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愛你，但對不起

面對若溪無言的控訴，劉輝瞬間感覺雙腿發軟，腦袋嗡嗡作響。

詭異的靜謐氣息在這樣清冷的早晨顯得更加地讓人感覺到恐懼。窗外雖已是陽光明媚，微風輕撫過樹梢的新芽，嫩綠的新葉上是點點滴滴潔凈無瑕的甘露。半開的桃花粉色花骨朵上是晶瑩透亮的水珠，依稀可以見到若溪面若桃花般的淡淡憂傷

突然，一隻雄鷹劃破蒼穹，瞬間驚擾了正在高頭新綠間歇息的雛鳥。頓時，麻雀從樹梢新葉中四處亂竄，默默地在那個小小的鳥窩周圍上空來回徘徊。

太多的不甘心，太多的無奈

母鳥何嘗不想一併帶走正在襁褓中無法自由飛翔的小鳥？它心中的那份無奈，又誰人能懂？

危機來臨之時，未見另一半的陪伴，唯有自己默默地守護在年幼的雛鳥身邊。

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悲哀，似乎說的就是若溪現在的處境

這段時日，若溪曾經多次深思自己和劉輝的這段感情，感覺彼此的距離是越來越遠，甚至已經到了無法溝通的地步

倘若說，婚姻完全是靠一方無限的妥協來維持，終究是付出的那一方會被傷得遍體鱗傷。默默獲取的那一方何嘗不是萬分無奈？心中的酸楚恐怕也是無處安放，無處控訴吧？

更何況是無言的控訴？

然而，何謂無言控訴？

沉默

最害怕突然的沉默，死灰一般的寂靜

因為沉默，多少錯過，多少遺憾，又有多少的分分合合

「哥，對不起！」

「.」

沉默了將近十分鐘，若溪輕輕擦掉臉上的酸澀，突然轉身努力微笑，雙眸中是一抹揮之不去的淡淡的憂傷。

但，隱隱的憂傷之中卻多了一些莫名的釋懷

「對不起」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若溪說得那麼沉重，那麼無奈，那麼釋懷

她似乎早就將這幾個沉重的文字深鎖在心底很多年，只因愧疚從不輕易像今天這樣釋懷

或許，若溪此行的目的，也僅僅是為了親口跟劉輝說這幾個簡單的字。

如此沉重的「對不起」，何其簡單？

劉輝沉默了許久竟無言以對，心裡是一陣慌亂，但也只能努力保持淡定。

問題已經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不然「對不起」不會是如此卑微、如此沉重、如此釋懷

此刻，劉輝也逐漸明白，她不再猶豫了.

她心底的那一抹記憶已經被徹底喚醒，因為凌蕭.

「理由。」

「因為對不起」

劉輝默默地走到若溪的身邊，靜靜地朝著若溪雙眸視線的方向尋去，迫切希望可以在窗外的那一番美好中找到答案

若溪微微地偏頭側身，臉上依然是淡淡的憂傷，默默地注視著劉輝滿臉愁容的雙眸，很是不舍。

「好吧！我尊重你的選擇」

「呃我愛你，但對不起！」

沉默

時間靜止在那一刻，過去所有的美好都塵封在那詭異的沉默中。唯美的浪漫，多少悲歡離合瞬間深鎖在墨脫那聖潔的雪蓮中，又有多少不舍與無奈默默地沉入拉姆拉錯神湖那三生三世的輪迴中.

「你是從什麼時候知道凌蕭還在這個世界上的？」

「這些還重要嗎？對你」

「重要。我只想知道真相。」

「什麼真相？」

詭異的對話，來自劉輝靈魂深處的覺醒。

若溪淡淡地苦笑，似乎有些無奈。確切地說，若溪此時感覺她和劉輝的感情竟然敗給了一個劉輝所謂的真相，可悲至極！

「離開的真相。」

「好。既然你認為重要，那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是，在宣布凌蕭死亡6年後的情人節，2012年5月20日。也就是他的忌日那天，我就已經知道了凌蕭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若溪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雙眸里的憂傷瞬間又變得濃郁了一些。

她抬起雙眸默默地仰望窗外那遙遠的雲端，似乎在想著些過往的一些事情。

那潔白的雲端似乎隱匿著劉輝心底想要確認的未知答案.

「既然那麼早就知道了他還活著，為何不去找他？」

「可能是不敢確認吧！」

若溪溫柔地微笑了一下，淺淺的梨渦甚是好看迷人。

第一次，劉輝見到了若溪如此輕鬆如此釋懷的笑容.

呃.第一次.

「不敢確認？你在害怕什麼？因為當你發現凌蕭還在這個世界上的時候，那時候你早就跟我結了婚。所以，你猶豫了？糾結了十多年.」

「不！我只是心裡放不下.」

若溪很快地轉頭打斷了劉輝的話，憂鬱的雙眸里瞬間多了一些焦慮。沒有人知道她在擔心什麼！

或許，她更害怕失去眼前的劉輝，剛剛他是那麼堅決地同意兩人分開

或許，這一次，若溪真的傷害到劉輝了。

這個男人曾經陪伴了她走過了17個年頭.

他曾經是若溪唯一的依靠，深夜裡默默聆聽若溪哭訴的哥哥

若溪最深愛的男人，過去是，現在是，未來還是

「我愛你，但對不起！」

「哥」

劉輝突然低沉的聲音，如此堅決。

他正要轉身離開，若溪突然從身後緊緊地抱住了他，稚嫩的臉蛋不舍地在劉輝的身上輕輕摩挲著，甚是依戀。

劉輝默默地閉上雙眼，靜靜地聆聽著若溪急促的心跳聲，心口異常疼痛。

那一刻，劉輝真的特別想轉身緊緊地擁抱若溪，神識卻固執地在努力抗拒著

「若溪，我給你時間，多久都可以。無論什麼時候，你累了就回來吧！這個家，永遠都為你敞開。」

「哥」

若溪眼睜睜地看著劉輝轉身離開，心裡頓時五味雜陳。不爭氣的眼淚瞬間也慢慢地滑落下來，輕輕地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欲言又止。

想伸手挽留，卻瞬間感覺沒有任何的勇氣。

想解釋，瞬間感覺是那麼蒼白無力。

其實，若溪只想要一個解釋，來自劉輝的解釋.

還有凌蕭的解釋.

然而，並沒有人捨得給她

哪怕是善意的謊言

劉輝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卧室，然後去客廳大書房收拾了一下文件就出去了。

若溪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劉輝默默離開的身影，雙眸里是更多的不舍和愧疚。

或許，這一次，若溪真的深深地傷害到劉輝了。雖然他嘴上不說，但從他淡定的臉上可以讀到劉輝的心裡在滴血

從他說「對不起」的那一刻，若溪就開始害怕了。

只是，該如何跟他解釋清楚呢？

糾結

算了，如果真愛，始終不會消失。

如果不愛，哪怕是一個簡單的理由，愛永遠都會缺席

若溪默默地轉身，輕輕地關上房門，然後雙手抱胸蹲在門板後面默默地擦著眼角的淚滴。

一個嬌小孤獨的身影，在偌大的卧室里頓時顯得那麼落寂

眼淚此時都是蒼白的，無法挽回的情感終究在那一瞬間已經開始逐漸變得暗淡

「我愛你就像風走了千萬里從不問歸期，像太陽升了落去無論朝夕。我愛你就像雲飄了千萬里都不曾歇息，像白雪肆虐大地茫茫無際.」

床頭柜上，若溪的手機來電鈴聲突然響了起來，瞬間打破了這個孤寂冰冷得讓人無法呼吸的世界。

若溪輕輕地起身，默默地走到床邊拿起了手機。

是凌蕭的電話。

他.

若溪默默地盯著手機屏幕上催命一樣的凌蕭的來電，頓時陷入了沉思。她在糾結著到底要不要接這個電話，甚至糾結要不要將凌蕭的聯繫方式從自己的通訊錄裡面徹底移除。

這樣無果的糾纏始終不是辦法，根本無法相通的兩個靈魂已經無處安放，同時也深深地傷害到了善良的劉輝

或許，是真的該了結了。

若溪輕輕地按下了綠色接聽圖標，電話里是許久的沉默。

世界突然變得安靜了，未知的詭異氣息在慢慢地升騰縈繞在若溪和凌蕭的周圍。那一抹詭異的窒息隨著隱形的聲波默默地飄向彼此孤冷的心底.

「若溪.」

「在」

終於，許久的沉默之後，凌蕭第一個開口。

他憋足了勇氣呼喊著若溪的名字，電話那頭的若溪早已聽出了凌蕭蒼白話里的猶豫和無奈。

「你迴風馳上班吧！這個公司是你一手努力發展起來的。沒有你，風馳就沒有了靈魂.」

「你這是在邀請我回去工作嗎？沒有其他要說的？」

若溪很是疑惑，一臉不耐煩，語氣極度冰冷。

縱使心中有千千結，萬般不舍，若溪也不想再跟凌蕭有半點往來。

至於為何要如此決絕，若溪心裡其實也很矛盾。但以三個人目前的尷尬處境，她還是覺得自己應該遠離凌蕭，甚至是斷絕一切關係。

「對不起」

「對不起？」

凌蕭默默地說著對不起，心如刀絞般地疼痛，依然是千絲萬縷的思緒在心底凌亂。

簡單的三個字，顫抖的聲音，糾結。

若溪默默地等待著「對不起」之後的其他文字，除了無盡的省略，未知的沉默，最終沒有等來她想要的答案.

如果說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心與心的距離，最遙遠的距離必須賦予一個特定的長度單位，或許也只有光年這個單位比較合適了。

此時，若溪的心裡是無端的鬱悶，糾結著的靈魂是如此地惴惴不安。

一億光年的距離似乎有些遙遠了吧？但此時若溪卻覺得自己與凌蕭的距離僅僅隔著手機屏幕，一線聲波就可以連接

但是，凌蕭選擇了沉默.

而若溪卻選擇了服從沉默.

這樣的距離，縱有千百度輪迴，卻是永遠都回不到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