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夫人吶,您是不是又開罪大爺了?
柳顏歡被卡住下巴,被迫仰頭看著對方。
她從裴鳶的眼裡看到了祈求和痛苦,似乎將她當成了給他解脫之人。
她迎著他的目光,一字一字道:「沒有父母疼愛長大的孩子,爺不是見到了嗎?」
裴鳶猛然鬆開她,她的話好像利刃一樣將他割得遍體鱗傷。
他自己就是這樣長大的,自然懂得其中的難受。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心態很是一個問題,表明看上去雲淡風輕,實際內里已經爛透了。
君子禮法只能約束他的身體,無法改變他越發執拗的思想。
「這世上為什麼會有母親,不愛孩子呢......」
裴鳶呢喃問道,不知是在說洛氏,還是質問柳顏歡。
從被母親逼著答應李代桃僵這件事的時候,那個偽裝的很好的裴鳶就出現了一道裂縫。
他難以接受正真的自己如此卑劣與不堪,可又不得不直面自己。
「爺,你今夜失態了。」
看著如此失態的裴鳶,柳顏歡斷言他一定是在洛氏那裡受什麼刺激了,才會找自己的不痛快。
不過換成她,被親娘逼著去和姐姐的丈夫圓房的話,八成也會瘋一半。
「是我失態了。」裴鳶踉蹌了幾步坐會了陰影之中,將一壺茶水飲盡才平復了些許心情。
柳顏歡站在原處望著他,雖然自己對裴鳶的恨沒有對洛氏和裴茗的濃烈,但也做不到去安慰這麼一個幫凶。
她轉身進了裡屋,上床躺下,用被子將自己包裹嚴實。
裴鳶在屋裡坐了許久才離開,柳顏歡亦是沒有睡著,等到人走了之後才迷迷糊糊睡了會兒。
一連幾日,前院都沒有傳來裴茗要來秋茶院的消息。
柳顏歡倒是一如往昔,只是羅嬤嬤急得團團轉。
「夫人吶,您是不是又開罪大爺了?」
柳顏歡正看在一本詩集,聽到羅嬤嬤的話,有點哭笑不得。
「我怎麼就開罪他了?」
羅嬤嬤被堵得無話可說,她又不能大晚上不睡覺,偷聽人家的房中話。
「給大爺的湯熬好了嗎?」
「已經熬好了。」
「行,走吧。」
這幾日,柳顏歡去給長輩昏省的時候就帶盅湯繞道去飲水居一趟。也不管裴茗在不在,將湯送到就走。
看管柳顏歡的婆子也是無可奈何,洛氏叫柳顏歡不要隨意出門,可給長輩請安,她總不能攔著吧?
攔著不就是不給人家盡孝的機會嘛!要是一個不孝的帽子扣在她頭上,那就完蛋了!
因此柳顏歡給長輩請安的時候帶點什麼,她也沒辦法阻攔啊。
裴茗住的飲水居與裴鳶住的關山院很近,柳顏歡還沒到飲水居,就看見一個穿著灰撲撲的小丫頭正抱著木劍揮舞。
小丫頭看上去七八歲的模樣,雖然身形瘦削,但是一雙大眼十分動人。
「這是哪來的孩子?」她看著這孩子,不免想到了自己前世的女兒,因此駐足遠觀。
「奴婢去問問!」今日跟她出來的是紅綢,紅綢性子急躁,說一就是一。話音剛落,人已經快走到小孩面前了。
「喂,你是哪來的小孩兒!」紅綢一雙圓目對上對方的大眼。
小姑娘只是抱著劍看著紅綢,一句話也不說,紅綢不免急了起來。
「問你話呢!你是哪來的小孩兒啊!」
身後的柳顏歡嘆息一聲,紅綢性子太急了一些。
誰知,她還未開口,關山院內跑出一個僕從。
「這是二爺的婢女,你又是何人,為什麼嚇唬她!」晚月見她一身紅衣,總覺得有些眼熟,但後院女子眾多,他沒見過也正常。
「我是大少夫人身邊的婢女。」紅綢揚了揚下巴看著他。
晚月瞬間想起了她是誰,「原來是你潑了我一身水!」
紅綢「哦」了一聲,「原來你就是個那個倒霉蛋兒啊!」
晚月氣不順了那麼一瞬,旋即看向柳顏歡,「給大少夫人請安。」
「紅綢。」柳顏歡喚了她一聲,紅綢立馬又變成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站到柳顏歡的身後。
柳顏歡走近了幾步,才看清這個小姑娘的容貌。
對方實在是形銷骨立。
「這孩子哪來的?怎麼瘦成這樣。」
「二爺前天喝酒,在街上遇到一個無理的乞丐,硬是二兩銀子賣給爺的。爺瞧著這小姑娘可憐,正好院子里沒有個婢女伺候,就給留下了。」
這段時間給她戶籍造冊,跑腿的可都是他。
柳顏歡微微怔了一瞬,前世,她沒有在將軍府見過這個孩子。
「瞧孩子瘦的,可得多吃點才行。」柳顏歡笑著彎下腰,從錦袋裡取出一顆飴糖遞到小姑娘面前,「吃糖。」
小姑娘抱著木劍瑟縮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手接過。
「這麼小的孩子,怎麼就讓她舞刀弄劍?」
「是他自己喜歡。二爺早上練劍的時候,他就在一邊跟著比劃。院子里大人夠了,這麼小的孩子確實沒活給他干,就讓他自己玩兒。」
柳顏歡聞言垂眸看向這個小姑娘,柔聲道:「姐姐的院子就在不遠處,你白日里若是覺得無聊了,可以來院子里找我們玩兒。這個紅綢姐姐也會武功,可以讓她教你。」
小姑娘口含著飴糖,一言不發地看著柳顏歡。
晚月忙解釋道:「這孩子不會說話,大夫也看了,說是心理問題。等長長說不定就能開口了。」
柳顏歡的眸中劃過一絲憐意,「要入冬了,孩子身體單薄,你們院子里都是男子,難免照顧不周。我晚些讓人給她送點衣服和棉被來。」
晚月忙不迭地牽著小姑娘的手,向柳顏歡謝恩。
「真稀奇,二爺都這麼大的人了,院子里沒個婢子伺候。有了吧,又是這麼小的。二爺不會是想出家吧?」
柳顏歡側目睨了紅綢一眼,紅綢立馬閉上了嘴。
裴鳶不可能出家的。
前世裴鳶成了大將軍,為東遼國東征西討,殺孽太重。國師見了他都稱他「惡業深重,恐驚聖駕」。
回想到這些的時候,柳顏歡忽覺那是一段非常久遠的記憶。
她甚至記不清楚,裴鳶死於何年何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