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死灰復燃的愛情(2)
第33章死灰復燃的愛情(2)
我吸口氣,忍耐地:「能給我解釋一下嗎?」
她兩手抱肘:「好,胃神經官能症系就是高級神經活動障礙導致植物神經系統功能失常,主要的反應是胃的運動與分泌機能失調,也可能伴有其它官能性癥狀。」
我「……」地看著她,半晌才說:「你在背書嗎?」
也許是我茫然的表情太可笑了,這一次靳醫生居然沒有瞪眼睛,只說:「聽不懂?」
我兩隻手抓著桌沿:「我只覺得他最近吃的很少,對吃也不上心。」
「沒有別人提醒,自己根本想不到要吃東西對嗎?」
我彷彿遇到知音,用力點頭:「是的!」
她再次露出那種煩惱之色:「又來了。」
我緊張地:「他以前也這樣過嗎?這是很嚴重的問題嗎?」
她撐著下巴:「說簡單點,就是他的神經活動出了問題,胃部自動忽略了飢餓感這件事,不想吃。」
我為自己終於聽懂了她所說的話大鬆一口氣,但緊張感卻不降反升:「這很嚴重?可他沒有吃不下啊,如果有人提醒,他不會不吃的。」
她笑笑:「所以你會從早到晚都提醒他吃的,是嗎?」
我原本發白的臉一下子紅了。
靳致遠很有意思地看著我的反應,過一會兒才開口,聲音輕輕的。
她說:「常歡,你比程瑾有趣多了。」
3
我大概要五秒鐘之後,才一片茫然中驚醒過來。
然後我就不自覺地向後仰了仰頭,如同被人迎面打了一拳。
靳致遠仍舊撐著下巴,她有一雙透視鏡一般的眼睛,並且對我臉上的每一個表情興緻盎然。
「我不相信沒人提醒過你,你們長得太像了。」
我沉默了。
原來她叫程瑾,就連這名字都讓我感到寒意。
她又說:「我還在奇怪,他竟然又有了新人,原來是這麼回事。」
我如同被人硬生生揭開堪堪結疤的創口,看著她的目光不由痛憤。
她舉了舉手,像是要遮擋我的目光:「難道你並不知情?也可能,程瑾做那種工作,見過她的人也不多。」
我生硬地:「多謝你,已經有人提醒過我了。」
她再次抱肘:「讓我猜,是何琳嗎?她也沒有見過她呢,程瑾和嚴子非在一起的時間太短了,只有我這個發小兒跟她見過面。」
我想叫她閉嘴,但內心深處又有一股可怕的衝動想要從她嘴裡知道更多。那件銀色的裝飾品照出我臉上的表情,我看到自己扭曲的臉,那痛苦的渴望太可怕了,連我都不忍卒讀。
「他真喜歡她,你沒看到他們在一起的樣子,她一笑,他就一定會跟著笑起來,可賤了。」
她用一種回憶的表情說這句話,最後還皺起鼻子,那真是個美麗而可愛的表情,可惜我完全無法欣賞。
我無比艱難地開口,聲音發著抖:「她已經死了。」
靳致遠點頭:「我知道,你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嗎?」
我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我的手指在發抖,根本無法抬起來。
「她是個女特警,那段日子在查個大人物,嚴子非手裡有他洗錢的證據,那麼多人都躲了,就他傻,一定要把東西交上去。她是被派來專門保護他的,時間不長,也就三個月吧。」
辦公室里的溫度隨著她這樣輕描淡寫的聲音低了下去,我覺得自己的聲音都開始變得陌生:「後來呢?」
靳致遠站起來,在我面前來回走了兩步:「後來?後來她就死了啊,因公殉職。我聽嚴子非跟我說的,那天他來找我,半夜裡呢,對著我哭,他說她是因為他死的,他沒法原諒自己,我還以為他打算償命呢,嚇死我了。」
我的喉嚨發緊,為了能夠發出聲音,只能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頭。
「他哭了?」
靳致遠想一想:「也沒有眼淚,就是眼睛血紅血紅的。不說了,現在想起來我還要做惡夢,後來他就開始胃神經官能了,那段時候特別厲害,不但不吃,連硬塞進去的都能吐出來,我還以為他要餓死了,幸好沒有。」
她面對我,居高臨下地攤手:「人的身體最奇怪了,居然會被情緒影響到神經再影響到五臟六腑,莫名其妙吧?」
我低頭,只想把自己揉碎了丟進垃圾箱里。
她彎下腰,認真看我:「常歡,我是嚴子非的發小兒。」
我連點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只默默看著她。
她叉著腰:「我不想嫁給他,不過也不想他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神經官能症就餓死。」
我吸口氣,艱難地吐出一個字:「是。」
她點頭:「你也這樣想就好。我知道你喜歡他,可你看到了,他根本是被過去影響才和你在一起。」
我下意識地反駁她:「他沒有。」
靳致遠回到辦公桌后,敲敲那份報告:「你沒覺得他有什麼不正常嗎?」
我想起我一個人吃了四碗粥的那天早上嚴子非手裡的咖啡杯,還有那一晚的夜宵,他捲起袖子剝蝦,等我來了,只看著我吃。
原本溫暖而美好的回憶在靳致遠的目光下變得可怕,我沉默許久才能再次開口,問她:「那麼,我該怎麼做?」
靳致遠露出吃驚的表情:「你該怎麼做?」
我摸摸自己的臉,如果我一早就明白,如果時間可以倒流……
可是誰又知道命運會帶給我們什麼呢?
我慢慢平靜下來,點頭:「是的,我該怎麼做?他不是有過一次很糟糕的情況嗎?但你也說了,他恢復了,所以一定有辦法的。」
靳致遠一臉怪異地看著我:「你還不懂嗎?他在潛意識裡根本無法接受你,所以才會導致身體做出紊亂反應,你才是他最大的問題。」
我深呼吸:「不是的,你們都錯了,我是常歡,不是程瑾,我和她是不一樣的,他知道,我也知道,我和他都不會搞錯這件事。」
靳致遠愣怔半晌,還要說話門就被推開了。
站在門口的是小施,他在推開的門板上輕輕敲了兩下,開口說:「抱歉,打擾到你們的談話。」
我站起來:「我正要回病房去。」
小施點頭:「是,嚴先生讓我來找你。」
我向靳致遠告別,然後轉身跟著小施走了。她一言不發地看著我,我不用回頭都能感覺到那目光里的涼意。
我並不討厭她,但她是那種一看就知道含著金湯匙出身的人,與何琳一樣,太不了解一直活在另一個世界里的我。
對我來說,生活永不可能是充滿鮮花的,我遇到過太多的不如意,也確信未來只會更加艱難。對我來說,生活中出現的每一點微小光亮都是彌足珍貴的,更何況那是嚴子非。
他是如此的好,當一切暗淡無光,甚至連我唯一的家人都棄我而去的時候,他是我生活中唯一的美好,也是我唯一的寄託。
我全心全意地愛著他,或許這種愛對她們來說是可笑的,但我不想放棄,也不會放棄。
我會一直堅持到他讓我走開的那一天,這才是窮人會做的努力——只要有一點希望就絕不鬆手。而靳致遠與何琳是不會懂這樣絕望的掙扎的,她們有太多的選擇,太豐富的人生,就像袁宇,一旦遇到挫折,隨時都可以飛到另一個國度開啟一段新的人生。
小施按了電梯,門開了,他用手按住電梯門讓我進去,電梯里空無一人,我站在靠右的角落裡,看著他跨進來,然後按關門。
電梯緩緩上行,小施站在最靠電梯門處,站姿筆挺。
我看著他的後背開口:「小施先生。」
他「嗯」了一聲。
「你能告訴我今天發生了什麼事嗎?」
小施沒回頭,但我可以從鏡子一般的電梯門上看到他突然皺起的眉頭。
我想一想,又問:「很嚴重,是嗎?」
他沒有說話,幾秒之後才幅度很小地點了點頭。
「你不說話,是因為他不讓你告訴我嗎?」
他在電梯門的鏡面上與我對視,然後再一次微微點頭。
電梯門開了,小施當先走出去,仍舊用手擋住打開的電梯門,我也抬腿,身體一點都不配合,一條腿彷彿有千斤重。
但我還是走出去了,走廊依舊安靜,我跟著小施走了兩步,他突然站住,我就差一點撞到他身上去。
我聽到他叫:「嚴先生。」然後就往旁邊推開一步。
我抬頭,嚴子非就在三步以外的地方,與我面對面。
然後他便對我露出一個微笑,或許是心理作用,在我看來,就連他的笑容都突然清減了。
剛才的自信與堅決消失了,我的心在這個熟悉的微笑面前無止境地沉下去,就彷彿一腳退入了萬丈深淵。
4
我與嚴子非一同離開醫院,到家已經很晚了,廚房裡還保持著我離開時的,桌上碗碟俱在,我看到一半的書仍舊扣在桌上,砂鍋里還有剩下的湯水。
他只看了一眼就笑了:「常歡,你準備了那麼多東西。」
我點頭:「還有涼麵,你要不要吃一點?」
他想一想,點點頭。
「好的。」
我頓時振奮起來,煮水下面,又開冰箱把準備好的麻醬拿出來,配料是出門前都弄好的,一碗涼麵花不了多少時間就可以上桌。我還重新打了蛋,把絲瓜炒了,順便開火重新熱了湯。
嚴子非坐在餐桌邊看著我做一切,等我坐下來的時候,又用滿懷期待的目光看著他。
他在我的目光下拿起筷子,又放下,笑道:「常歡,你這樣看我,我還沒吃就有壓力了。」
我強笑:「我就是想知道自己做得好不好吃。」
他挑面:「你做的一定是好吃的。」
我看到他開始吃,心裡就定下來一點,自己也跟著動筷子。時鐘已經走到九點以後,我也真是餓了,我們面對面吃了一頓遲到的晚餐,兩碗面很快就見了底。
我站起來拿他的碗:「我給你再添一碗。」
大概是我期待的表情太過明顯,他並沒有拒絕這個要求,只點了點頭。
我高興起來,真想靳致遠也在這裡,能夠看到這一幕。
吃完以後嚴子非主動收拾,我阻止他:「我來吧,你早點休息。」
他笑:「你這是把我當重病病人在照顧嗎?」
我真想捂住他的嘴。
嚴子非洗碗的時候我也沒有離開,就坐在餐桌邊上看著他。
他真是清瘦了許多,那件T恤都讓我覺得是空空蕩蕩的。
我為自己的後知後覺感到羞愧。
晚上還是我先上的床,屋子裡太靜,我一直都睡不著,幾次從卧室推開門看,都發現書房的門緊閉著。
最後一次我聽到動靜,卻是從客廳的衛生間發出來的。我連燈都沒開,赤著腳跑過去,隔著門板都能聽到從裡面傳出的嘔吐聲。
我兩手緊攥,渾身僵硬,一動都不能動。
門開了,嚴子非出現在光里,臉上濕漉漉的,嘴唇也是,看到我的一剎那愣了一下,然後才開口。
「還沒睡?」
我抬頭看他,沒有人比他更牽扯我的心。
他拉住我的手,低聲道:「很晚了,回去睡吧。」
我聽到自己發啞的聲音:「你呢?」
他緊一緊我的手又放開:「我去關電腦,然後就來。」
我只是跟著他,他倒也不催我,任我跟著他到了書房,我看著他關了電腦和檯燈,然後又跟著他走出書房。
客廳一直都沒有開燈,他在黑暗中拉住我的手。
晚上我們還是像往常一樣相擁而眠,我緊緊地靠在他身上,他的心跳仍舊是沉穩有力的,摟住我的手臂也仍舊溫暖。
他是我所能得到的最美好的東西,我只是捨不得他。
(本章完)