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給生者的交待

「王局長，我是星速時空的記者，民眾非常關心這次事故的傷亡情況，請問您方便透露嗎？」

「有人稱，這是一起惡劣的恐怖襲擊，疑似跟國外的恐怖組織有關，你對這個說法怎麼看？」

「對於接連發生的兩起惡xing事件，有人對我市警局提出質疑，王局長，您能給他們一個答覆嗎？」

「王局長。」

「王局長！」

……

面對一個個代表不同媒體採訪的記者，像是嗅到花蜜的蜂蜜般在耳邊嗡嗡作響，王局長微微有些好笑但卻笑不出來。

「大家的問題，我會一一回答，麻煩大家不要站在機動車道，請跟我來。」

「快快！跟上，大新聞就在這，千萬不能讓他跑嘍。」

這是兩圍的一男一女，由於人都往中間擠，他們兩個完全擠不進去。

「調焦，調焦！」

「對準了那個局長，注意他的動作。」

他們的本意是挖對方的黑料，給動蕩的H市再加上一把火。

這是其中的少數，唯恐天下不亂的那種。

長長的鏡頭，可以纖毫不差地把王局長拍入畫面。

在場的記者，本來不應這樣瘋狂，可是，雙蓮大橋的慘劇，已經瞞不下去，現場的倖存者拍攝視頻，流傳到網上之後，再一次讓民眾對市局乃至整個體制產生了嚴重的信任危機。

全國上下都在等待雙蓮大橋事件的迴音，一個處理不好，就是空前的公關危機。

而無論如何，一會的問題，不會簡單。

王二剛一站到話筒前，就有人發問。

「王局長，網傳，這次事件造成傷亡超千人，您能給我們一個準確的答覆嗎？」

「具體傷亡數字是124人死亡，623人受傷，對此次不幸遇難的死傷者，我為他們深感遺憾。」

王二的左手系了一條白色布條，只不過現場的人忽視了他系著的白布條。

沒過多久，這人接著尖刻地追問：「據了解，這是一次人為造成的災難，而且警方早收到消息，現在卻仍然造成了如此慘烈的傷亡，對此，您有什麼看法？」

王二沉痛地說道：「歹徒的狡猾出乎我們所有人的意料，不得不承認我們的對手非常可怕，我們局的同志都盡到了自己的努力，他們是好樣的！」

有人打斷了王二的話。

「也就是說，警方盡了全力，仍是沒有辦法阻止一個提前收到消息的案件發生？」

王二自然不能順著對方的話說，他如果按對方說的接話，也就是承認警方無能。但他也不能不回答對方的問題，這同樣會讓他們以為警方心虛而迴避問題。

他已經決定事後辭職，所以他把責任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

「我們局裡的同志，每一個都盡了全力，要怪，只能怪我這個局長沒有做好，是我的決策疏忽，間接使這件慘案發生。」

也許是沒想到他會如此乾淨利落地承認，在場的記者都屏住了呼吸。

可有人仍不想放過他。

「在貴局上次召開的記者發布會，貴方代表向我們保證會將兇手捉拿歸案，恕我直言，市民就這次事件，與貴方的言行不一，表示了強烈的譴責。」

「這位記者同志，意外之所以叫做意外，恰恰說好，它不在人的意料之中。」

王二心平氣和地說。

「如果可以，我希望警察這個職業自然而然地從我們這個社會消失，因為這代表著罪惡完全被消滅，人民不需要我們人民警察，他們的生活平安美好，但是這應該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建國至今，我們的同志仍然活躍在一線崗位。」

「請大家看這裡。」

他把自己左臂上系著的白布條展示給大家看。

「在場的各位，或許都是奔著雙蓮大橋案件來的，但是，事發當天，蓮花廣場同樣發生了一起惡性案件，我們局一位盡忠職守的好同志，為了保護蓮花廣場的民眾，用血肉之軀保護了在場的民眾，而他則在那次事故中犧牲。」

「他叫孟小樓，是上次記者發布會的警方代表，你們之中有人應該還記得他的樣子，他用生命踐行了向民眾許下的承諾，我想，他無愧於警察這一職業。」

餘音繞梁，久久不能散去。

可是仍然有人不甘心。

最外圍的兩人擠了進去，其中的中年女人沒有素質在大聲喊道：「那些死難者的命不無辜嗎？他們又有誰來同情，我們要的不是說法，而是一個交待，請您不要迴避問題！」

「你說得很對。」

王二眼神堅毅地說：「所以，我王二，會在這次案件結束后，向上級提出申請，引咎辭職，接受組織對我的處分。」

「今天的記者會就開到這裡吧，我還有事就不招待各位了。」

中年女人催促著拿攝像機的男人，急道：「快跟上去，這點料肯定交不了差。」

可惜一堵堵慢悠悠的人牆擋住了他們的去路，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王二離開會場。

……

韓甜甜被關著的房間，多出了一部ipad，白梅非常貼心地把ipad架到韓甜甜的面前。

給她調好亮度、音量和角度，擔心她看得不夠清楚，或者聽不明白正在播放的新聞，她還把這段新聞反覆放給韓甜甜看。

「夠了！」

韓甜甜眼裡自責令她萬分滿意。

她已經在對方的手裡種下一顆種子，韓甜甜開始懷疑自己參與了這起殺人案。

其實，即使韓甜甜轉轉盤的時候，轉到別的地方，她也會選擇雙蓮大橋下手，而那隻不過需要一個個小小的理由，讓韓甜甜相信這件事因自己而起。

「夠了嗎？我覺得不夠，你睜大眼睛好好看著，這些人都是因為你才會死的。」

「我殺了多少個人？一個？兩個？三個？你殺了多少？124個，如果我是惡貫滿盈的罪人，那你又是什麼？」

演播廳的主播正在播報：「……據最新消息，雙蓮大橋爆炸事件，共造成124人死亡，623人受傷，重傷者已緊急送往市醫院搶救，輕傷者已就近送往其他醫院。但市醫院的何主任表示，傷者數量過多，有醫護人員已連續工作超過四十八個小時，衛生部李部長稱，已出動五台救援直升機，火速將部分重傷者送往其他醫院就醫……」

你這個殺人魔，他們都是因為你而死的。

你有罪，你罪無可赦。

韓甜甜崩潰大哭。

「我沒有，不是我，你們別過來，別來找我，我沒有害你們，我不是故意的……」

呵呵呵。

白梅就像傳說中的女惡魔，以折磨人心為樂。

她不僅沒有抽走ipad，反而將ipad的音量加大，用膠帶粘住韓甜甜的眼睛，固定住她的頭部。

讓她沒有辦法逃避不想面對的事情。

那則新聞被她設成循環播放，ipad的電量還有50%，還能播放一段時間。

希望你能熬過這段時間，千萬別把自己逼瘋了。

白梅不覺得韓甜甜的慘狀與她有關，好吧，也許有那麼一點關係，但主要責任不在於她。

都怪韓甜甜的樣子，勾起了她太多的不爽。

她不過簡單地讓她知道一點點真相，她就變成這副模樣，甚至她都不需要大花心思。

所以她才說，韓甜甜天真，什麼也不懂。

她所遇見的人和事，可是在光照不到的角落。

沒有人為她所受的傷害伸張正義，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在吃人與被人吃之中，她選擇了前者。

王二和老警察溫叔以為自己匿名寄錢不會被白梅知道，但事實相反，白梅在上高中的時候，就查到了他們的賬戶信息。

他們以為寄錢給她，不打擾她的生活，就是對她好。

可是，哪怕他們去看她一次，也會發現問題。

她小學和初中都生活在一家民辦福利院，以她年紀小為名，打錢過來的那張卡，由當時的院長保管，假惺惺地跟她說，成年之後再交給她。

但她知道，那個女人，有著蹩腳演技的女人，說出這話的時候，眼裡的貪婪完全沒有掩飾。

可能是她沒有把年紀尚小的她放在眼裡。

不要以為福利院里沒有爭鬥。

在那裡，不能表現出自己的脆弱，因為一旦暴露出自己的外強中乾，其他人總能找到理由千方百計地欺負你。

此外，他們這些小孩，還有一些格外的「勞動」。

勞動只不過是說得好聽，但是做的是什麼勾當，她都一清二楚。

他們就像菜市場的菜，一棵棵地供人挑選。

這些人里有男的、女的，各行各業的人都有，他們也許是在各自行業里受人尊重的精英。

但在他們這些小孩眼裡，通通都是惡魔。

他們如果不好好伺候這些人，把「勞動」搞砸了，等待著他們的會是一間暗無天日的小黑屋，還有三天不能吃飯喝水，拉撒和睡都只能在那間小屋子裡。

那間小黑屋有著一定歷史，裡面的臭氣彷彿生化毒氣，能把眼睛熏出眼淚。

她知道那天，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被警察殺死的。

她即使在那裡面，也聽得見那響亮的槍聲，被嚇得不能動彈。

對那一男一女，她沒有多深厚的感情，他們對她也差不多。

所以死了就死了唄。

只不過在福利院受過的那些傷害，她想要報復回來，所以她去讀了警校。

她把自己隱藏得很好，就好像那些人把自己做事一樣嚴謹，沒有人知道她心裡的心思。

長大之後，時機終於成熟，她逐一找了那些曾經在院里的人，她想他們作人證，狀告那個演技蹩腳的女人。

嗯……老女人……

可是，沒有人願意站出來，這一切不過是她的一廂情願。

她最後終於明白了，正義要靠自己來伸張，依靠那些隨波逐流地靠蠶食他人而活著的人，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既然不能靠正常的手段，讓那些人受到懲罰。

那麼，就由她來填補這個空白吧。

想對付這些無恥的人，就要比他們更加虛偽，要比他們更加無恥，要比他們更加兇狠，要比他們更加不擇手段。

白梅戴上那對水晶耳墜，拿出在冰箱里放著的長發骷髏頭，像是踢毽子那樣，踢得格外歡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