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626章 尋覓
姑娘!姑娘!
白雪急得冷汗涔涔,入目皆是混亂,人潮擁擠,她如墜深淵。
這可怎麼辦,姑娘被賊人抓走了,她該怎麼和世子爺交代啊!
對了,世子爺!
白雪心中一定,匆忙忙地跑去找紅袖,和她囑咐了幾句,便往著安國公府跑去。
眼下唐宛央生死未卜,白雪也顧不得自己現在是唐府丫鬟的身份,喘著粗氣地停在了安國公府門口。
剛要上前,白雪又有些遲疑起來。
若是世子爺現在不在府上,她該找誰,又該怎麼說?
唐家大小姐失蹤不是什麼小事,不可能宣揚出去,不然,便是唐宛央找回來了,名聲也定然受損。
白雪捏緊了拳頭,遲疑再三,還是決定進去。剛準備讓門口的僕人去稟報一聲,她就聽到了一陣馬蹄聲。
馬車在安國公府門前停下,白雪眼前一亮——是薛敏之的車。
風掠過車簾,青衫隱隱露出一角。白雪忙撲到車前:「世子爺!」
車裡的人聽到她的聲音,動作微頓,緩聲問道:「白雪?」
「姑娘,姑娘她,」剛說出這幾個字,白雪的眼眶不由得紅了起來,「都怪屬下不好!」
車簾猛地被人掀起,薛敏之眸光森冷,一字一頓地問:「發生了什麼,綰綰怎麼了?」
少年郎的眉眼原本極為艷麗,眼下卻覆了一層厚重的寒霜,叫人看一眼都覺得遍體生寒。
剛剛的動亂髮生得太多突然,而且明擺著那些人有備而來,因此還沒有來得及傳進薛敏之的耳里。
白雪壓抑著哭腔,三言兩語將唐宛央被人帶走的事情說清楚,「都怪屬下技拙,沒有保護好姑娘……」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薛敏之攥緊了十指,眉梢輕挑,墨瞳中儘是壓抑的火焰,「呵,好得很,光天化日之下,敢動我的人。」
從最開始聽到消息時的驚怒中漸漸冷靜下來,薛敏之立刻調動手下人去查找今天那伙賊子的身份,以及唐宛央的下落。
白雪想得不錯,唐宛央失蹤這件事不宜大肆宣揚,因此,薛敏之用的人手都是自己的暗衛。
在這之後,他又立馬去找了安國公夫人,讓她差使貼身嬤嬤到唐家送話,就說夫人要留唐大小姐幾日,陪她抄抄佛經。
這借口自然是說給其他人聽的,薛敏之知道,別人或許可以瞞住,但唐修謹那般精明,早晚會露出馬腳。
他索性讓白雪以實情告之,相信為了自己女兒的清譽,唐修謹會一同瞞住這件事。
薛敏之這樣做,等於將自己和唐宛央的關係在唐修謹面前捅破了窗戶紙,但他不介意,反正遲早都要知道的。
暗衛的消息傳來得很快,和薛敏之所想相差無幾,劫走唐宛央的那伙人都是死士,手腳乾淨,沒有留下丁點能跟蹤到的痕迹。哪怕有探查到一點蹤跡,要麼早就人去樓空,要麼只剩下幾具屍首。
薛敏之捏著信紙,冷笑一聲,將手上的紙張揉成一團,「赫連安,倒是從前小瞧了你。」
越是這樣的時刻,越不能心急。在這上京城裡,想要對付唐宛央的人不會太多。而這之中,有能力做到,且做得如此乾淨的人,只有一個——赫連安。
薛敏之想明白這一點后,立刻讓人去打聽赫連安的動靜。
得到消息,赫連安這個月來一直蝸居府內,不曾出門。
深夜,赫連安王府。
「一群廢物!!!」赫連安王府深處傳出怒吼,地上整整齊齊的跪了六個黑衣人,為首的一名黑衣人手裡捧著一枚通體雪白的玉佩,硬著頭皮道歉:「屬下失職!未能帶回唐小姐,已留下一隊人馬在沿河暗中搜查,一有消息即刻傳回,還望公子息怒!」
赫連安接過玉佩,摩挲著上面地特殊紋路,如果沒記錯,這是國公府薛敏之的玉佩,呵,這二人已經到交換信物的地步了嗎?
思忖間,暗衛推門而入,「稟公子,唐府暗線來報,國公夫人身邊的嬤嬤到唐家送話,說夫人要留唐大小姐幾日,陪她抄佛經。」言罷,暗衛安安靜靜的站立在一旁。
赫連安黑著一張臉,一時沒有言語,氣氛緊張到極點。
一旁的婢女顫巍巍地遞上茶盞,赫連安接過,喝了口茶,慢慢地理了一下思路。
原本他計劃綁架唐宛央來威脅唐修瑾、薛敏之,讓這二人為他所用,如今十有八九被國公府和丞相府的人猜出是他派出死士前去綁架,但他們應該不知道唐宛央已經逃脫。所以暫時不敢輕易來向他興師問罪,也不敢明目張胆地與他對抗,那麼……
「你去通知太傅等人,今晚子時老地方議事,切不可暴露行蹤。」暗衛得了命令,悄無聲息地離開。
「行了,現在正值用人之際,暫且饒恕你們六人,現在立刻去河邊搜尋唐宛央,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如若不然,你們便提頭來見!」
六個黑衣人整齊有序地退出了書房,幾個起落消失在了夜幕里。
——
國公府,薛敏之書房
距離唐宛央失蹤已經過去一夜,薛敏之一夜未曾合眼,從未覺得黑夜如此漫長,人們常說度日如年,絕對就是這樣了。
薛無雙端著一碗小菜粥,輕扣房門,得了默許,推門而入。只見薛敏之單手支著額頭撐在椅子上,神色間滿是疲倦與擔憂。多少年沒有見過公子這副模樣了,印象中唯一一次,是公子第一次任務失敗的時候,公子將自己關在書房裡反思到天亮。如今唐宛央失蹤,公子將府里所有的暗衛都派出圍著赫連安王府,但卻不敢輕易發動攻擊,畢竟那是一國的六皇子,手裡極有可能握著唐宛央的性命,公子第一次不敢賭,不敢沖,心裡想必煎熬萬分。
「公子,用點清粥吧,您已經一夜沒合眼了。」薛無雙試探的開口。
沒有回應,薛無雙輕輕地將清粥放在一旁地案几上,打開了窗戶,清晨地第一縷陽光傾瀉而入。
許是覺得陽光刺眼,薛敏之眯著眼睛下意識的抬手擋了擋,適應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無雙,將窗戶關著吧。」
薛無雙沒有聽話,反倒將書房門也一併打開,「和風暖陽,本該是一個令人愉悅的天氣。我若是唐小姐,一定會出門郊遊踏青,絕對不會在這裡浪費時間。」不出片刻,薛無雙無賴大膽的作風又出現了。
聽到唐小姐三字,薛敏之瞬間抬頭,眼裡不再迷茫,只剩一片明亮,淡淡道:「今日天晴,有風,適合殺人呢。」
薛無雙不以為然的笑了笑,果真,自己選的主人,絕對不會讓自己失望的。
據暗衛所報,赫連安半夜出門,現在還未回來,暗衛早便搜遍了王府大大小小的角落,最後覺得只有最東側的一個雜草叢生的小院落最為奇怪,從高處看去就是一個普通的雜草叢生的院落,可是不論如何都不能靠近,似乎有什麼陣法包圍著那個院落。
薛敏之和薛無雙此行最大的目的就這個神秘的院落。半柱香的時間后,薛無雙和薛敏之扮成小廝模樣,潛伏進了赫連安王府。一路或隱藏或下藥,順暢的來到了赫連安王府東側。試了幾次,果真如暗衛所言,這個院落有陣法包圍。
薛敏之早先也是心急失了判斷,試幾次過後,終於慢慢的靜下心來,一舉成功,潛入院落。院里和遠處看見的並沒有什麼差別,正在勘察間,院落的門「吱呀」一聲從裡面被推開,一個小廝跨門而出,不到三步,就被薛無雙成功放倒。
薛敏之迅速進入院子,憑著直覺排查,不一會兒就找出了一條密道,不入沒什麼,一進入則令人大為吃驚,層層機關下竟是一個偌大軍械火藥製造地下室,赫連安狼子野心,竟敢在王城腳下知法犯法。
薛無雙心下激動,想要詢問薛敏之接下來的對策,可看到自家公子滿臉失望的神色,又生生把心裡的激動給按耐下去。
地下室里的工人有序的做著手頭工作,除了鍛造敲打的聲音,再無其他雜音,向來對屬下整治有序的薛敏之也不得不說一聲佩服。
出了赫連安王府,已經是正午時分,太陽毒辣刺眼,薛敏之沒有回國公府,而是又悄悄潛入了丞相府。
02舉事
丞相唐修瑾對薛敏之的到來並沒有多少驚訝,二人也心照不宣的避開眾人,暗中商議。
這日午後,丞相府陸陸續續派出許多小廝,暗中前往各大市集以及乞丐窩子散布消息,至於信的內容,只有一個:『皇子不忠,養兵練火藥;皇子不孝,意欲殺父弒君篡位;皇子不仁,結奸臣誣忠義;皇子不義,殺親姐以全自身;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枉為人臣,羞為人子,愧為人朋,恥為人兄,人人得而誅之!』
雖是一口一個皇子,沒有指名道姓,但人人心知肚明。平日里赫連安為人心狠手辣,加上汴安公主與狀元郎林一凡的惡事滿城皆知,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不到半日時間,整個王城都在討論著這一流言。
與此同時,丞相唐修瑾親自前往王宮,遞上了一份密報,上面詳盡的描繪了赫連王府的軍械火藥地下室所在位置以及進入方法,只一項私造火藥兵器的罪責,就足夠奉昀帝賜死赫連安。奉昀帝果然盛怒,立即撥派軍隊圍剿赫連安王府。
而此時的赫連安本在暗中的排兵布陣,不料突發巨變,王府被圍,民心不在,何能成事。
赫連安不甘心,籌謀多年,難道就毀於一旦?
赫連安決定孤注一擲,帶領著自己全部人馬沖入王宮,所過之處人仰馬翻,鮮血四濺,夕陽餘暉還未散盡,映照著鮮血妖冶奪目。
然而赫連安卻被止步於宮門之外,薛敏之身著戰甲,手持長劍,帶著一眾屬下矗立宮門,赫連安的手下早已心亂,只覺薛敏之仿若地獄里走出的閻王,渾身上下散發著冰冷的氣息,不敢上前一步。
「六皇子,成王敗寇的感覺如何?」薛敏之將手搭在劍柄,好似詢問家長里短一般開口道。
赫連安冷笑一聲,道:「我道你們多麼情深意重,原來也不過如此,來人,拖上來!」
言罷即刻便有有兩個士兵架著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子出現在陣前,這女子渾身血跡斑斑,頭向下拉聳著,早已昏厥過去。雖看不清容貌,可看那身形衣著,十分像唐宛央。
薛敏之一瞬間握緊劍柄,眼裡滿是恨意,薛無雙立刻悄聲吩咐身邊暗衛準備救人。
「薛敏之,如何?若是今日你不與我作對,從今以後為我是從,我便考慮將她還給你。」赫連安一邊說一邊故意把玩著手裡的羊脂玉佩。
「公子,這玉佩……」薛無雙悄聲說話。不及聽完薛無雙說話,薛敏之抬手,一劍飛出,玉佩叮然落地,碎成兩半,赫連安的衣服也被划拉出一道長長的口子,隱隱有血跡透出。
「我的人,也是你能碰的?」
赫連安驚魂未定,面上雖波瀾不驚,但心下卻有些心虛,不知薛敏之是不是識破了自己的騙局,亦或是找到了唐宛央?怎麼一點也沒有顧忌呢!
「諸位將士!你們都是有膽有識的勇士!只是今日站錯了地方,我已經請示了聖上,若是你們現在倒戈,投明棄暗,可保你們和你們的家人性命無憂,否則,今日諸位就只有做這劍下亡魂!」
話語間,宮門緩緩開啟,裡面密密麻麻站著一眾老弱婦孺,全都殷切地將赫連安身後的將士們望著。
「咣當」一聲,一名將士扔下手中長槍,跪向宮門掩面痛哭,赫連安拔刀相向,「噗嗤」一下便割破了這名將士的喉嚨,鮮血帶著熱氣滋滋的往外冒。身後的其他將士咬牙切齒地握緊手中長槍,不約而同的倒戈相向。
薛敏之見狀,淡淡一笑,「赫連安,你窮途末路了。」
話音未落,宮門深處叫喊連天,燃起了熊熊大火,在傍晚時分尤為顯眼。赫連安輕笑,道:「誰是王,誰是寇,一切另說。」突然之間拔高音量,「諸位將士!可要想好!倒戈只是一個參加叛亂的將士,試問那個王朝會善待反叛者?今日若是跟隨我攻入宮門,至於宮內的父母妻兒,諒他假仁假義的薛敏之不敢動手!若是手刃皇帝,那你們就是開國功臣,往後高官厚祿,錦衣玉食!!!」
赫連安說的也沒錯,有些將士開始動搖,手裡的長槍不知要指向哪方。
03
薛敏之見赫連安抑揚頓挫的遊說,呵,倒是小瞧了赫連安蠱惑人心的手段。但這又有什麼用呢,他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拖住赫連安,等待御林軍圍剿成功。
「報!!!」須臾,宮內總管太監小跑著來到宮門,「薛公子,宮內餘孽已經除盡,皇上說,亂臣賊子,殺無赦!!!」總管太監的聲音不大不小,可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清清楚楚的聽見。
赫連安最後一絲希望落空,亂臣賊子???想他一生都在討奉昀帝的歡心,就算他曾經是奉昀帝最喜歡的兒子,可還是得不到奉昀帝完全的信任。皇家子弟,談何親情!從出生懂事起,他便知道,他若不算計別人,別人定會算計他,整日里都在勾心鬥角,拉攏權貴。苦心經營多年,終究是黃粱一夢,竹籃打水一場空。
赫連安突然發瘋似的提劍沖向薛敏之,薛敏之直迎而上,高手相爭,瞬間拆招過百,刀光劍影間,赫連安悶哼一聲,從馬背跌落,口吐鮮血,仰面望天,含混不清的不知說了句什麼,便再也沒有站起來。
一場蓄謀已久的宮變就這樣無聲無息的落下帷幕。
04連累
晨曦微露,岱鄉,青石巷。
唐宛央只見有宮人拿著白綾纏在自己脖子上,越來越緊,越來越緊,頃刻間呼吸困難,頭暈目眩,十分難受,甚至清晰地聽見了骨頭斷裂地聲音,一旁的唐念清笑得洋洋得意,十分刺耳。
唐宛央只覺眼前一片黑暗,全然沒有一絲光亮,算了吧,放棄吧,什麼薛敏之,什麼重生復仇,原來只是自己大夢一場,夢醒就該含恨而去了。
「綰綰!綰綰!」有人在叫她嗎?死前還有人惦記,感覺還是不錯的,不過這聲音……撕心裂肺的,也太難聽了吧,努力的睜開雙眼,想要看看這個惦記著自己的人,想著以後去了地府,保佑保佑人家也算是報答了。可是入眼的全是洗得泛白的青色蚊帳,懵懵懂懂間只聽見一個女童清脆的聲音響起。
「娘親,娘親,漂亮姐姐醒啦!」長平蹦蹦跳跳地從屋裡出來,纖巧在院落里忙忙碌碌地喂幾隻肥美的老母雞,聞言立即放下手中的簸箕,擦了擦手,急忙進屋了。
屋內擺設雖然陳舊,倒也乾淨整潔,長平口中的漂亮姐姐便是那日長街動亂消失的唐宛央。
「唐小姐,可終於醒了!」纖巧一邊說話一邊拿起桌上地水壺倒了一杯水,遞到唐宛央面前。
唐宛央接過大口喝下,一時間腦子裡還暈乎乎的,聲音也有些沙啞,道:「纖巧姐?我這是在岱鄉?」
纖巧笑道:「唐姑娘,可不是在岱鄉嘛!說來也巧,我家鐵牛去河裡打漁,遇見你渾身是血的躺在河邊,可嚇人了,好在只是傷了腿,好好將養幾月就可康復了。」
「鐵牛?」唐宛央疑惑問道。
纖巧姐微微臉紅,道:「唐姑娘可別笑話,我和他年前成親的。鐵牛是個老實人,勤快,這不看家裡來了客人,天一亮就去河裡撈魚了,待會兒鐵牛回來姑娘可別笑話他啊。」
唐宛央知道纖巧原來的丈夫早就去世,如今有一個男子能照顧著兩母女也是幸運,「不會的,纖巧姐,當初你幫段老爺作證洗清冤屈我還得好好感謝你呢!」
纖巧爽朗一笑,隨即又擔憂道:「唐姑娘,你這是被什麼人追殺嗎?怎麼會掉進河裡呢?」
唐宛央不願過多透露,畢竟纖巧一家知道的越少,她們就越安全,「纖巧姐,我這是昏睡了幾天啊?」
「兩天一夜,唐姑娘,你放心,村裡人沒人知道你在這裡。」
兩天一夜,估計薛敏之和爹爹都快急瘋了。
唐宛央急急地掀開被子,作勢下床,結果「咚」地一聲滾下了床,原來自己地腿被細細地打上了石膏,上了夾板。
纖巧急急地扶著唐宛央躺回床上,道:「唐姑娘,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這腿剛打上石膏,有什麼要緊事,你說……」
「纖巧!纖巧!出事兒啦,快出來看看你男人!」話還沒說完,院外就傳來急切地吼聲。
纖巧一聽是自家男人的事,吩咐長平留在一旁守著姐姐便利落地出門,道:「淑芬嬸子,怎麼了?」
淑芬嬸子「哎呀哎呀」地帶著纖巧就走遠了。
唐宛如不知外面發生了什麼,不一會兒就聽見一群人鬧哄哄地由遠及近。
唐宛央耳尖,吃力地拖著打了石膏的腿移動到窗邊,只見院外兩個中年男子抬著一副擔架,擔架上躺著一個壯漢,纖巧在一旁緊緊握著壯漢的手,滿眼心疼,看來這人一定就是鐵牛了。
長平自然發現了外面的情況,看著娘親眼睛紅紅的,立刻跑出去拉著纖巧的衣角,擔架上的鐵牛笑著伸手要去摸長平的頭,長平下意識的往後退,鐵牛隻得尷尬地憨憨一笑,轉而撓了撓自己的頭。
在纖巧的引導下,幫忙的鄉親們將鐵牛安置在了左側的房間里,纖巧終於千恩萬謝的送走了鄉親們,趕忙去廚房熱了碗白米粥送到右側的唐宛央處。
唐宛央急忙坐起來,滿臉歉意道:「纖巧姐,給你添麻煩了,鐵牛大哥這是?」
「剛問了鐵牛,鐵牛說不知哪裡來了一伙人,凶神惡煞的要搜他的船,他也是個實心眼,非攔著不讓,結果被那伙人搶了船,還被打傷,哎,幸好有人路過救了他一命,現在沒有什麼大問題,他那身子骨,養幾天就好了。」
唐宛央心裡一緊,面上還是笑著問道:「不知那伙人是不是要找什麼人呀?」
「好像是問鐵牛有沒有看見一個長得挺漂亮的姑娘……哎?唐姑娘,他們不是來找你的吧?你的家人呢?」
唐宛央心裡明白,若是薛敏之派出來的人怕是不會這麼不講人情,多半是那天追殺自己的殺手,看來等不得了,得快一點告訴薛敏之自己沒事,要他派人來保護纖巧一家才是正事。
「纖巧姐,你得立馬幫我一個忙,幫我傳一封信,我這裡有一個信物……」說話間便低頭在一旁自己的衣物里去找玉佩,結果什麼也沒有。
「唐姑娘,你找什麼?你的東西都在這裡了。」纖巧心思細膩,解釋道。
唐宛央心知玉佩可能在跳河時落在河裡了,於是要了一把剪子,剪下了自己的一縷青絲,撕下一片衣角包裹著,又簡明的寫了目前的情況,一齊遞給纖巧,道:「纖巧姐,這份東西就是信物,你去國公府後門,找一個名叫薛無雙的人,記得一定不要引人注意。」
纖巧見唐宛央說的鄭重其事,心下也有些忐忑,畢竟國公府這種高門大戶不是一般人能夠進入的。唐宛央看出了纖巧的緊張,安慰道:「纖巧姐,你別怕,若是你不敢去國公府,去丞相府也行,找紅袖或是白雪,甚至唐修瑾也行,只要告訴他們,你是替唐宛央傳話,他們不會為難你。」
纖巧腦子的炸彈一個比一個大,腦子裡乒乒嘭嘭的來到城門口結果城門口戒嚴,詢問下才知道六皇子叛亂,城裡正在清理叛賊餘孽,她又腦子嗡嗡作響的回了岱鄉青石巷。
唐宛央得知赫連安的死訊著實震驚了一會兒。前世她被赫連安折磨致死,這一世她的唯一目的就是扳倒赫連安,如今自己的目標突然實現,一時間有些迷茫不知所措。
「唐姑娘?這信……還送嗎?」纖巧看唐宛央怔愣發獃,小聲問道。
「算了吧,纖巧姐,麻煩你了,改日我自己去送。」
05回程
這日子一改便是三個月,唐宛央的腿傷差不多好全了,只是一到陰雨天氣就會隱隱作痛。
鐵牛每次出去打漁都會滿載而歸,時常拿魚去市場換些銀子,收入可觀,如今房屋都已經全面修葺過了。纖巧在家忙裡忙外的,既要照顧長平這個小孩子,也要看顧著唐宛央這個時常帶著長平出門下河摸魚捉蝦的大孩子。長平和唐宛央被纖巧嚴肅命令不準下河著涼,也就只能在涼快一些的時候去村裡各處轉悠轉悠,日子過得倒也悠閑。
這夜剛下過一場暴雨,空氣中的熱氣被沖刷去不少,天空中也掛上了一輪勾月,涼風陣陣,送來些許青草的芳香和魚乾的腥氣,唐宛央在院子里搭了一張桌子,躺在一張涼椅上悠哉悠哉地喝茶賞月,纖巧照顧長平睡下,來到院子里和唐宛央說話。
「綰綰啊」通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大家都不再那麼拘束,纖巧喚唐宛央的名字也越來越自然,「是不是想家了?也不是姐催你,若我是你的家人,整整三個月沒有音訊,是會把人急哭的!」
唐宛央故作沉思,道:「嗯……若是長平不見了,纖巧姐肯定三個時辰就會被急哭的,可是那個人,我的家人……估計三年都不會被急哭的。」纖巧姐對於唐宛央的打趣已經習慣了,下意識的望了一眼院落外的大樹一眼,嘆了嘆氣,搖了搖頭,不再言語,轉身回屋了。
唐宛央是真的不確定自己的爹爹會不會著急,不確定那個人會不會急哭,纖巧姐根本沒有把自己平安的消息傳送出去,可是薛敏之和爹爹唐修瑾依舊強強聯合,扳倒了赫連安。若是自己真的被赫連安捉住了呢?他們會不會為了所謂的君臣大義不顧自己的死活,不是有目擊者說,薛敏之在陣前親手殺了一個赫連安作為人質的女子嗎?
唐宛央越想心裡越堵得慌,抬手揉了揉胸口,是不是得離開了呢?回青山城?這一世從青城山開始,也從青城山結束?
思慮良久,唐宛央雙手一拍,定下心意,立即回房收拾行李,乒乒嘭嘭的倒把纖巧嚇了一跳。
「天啊!綰綰,你這是要搬家嗎?」看著房間里收拾行李的唐宛央,纖巧睡意朦朧的問道。
「纖巧姐,我決定回家啦,你說得對,我不能再逃避了。」唐宛央笑得靈動輕鬆,兩個小包裹很快便收拾完畢。
纖巧原本以為綰綰怎麼說都要天亮后才出發,等到綰綰已經走到院子門口了她才反應過來,這姑娘,是說走就走啊!於是她急忙大吼:「鐵牛!鐵牛!快出來!綰綰,你這孩子,等天亮再走!這會兒路上又濕又滑又黑,可別摔了!」
鐵牛聽到纖巧的叫喊,也急忙出來攔著唐宛央,纖巧生氣地打了鐵牛一下,沖鐵牛擠眉弄眼的,鐵牛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一陣風似的往院子後面跑。
唐宛央心思何其縝密,道:「纖巧姐,你不用瞞我了,那個人是不是在附近?最近幾個月家裡多了那麼多銀子,吃穿用度從沒發愁,是那個人交代的吧?」
纖巧低著頭,不敢直視唐宛央的眼睛,悶悶道:「那人可凶了,我不接銀子,他就要拿劍架在我脖子上,我怕,可是慢慢的接觸下來,發現他對綰綰是真的好,綰綰為什麼不接受他呢?」
唐宛央扶額,果然被她猜中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將纖巧望著,「纖巧姐,你看這人是不是很兇,我也怕呀!所以我的儘快離開,不然以後我只能去當他的小妾!」
纖巧一聽到小妾一詞,整個人一激靈,「那那那怎麼辦,無功不受祿,我說這人怎麼還吩咐我,讓我看著你,別讓你跑了,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綰綰,你別怕,纖巧姐雖然愛錢,但也是個女人,寧為農夫妻,不為富人妾!趁鐵牛還沒回來,你快走,我拖住那人!」
唐宛央心裡覺得纖巧真是可愛又好笑,面上還是一臉著急的附耳說道:「纖巧姐,等下你就這樣對那人這樣說……」言罷便轉身沒入夜幕中。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鐵牛終於回來了,和鐵牛一起回來的另一人一身黑色夜行衣,手裡握著一柄黑色短劍,面無表情,正是薛無雙。
薛無雙其實心裡的不願意來的,他才剛出任務回府就被公子叫去書房,公子面色不善的讓他來岱鄉盯梢。三個月來,丞相府和國公府的暗衛只有一件事,就是輪流在岱鄉暗中保護唐宛央。本來公子是能親自保護就絕對不會假手他人的,除非是唐大小姐這個姑奶奶又惹到公子了。
他也沒猜錯,唐宛央在院子乘涼喝茶時說她失蹤三年,「那個人」都不會急哭的。唐宛央就這樣成功而不自知的把「那個人」氣走了。
結果他剛到就碰見鐵牛急慌慌地說唐小姐要離開了,他跟著鐵牛追出來,除了看見纖巧一個人站在路口,一臉的著急,看到薛無雙時眼前一亮,道:「你可來了,綰綰她不聽勸,已經離開了,聽她說好像要去什麼冀州遊玩,哦,對了,綰綰已經往那邊去了。」纖巧抬手,隨便指了一個方向。薛無雙道了聲謝便追了出去。
過了好一會兒,一旁的灌木叢有窸窸窣窣的響聲,纖巧撥開灌木,露出唐宛央清麗的臉蛋。
「纖巧姐,我走了,你別擔心,這些人不會來找你麻煩的,他們其實都算好人,只是做的事有些『壞』而已。」
纖巧點頭,淚眼汪汪的送別了唐宛央。
05相遇
唐宛央終於踏上了前往青城山的官道,左右不是很著急,唐宛央雇了一輛馬車慢悠悠趕著。
道路兩旁綠樹成蔭,遠山鬱鬱蔥蔥,時不時還能碰見進城買賣貨物的老百姓,也就順道載他們一程,一路聊天說笑。
這日天氣實在太熱,唐宛央將馬車停在溪邊樹下讓馬兒飲水,自己也拿出乾糧慢慢吃著,突然聞道一陣肉香。
唐宛央連日趕路,身上的銀兩又不多,連吃一個肉餅都捨不得,現在突然聞到肉香,行動總比腦子快一步,等到反應過來,發現自己已經找到烤肉的地方了。
火架上穿著一大串肉,油滋滋的,金黃金黃的,靠的越近,香味越濃,火架下的碳灰還在燒著,時不時「嗶啵」一聲,要多誘人有多誘人。唐宛央咽了咽口水,輕咳一聲,道:「請問有人嗎?哎呀,這個炭火都要滅掉啦,有一面都要烤糊啦!我幫忙烤一下啊!」說著便坐了下來,撕了一大塊烤肉下來,滿足的塞了一大口,瞬間唇齒留香,十分滿足。正在搖頭晃腦的享受時,身後傳來一聲戲謔:「嘖嘖嘖,可惜了我的鹿肉呀!」
唐宛央還沒將嘴裡的烤肉咽下,一聽這聲音,當即噎住了,一邊拍打這胸口順氣,一邊解下腰間的水壺喝水。
身後的人嘆了嘆氣,上前幫忙解開水壺,道:「綰綰,你可讓我好找!」
唐宛央呵呵乾笑,看著薛敏之眼裡的冷漠,不動聲色地往一旁挪了挪。
「薛公子此言差矣!這不是找著了嘛!」
「綰綰,你是不是怨我那日赫連安舉事的時候沒有及時來找你?」薛敏之開門見山,直奔主題,他糾結了三個月,終於鼓起勇氣來和唐宛央道歉。
「那日我去赫連安王府找過,府里根本沒有你的蹤跡,但卻意外發現了赫連王府里有個極大的軍械火藥地下室,當即與丞相大人商議,以前只是一些小打小鬧,不足以扳倒赫連安,可是這次居然在赫連安府中發現了這項鐵證,憑這這一點,赫連安算是完了。丞相大人他說在岱鄉附近發現的赫連安的人正在搜查什麼人,跟著查下去果真發現你在岱鄉昏迷,丞相大人也就解決了那幾個死士,還救了一個漁夫,也是後來才知道漁夫就是鐵牛。見鐵牛一家為人都不錯,所以就將你留在那裡派人暗中保護照顧,赫連安舉事時我已經知道你不在他手裡,可他居然還拿一個和你身形相似的姑娘威脅我,還把我送你的玉佩拿在手中,我是想到赫連安竟然派人綁你,害你跳河受傷,一時生氣,才把玉佩砍碎,那個替身姑娘本來就死了,不是我殺的,都怪那些人杜撰謠傳。」說到後面還有一點點委屈的意味,整個人都顯得比尋常弱勢幾分。
唐宛央還是第一次聽薛敏之一次性說那麼長的話,心裡有一點點小感動,當即故意板起臉,道:「嗯!本姑娘都知道了,你把鹿肉呈上來就原諒你了!」
薛敏之即刻巴巴地取下鹿肉,還細心的撕成小塊遞給唐宛央。
壺裡有酒,手中有肉,快意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