓君庭是個騙子,矇事的。可人家一不要你金銀,二不要你酒肉,人家圖啥啊?
想來想去,蔡大娘也沒個頭緒,只是每天早上都叮囑兒子,出外幹活,一定要加小心。
這一天,早上送走了兒子,蔡大娘收拾完屋子,又餵了雞,正準備晾苞米。突然,天陰了下來,緊接著雨就下了起來。蔡大娘心裡暗暗咒罵,這破天,真趕上小孩的臉了。剛才還大太陽天呢,怎麼說下就下呢。
中午,雨還是沒停。蔡大娘突然覺得心神不寧,渾身沒了力氣。她午飯也沒做,倚在炕頭休息。突然,門外傳來一聲喊:「嬸子在家嗎?嬸子在家嗎?」
蔡大娘一下子跳到地上,手足無措。門一響,進來一個小夥子,渾身是水。是二奎,兒子的工友,蔡大娘認識。二奎沒顧得上擦臉上的雨水,嚷著道:「嬸子,你家柱子出事了,現在被送往縣醫院了,你趕緊去吧。」
蔡大娘腦袋嗡了一下,癱坐在了地上。完了,自己時時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二奎一把扶住她,說;「嬸子,這時候您得挺住啊,柱子還不知道咋樣呢。趕緊吧,我陪你出去雇個車。」
那些年農村,車非常少。二奎帶著蔡大娘在雨中走到鄉里,才雇了一輛車,直奔縣醫院。
病床上的柱子,渾身插滿了管子。隔著玻璃,蔡大娘看著兒子,心如刀絞。二奎和另一個工友扶著蔡大娘,斷斷續續地說了事情了經過。
柱子在采沙場幹活,由於下雨,就停工了。幾個小夥子呆在工棚里閑著無聊,就拿出撲克玩了起來。本來也不贏錢,就是閑玩。可柱子跟一個姓王的工友,因為出牌不對爭了起來。都是年輕人,火氣大,越吵聲越高,最後就動起了手。姓王的工友發了狠,到工棚一角,操起菜板上的菜刀,就奔柱子砍來。柱子用手擋著,兩個胳膊被砍了好幾刀,他一疼,胳膊放下了,一刀正砍在脖子上。
行兇者傻了眼,當時就清醒了,急忙拿毛巾按住柱子的傷口。其他工友開來采沙場的一輛半截車,將柱子抬到車內送往醫院,然後讓二奎去通知蔡大娘。
一天過去了,醫院向蔡大娘下了病危通知書。警察也來了,找到其他工友了解情況。蔡大娘坐在走廊椅子上,一陣糊塗,一陣明白。到晚上九點鐘,大夫來到蔡大娘身邊說:「這人夠嗆了,老太太,你趕緊去預備後事吧。」
醫生的話,讓蔡大娘徹底崩潰了。她就覺得腦袋一沉,一個跟頭摔在了地上。此時,家裡親戚來了不少,趕緊扶起她,往嘴裡塞速效救心丸。柱子的堂兄哭著說:「嬸兒,我兄弟不行了,您得堅強啊。走,咱們去看看我兄弟吧。」
眾人扶著蔡大娘,哀求了醫生半天,才讓進入病房內。蔡大娘哭得幾度昏厥,最後被醫生給扶了出去。柱子的堂兄弟們商量了,悄悄地去醫院外面的花圈壽衣店,給柱子買了衣服,準備了相應用品。
這一夜,病房外擠滿了人。半夜時分,柱子突然心臟停止了跳動。醫生急忙搶救,竟給救了回來。天亮了,儀器上柱子生命體征平穩,醫生這才對蔡大娘說:「老太太,這小夥子的命,應該保住了。」
兩天後,柱子醒了過來。一周后,柱子已經能坐起來。一個月後,柱子出院了。
回到家中,柱子和蔡大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抱頭痛哭。蔡大娘說:「兒啊,你都給娘嚇死了。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我活不了了。」
柱子說:「娘啊,我這回真是從鬼門關回來啊。我昏迷時,就做了一個夢。四周可黑了,我正走了,一下子就掉進一個洞里。眼看著就掉下去了,就感覺有一隻手拉我腳脖子,硬給我拽回來了。」
聽柱子說這個,蔡大娘心一動,莫非這事和那個韓君庭有關。
又一個月,柱子徹底康復了。一天,蔡大娘早早起來,到鄉里坐車,直奔燒鍋嶺。
中午時,蔡大娘才到地方。一打聽韓君庭,有認識的,就說:「您這是要算命吧。韓先生那可是活神仙啊,他家就在鎮東頭。」
蔡大娘找到了韓君庭的家,一個小院,兩間房。進到屋中,就見屋內收拾得非常乾淨。韓君庭坐在一把椅子上,正拿著一個收音機聽著。
蔡大娘咳嗽了一聲,說:「韓先生,我是你大娘,就是給你貼餅子的那個,還記得不?」
韓君庭一笑,站了起來,說:「我估摸著,您老也該來了,快坐。」
閑言少敘,蔡大娘就把兒子的事說了。韓君庭點點頭,說:「大嬸,我知道您有疑問。我告訴您,您兒子命里有這一劫,不被人砍,也得出意外。我拿走他的衣服,回來后想方設法,給他破了這場劫難,保住命。今後告訴你兒子,一定要多做好事。記住,什麼時候好人都會有好報的。」
蔡大娘又和韓君庭嘮了半天,才說:「韓先生,你家裡怎麼就一個人啊?你眼睛不好,也沒找個人照顧你?」
韓君庭苦笑了一聲,道:「嬸子,我這樣的人,命犯五弊三缺。我佔了一個缺,又佔了一個弊,這輩子註定得孤苦終老。不過您不用為我擔心,這是我的命。」
從燒鍋嶺回來后,蔡大娘決口不跟任何人提起此事。過了幾年,蔡大娘病危了,才對兒子說起了這段往事。
這件事確實有,但細節大多是我想象的。如今,蔡大娘的兒子柱子還健在,孩子都上初中了。你要不信,東北這片的,問問老人,應該都知道燒鍋嶺韓瞎子的大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