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在陳舒年跟著聶久一起去酒吧的時候,情緒一時難以自控的梁辰一邊自言自語一邊腳不停地踢打著東西,上次在姥姥家受傷的那隻腳又被她弄得傷口發炎了。
等喊來醫生幫她上藥包紮好之後,梁辰大概也折騰累了,醫生弄好的時候,她也睡著了。
而陳錦年便心疼地在床頭一直陪著她。梁小舅站在卧室門口看了會兒,嘆了口氣,或許陳錦年是青澀的,但他對梁辰的愛他是看在眼裡的。他正努力地蛻下他的青澀,努力地想要將他的安穩傳達給梁辰。
梁小舅也為他們高興。不過他的思緒現在都在陳舒年身上。
他沒想到,陳舒年會就這樣跑了出去。思及此,他對陳錦年說:「陳錦年,用下你的書房,有事叫我。」
「好。」
陳錦年頭也沒有抬地回了一句,大概,他連梁小舅說的是什麼都不一定聽清了。他此時,除了梁辰,已經無暇顧及其他了。
梁辰大概心裡跟身體都難受,即使睡了還不停地哼哼,嘴裡卻還是叨叨地念著小舅。
陳錦年每隔二十分鐘就給梁辰換一條毛巾,還時不時地拿手去碰梁辰的額頭,生怕她真的燒起來。
這一晚上,難受的可不止梁辰一個人,大家都被折騰得夠嗆,尤其是陳錦年。在聽到梁辰難受地喊著小舅的時候,他真是心如刀絞。
陳錦年很想給自己一拳,他覺得自己太沒用了,他不能讓梁辰全身心信任,他真的比不上小舅的一丁點。
跪坐在床邊,將臉埋進梁辰的手掌,睡得迷糊的梁辰只覺掌心一片濕意。
掙扎著睜開眼,梁辰迷糊地看了一下四周,然後低頭,看著埋在她手掌心的陳錦年。
她想動一動,誰知一動,腳背就傳來一股鑽心的疼。
「陳錦年……」
聽到聲音,陳錦年立馬抬起頭來,又覺得有些丟臉地趕忙拉過被子擦了擦臉。
「辰辰,你醒了。」
「陳錦年,難受……」
梁辰的聲音幾不可聞,但說出的話可一點也不輕。
「辰辰,哪兒難受呢,是不是腳?」
「哪兒都難受。」
說著,梁辰又想流淚了,梁辰一哭,陳錦年也跟著哭。一個大男人,好像一點都不怕被人笑話似的。
「辰辰,怎麼辦,要怎麼辦你才不難受呢?」
「我要小舅,你讓小舅來。」梁辰皺著眉哭道。
聽了梁辰的話的陳錦年哭得比她更凶。
「辰辰,咱不要小舅,不要小舅好不好?」
陳錦年弓著身子上床,側躺在梁辰身邊,摟住她,去吻她的額頭,她的眼睛,她的嘴角……
「咱不要小舅好不好,好不好?」
梁辰任由陳錦年吻著,雖然心裡知曉她的話傷到了陳錦年,可是……
「可是我難受。」
那個從小到大一直被她依賴,就像一個真正的長者照顧她的舅舅,在她被父母那樣對待之後真正像父輩一樣給她依靠的人,那個她每次難受都是被他哄好的人,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讓她養成了對他深深依賴的習慣。
「難受告訴我,辰辰,你哪兒難受呢,告訴我,我是你老公呢,你告訴我呀,我不好嗎,不好嗎?」
告訴他,他哪兒做得不夠好,他改,他改還不成嗎?只求求她,不要再說什麼只要小舅的話。
梁辰縱使是個瞎子,此時也能感受得到陳錦年身上散發出來的悲傷,她不禁想到了上次被陳舒年灌酒的那次。
她的陳錦年,從來都沒有這麼軟弱過,說出這麼沒有志氣的話過。
居然為了她……
梁辰一陣心疼,壓抑制心底那瘋狂叫囂的狂躁。
「好,不找小舅,那你給我講故事,要講到我睡著為止。」
眼前的這個人是她丈夫啊,她難受的同時,他又何嘗不難受著。
聽到梁辰這樣說,陳錦年不禁鬆了口氣,將臉在梁辰的臉上蹭了會兒,再吻了吻她的唇。
「好,你想聽什麼我就講什麼,講到你睡著為止,以後天天晚上給你講都成。」
「那你講你為什麼會喜歡我。」梁辰盡量忽視身體與心裡的不適感,扯了個笑。
「你等等。」
陳錦年起身,先給梁辰的腳換了條毛巾,再去浴室打了盆涼水放在床邊,自己則一屁股坐在地上,半是靠著半是摟著梁辰,然後輕聲地說起那些彷彿就在眼前的事。
「老實說,我第一次見到你時覺得你好煩,甚至在那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都這樣認為。」
「我哪裡煩了。」
陳錦年才講了一句,梁辰便抗議了。她是讓他講他如何愛上她的,又不是開批鬥大會。
「你先聽我講嘛。」
陳錦年蹭了蹭,安撫某人。
「那時候你跟陳舒年兩個人,成天像兩隻嘰嘰喳喳的麻雀似的,不僅很吵,還很愛欺負人。聶久那小難民,本來就可憐,時不時地被他爸拎回家揍一頓,你來了之後又多了兩個揍他的人。」
梁辰來院里之前,陳舒年還算收斂,畢竟沒有找著陪她一起瘋的人。梁辰來了之後,一來是她找著了同盟,二來是她找著了頂雷的。每當陳舒年的爸爸媽媽拿下她的時候,陳舒年便會說:「是梁辰乾的,才不是我,我就幫她望望風而已。」
這誰幫誰望風,還不一定呢。但別說,這招還真好使,梁辰是老師長家的外孫女,她干點壞事,那可不叫壞事,她那點調皮放他們眼裡,就叫活潑。
「老師長家的外孫女好活潑。」
「是啊是啊,好活潑。」
小時候,陳錦年對梁辰與陳舒年兩個人很是不屑。但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從什麼時候覺得她可愛的,覺得她越看越有愛的,又是什麼時候愛上她的?
「你還記不記得,你回H市的那年,給陳舒年寄了封很厚的信?」
「好像有那麼回事。」
梁辰咬咬唇,有些不太願意承認這麼丟臉的事。
「我可以把那封信一字不落地背下來。」
噗!
梁辰張了張口,覺得腦袋越來越迷糊了,簡直無語。
「你沒事背它幹嗎呀。」
梁辰有些扭捏道,那麼丟臉的信,他居然還給背了下來。
「因為實在是印象深刻,看一遍就讓人忘不了。」
「不對,不對。」
想想,梁辰覺得自己被陳錦年給拐了進去。
「你那時候跟陳舒年去看我,你明明是沖著梁朵去的。」
「天哪,罪名實在是太大了,我那會兒都不認識梁朵,為什麼要衝著她去?」他只不過在走廊里好奇地多看了梁朵兩眼,老天,這罪名……
「那陳舒年說你在走廊里一直盯著梁朵看。」
「我會盯著她看完全是因為某人的那封信啊,她說她的妹妹,長得跟妖怪似的,於是我就多看了兩眼,看她是不是真的像妖怪。」
梁辰小時候,絕對是《西遊記》看多了。
「那你看了之後,覺得像不像?」
陳錦年煞有介事地頓了下,像是在認真思考梁辰這個無聊的問題。
「嗯,是有點。」
「嗯,所以我是對的。」
陳錦年笑。
梁辰此時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轉移,不再只要梁小舅了,陳錦年鬆了口氣,繼續再接再厲,從流鼻涕的小難民,一直講到後來他是怎麼使計,弄到了一堆後援隊以及怎麼讓她跟他一起住的。
「好啊,原來你這麼早就開始設計我了。」
他就是匹深藏不露的狼啊。
「你那麼悶騷,我不用點計,你怎麼肯乖乖就範。」
話說,費了不少他還有聶久那個狗頭軍師的腦細胞呢。
陳錦年講一會兒,就給梁辰的腳上換條毛巾,然後再講一會兒,又換一條。直至梁辰再次睡著,陳錦年仍然坐在床邊,不換毛巾的時候就靜靜地坐著,眼睛看著梁辰的臉,很想伸手去觸碰,但又怕把她弄醒。
半夜的時候,梁小舅進來了一次,看了看在床上睡熟的梁辰,又看了看坐在床邊精神也沒有很好的陳錦年。
「陳錦年,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這裡我來?」
「不用了,舅,你去睡吧,有事我會叫你的。」
他可好不容易把自己硬生生地往梁辰的腦子裡塞進了點,不能前功盡棄。
「也好,那我在客房休息,你有事叫我。」
「好的,舅。」
陳錦年的回答,梁小舅像是早就料到般,沒有絲毫驚訝,也沒有繼續堅持,轉身離開了卧室,然後替他們關好門。
回到客房的梁小舅,拿起手機,給陳舒年打了個電話,電話通了,卻沒有人接,鈴聲響了很久,一直到忙音傳來。
梁小舅將電話掛斷,想給她發條信息,手機握在手中,打開信息箱,卻一個字也打不出,此時,也只能是無話可說。他真的不知道該對這個已經被他傷害到了的年輕姑娘說些什麼。
怕是在此時,說再多也只是徒然吧。
傷害已經造成,再多的言語也顯得蒼白。
聶久一晚上眼皮都在跳著,於是,他原本打算讓一個人看著陳舒年,後來改成了兩個人看著。
可陳舒年什麼事情也沒幹,真的,除了喝酒,什麼也沒幹,連話都沒多說一句,就光喝酒,一杯接一杯的,那架勢,聶久看了都覺得胃疼,他有試著阻止過,但腦門上立即挨了一巴掌。
算他多事。
反正她也不折騰別的,聶久就由著她喝了,反正他最多的就是酒了,喝吧喝吧,喝不窮他。
陳舒年喝酒就跟喝水似的,都不帶歇氣,喝多了倒頭就睡。聶久不敢讓別人動她,只好自己將人扛回了自己的休息室。
事實證明,如果陳舒年會出事,那眼皮跳的,只能是陳舒年,而不是他。
第二天早上醒來,梁小舅洗漱完第一件事便是去卧室看陳錦年與梁辰。
梁辰還未醒,而陳錦年還未睡。
「陳錦年,你不睡會兒嗎?」
「不用不用。」
陳錦年蹂躪了會兒自己的臉,再摸了摸梁辰的額頭。然後沖著門口的梁小舅露出個真心的笑容:「舅,沒燒呢。」
「嗯,很好。」梁小舅也沖他笑了笑,「沒燒就說明沒事了,你也上床躺會兒吧,我去做早餐,待會兒梁辰醒來,你們一起下來吃早餐。」
「好的,謝謝小舅。」
梁小舅點頭,轉身下樓。陳錦年趴在梁辰的腳邊看了會兒,那傷口看上去比昨天晚上好多了。
呼出一口氣,陳錦年這時候才覺得累,腰酸背痛的,跑進浴室花了五分鐘沖了個涼穿了條短褲就跑了出來,然後輕手輕腳地上了床,摟過梁辰,準備睡覺。
還在睡夢中的梁辰無意識地往陳錦年的胸口靠了靠,陳錦年覺得這感覺,十分好。陳錦年一隻手摟著梁辰的肩,一隻手放在梁辰的小腹處,沒一會兒,便沉沉睡去,他太累了,心中緊繃著的神經一松,倦意便鋪天蓋地地襲來。
兩個小時后,陳錦年迷迷糊糊地醒來,一睜開眼,正好對上樑辰的眼。
「醒了。」
「陳錦年。」
梁辰神色嚴肅地叫了陳錦年一聲,陳錦年心裡立馬就咯噔一下。
「怎麼了?」
「你臉好油!」
梁辰樂不可支地笑出聲,哈哈,終於被她逮著了吧。
陳錦年後知后覺地摸摸臉,似乎早上沖澡的時候,是沒有洗臉。
「老婆,笑話老公是不對的,要注意胎教,不可以在寶寶面前說爸爸的壞話。」
「鬼才理你。」
梁辰輕哼了一聲,不理會他這又不知道打哪兒來的一套。
「要起床嗎?」
「不想起。」
「那再睡會兒?」
「嗯。」
陳錦年輕笑著,摟著梁辰的胳膊緊了緊,閉上眼睛,將臉埋在梁辰的肩窩處,又一次進入夢鄉。
等陳錦年睡著,梁辰睜開眼,她其實睡得夠久的了,這會兒哪裡還睡得著。只是她夜裡迷迷糊糊地醒了幾次,都見陳錦年要麼坐在床邊看著她,要麼就是在給她換腳上的毛巾。
想必他一晚上都沒睡吧,瞧這臉……憔悴的。
等到陳錦年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別說是早餐,都可以吃午餐了。
抱著梁辰進了浴室,陳錦年替梁辰刷好牙洗好臉之後,將梁辰放坐在馬桶上,自己則開始刷牙洗臉,尤其是這臉,好好地洗了洗。
梁辰坐在馬桶上,看著她家老公,像跟自己的臉有仇似的一個勁地搓著臉。
「陳錦年,你這是跟自己的臉有仇啊?」
「老婆,我也就這張臉跟這身體能迷住你,我可不得把它給洗乾淨點。」
喀喀,梁辰的臉紅了紅。
「我又沒嫌棄。」
「嘿嘿,不嫌棄也要好好洗洗。」
昨天晚上折騰的,梁辰也沒洗澡就睡了,這會兒看著自己身上皺巴巴的睡衣,梁辰鬧著要洗澡,可她腳又不太「方便」,於是只好自己生自己的氣。
「老婆,怎麼啦?不高興啦?」
「我要洗澡。」
嗯。
「多大點事,老公我替你洗。」
這麼崇高的工作,陳錦年自然是滿心歡喜地接下。替梁辰放好溫水,再將梁辰身上的睡衣脫下,將她抱進浴缸,自己也坐了進去。早上時他就隨便沖了沖,這會兒正好一起好好洗洗。
等到陳錦年抱著梁辰下樓時,梁小舅居然真的做好了午飯。
「小舅,對不起,起晚了。」
將梁辰放到椅子上,陳錦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沒事,就是可惜了我的早餐。」梁小舅打趣道。
「小舅,不許欺負陳錦年。」梁辰哼了哼,不滿梁小舅的揶揄。
「行,看在我家辰辰的面子上,那就不欺負。」
梁小舅笑了笑,絲毫沒有在意梁辰的護短,不過梁辰這行為,卻令陳錦年心裡樂開了花。他傻傻地站在餐桌邊,笑得跟個神經似的。
「笑什麼笑,吃飯。」
梁辰一聲令下,陳錦年立馬坐下。
席間,三個人靜默著吃飯,誰也沒有再提陳舒年。
飯後,梁辰摸了摸飽飽的肚子:「陳錦年,我想回家住段時間。」
陳錦年其實不大明白,剛吃的飯還卡在喉嚨里,上下不得,這不就是她家嗎?
「辰辰,這不就是你的家嗎?」
卧室內,梁辰坐在床上,陳錦年蹲在她面前。
「我想回姥姥家住段時間。」
她心疼他沒錯,但她有些受不了了,她需要冷靜冷靜。
「那我陪你一起。」
「不,你就待在家裡。」
梁辰眼眶紅了紅,吸吸鼻子,眼淚還是流了下來。
「我不讓你走。」
陳錦年像個無賴似的抱著梁辰的腿。
但這招除了惹哭梁辰之外,沒有起到任何作用。梁辰仍是執意地隨意揀了幾件衣裳,跟著梁小舅一起回去了。
她的腳還沒好,眼睛腫得像核桃,陳錦年一靠近她,她就哭。哭到後面,陳錦年就再也不敢靠近了。
陳錦年的腦子有些渾,隱隱作痛,像是被人狠狠地抽過幾鞭子。
梁辰跟著梁小舅走的時候,陳錦年就跟在他們屁股後面,小心翼翼地跟著,可憐兮兮地跟著。
被梁小舅抱在懷裡的梁辰探出頭來看著他,抽抽鼻子。
「我就回娘家住幾天,你在家裡老實待著,不準出去看美女。」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陳錦年耷拉著腦袋,很想去把梁小舅的大腿給一把抱住,但那個人是小舅,況且梁辰眼眶含淚地看著他的眼神,真是折磨。
兩人中間隔著一個梁小舅互看著,那小樣,就跟誰要拆散他們似的。但事實上,事全是他們自己整出來的。
「我……我就住幾天。」
梁辰有些扭捏,比較起昨天,現在她的情緒已經好了很多,沒有那麼激動了,只是有些愁苦。
梁小舅將梁辰放進車裡,陳錦年還跟在後面,那小模樣,看得梁辰幾乎就心軟了,但咬咬牙,梁辰還是覺得她必須一個人好好靜靜,好好思考思考。
梁小舅開著車將陳錦年他老婆給帶走了,那一刻,陳錦年覺得梁小舅這人,怎麼就那麼討厭呢。
儘管陳錦年因為梁辰這件事對梁小舅頗有微詞,但他也不得不承認,梁小舅的確比他有魅力多了。
目送完梁小舅的車子載著他的老婆絕塵而去,陳錦年跟被狗咬了似的,跳著腳跑回了家,急匆匆地從家裡拿了車鑰匙。
上哪兒去?
當然是跟上,他必須得看著他老婆。
拿了車鑰匙的陳錦年,想想,還是把鑰匙給放了回去,然後拿了錢包跟手機就出了門。
開著車目標太大了,他可以打的去呀。
「辰辰,打算在姥姥家住多久?」
「怎麼了,小舅嫌我煩?」
「不是,小舅的假快到期了,怕你到時候在家裡無聊。」
梁辰撇撇嘴,像賭氣似的:「舅,我告訴你,你跟陳舒年的事我不會同意的。」
其實梁辰要是仔細想想,這話,怎麼輪得到她說呢,這話頂多她姥姥姥爺能說。
梁小舅沒有去計較梁辰的沒大沒小。
「為什麼呢?」
梁小舅是一貫平和,這讓梁辰覺得自己一拳頭打到了海綿上,軟綿綿又給彈了回來。
「反正就是不同意。」
她找不到理由,腳上時不時地傳來的陣痛感令梁辰皺了皺眉,她別過眼,盯著車窗外,看道邊飛逝而過的樹木。
「好,你不同意,舅就不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