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翩然雪海間(二)
清音宮的奴才們見她和聖上有些好轉,便天天在私底下談論聖上會何時立莫若然為後?這些問題無意間被莫若然聽見了,她開始慌亂起來,她這般討好落塵君,連奴才們都誤會了,更別說那落塵君了,要是沒趕在黑手來救她之前而成了落塵君的皇后,那就真的沒有挽留之地了。
所以她制定了一套計劃,每日落塵君下朝後都會按時趕來清音宮,這時她會準備好糕點或者備好飯菜,不是備好飯菜就是煮好茶水,不是煮好茶水就替他研磨,或者是在他沒來之前整理好他要看的書籍,有時還會撫琴一曲,偶爾也舞劍一番,甚至還會在半夏之夜念書給他聽,而做這一切,全然只為快速的討好他。
終於漸漸起到了效果,包圍整個清音宮的鐵騎軍也在她的討好中減去了一半,落塵君開始對她放寬了心,還允許她出清音宮,前些日子是哪裡也不能去,現下卻能去各個宮裡頭亂轉。
夏一說南越難得放晴,暗示了她好幾次,她知曉這些宮女們跟著她整日悶在清音宮裡很憋屈,正好碰上她心情大好,便幽幽帶了一眾奴才們出了清音宮。
可這一路走來卻是引來了不少注目禮,不是對她指指點點就是對她品頭論足,更有甚者,不停的盯著她的額頭看,瞧仔細了后趕忙跪下行禮磕拜,她感覺很是不舒服,這南越的宮人怎麼如此奇怪?
心下有些生氣,便急急回了清音宮,卻在清音宮旁邊瞧見不遠處有幾位衣著鮮艷的女子正探頭往這邊看來,女子們見她也看向她們便大膽起來,她們邊看還邊朝她招手,她一時好奇,便走了過去,身後的兩名宮女急忙想喚住,卻已經來不及了。
「真好看…」穿紅色宮裝的女子指著她的額頭說道,說完還掩嘴偷笑。
「好漂亮啊…」穿綠色宮裝的女子也同樣掩嘴偷笑。
「是啊…真的好漂亮啊…」其餘的幾人也是這般笑。
莫若然一時摸不著頭腦,她雖有傾城之姿,卻也不曾有人當面誇過,而且為何她們一直指著她的額頭說好看?方才一路走來也是這般,難不成還有人欣賞額頭的?
「你們在說什麼?」莫若然忍不住的詢問道。
幾人依然在掩嘴偷笑,不答話。
「姑娘,姬娥們是在說你額頭處的血紅…」夏一急忙跑過來解釋道,然後又攙扶著她往清音宮走去,生怕她消失不見了。
「血紅?什麼是血紅?」她更加不解,急忙詢問夏一,夏一眉毛都擰成結卻一副不知如何解釋的樣子。
莫若然甩開她們的手匆匆奔進內室拿著銅鏡端詳,才發現自己額頭處印著一朵如鮮血般鮮紅的雪花瓣,她伸手用力去擦,卻怎麼也擦不掉,這是怎麼回事?
「為何會突然多了個印記?我沒有印它啊?」她有些焦急的詢問宮女們,宮女們卻垂首不答話。
「你們說話啊…」她一時沒忍住,焦急的怒吼起來。
「是朕印上去的…」
落塵君伴隨著風雪走了進來,看著她額頭處的表情帶著些許滿足,他甩開龍袍坐了下來,她心裡火氣衝天但還是靜靜等待他的下文。他卻不停的搓手,想必是從前和殿趕來的路上受凍了,不過與她何干?要不是黑手叮囑她不能惹怒他,估計這段時日連門都不想讓他進。
她忍住心中的疑問,喚清音宮的婢女們替他褪去了身上的狐裘襖子,又叫人拿來紫金暖壺塞到他的手裡,自己則親自去端茶水。
他看著她忙活來忙活去,臉上沒有任何錶情,腦海里卻在飛速的運轉,這個大轉彎讓他有些受寵若驚,同時也讓他非常生疑,但見她肯如此待他,便也願意沉淪其中。
伸手接過她端來的茶,揭開蓋子抿了抿,卻見立在一旁的她臉上寫滿了疑問,久久不曾散去,又不敢向他詢問。他心裡笑了笑,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接著才不緊不慢的說:「雪花印只有南越的皇后才能擁有…」
他說的平淡無奇,她卻聽得心慌意亂,臉上也漸漸變得冰冷,誰允許他在她的額頭上印南越皇后的印記?雙拳緊了又松,鬆了又緊,最後還是強裝非常高興般的假笑。
這一笑,讓那落塵君撲捉到了,他忽然將手裡的茶杯往桌子上用力一擱,臉色立即變得鐵青,太陽穴處的青筋暴起,似乎在極力隱忍著自己的怒氣,莫若然一驚,他又生的哪門子氣?
她尋思了好一會兒,半天得不出個所以然來。
「過來…」他盡量平復自己的語氣,對她冷聲喚道。
她看了看此刻眼裡冒著怒火的他,不情願的挪動腳步來到他的身邊,還沒等她站穩步子,他伸手就攬住她的腰將她拉入懷裡,剛想開口發怒,他就吻上了她。
她瞪大雙眼看著他長長的睫毛不停的撲簌,想推開他,他卻抱住她不放,根本就動彈不得,硬生生將眼淚給逼了出來。
感覺到有淚水滑過臉頰,落塵君才知自己方才一時生氣失去了理智,急忙鬆開莫若然,伸手想替她擦拭淚水,她卻害怕的退離他好遠,蹲在角落裡雙手環抱自己的雙臂,決堤般的淚水不停的湧出,卻倔強的不哭喊出聲,只是無聲的流眼淚。
欲上前告訴她不是故意的,他才移動一步,就見她的眼睛立即蒙上了一層疏離的厭惡感,全然沒有這段時日來的笑容,反倒是比囚禁她時還要嗜血般的仇恨,他心口一窒,疼痛蔓延了全身。果然,她還是她,竟然連他的吻都是如此的痛恨,他不由得冷笑。
「來人,伺候姑娘休息…」扔下一句話便轉身離去,連看都不再看她一眼。
清音宮的奴才們都戰戰兢兢地的忙活著,方才那一幕誰都看見了卻沒有人敢亂說話,宮裡頭時常傳南越帝王對女子是如何的無情,唯獨只對莫蘇將軍家的三女兒莫若然痴情,以前傳的都是些謠言倒是不足以讓人相信,但今日這位未來的皇後娘娘倒是讓他們見識了,也有人開始相信帝王其實也是個有情之人。
可是幾日之後,宮裡頭又傳出聖上要納丞相之女祁芸為韻妃,此事一傳出讓清音宮的奴才們炸開了鍋,宮裡頭這些年除了有姬娥之外還沒有見聖上納過妃子,大家都還以為莫若然會是直接登上后位之人,原來帝王也是雨露均沾,況且莫若然還藐視聖上,估計聖上厭惡了便不再有興趣。
當眾人都這般以為的時候,聖上又趕來了清音宮,此時的莫若然剛睡醒,自從他強吻她之後,她就睡了幾天幾夜,想讓自己忘記那惱羞的一幕。
他卻在此時不合時宜的進來了,她睡眼朦朧的看著他背光而立,仔細瞧清楚是他后,急忙緊張的抱著錦被一臉防備的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就像見著了狼一般拉起警備線。
「朕要納妃了,是母后親自下的旨…」他瞟了一眼她的動作,心裡有些失落,但臉上依然是面無表情。
他來竟然是說這個,他早該納妃子了,免得見著她就如狼似虎。心裡這般想著時,眼角處也跟著蔓延了一絲笑意。
「你似乎很高興?」他的語氣又變得此起彼伏。
「當然,若然恭喜聖上…」她永遠琢磨不透他在想什麼,只好附和。
「莫若然,朕希望有一天能把你丟掉…」
他看了一眼像是要解脫了的莫若然,輕聲呢喃,像是說給自己聽,又像是說給她聽,殊不知多少年之後,他真的把她給丟掉了。
莫若然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有些失神,丟掉?一個人是否可以輕易的說丟掉就丟掉?就像她的白纖,是否也丟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