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傷流景

第7章 傷流景

第7章傷流景

指腹為婚……

連錦年,原來你原是有指腹為婚的妻子的……

不禁苦笑。

你根本沒有愛過傅華清嗎?

銀牙緊咬。

若是這樣,她這回真的是押錯寶了。

心底不由地升起一陣寒意,空洞洞的,有風聲呼呼地。

第二日。

雖說皇后不管這後宮的事務,但畢竟也是個皇后,吃穿用度自是這後宮中最好的。皇后要宴請後宮妃嬪,自然每人敢推辭不去。

就連如今宮中最最尊貴的女人——賢妃都姍姍而至。

「臣妾賢妃,參見皇後娘娘。娘娘玉體千金。」優雅地款款行禮,嘴角卻是驕傲的笑。

皇后嘴邊亦是淡淡的笑,如平日里一般的淡漠:「妹妹快起罷。如今妹妹有孕在身,最是珍貴。本宮怎好讓妹妹肚裡的小皇子行禮。快坐下罷。」

「娘娘說笑了。如今才一個月,是個公主也說不定呢。」賢妃笑道,「妹妹福薄,怎比得上娘娘,將來必是要生皇子的。」

皇后臉上訕訕。

這明明白白是在取笑她么,你賢妃霸佔著皇帝不放,她皇后縱有千萬手段,又如何懷上龍子?

心中雖不悅,臉上卻是不能表現出來。

「不過皇上說了,是皇子抑或公主,他都是歡喜的。」臉上是滿溢的驕傲甜蜜神情,賢妃完全無視周圍女子的嫉妒目光。

收起淡淡的笑,皇后又正色對坐在一邊稍遠處的若水道:「想必這位就是沈修華了吧?」

沒有料到皇後會突然把話題轉到她的身上,若水一時慌了手腳,連忙答道:「回皇後娘娘的話,臣妾正是沈若水。」

「本宮早就對你有所耳聞。」就是那個據說比柳瑤長的還要像傅華清的女人,「賢妃有孕在身,為了照拂賢妃,皇上怕是冷落的沈妹妹。妹妹心中可不要有所計較才好。」展現出最溫雅的笑,皇后看住了沈若水。

「若水不敢。」心中卻是裊裊升起的酸意,幾乎要酸出她的眼淚。

「娘娘何處此言。我們姐妹本同是服侍皇上的。只要服侍好皇上,我們是不敢有怨言的。」賢妃忽地插嘴,「妹妹,你說是嗎?」

全場的人愣住。

皇后雖不管後宮之事,權威卻在,每每出面住持事務,是沒人敢插嘴打斷的。

若水心中明了。這賢妃看起來對皇后謙遜有禮,實際上仗著肚裡的孩子,已大有和皇后一爭的心思了。

對賢妃的話,皇后心中自是不信,臉上笑意卻又濃了幾分。

「倒是本宮多心了。」

正說著,一陣樂起,一群披著輕羅的曼妙女子魚貫而出,翩翩地舞動起來。

「娘娘為後宮事務操勞,思慮過度了。」賢妃嫣然一笑,「只恨如今妹妹有孕在身,御醫說不宜操勞,皇上才暫時勞煩娘娘操勞後宮事務。待到十月分娩,娘娘就無需如此辛苦了。」

話說得明白,待她十月分娩,後宮就是她的天下了。

只是她又如何確定她生的就會是皇子?

只有一瞬間的迷惑,若水瞬即瞭然。

狸貓換太子,又是宮中常見的把戲。也只要這樣,才能保證自己「生出」的,是名能使之母憑子貴的皇子。

皇后倒也不惱,只是笑道:「有什麼操勞的。本宮原本就是後宮之主,執掌鳳印。以前是本宮偷了懶,才勞累了妹妹。如今妹妹有了身子,以後又有養育皇子的重任,本宮倒不能再偷懶了。」

話也說得清楚,她才是皇后,只要她想,後宮輪不到別人來當家。

若水清楚看見賢妃臉上一瞬即逝的惱怒,才一眨眼,卻還是原先那張吟吟笑臉。

心中暗嘆。

看來這皇后與賢妃之間的爭鬥,就要拉開序幕了。只是不要將她牽扯進去才好。

只是,她心中亦明白,除非連錦年真的冷落了她,不然她是不會有安寧的日子的。

罷了罷了,還是早些下手,解決沈蓉蓉才是。

這麼想著,她的確也展開了行動。

這一日,她便帶了福嬤嬤與綠蘿,前去拜見皇太后。你不主動迎戰,我便上門挑釁。

與她很久以前——是的,對她來說那已經是很久以前——每次見到她時一樣,她依然是那樣的美麗,那樣的雍容華貴,那樣的攝人心魄。

任何華美的飾物在她的身上,都只能襯托她的美麗而奪不走她的光彩。

也許,連家的人就是美的代名詞。

只是,他們有著最黑暗的心腸。

如同她所預料的,見到她讓連蓉蓉幾乎嚇丟了魂——她甚至失手打破了手中的五彩小蓋盅。

「德馨……」她失神喃喃地。

怎麼可能!傅華清,她怎麼會出現在宮中!依然是那樣明媚卻不屑的笑容,依然是那樣黑白分明的眸子,依然是那張純美的臉!

腦海中掠過一幕幕的回憶。

剛出生時的傅華清,牙牙學語的傅華清,亭亭玉立的傅華清……

腦子忽然劇烈地疼痛起來。

她依然喊她德馨。

「你是德馨……」

「臣妾沈若水,參見太后,鳳體金安。」若水裊裊下拜,臉上是最美最謙遜的笑,心中卻湧起無法比擬的仇恨。

就是眼前這個女子,之前迷惑了父皇,使之沉迷於她的溫柔鄉,成了一名昏君,使原本相敬如賓的父皇母后反目成仇;之後,又勾結娘家,奪了傅家天下,派人侮辱母后至死,使那個曾寵她愛她,為她失去了一切的男人,華清的父皇,被迫自盡。

她,是華清一切仇恨的根源。

「沈若水……」只有一瞬間的失神,她瞬即恢復了淡然的摸樣,「原來你就是那名沈修華。」

「正是臣妾。」看來這連蓉蓉雖已「功成身退」,卻依然關注後宮的動靜。

她是過來人,又是局外人,這宮中的事情怕是沒有人看得比她更清楚。

「太后,您這是怎麼了?」若水笑吟吟的,對上連蓉蓉思量的目光,「臣妾身上,可有不妥之處?」

「你的父親是?」忽地回過神來,連蓉蓉連忙發問,以掩飾自己的失態。

「家父正是蘇州知府沈章。」

「沈章么?」

望住笑靨如花的沈若水,連蓉蓉的心思卻飄到了遠處。

傅華清,我早知你不僅是連錦年的夢靨,亦是我的。我早知你不會如此簡單地在我的生命中退出,卻沒想到再見面會是如此狀況。

傅華清,你是死了嗎?

所以託了魂魄到這沈若水身上,你是要用她的身子來向我復仇嗎?

早聽說連錦年是因了這沈若水長得極像傅華清而封了她做修華,只是原先她見過柳瑤,以為這個沈若水也不過爾爾,沒想到,她與傅華清居然是長得一模一樣。

一樣的眉眼,一樣的神態,一樣的氣質。

竟如真正的華清一般。

只是眉目間,比嬌生慣養的華清少了一份驕縱跋扈,多了一份堅毅倔強。

她真的是沈若水嗎?

世上真有長的一模一樣的人嗎?

不,絕無可能。即使她不是傅華清,她也一定是冥冥中由傅華清派來的。

又要開戰了嗎?

屋子裡的氣氛忽然沉默下來,若水幾乎覺得自己能聽到太后沉重的呼吸聲。

你在想什麼?

已經開始在想如何對付我了嗎?

「聽說沈修華前段時間收了一位老嬤嬤。」閑閑地喝口茶,「怎麼,服侍的人數不夠嗎?讓賢妃撥些年輕伶俐的也就是了,一個七老八十的老太太,怕是不能盡心。」

「娘娘誤會了,綿憶殿的人手很足。臣妾只是看她一老人家,被下頭的人欺負,挺是可憐罷了。」

「沈修華可知這位老嬤嬤,是前朝皇后的陪嫁奶媽?」

「聽說,太後娘娘是前朝皇帝的容妃娘娘。」若水揚起謙卑的笑,答非所問,「娘娘絕代風華,難怪前朝皇帝為了娘娘連皇位都保不住了。」

果然太后倏地變了臉色。

「沈修華,你好大的膽子!」惱怒地低吼,絕美的臉上掠過一瞬間的陰毒。

「臣妾不敢!」若水急忙起身下拜,「臣妾也只是道聽途說,無心冒犯太后!」

惱怒了嗎?心虛了嗎?

我就是要你心虛惱怒,我就是要讓你知道,你做過的事,永遠不會成為過去,它會一直陪伴你,直到你死。

「本宮諒你也不敢存心冒犯。」太后稍整怒容,「只是,本宮有句話送給沈修華。」狠狠地看住她,太后冷冷地吐出,「若想在這後宮生存下去,最好把豎起耳朵,閉上嘴巴。」

「臣妾受教了。」若水是一副怯怯的表情。小心地答道。

正說著,卻忽然從屋外跑進一個小小的身影,直衝向太后。

「母后——」

是傅天慶!是父皇的十一皇子,華清同父的弟弟,傅天慶。

華清離宮時,傅天慶剛滿五歲,如今,也該有八歲了吧。

三年了。

連家殺了她傅家所有的血脈,卻沒有殺掉連蓉蓉的所生的傅天慶和傅華琳。

「慶兒!」太后寵溺地摟住傅天慶,「下學了么?今日師傅教了你些什麼?」臉上是慈愛的笑,動作輕柔地擦去他額上的汗珠。

「今日師傅教了《出師表》,母后,要慶兒背給母后聽嗎?」聲音清脆,傅天慶響亮地回答。

「罷了,今日有客,待會兒再背罷。」太后捏捏他的臉,又道:「慶兒,來見過你皇帝哥哥的沈修華。」嘴角揚起一抹奸笑,她指了指若水。

一顆心忽地懸起。

「七姐!」小小的天慶未察覺有何不妥,見到若水便驚喜地大喊,「七姐,你回來了!哥哥姐姐們都不見了,慶兒好孤單,七姐回來太好了!」歡呼地奔上去,便抱住了若水的腿。

有一瞬間的失態。

雖然華清討厭容妃,與容妃所生的華琳也是冷眼相對,可是天慶從小嘴巴甜討人喜愛,常常三天兩頭跑去找華清玩,兩人倒也算親密。

太后敏銳的雙眼並沒有放過她這一瞬間的失態。

嘴角的笑又陰冷了幾分。

「這…….」不知該如何稱呼傅天慶,若水有些尷尬,「這位小弟弟怕是認錯認了吧,臣妾是皇上前些日子才封的修華,並沒有見過你啊!」

傅天慶依然是不緊抱住她的腿,似乎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話。

「七姐,咱們一起玩吧,御花園裡有新來的白鷺,可好看了!」說著忽又想起什麼似的,小嘴厥了起來,「皇帝哥哥好可惡,下旨誰都不準進夜清宮。七姐,父皇才是皇帝不是嗎?怎麼父皇不見了,表哥卻當了皇帝呢?」

「慶兒!」太后嚴厲地喝斷,「快和李嬤嬤回屋裡去。這位沈修華並不是你的七姐。」

「母后!」傅天慶撒嬌,「這明明就是七姐啊!」一樣的眼睛,一樣的鼻子,身上一樣這樣香香甜甜的,這明明就是七姐啊!

「李嬤嬤!」

頗有眼力勁的李嬤嬤趕緊在太后大怒之前,硬拖了天慶往後頭去。

「娘娘,」若水先發制人,「看來,臣妾似乎長的和那位七姐很是相像呢。不知那位七姐是什麼人?」

定定地看住若水,太后笑得極淡:「是個不值一提的人罷了。本宮今日有些乏了,沈修華跪安吧。」

「臣妾告退。」

定定地看住若水出去,太后的眼神犀利,低聲對身邊的人吩咐:「派人去蘇州,查清楚這個沈若水的底細。」

出得門來。

卻見綠蘿正在不遠處的一處樹蔭下,與一名紅衣打扮的侍女竊竊地說著什麼,神色甚是可疑。見若水出來,綠蘿連忙打著笑臉迎上前來。

「主子,這便要回宮了么?要不要奴婢先遣了小的回去準備晚膳?」

「也好。」話是這麼說著,眼角卻不由地飄向那名紅衣侍女。

那侍女也不迴避,便迎上來,款款福身:「奴婢青薔,見過沈修華。」

青薔綠蘿,名字倒也般配,不曉得她們是什麼關係。

「罷了。咱們回吧。」

看來這綠蘿也必有什麼事情瞞著自己。以前是大意了,竟未曾打聽她們幾個的底細。

回到宮中,幾個人幫著給若水更了衣,綠蘿便往前頭去了,只留下紅蕊一人在身邊服侍。

若水懶懶地窩進被窩,霎時身子暖了起來。這榻下原是用了上等的炭火烤熱的,暖烘烘的直到人的心窩子去。紅蕊則在一旁坐了,對著若水前些天給畫的樣子繡花。

這孩子尚小,雖然也頗為伶俐,卻不如綠蘿一般有心思。

若水楞楞地看了一會,忽道:「紅蕊,你和你綠蘿姐姐原就是在一處做事的嗎?」小心翼翼地試探著,萬一露了馬腳,怕是會讓綠蘿起疑心。

「回主子的話,原不是的。」紅蕊倒沒察覺什麼,揚起小臉笑道,「奴婢原先是在浣衣局裡服侍的,綠蘿姐姐則在御醫所,八竿子打不到一邊,在進棠香宮之前,我們原是不認識的。」

御醫所?

若水心底驚起。

若是這樣,那綠蘿必是通些醫理的,御醫所里自有萬年哭,薄荷宮中也是有種著些許的,得之並非難事。莫非上次自己中毒,是綠蘿所為?

不禁嚇出一身冷汗。

自己竟收了個危險的人在身邊,還如斯信任!

「主子,您怎麼了?」見若水忽地臉色發白,紅蕊隱隱地有了擔心。莫不是身上積毒未清,又發作了罷?

「哦……沒什麼。」若水連忙展顏,「只是這屋裡有些悶,你把窗子打開些。」

聞言紅蕊便起的身來,把那梨木的雕花小窗開了條小縫。

「還是不要開太多好,主子您身子虛,仔細著涼。」說著又想起什麼似的,「你們啊都是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做昨夜裡奴婢起夜,就見綠蘿姐姐只披了單衣從外頭回來,凍的發抖。」

半夜裡從外頭回來?

「三更半夜的,她怎麼從外頭回來?」若水假裝無意地閑閑問道。

「奴婢也問了。姐姐只說睡不著,出去走走。」說著又嘆口氣,笑臉也沒了,「奴婢只怕,姐姐是為了她哥哥的事情擔憂呢。」

「她還有個哥哥?」卻從未聽她提起。

「嗯!」紅蕊認真地點頭,「她哥哥小順子在太後宮中當差,倒是個好人。只是手腳不幹凈,前些日子偷了太后的一隻金絲繡花鞋,被逮個正著!」

有個哥哥在太後宮中當差。

若水心中不禁冷笑,原來是這麼回事。

「怕是太后並未罰她哥哥吧。」

聞言紅蕊是一臉驚奇,一雙彎彎的月牙眼睜的滾圓:「主子,您怎麼知道?後來也不知道為什麼,太后竟只罰了他三個月的月錢。不過他死性不改,還是……」長嘆氣,「綠蘿姐姐也真是可憐。」

將身子蜷進被窩,若水的目光寒冷。

綠蘿,我原沒想到,害我的人竟會是你。

第二日,若水還未起來時,就聽見外頭喧嘩得很。

正欲喊來綠蘿,心底卻忽地一沉,倒了嘴邊的那個名字也生生地扭轉:「紅蕊,外頭何事如此喧嘩?」

應聲而進的卻是綠蘿。只見她笑臉吟吟,開口亦是喜悅之情:「主子,太後有賞呢!」

若水挑眉。這太後到底按了什麼心思,居然給她賞賜?

「是些什麼?」

「是去年皇上初登基時番邦進攻的綢緞子,餘暉落日的煙霞色,好看的很。奴婢命人收了,就等主子您起身過目后便收到庫里去。」絲毫沒有察覺到若水正若有所思地望住她,綠蘿繼續喜滋滋地,「看來太后她挺喜歡主子的。奴婢聽說,太后從不隨意給人賞賜的。只除了前些天賢妃有了身子時,賞了她一匹雨過天晴的緞子,卻比不上主子您的珍貴!」

倒是會為你的主子說好話。若水心中冷笑。

「是嗎,拿進來我瞧瞧。」

綠蘿應聲去了,不多時便拿了一匹緞子進來。

若水細細看了,果然是好料子。只是……

竟有一股淡淡的異香,是她所未聞過的。這倒是奇怪了。想當初自己貴為公主,父皇百般寵愛,無論什麼貢品都是要賞自己一份的。這樣的煙霞色緞子也有過,卻不記得它是有這樣奇怪香味的。

心下便留了心眼,只是口中不說,仍讓綠蘿把它收了,還說了許多太后仁慈的話。

那日的雪下得格外的大。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恰若春日裡最燦爛的陽光下,最是素白純凈的乳白色梨花,隨著春風漫天的飛舞。

只是那風,卻是寒冷刺骨。

屋裡是一片暖意融融,甜香暗浮。

黃色的梨木桌上,擺的是一套紅色的宮裝,鑲滾著金色的邊,上用烏黑色的嵌銀絲線細細地綉了繁複的錦棉梨花。大紅色的袍身上,亦是用了金線銀絲綉了大朵大朵的錦棉梨花。旁又是一個烏黑的托盤,襯了一條紅色的棉羅,上面擺了簪子,耳墜子,手鐲子等華麗的首飾。

「這是皇上命奴才送來的,上等的料子,上等的手工。沈修華打扮上了,晚上的晚宴一定是艷壓群芳啊!」候德寶涎著臉,彎著腰,討好地笑著。「皇上要奴才轉告身修華:『雖今日朕未能親臨,心中對你卻是記掛得緊,你心底莫要怨恨朕。』」

心中有一絲喜悅,臉上卻還是綳得緊。

「皇上喜得龍子,怕是一心都在賢妃的肚子上了,哪還有多餘的地方容得下我這身份地下的修華呢。」心中也不是不怨恨的。多少個寒冷的夜晚,被對連錦年的愛與恨侵蝕的她,痛苦得幾乎發了瘋,而那時候的他,卻是倚在別的女子的懷裡,叫她如何不怨恨?

「哎喲!」候德寶見情勢不對,連忙打圓場,「沈修華哪裡話!要不是這老祖宗的規矩束縛著皇上,皇上他呀,早飛到您身邊來了。什麼龍子龍女,奴才日日在萬歲爺身邊守著,最是清楚不過了。萬歲爺嘴裡心裡念的,都是沈修華您啊!」這話他可沒誇口,卻是實實在在的實情。

果然臉色有一絲鬆動。

「那……老祖宗可沒規定,皇上不能在白日里見見其他妃子吧?」話說出口,是自己也難以相信的醋意。

見自己的話有了效果,候德寶一張老臉笑得如同盛開的菊花一般:「沈修華有所不知了!皇上勤政愛民,近段日子那些什麼奏摺又特別的多。皇上白日里忙著看奏摺,連用膳的空子都沒有。晚上到了賢妃娘娘那,嗨!您以為能有什麼纏纏綿綿的甜言蜜語?躺下眼就睜不開了!」說著又神秘地一笑,湊近若水低聲地:「奴才說句大不敬的,沈修華可別放心上——睡得啊,那比豬還死那!」

聞言若水不禁撲哧一笑:「好大膽的奴才,竟敢這樣說皇上!仔細我告訴了去,要了你的腦袋!」

「哎喲!沈修華可饒了奴才罷!」苦著一張臉,心中卻是舒了好大一口氣。總算是把萬歲爺交代的差事給辦完了!

迎春宮。

這是每年宮中女眷在除夕夜守歲的地方。

每年宮中的女眷,上至太后,下至寶林,都會帶來宮中的人齊聚到這迎春宮,一邊品嘗佳肴,欣賞歌舞,一邊等待歲末鐘聲的敲響。

若水的盛裝出現,的確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姐姐,你今夜打扮得可真美!」玉萱親熱地上前,挽住若水的手,「玉萱原還精心打扮了來的,到了才知,玉萱再怎麼打扮,還是比不上各位娘娘的分毫;如今見了姐姐,更是自愧不如了。」

又是這一套話里藏針。

若水展顏笑道:「妹妹過獎了。若私下裡說說,若水還厚這臉皮受了。可今日在這大殿之上,各位娘娘都是風華絕代,美艷絕倫,哪還有若水的立足之地呢。」

卻聽上頭有一個冷冽的聲音:「沈修華的嘴好會說話。只是既是風華絕代,美艷絕倫,又何來幾個之多呢?那樣又如何稱的上絕代絕倫?」

原來是太后,小啜了一口杯中美酒,閑閑地看定了她。

若水一時語塞,只好訕訕地站著。

滿場的人都幸災樂禍地看好戲,蘇素雖是著急,卻無奈地位低下,沒有說話的份直急得小臉通紅,坐立不安。

「太后,還是讓沈修華先坐下吧。嬌貴貴的身子,別累著了。」倒是一直不太言語的董貴妃替她解了圍。

太后也不說什麼,只是不再看住若水,又若無其事地和皇后說話去了。

不說話也就是默許了。

若水感激地沖董貴妃一笑。

董貴妃也是展顏一笑,雖無傾國傾城之貌,卻也是閉月羞花之美。

聽福嬤嬤說過,這董貴妃平日里就深居簡出,雖位份僅在皇后之下,卻絲毫不理會宮中那些個烏七雜八的事情,待人也和氣得很。只是連錦年並不寵她。董貴妃的父親董盧方是當朝一等護國公,大哥是連錦年父親封的鎮遠將軍,連錦年應是為了拉攏董家才將她收入後宮的,平日里待她是相敬如賓,除去冊封那晚,便沒有在她宮中歇過。

卻是個可憐的人兒。

連錦年,你不僅負了我,你還負了如斯美人。

這一刻,竟沒有把董貴妃也當作自己的對手,只是如同同情一個與丈夫不合的姐妹般。

台上依然是曼妙的舞姿,樂聲裊裊於耳不絕。

忽地,卻聽一聲凄厲的尖叫——

「稟太后,稟皇后!清水宮綿憶殿走水了——」

大殿中忽地喧鬧起來。

若水心中一沉。

竟有不好的預感。

正如之前她所料到的,在這個黑暗醜陋的後宮之中,發生的每一件事情都不會是無緣無故,不會是天意,都會有它特定的犧牲者。

明顯的,這次事件是沖著她來的。

只是不知道這背後主使的是誰,太后,皇后,還是賢妃?

太后是急得站起:「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派了人去!」

賢妃則不緊不慢地:「這好好的除夕夜,怎會無端端地走水?怕是有人做了什麼虧心事,老天爺發怒了。」矛頭直指若水。

若水倒也不慌,驚訝道:「若真如娘娘您說的,這人會是誰呢?可憐臣妾福薄,居然做了這替死的冤鬼!」說罷神情倒有些凄然怨恨起來。

賢妃冷笑。

好一張伶牙俐嘴,若本宮不先除了你,怕總有一天死在你手中。

雙拳緊握,指關節見隱隱地有了些許白色,驀地又送開,輕輕撫上還未隆起的肚子。嘴角揚起一絲冷艷又絕望的笑。

如今,也只有放手一搏了。

這下子誰都沒有心思在迎春宮乖乖呆著守歲了,在太后的帶領下,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地往綿憶殿去。

若水走在人群中,心裡卻忐忑地很。

不曉得她們設了什麼局,是要小小的懲戒她,還是要置她於死地?

連錦年……

不禁咬緊了唇。

連錦年,若出了事,你會救我么?你是信我,信這傅華清的臉,還是信你尊貴的姑姑,嬌艷的寵妃?

或許,自己根本連見到連錦年的機會都沒有……

正胡思亂想,卻忽覺有人扯了她一下。轉身看時,卻是傅天慶,不知何時竟混進了這女眷之中。

「你真的不是我七姐么?」小小的臉上有著與其年齡不符的嚴肅表情。

若水忽地感覺頭疼。

這個小傢伙,如今她都自身難保,手足無措了,他卻還來問這樣莫名其妙的問題。我是你七姐怎樣不是又怎樣!若被你知道了我就是傅華清,不就等於告訴了連蓉蓉?那我更是死路一條。

「回王爺的話,臣妾並非您那位七姐。」也只能無奈地展顏,「想來王爺的七姐也是位身份尊貴的皇室血脈,臣妾只是個小小的修華罷了。」

聞言,傅天慶卻展顏而笑。

「若你真不是我的七姐,那我便向皇帝表哥要了你來。」說著竟高興地一溜煙跑了。

只留下若水在原地哭笑不得。

果然還是沒有長大的孩子。

如今天下是連家的,想來連蓉蓉也並沒有仔細地栽培他。若是父皇在世,必是把他當作儲君來教導的。

父皇……

心中升起一股濃郁的悲傷。

還未到綿憶殿是,便已見那方向上火光衝天,看來火勢並不小。

「看起來,果然是有人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老天爺也看不下去了呢。」董佩芳陰陽怪氣地,惹來周圍一齊的笑聲。

若水的臉白了白,抿緊嘴打定主意不開口。

這時,有一個侍衛打扮的人匆匆跑來:「稟太后,方才屬下等問聞訊趕來時,看到一個黑色的身影從綿憶殿躍出。」

莫非是林遠?若水心中有了幾分擔憂。

聞言,賢妃立刻來了興緻,急忙追問:「那人現在何處?」

「屬下等人上前攔截,卻不想這賊人武功高強,屬下無能……」越說聲音越小,「讓那賊人跑了。」

「賊人?怕是姦夫吧!」董配方冷笑道,隨即周圍便有陣陣附和聲。

若水登時惱了。

「董充華可莫信口雌黃,這黑影,許是刺客也不一定。」

這時那侍衛又呈上一個東西:「這是屬下與那男子打鬥是,從他身上掉下的。請太後過目。」

便有一名嬤嬤上前接了。

太後接過一看,臉上忽地浮現怒色,只狠狠地往地上一拋:「沈修華,證物在此,你還有什麼說的么?」

若水一驚,知自己今日是難逃一劫,撿起來看時,卻原來是一隻玉環,環身上刻了四個字——

「清冽若水。」

心中冷笑,倒頗有心思。

「回太后的話,臣妾遭人陷害,百口莫辯。只求太后聖明,還若水一個清白。」口氣是委屈冤枉。

看來,這人絕對是有心人設下的局,她並沒有這樣一個玉環,又何來玉環相贈之事?

不多時,連錦年匆匆而至。

若水小心地偷看了一眼,卻見他臉色發青,是她所沒有見過的怒容。

卻,那麼可怕,與平日里那個溫潤如玉的他完全不同。

也對,能夠助他父親謀朝篡位,又成功地殺掉自己的兄長坐上皇位的人,如何會是一塊溫潤的玉?

「皇上,想來詳細的情形路公公也與你說過了吧?」太后開口,是焦急惱怒的聲音。

倒是會裝,若水心中冷笑。

連錦年沒有作答,這是幾步上前,站在了若水前面。

又是那雙黑色的鹿皮短靴,映入她的眼帘。

是半日的沉默。

周圍的妃嬪們都面面相覷,不知道皇上會對這沈修華作何處置?是男人,都忍受不了自己的女人出軌的吧?

會……

殺了她么?

賢妃的心中一時是七上八下,雙手不禁又撫上自己的肚子。

蘇素卻是緊張得咬緊了唇,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幾乎要哭出了淚,卻又不敢出聲。

「你……」半日,連錦年才緩緩開口,聲音卻是沙啞,「有什麼可說的嗎?」你真的,背叛了我嗎?初聞這個消息,於他簡直是晴天霹靂。他相信她是愛他的啊!

卻忽然心中暗自嘲笑。

她並不是華清啊!她只是你後宮三千佳麗中的一個,你卻把她當作了華清,只因她又一章與華清一模一樣的臉孔!

「臣妾只有一句冤枉,信與不信,還請皇上自己定奪。」若水開口亦是倔強。

「皇上!」卻有董佩芳在一邊尖聲道:「如今是有了物證,這沈修華尚可抵賴。不如讓大內侍衛將那姦夫也找了出來,看她還有什麼說的!」

「住口!」連錦年惱怒,正又一腔怒火不知何處發去,「你一個小小的充華,竟敢在朕面前造次!該怎麼做,朕無需你來教!」

直吼的董佩芳一張嬌媚的臉兒梨花帶雨。

一邊的夏芙連忙扶住搖搖欲倒的董佩芳,小聲卻清晰地:「姐姐,你原不該這麼說的。想來這沈修華必是冤枉的。皇上如此寵她,房禁之前更是常在綿憶殿過夜。這才幾日,想來沈修華也不至於耐不住寂寞……」

隨時勸解之言,在連錦年聽來卻聲聲刺耳,一張臉白了又青。

「皇上!」忽地卻又玉萱跪得出來,哭道:「皇上聖明,莫要冤枉了姐姐!想來姐姐是大家閨秀,知書達理,斷然做不出這等事情來的。」心中卻是恨恨。

如果真的有那個姦夫,怕必是表哥無疑了吧?

她不能讓皇帝下旨徹查此事,死了沈若水固然是大快人心,但卻要犧牲林遠,這絕不可以!

「皇上,本宮身為太后,又是皇上的姑姑,自然有責替皇上看好這後宮的一班鶯鶯燕燕。」太后倒是不慌不忙,「不如將這沈修華交給本宮,待本宮查明了真相,再稟報皇上處置吧?」

只要人在她的手中,真相那還不是由她說了算?傅華清,無論你有多少招數,這是你本人也好,你借屍還魂也罷,本宮定治得了你!

若水忽地抬頭,卻對上連錦年那對漩渦般深沉的眸子,那其中,有滿溢的惱怒,卻更多的……

她看到的,是悲傷。

心忽地疼得無以復加,直想站起身來告訴他,連錦年,我沒有背叛你,是你,背叛了我,背叛了傅華清。

喉頭正哽咽,卻聽得連錦年輕若無聞的一聲:「便交由母后吧。」

旋即,便是轉身離去,玄色的背影,消失在身後一邊殘留的火光之中。

是漆黑暗室。

若水軟軟地坐在地上,靠著凹凸不平的牆。一片漆黑之中,她雙目微睜,空洞無神地望著眼前。

身上是一陣疼痛。

好在今日除夕,那連蓉蓉不願意因她而觸了霉頭,只稍微教訓了一下便往前頭去了,卻撂下明日再好好處置的狠話。

連錦年,你竟不信我。

傅華清,他並不知你的身份,他只是把你當作一個長的和傅華清一模一樣的人罷了,他又如何會信你呢?如今的他,怕是已經被那頂莫須有的綠帽子氣昏了頭腦,無法靜心來思考了吧。

若是把她交給太後來處置,她是不是就只有死路一條?

不禁有些後悔起來。

想來自己也是毫無應對之策,除去柳瑤,也不過是機緣巧合,加上連錦年對自己的寵愛罷了。如今連錦年不幫她了,她竟無人可指望!

都怪自己魯莽了,還未想出如何對付連蓉蓉的計謀,便先跑了去,暴露自己。如今人家是先下手為強,你又怪得了誰?

忽地門外想起窸窣聲。

若水警覺地坐起身子。是連蓉蓉嗎?

「沈若水,是你在裡面嗎?」

卻是傅天慶的聲音。

若水鬆了口氣,至少他不會是來送她上路的。

「是。」若水懶懶地回答,這個小破孩子,沒大沒小的,居然直呼起她的名字來。又把身子大門處挪了挪,好清楚和他說話。心想著自己也想不出什麼辦法,聊聊天解悶也是好的。

「嘿,你還真在這裡面。」傅天慶細嫩的聲音竟帶了些戲謔,「黑咕隆咚的,好玩么?」

若水心裡狠狠罵了一句,嘴上卻不敢得罪這位爺:「當然不好玩了,又潮又濕的,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做不了。「

「那你在裡頭呆著做什麼?」傅天慶樂地咯咯笑。

這傢伙,真是個壞胚子,畢竟身上留著她連家的血:「又不是我樂意進來的。」

外頭安靜了一會。

就在若水以為他已經走了,正準備挪回原來的位子時,傅天慶又道:「我救你出去如何?」

心中猶豫了一會。

這個小破孩子,能有什麼辦法?連蓉蓉再疼他,畢竟不會由著他胡來吧?

「怎麼不說話?」似乎有些不耐煩,傅天慶催道,「你是不信我能救得你出去吧?哼,我知道你一心等著皇帝表哥來救你呢,你死了這條心吧,天底下哪個男人喜歡戴綠帽子的?」你們都以為他連錦年是個簡單的人物么?他為了皇位做的那些個事,怕是你們不知道吧!

若水心中忽地堵得慌,這麼個小孩子,卻說出這樣的話來!

語氣竟成熟得如同大人一般!

「就是我信你,你能有什麼辦法,少在這說大話了。」若水冷言。

這下傅天慶倒有些不樂意了。

「你竟敢看不起我!」聲音憤憤地,「若我救了你出去,你怎麼報答我?」

「你說罷。只要我能做到。」若水隨口應著,倒也沒放在心上。

「好,我先記著,以後待我想起了,再向你要了!」話畢外頭便又是一陣窸窣,聲音漸漸地遠去了。

難道他真的又辦法么?

只有一瞬間的希望,若水嘲笑道:「你居然會相信這樣一個小孩子的話?」

他能做什麼?無非是跑到太後面前哭鬧一番罷了。若是連蓉蓉真的要她死,他必是救不了她的。

畢竟她今日所「犯」的,是通姦的罪名。

永和殿。

侯德寶伸著脖子往裡頭探望著,不時敏捷地躲過一個個飛出的奏摺。

「哎呦!」身後的小和子沒躲過,疼得直叫喚。

「哎呦,小兔崽子!」侯德寶慌的連忙捂住他的嘴,壓低了聲音道:「你嚷嚷什麼!皇上正在氣頭上呢,小心撞老虎窩裡去你!」

小和子連忙賠笑:「公公,這皇上到底是怎麼了?不就一個修華么,犯得著這麼大火氣么!」從前任後宮鬧得天翻地覆,也沒見皇上變過臉色啊!

侯德寶狠狠地拍了他的腦袋:「瞎說什麼?還不給我滾!去和外邊幾位大人說,今兒個誰都甭想見皇上了,都回罷!」

小和子連忙一溜煙跑了。

「侯德寶!」屋裡響起一聲怒吼,幾乎要震倒這永和殿。

侯德寶轉身,展開一張如盛開的菊花般的笑臉,心中雖打著鼓,卻硬著頭皮只能進去。

一進門,就見皇帝一個揚手,一本明晃晃的奏摺迎面飛來。

也不好躲閃,只能閉著眼睛——

「哎喲!」真他奶奶的准,直直地砸在我老人家的鼻子上!侯德寶心中憤憤地罵了一句,睜眼卻又是笑容:「皇上,已經進酉時了,晚膳是在這兒用呢,還是去長福殿?」

連錦年是鐵青的臉色:「你就知道吃!大年初一的你就惦記著吃,難怪這該你管的事情一件都沒辦好!」他從一堆奏摺中抽出一本來,「你看看,這都是參你的摺子!」揚手便往侯德寶腦袋上砸去。

侯德寶諾諾地接了,才打開一看,瞬間變了臉色。

「奴才罪該萬死!」侯德寶巍巍地下跪,「奴才萬死!」

「罷了!」連錦年不耐煩地,「還不給朕滾出去,進來做什麼!」

其實他早知道侯德寶在外頭乾的那些事情,只不過都是睜隻眼閉隻眼罷了,侯德寶心中也明白,凡事也有個度。只是今日這連錦年心中煩惱,便拿了他來撒氣。

看來得先幫著把這沈修華的事給辦了,否則自己也沒什麼好日子過啊!

「這還不是您叫我進來的么!」心中忿忿地,卻不敢說話,只能三步並作兩步,在皇帝改主意之前趕緊溜。

才走出大殿,便又一個小小的人影攔住了去路。定睛看時,原來是前朝的皇子,太后的嫡子傅天慶,連忙又堆上笑容:「喲,十一爺,您這是打哪來啊?」

傅天慶人小架子大,也不把侯德寶放在眼裡,鼻孔朝了天去:「本王要找皇帝表哥,你快進去通報。」

「哎呦,爺,這可不巧了,皇上正在裡頭氣惱著呢,誰都不見。」侯德寶賠笑,「您啊,還是改日再來吧!」這丁丁小的小傢伙,懂什麼察言觀色,這時節上跑來做什麼!

傅天慶瞄了他一眼,冷笑道:「侯德寶,你若是還想保住你這條小命,就給本王進去通報,就說事關綿憶殿——本王可是救你的命來的。」

事關綿憶殿?

侯德寶細細地打量著眼前的小不點,傅天慶也直盯住他,盯得他心中倒有些發毛了。

嘿!這哪是一個十歲小娃娃的眼睛!

「十一爺稍等,奴才這就進去通報去!」罷了,死馬當活馬醫吧,若一直這樣下去,自己的小命怕真是難保了!

若水愣愣地靠著牆,腦子裡是空白一片。

周圍是不斷襲來的寒冷,只穿一件白色單衣的她,卻早已被凍得沒有知覺。

外頭忽地響起叩門聲。

「主子,您在裡面么?」竟是林遠的聲音。

「我在。」幾乎已經凍得張不開嘴,若水只能小聲地回答。

林遠的聲音是深深的自責:「臣該死,未能保護公主。臣這就帶您走,離開這皇宮!」說著便抽出劍來要砍。

「胡鬧!」若水連忙拼了命地大喊起來,雖然依然輕微,震住了門外的林遠,「虧你還做過大內侍衛長!這宮中的戒備有多森嚴你不知道嗎?並不是處處都如這暗室一般無人看守的!」

林遠咬唇,卻是倔強:「臣不能看著連蓉蓉再對公主您下毒手!」

「昨晚你可進過我綿憶殿?」

林遠一愣,隨即答道:「沒有。昨日里臣沒有當班,未進宮中來。」

如此說來,真的是有人蓄意陷害的。

忽地,遠處響起一陣喧嘩。

若水急道:「你快走吧!若真的到必死的時候,你再來救我不遲!」

林遠心中猶豫,卻只聽那聲響越來越近,一咬牙便躍上了屋頂,匆匆去了。

又是天慶么?

隨即卻傳來開鎖的聲音,嘩啦啦的,鏈條從木門上滑落。

若水心中一陣緊張。

到底是福是禍?是要上路了么?

便有一道白光刺眼,若水忽地背過身去,深呼吸了一口氣,才發覺自己的手竟然有些發抖。

「清兒……」

身後響起的,卻是連錦年的聲音,沙啞的,卻依然好聽悅耳。

竟是你,要親自來送我上路么?

淚水竟控制不住地留下。

早知如此,應藏下一支簪子,此時便可與你同歸於盡了吧?

竟又一絲血腥滲入嘴裡,甜甜的,卻又苦澀得緊。

「清兒……」身後的男子喃喃地低喚她,有一隻微涼修長的手,輕輕撫上她的肩頭,隨即,那個偉岸的身軀便從後面包裹住了她瘦弱的身子,緊緊抱住。那微熱的唇在她的耳邊,低低地絮絮說道:「讓你受苦了……」

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的。

只是當聽到你與別的男人私通的那一瞬,我真的是無法控制自己心中的情緒——醋意,憤怒,或者是惱羞成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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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清若水·花開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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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傷流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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